触手怪她只想生存—— by星棘
星棘  发于:2024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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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教授呢?!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是死了吗?!”
“可能真的死了。”司琼不冷不热地说,“毕竟他那个样子也不像是会开降落伞的,这会说不定已经摔死在哪个地方了吧。”
沈静安面露担忧:“如果高教授真的死了,那那只改造过的异常该怎么办……”
那只代号“看门狗”的异常只受高教授一个人控制,现在就封锁在最后一架直升机上,以“章鱼”的清理速度,不超过三分钟就会轮到它。
没有人操控的“看门狗”不会主动进攻,也不会传播污染性。和其他异常相比,它只是一具空壳而已。
司琼陷入沉思,正要提出自己的建议,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谁?”
来人慢慢露出面庞,他身着宽松的白大褂,面孔沧桑,正是没有回应的高教授。
高教授平静地看着她们,神色比以往从容许多:“我还没死。”
司琼微微蹙眉。
高教授抬头看向空中的直升机,按了下耳机外侧的按钮,然后低声说了句什么。
一架距离他们最远的直升机突然从下面打开机舱,一只猩红色的人形生物直坠而下,重重地落在地面上。
郁理看到了它。
它的意识如同一片死海,没有任何波动,也不存在一号的精神力,所以她才一直没有注意到它。
不可思议,明明它才是最先融合了一号基因的异常。
郁理稳稳地落在它面前,触手拉下成群的直升机,遮挡住远处沈静安的视线,然后她试探着唤了一声。
“顾殊?”
对方目光空洞,毫无反应。
它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

郁理静静地看着前方的异常。
站在深坑里的人形生物足有三米高, 全身覆盖着猩红色的血肉,远看如同一座错落有致的肉山。
它的身上没有任何衣物遮挡,那些血肉仿佛活物般沿着它的躯体鼓动游走, 每呼吸一次都会有粘稠的鲜血滴在地上, 地面冒出白烟,被腐蚀出大大小小的深坑。
看来他的体内也被注射了研究所的特殊毒液, 而且还是超大剂量。
郁理稍微有点苦恼。
因为知道顾殊的真实身份是特级外勤人员, 所以她其实并不想跟他互相残杀。
但靠他自己恢复意识,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这副样子,连五官都没有了, 只有一双眼睛暴露在血肉之外,瞳孔也是漆黑空洞的,完全没有一丝人类情感,别说恢复自我了,估计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
郁理不确定他是异变后成了这副样子,还是经过研究所改造才变成这副样子, 总之以他目前的形态,除非能恢复人形, 否则就算他亲妈来了,也不可能认出他是谁。
他现在完全就是一副由血肉浇筑的躯干,面目全非,没有灵魂。
真是棘手。
郁理看着顾殊, 正想尝试入侵他的精神力, 两道血柱突然从顾殊的上肢喷射而出, 迎面冲着她飞袭而来!
郁理立即控制触手上翻, 敏捷避开了这两道血柱。
这两道血柱攻击的速度非常迅猛,像两道血红色的闪电, 直直打中了郁理后方的摩天大楼,墙体发出滋滋声响,转瞬融出两个巨大的深坑。
郁理收回视线,又是几道血柱向她飞射过来,这些血柱和她的触手差不多粗,像速度极快的高压水枪,稍有不慎就会被袭中。
郁理皱眉,一边闪避一边思考对策。
这种腐蚀强度,根本无法接近他。
但不接近他的话,又无法阻止他进攻,只能被他追着打。
更麻烦的是,他的进攻速度太快,郁理必须集中注意力来判断方位,根本无暇入侵他的意识。
她总算知道之前周屹被她频繁打断发动言灵是什么感觉了。
一想到周屹,郁理忽然产生一个念头:不知道他的言灵能不能对这种被控制的异常生效?
