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儿奴大佬早夭的闺女—— by姜红酒
姜红酒  发于:2024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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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若是提了靴,那就是一辈子的耻辱,若是不提,定会被县令和学政记恨,能不能顺利参加乡试还不一定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凛酒色上脸,面色通红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一头栽进了荷花池里。
秦正清最先反应过来,蹭的站起来大喊:“不好,清之喝醉了,快来人,快把人捞起来。”
那荷花池不浅,喝醉了赵凛在里面扑腾两下就沉了下去,胡县令和学政酒都吓醒了,连忙让人去捞。齐宴捏着酒杯站在池子边上,总觉得太过巧合。
赵凛诡诈,是装的吧。
但也未免太像那么回事了。
一群人中,唯有陆坤还淡定的坐在桌边静静的看他演。
众人几手八脚把赵凛捞了上来,人已经昏厥,胡县令赶紧命人把他抬到客房,请林大夫来诊治。林大夫把完脉后,只道是醉酒加上呛水导致的昏睡,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醒了。
学政大人兴致全无,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胡县令心里有气,对着昏睡的赵凛又发不出来。
人还未醒,就让管家把他送回去了。
赵宝丫都快吓死了,但转念一想,她爹千杯不醉水性那么好,怎么可能喝醉摔下荷花池?
等胡府的人一走,她凑到床边喊了声阿爹,床上的赵凛果然一秒睁开眼。
赵宝丫觉得胡县令和齐宴太讨厌了,弄得她一点都不想去找宝珠姐姐了。赵凛也觉得这两人烦人,但目前又无法摆脱这两人,只希望日子快点过,快快到乡试。
岁试结束的第二日,等来了温光启斩首的判决书,温光启行刑那日,被没入乐坊的莲姨娘投江自尽了。
临死前托人带了一锭金元宝给小宝丫,又让来人带了一句话,道:“给你的荷花脂粉是没办法了,你且拿这些钱去买吧。”
这是赵宝丫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身边人的离去,她眼睛都哭红了,午饭也没吃,也没去学堂,整个人看上去蔫耷耷的。赵凛担心她,连着几日也没去县学,把她抱在怀里顺着她的发丝:“别伤心了,头七那日,阿爹带你去给莲姨娘烧纸。”
头七那日夜里,星河璀璨,银河倒挂直泄江面。
赵凛带着小宝丫和赵星河在码头祭拜,江面风大,黄纸和金元宝的火焰被吹得呼呼作响。小宝丫和赵星河蹲在火焰边上不断往里面添纸钱,烧尽的黑灰被江风刮进黑沉的江里。
一艘画舫驶近,清脆的铃铛声和赵宝丫银镯子发出的声音相应和。
临近的河水被彩灯照亮,钱大有站在船头朝他们招手,江风吹得他衣袍翻飞:“赵兄,宝丫,真的是你们啊!”他老远瞧见岸上有火,还以为是鬼火呢,拿着‘千里眼’一看,隐隐约约瞧见好像是赵凛的背影,划近一看还真是。
“大晚上的,你们在河边烧纸干嘛呢?”
赵凛看到他也颇为惊讶,回道:“今晚是莲姨娘的头七。”
钱大有打了个寒噤,他怎么忘了这茬。
他举目四望,江面幽幽,河水暗涌。脑海里又无端浮起莲姨娘落水时那张惨白的脸:“哎,你别吓唬我!”
赵凛嗤笑:“你们钱家水上讨生活的,怕这个作甚?”
钱大有:“我又不曾走船,自然怕。”又一阵江风吹过,他赶紧道,“别说这些了,既然碰到了,就到画舫上来聚聚。我这里有好酒好菜还有小孩儿爱吃的瓜果,外邦商人那边走货送的,可新鲜了。”
赵凛想到闺女心情不好,又挺喜欢画舫的,散散心也不错。于是抱起小闺女,拎着赵星河上了画舫。
画舫内灯火通明、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宽敞又舒适。桌面上琳琅满目摆了许多美食,一盘子切好的大红西瓜还有何记的葡萄酒。
三人依次坐下,伺候的书童又拿来三副碗筷。赵凛见闺女还眼圈红红,先给她拿了一片西瓜:“ 甜的,吃吧。”
赵星河也默默给她拿了一块放在她左手上,小团子张嘴咬了一口,甜蜜的汁水充沛嘴巴,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江风和缓、明月照影,画舫慢悠悠飘在水面之上。
远处一条大船靠近,驾船的艄公连忙转开船身,由于转得太急,画舫剧烈晃动了两下。满桌的佳肴跟着晃动,酒杯滚了一地,上好的葡萄酒都摔碎了。幸而赵凛眼疾手快及时稳住了两个小孩儿要倾倒的身体。
钱大有就没那么幸运,额头磕在了桌角上,立刻红肿起来。
等船身稳了,他蹭的站起来,大声质问掌船的艄公:“怎么回事,画舫都开不稳?”
艄公连连道歉,朝里面喊:“公子,是有船拦住了我们的路,也没点火把,老头子没注意,险些撞了上去。”
钱大有蹙眉:“大晚上的开在江面上不点火把,懂不懂规矩?哪家的船,过了明路了吗?”这条江运归钱家管,所有过往的船只都要交水运费的。
半夜不点火把,肯定是想偷运。他爹老说他不管事,就知道吃喝玩乐,今个儿让他逮住了吧。
钱大有兴冲冲的往船头走,边走边朝赵凛道:“今日让你瞧瞧我钱帮大公子的威风!”
赵凛怕他闹事,嘱咐赵星河看好妹妹,紧跟着他出去了。
钱大有朝艄公道:“别转弯,截停那只船。”
艄公也不敢违逆他,立马又掉回船头去截停大船。很快大船被逼停,船上亮起了火把,管事的头头跑到船头朝着钱大有破口大骂:“他奶奶的,钱帮的船也敢拦,不想活了?”
本想耍威风的钱大有被踩了脸面,扯着嗓子就骂了回去:“龟孙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骂的是谁呢!”
那头头定睛一看,吓了一跳,连连陪笑:“哎呦,是大公子啊,您怎么这么好的雅兴在这游船呢?”
钱大有冷哼反问:“大半夜走船为何不点火把?走的是哪的货?我怎么没听我爹说今晚有生意?”晚饭时,他爹还说难得今日清闲,早早的睡下了。
那头头眼眸闪烁,继续笑:“船上是李舵主的货,小的们刚从仓库那边出来就碰到您了,还没来得及点火升旗呢。”
赵凛凑近钱大有,压低声音道:“此人有诈。”
李舵主就是李昌海,且不说李昌海卖完琼华楼就出去避风头了,大半夜的行踪鬼祟,回话闪躲,定是在说谎。
钱大有对赵凛的崇拜已经到了盲目,赵凛说有诈,那就一定有诈。
他不耐烦道:“放板子下来,我要上去查查船上是什么货。”
那头头为难,迟迟不肯放船板子下来。钱大有怒了,骂道:“你莫不是走私?”
头头连连摇头,慌张四顾。码头边上,又有一条船朝这边靠近,船还未到,声音先逼近:“钱大有,大半夜的不在家待着,跑到江面上发什么疯?”
钱大有侧目看去:呦吼,居然是齐宴那嘴毒的!
小船靠近,齐宴上了画舫,看见赵凛,眉头蹙得更深:“不是让你不要同他往来,怎么又凑在一起了?”
“你管我?”钱大有横眉冷对,“我现在没空搭理你。”接着他又朝那头头喊,“快把船板放下来,否则我通知我爹。”
那头头喊了声齐公子,齐宴摆手:“你别搭理他,掉头穿过去。”
钱大有怒目而视:“齐宴,你什么意思?我要查我家的船碍着你什么事了?”