如果能,那顾殊就好对付多了。
郁理立即将耳机调到周屹的线路,一边避开迎面而来的血柱,一边提出这个问题。
“应该不能。”周屹思考了几秒,沉声说道。
他那边格外嘈杂,人群惊恐的尖叫声混乱而刺耳,几乎穿透耳膜。
“操控他的是研究所,他现在没有意识,感知不到我的指令,也就无法做出反应。”
郁理:“那你之前控制的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那具尸体其实是有意识的,只不过不是他自己的意识,而是一号附着在他体内的意识。”周屹顿了顿,“就是那颗眼球。”
原来如此。
又一道血柱飞射过来,郁理立即侧头,锋利粘稠的血液擦过她的发丝,随即响起一阵滋啦啦的声音,郁理抬手一扯,一截头发灼烧着随风飘落。
“我探测过了,他体内没有一号的精神力。”她语速很快,“我很疑惑,一号居然会放弃控制他。”
“因为他被植入了自毁程序,一旦被研究所以外的存在入侵,自毁程序就会立刻启动。”
郁理明白了。
不是一号不想控制他,而是一号控制不了他。
既然控制不了,不如顺其自然,反正控制局会操控顾殊来对付郁理,他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非常一号的行事作风。
郁理冷静下来,紧盯着那道高大的猩红身影,触手倏地呼啸而去,这次瞄准的是他的前胸。
触手在空中掠出疾影,伴随着尖锐的破空之声,顾殊垂下双臂,上半身的血液和肉块快速涌动,像是被密集的血管输送一般,转眼在胸前汇聚成厚厚的硬血块。
下一秒,触手击中了这个位置。原本无比尖锐的触须尖端瞬间被腐蚀,那些凝聚在一起的血肉如同坚硬的甲胄,将触手拦截在外,隔着强腐蚀性的血液,郁理能感受到规律的泵血和跳动。
他也有心脏,这就是他的弱点。
郁理毫不犹豫地砍断这根触手,同时迅速收回。被砍断的触须在空中飞速复原,等回到她身旁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初了。
她不怕触手被腐蚀,问题是无法穿透他的身躯,那么触手的复原速度再快也没用。
站在深坑里的顾殊抬起头颅,空洞而沉默地直视她。
他胸前的血液像爬虫一样迅速扩散,犹如千丝万缕的猩红丝线,从胸前疯狂涌向他的四肢,然后他微微伏身,身躯倏地消失在原地。
他像一枚猩红色的炮弹,以惊人的速度向郁理疾冲过来。
郁理来不及思考如何突破他的弱点了,她微微眯眼,身下的触手快速翻滚,身形也随之消失在铺天盖地的直升机与鳞次栉比的高楼中。
夜色漆黑,中心城的灯光却很璀璨。红与黑在崩塌的高楼间掠出极具力量感的两道残影,人群仓皇逃散,警报声此起彼伏,整个中心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周屹正在人群中穿行,听到远处传来的轰隆巨响,他仰头回望,眉头深深蹙起。
郁理那边打得很胶着,再这样下去,形势对她会越来越不利。
必须找到一个能尽快克制顾殊的办法。
周屹看向另一处战场。
岑如欣他们和那几只异常正在激战,因为波及范围太大,很多能力者无法靠近,只能远远地站在外围,紧张焦虑地观察局势。
周屹一眼锁定了其中一名能力者。
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隶属第三特遣队,能力是冰冻。
这个能力原则上来说很强,但这名能力者却迟迟无法为战场上的特遣队队长提供支援,双手一直抬在半空,手心凝出冰霜,一副无从下手的焦灼模样。
周屹仔细观察几秒,很快清楚了他无法支援的原因。
因为他无法锁定异常们的身影。
这是能力者和异常们的混战,除了异常,能力者同样也在拼尽全力。
双方的进攻都很迅猛,作为战场外的支援者,稍有不慎就会搞错冰冻对象,所以他必须非常小心,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在这种时刻帮倒忙。
但看他这个反应速度,应该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周屹略一思忖,快步走到这名能力者的身后,悄无声息地按住他的肩膀——
“别出声,跟我走。”
能力者听到这声沉静的低语,脸色一变,身体随即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周围混乱不已,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冰冻能力者身不由己地跟着周屹,他们快速穿过人群,来到高楼林立的十字路口。
“郁理,把顾殊引到十字路口这里。”周屹抬头看向空中缠斗的两道残影。
郁理听到耳机里的声音,抬眸看了一眼疾冲而来的猩红身影,猛地攀住一旁的高楼,触手翻涌,飞快地向下移动。
她视力极强,在高速移动的同时,已经找到了人群中的周屹。
她看到周屹身旁还有一个人,那人满脸惊恐,却没有离开,反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郁理大脑飞转。
看身上的作战服,那人应该是能力者,而他之所以露出那副想逃又逃不了的表情,应该是被周屹命令了。
郁理视线下移,随即注意到了他指尖的冰霜。
他的能力应该和冰有关。
——难道周屹是想让这个能力者冻住顾殊?