齐宴:“那船上装的是我寄给父母的衣物、米粮、特产还有一些现银,供他们在荆州花销之用。我已同姨夫姨母打过招呼了,你现在截停是什么意思?是想我父母在那边缺衣少食,还是担心我偷拿了你家的东西?”
大姨来信他也知道,确实提过要寄这些东西过去。他连忙反驳:“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家的东西你也没少拿,我哪会在意这个。只是那管事的实在可疑,不点火把,还满口谎话,我例行盘查一下怎么了?”
“钱帮是我家的,这个权利我还是有吧?”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要打起来,赵凛连忙劝架:“算了,算了,船都走了,别吵了。不如都进去喝杯酒水,消消气!”
钱大有:“谁要和他喝酒?今天老子就是要查船!”
赵凛拉住他手稍微用力,钱大有看他一眼,立马改口:“喝酒可以,齐宴你得向我赔罪,今日的事就算了。”
齐宴憋着一口气,眼看船还没走远,只得点头随他们二人进了船舱。
瞧见坐在桌子边上的小宝丫时,他心里就是一咯噔。
这小丫头不会又给他辣椒水喝吧?
他时刻提防赵宝丫,赵凛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一杯递给钱大有。他想也不想,越过赵凛,接了递给钱大有的那杯酒。敬了杯酒后就要起身,一阵剧烈的腹痛传来,他指着赵凛:“你下毒?”
赵凛翻了个白眼:“你说什么呢,我没事下什么毒?”
一旁吃瓜的赵宝丫好心的说:“不是哦,是我刚刚放了点泻药进去,本来想给钱叔叔吃的,齐叔叔硬要和钱叔叔抢。”
“什么,泻药?”齐宴只觉得菊花一紧,一股要窜稀的感觉直冲天灵盖。他环顾画舫,急切的问:“哪里有恭桶?”
钱大有嫌弃的捂住鼻子:“画舫哪来的恭桶,有也肯定被我丢了。”
“你!”齐宴夹住菊花,别扭的往自己的小船上跑,然后吩咐艄公快走。
两大两小看好戏似的追出了甲板。
然而船还没到码头他就一泄千里,江面上传来齐宴歇斯底里的咒骂:“啊——钱大有、赵凛,你们给我等着!”
赵凛举目朝下游看,茫茫江面上,只余大船上的点点火光。一只猫头鹰在夜空里盘旋,然后朝着赵凛俯冲而下。
鹰啼划破夜空,翅膀带起一阵旋风。
钱大有吓了一跳,本能的蹲下,伸手护住两个孩子。再抬头是,那猫头鹰已经落在了赵凛手臂之上,利爪间还抓住一金灿灿的事物。
赵凛把东西取下,猫头鹰又一跳一跳的跳到小宝丫脚边,鸟脑袋蹭了蹭她的小腿,求抚摸。
小宝丫拿开钱大有的手,伸手抱起猫头鹰,夸道:“你真聪明!”
钱大有站起来,疑惑看看一人一鸟,又打量着赵凛手上的东西,问:“这是什么啊?这鸟成精了不成,送东西给你干嘛?”他只听说过乌鸦会叼金银首饰给别人,没听过猫头鹰也会啊。
赵凛:“这就是齐宴船上装的东西。”
“齐宴船上装的东西?”钱大有更加费解,“这是什么?”
赵凛:“金矿石。”
“什么?金矿石?”钱大有跳脚,“他哪来的金矿石?走私金矿石犯法的,他是想害死我们家吗?”