郁理立刻看向周屹,视线交接的瞬间,他们都确认了彼此的想法。
这是一种无需解释的默契。
身后传来尖锐的呼啸声,郁理身子一翻,触手无比灵活地从周屹面前疾掠而过。
顾殊紧随其后,周屹无比冷静地看着他逼近,在他即将袭向自己的时候,忽然凛声下令:
“冻结他!”
旁边的能力者脸色惨白,不受控制地猛然抬手——
大量寒霜从他手心呼啸而出,凛冽霜气以一种极其惊人的速度笼罩了迎面袭来的顾殊,仅仅一瞬,便凝结成了冰冷坚硬的寒冰。
顾殊停在了周屹面前。
寒冰足有四米高,他被冻在里面,鲜血像利刃般凝结,整个躯体都无法动弹。
“回去吧。”周屹拍了下能力者的肩膀。
能力者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震惊又恐惧,直到看见郁理靠近,这才忙不迭逃走了。
这里距离沈静安的位置很远,一时半会儿不用担心她会追过来。但考虑到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司琼,郁理觉得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她看向周屹,正要说话,周屹便先她一步开口了:“我去看着,你自己小心。”
……也太默契了点。
郁理点点头,周屹转身离开,眨眼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看着面前这尊寒气缭绕的大冰雕,郁理微一凝神,让自己的精神力集中、再集中,像无孔不入的细丝,强行侵入了顾殊的意识。
他的意识仍然一片死寂,像真正的黑暗,没有光芒,没有声音,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
郁理试图让自己的精神力与他连接。
这个过程很艰难,好在郁理的精神力足够强大,虽然无法控制他,但也不会被他反噬。
寒冰正在不断融化,顾殊身上的血液也在缓慢流动,郁理牢牢盯着他,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变化。
突然,寒冰轰然爆裂!
无数鲜血像尖锥一样散射出来,郁理迅速用触手挡住自己,精神力仍然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
快要成功了。就差一点点……
血锥和冰碴刺进触手,发出滋滋的烧灼声。猩红色的人形怪物向郁理慢慢走来,他步伐沉重,每走出一步都会滴下鲜血,迅速在地上积聚腐蚀。
郁理紧盯着他,触手在身后无声涌动。
下一刻,猩红怪物突然在她面前颓然倒下。
鲜血在他身上急剧下退,露出苍白残缺的人类躯体。他抬起脖子,漆黑的眼睛看着郁理,瞳孔逐渐浮起微光,眼神痛苦又麻木。
“杀了我……”他生涩地说,“求你……”

郁理谨慎地看着他, 又问了一遍:“你是顾殊吗?”
顾殊艰难地张了张嘴,似乎想回答,又不想回答, 他的脸上布满血污, 神色痛苦而虚弱,黯淡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对生的渴望。
郁理很少会同情一个人, 但她现在确实很同情他。
她见过他被泡在营养液里强行续命的样子。
她甚至在想, 如果顾殊愿意活下来,她可以想办法帮他。
“我不想杀你。”郁理认真地说,“只要你停止攻击, 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自由。”
她已经覆盖了他的精神力,相当于切断了研究所的控制,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应该能摧毁那个所谓的自毁程序。
研究所的研发能力固然很强,但在现在的郁理面前,他们的努力和技术几乎不值一提。
除了实力莫测的一号, 已经没有人可以对她产生威胁了。
“我不需要自由……”顾殊缓慢摇头,嗓音里仿佛含着砂砾, 艰涩而嘶哑,“我现在只想死……不、早在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死在车站里……”
郁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控制精神力,更深入地共鸣顾殊苏醒的意识。
她看到了他的记忆。
车站、哭喊、恐惧、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和一群人一起困在了废弃封闭的地下车站里。
任务失败, 异常将他们困在这里, 小队里的其他外勤人员都牺牲了, 只有顾殊艰难存活了下来。
他试图联络控制局和第四特遣队, 联络他的队长岑如欣,但整个车站都被异常的力量封锁了, 他们出不去,也无法向外界传送任何讯息。
除了等死,他们没有任何选择。
顾殊看着这些惊惶不安、抱头痛哭的无辜民众,心情愧疚而沉痛,再看到队友们逐渐凉透的尸体,眼眶更是酸胀难忍。
他不怕死,他只恨自己不够强大,保护不了他的队友,保护不了这些无辜的普通人。
他想保护他们,想让他们所有人都得救。
一片压抑的哭声中,顾殊拿出小队带来的救急物资,对这些陷入恐惧的人温柔说道:“别怕,大家会得救的。看,我们有水,也有食物,这些物资可以抵很多天,只要努力撑下去,救援很快就会过来。”
“真的吗?”一名少女停止哭泣,不敢相信地追问,“真的会有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吗?”
“会的。”顾殊单膝跪在她面前,目光诚挚,郑重地向她承诺,“我们会得救的,所有人。”
也许是他的话语充满力量,也许是因为他是这里唯一有充足物资的人。
这些被困的人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们在顾殊的引导下慢慢恢复秩序、互相鼓励打气,在黑暗中焦灼不安地期待着救援的到来。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食物也在一点点减少。越来越多的人变得易怒、暴躁,顾殊耐心地疏导他们、安抚他们,不知疲倦。
然而过了不久,人群中还是出现了小规模暴动。
有人试图抢夺老人的食物,并发生了争执和斗殴。
顾殊很快制止了他们,即便如此,那些人还是叫嚣不止。
他们面目狰狞地大骂那些老人是老不死的寄生虫,骂他们只会浪费物资,还质问顾殊为什么要给他们分发食物,这根本就是伪善,是在剥夺其他人的生存空间!
顾殊环顾一圈,发现其他人都不吱声了,他们没有附和,但他们沉默的态度已经表明一切。
在生存面前,人性不堪一击。
顾殊什么都没说。他将属于自己的那份物资分了出来。
时间一天天流逝,救援队仍然没有出现。
所有食物都被吃光了,顾殊饿得走不动路,大部分时间只能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有一次,他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
就像刀尖剔肉的那种动静,黏着且沉闷,还伴随着压低焦急的催促声。
“快点,别被他发现……”
“先割一块给我解解馋吧,我快饿死了……”
“你行不行,不行让我来……”
顾殊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悄悄睁开眼,一片漆黑中,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在摆弄什么。
他在这里待了太久,眼睛已经习惯黑暗。
他看见他们手里拿着刀,正在切割一具腐臭的尸体。
那具尸体是他死去的队友,那把刀是他用来开罐头的工具。
他们正在切割他并肩作战的队友,用他陪伴多年的贴身武器。
顾殊大脑嗡鸣,空荡荡的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他身子一弯,无法控制地干呕起来。
他的胃里没有东西,即便反应如此强烈,也只能吐出一小滩胃液。
那三个人见惊醒了他,立即把刀一扔,抱着血淋淋的肉块往后退缩。
“我们也不想这么做的,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顾殊强撑着站起来,嗓子里火烧火燎:“……所以你们就要吃了我的队友?”
“那也不止我们几个吃啊!”其中一人梗着脖子辩解,“早就有人偷偷这么干了,不然你以为他们能撑到现在?况且你那些队友都死了,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让我们……”
“闭嘴!”顾殊突然怒吼。
其他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闭嘴?”抱着肉块的那人愣了一下,随即怒火上涌,目眦欲裂地看着他,“不过是几个死人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意见领袖了?”
“我告诉你,我们大伙儿到现在还愿意听你的,纯粹是看在当初那些物资的份上!”
“要不是你一直骗我们,说什么救援很快就到,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要不是你浪费物资,我们至于连死人都吃吗?”
“你看看那些老东西,现在还有哪个活着?还不是一个接一个死了,你喂给他们那么多吃的有什么用?连特么喂狗都不如!!”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指责,顾殊被他们包围起来,脑子嗡嗡作响,全身无力,心脏震颤的频率格外剧烈。
“骗子、畜生、假惺惺……”
“最该死的就是你……”
这些人面目狰狞地咒骂着,他们扭曲的面孔充满怨念,顾殊被这种铺天盖地的恶意猛烈冲击,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迅速侵蚀了他的意识。
也许他们说得对,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欺骗他们。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保护他们。
如果他在物资耗尽的时候就杀光他们,那么队友们的遗体现在还是完整的,事态也不会恶化成如今这个样子……
越来越多的绝望与黑暗占据了顾殊的意识,他捂住刺痛的胸口,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力开始疯狂飙升,全身血液也在血管里疯狂乱窜。
忽然,他吐出一口鲜血。
那些咒骂他的人陡然一愣,似乎是怕他奋起反抗,都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然而他们很快意识到,顾殊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身形消瘦,脸色苍白,鲜血染红唇角,奄奄一息地撑着墙壁,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有人突然出声:“要不把他分了怎么样?活的总比死的好。”
人群诡异地静了静,紧接着,空气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吞咽声,无数道贪婪的目光纷纷射向顾殊。
顾殊低垂着头没有反应,越来越多的鲜血从他的皮下渗透出来。
人群慢慢靠近,密不透风地将他包围。
他们贪婪地伸出手,正要将他分食殆尽,无数鲜血突然从他体内喷溅而出——
“啊——!”
“啊啊啊啊!”
鲜血穿透了人们的胸膛,他们发出尖利的惨叫,在顾殊面前痛苦挣扎起来。
顾殊还是没有反应。
更多鲜血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他们无法逃跑,也无法求救,只能作为顾殊的靶子疯狂被刺,没过多久,便像筛子般浑身是洞地倒了下去。
顾殊慢慢站了起来。
他全身都是血,神情麻木,眼神混沌,仿佛已经失去灵魂。
血液顺着他的身体流淌,流过满地的尸体,将他们吸收得一干二净,又返回顾殊的体内。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黑暗。
郁理收起精神力,目光复杂地看向顾殊。
“……你都看到了吧?”顾殊声音微弱,低不可闻,“我杀了太多的人。求求你,杀了我,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郁理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但我已经不想活了。”顾殊麻木地看着她,“无论是作为人也好,作为异常也好。”
“我想死。”
从被送进研究所后,他一直处于濒死状态。他无法说话,无法思考,但却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
他知道研究所对他进行了改造,也知道研究所控制了他的大脑。
——他们称他为“看门狗”。
他还记得晋升特级时的喜悦与荣耀,但那段记忆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郁理静静看着面前这个浑身血污的青年,触手在身后蓄势待发,却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应该杀了顾殊,毕竟他融合了一号的基因,现在又脱离了研究所的控制,谁也不知道一号会不会趁虚而入,抢夺他的控制权。
但她又不想这么做。
死的不该是他。至少在端掉研究所之前,他还不能死。
他应该看到那些人被惩罚。
郁理目光闪动,正要说出自己的想法,一道呼啸的破空声骤然逼近——
有人来了!
她立即甩出触手,一道森冷刀光猛然劈下,触手随即变成形态相同的漆黑大刀,铮然一声接下了这一击。
司琼举着刀笑了笑:“这是你的新能力?”
“当然不是。”郁理微移视线,看到沈静安和高教授就站在不远处。
周屹呢?难道已经被司琼打败了?
她挥动其他触手,正要向沈静安袭去,司琼忽然偏移目光。
“他真的是顾殊?”
郁理动作一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司琼看的是跪在她面前的顾殊。
顾殊是非常优秀的特级外勤人员,司琼作为特遣队队长,自然也听说过他的名字和事迹。
顾殊听到声音,瞳孔缓慢艰难地转了一下,然后发出呓语般的轻声:“……司队?”
司琼神色骤变。
“他确实是顾殊,也是你们的‘秘密武器’。”郁理说,“你能想象到研究所对他做了什么吗?”
司琼没有出声。
过了几秒,她收起大刀,平稳落地:“我当然能。”
郁理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强烈的攻击欲望。
司琼看着顾殊,神色平静,脸上的刀疤在夜色下显得狰狞可怖、触目惊心。
“异常永远都是异常,但人并不一定都是人。”
郁理只能同意她的后半句。
“但你还是在为他们做事。”
司琼笑了一下:“拿钱办事,这是我的职责。”
郁理:“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保护人类。”
“也有这部分原因,不过……”司琼微一侧头,看向沈静安所在的方向,“和他们比起来,我的奉献精神还是差了点。”
郁理以为她说的是沈静安,但当她投去目光的时候,却发现周屹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沈静安的身旁。
沈静安看上去对周屹没有防备,周屹也不像是被他们俘获的样子。
相反,高教授反而一脸畏缩地站在他们后面,双臂拢在一起,似乎是被铐住了。
司琼:“周屹对我们说了顾殊的事,我过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下。”
郁理挑眉:“你们居然会信他?”
“他没有必要编造这种谎言来欺骗我们。”司琼敲了下黑色刀柄,“更何况,研究所最近的举动本身也很可疑。”
郁理感到不可思议。
本以为今晚会和这位人类最强再打一次,没想到现在她们竟然站在一起,像两个熟人一样谈论着研究所的残忍行径。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顾殊。
顾殊再次恳求:“求求你们,杀了我……”
“让他死吧。”司琼轻声说,“他体内的自毁程序已经启动,现在不动手,待会儿只会死的更痛苦。”
郁理没有再说话。
她其实很想说,她可以尝试阻止顾殊自毁,也可以尝试保留他的意识。
但她随即意识到,这都不是顾殊想要的。
而她也没有权利左右他的决定。
顾殊身上的鲜血再次流动起来,似乎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猩红粘稠的血肉开始向胸前缓慢汇聚。
顾殊仰头看着郁理,神色痛苦中隐约夹杂着一丝期待与解脱。
郁理安静地与他对视。
触手倏地洞穿他的心脏,鲜血腐蚀了尖锐的触须,被郁理面无表情地砍断了。
顾殊彻底倒了下去。
他躺在血泊中,瘦削残缺的躯体看起来很轻,眼睫闭阖,神情永远定格在了死亡时的那一瞬。
司琼:“他最后应该很感谢你。”
郁理收回触手:“这具遗体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
她话音未落,司琼的耳机里突然响起陈局的急吼。
“司琼,你在干什么?!快抓住‘章鱼’,傻站在那里是等着被它吞噬吗?!”
司琼看了郁理一眼,确认她也能听到耳机里的声音,正要开口,陈局继续气急败坏地大吼。
“还有沈静安,傻愣着干什么,快点对它使用时间回溯!”
站在不远处的沈静安微微蹙眉:“可是陈局,‘章鱼’并没有攻击我们的倾向……”
“你还想等它主动攻击你?!”陈局快急疯了,“快点使用时间回溯,听见没有,这是命令!”
沈静安与身旁的周屹对视一眼,语气轻而坚持:“我认为现在没有必要对‘章鱼’使用回溯。”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违抗命令是吧……”
沈静安抬手拨动耳机,正要调整通讯线路,耳边突然响起“噗嗤”一声闷响。
一根布满眼球的利器穿透了她的胸膛。

几乎是一瞬间, 周屹、郁理和司琼三人的瞳孔同时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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