钱大有来回踱步,那么一大船啊,够他们全家杀头的。
“不行,不行,我要去告诉我爹。”
赵凛:“告诉你爹也没用,船已经走了,被查出来就是你家的错。齐宴可以摘得干干净净。”
钱大有急了:“那怎么办?”天杀的齐宴,枉他爹娘对他那般好,他居然恩将仇报。
赵凛看着他:“你若是信我,这是就先不要告知你爹,派信得过的人跟着那船,看它是不是一路往荆州去的。”三年前他们走的那趟镖就是一路往荆州走了。
钱大有也看着他,慢慢镇定了下来:“好,我先派人跟着。”
赵凛:“船途径哪里,中途有没有歇脚,下货,你都让人记牢告知我。”
钱大有:“那我们现在要靠岸吗?靠岸后你要去哪?”尽管相信赵凛他还是有点慌。
赵凛:“回去睡觉。”
钱大有:“啊?”睡什么觉?身家性命攸关,如何能睡得着?
赵凛:他现在要回去捋一捋思路,送到手里的把柄总要好好利用,才能一网打尽。

赵凛把闺女和小星河送回家, 等他们睡下了,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拿出笔墨开始把所有的线索都理一遍。
长溪县境内,目前只听说过一处金矿, 那就是马家后山。那矿是马家在挖,胡县令命人运走了。这些金矿石要北上运到朝廷, 熔成金水, 铸成金子。
如今, 这批金矿石出现在钱家的船上,齐宴说要运到荆州。齐州判与胡县令是好友, 齐宴在县学期间又与胡县令来往过密。能把官府的金矿弄出来, 一定是胡县令和齐宴一家一起谋划的才能办到。
胡县令手上有梅花令牌, 如果齐州判和他一起走私金矿, 是不是可以认定为齐州判也是和黑衣人一伙的?那他们和三年前走私金矿的那批人是一伙的吗?
间隔三年,两次都是运往荆州。荆州是谁的地盘?接头的人是谁?
这么庞大的利益链必定是有个组织在运作的, 这批金矿已经上报过朝廷,东西已经被运走的话, 朝廷那边就必定要一个替罪羊。
这个替罪羊不是钱家就是马家。
目前情况上来看,钱家水运对他们还有用, 马家的可能性更大。但要是齐宴想掌握钱家水运产业的话, 也不是没可能两家一起端了。
现在,他应该先去找马承平一趟, 确认所有的金矿是不是都被掉包了。
烛火摇曳,窗影下,赵凛写写画画思索到临近天明才睡下。
次日正好赶上县学休沐,他带着小宝丫、赵星河和何春生三个孩子一起去了马家。马员外和马夫人看见他来, 很是高兴,设了盛宴款待四人。桌上有香喷喷的烤全羊、拔丝奶豆腐、酸奶水果、还有甜甜的马奶酒。
小宝丫和赵星河都来过, 对于这的美食并不陌生,何春生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这么香的烤全羊,和这么多没见过的美食,饶是再沉稳还是忍不住咽口水。
赵凛环顾一圈,没看到马承平,疑惑问:“承平呢?他去哪里了?”
马员外道:“去后山金矿了,今日就是最后一批矿了,他过去看看。你若找他有事,我这就让人去喊。”
赵凛:“确实有事。”
马员外听他这样说,立马让小厮骑马去把人找回来。
他们这边先吃着,赵凛和马员外说起何记酒楼要酿酒,要新谷的事。马员外一口答应:“这是小事,何记酒楼每年酿酒的稻谷我包了,价格可以比收购价再低两成。”
赵凛忙道:“不用不用,就按照收购价给,生意人怎么能让你们吃亏,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马员外见他如此,也不再推辞:“那行,等晚稻收了,我就给何记送去。还有些新鲜的瓜果何记需不需要?也可按收购价卖。”
赵凛:“需要是需要,要的不多。”
马员外:“无碍,一个也按收购价。”他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说话。
“那多谢了。”赵凛端起酒杯敬他。
饭吃到一半,满头是汗的马承平终于匆匆赶来,一看到赵凛就问何事。赵凛这会儿倒不急了,朝他道:“先擦擦脸,坐下吃饭吧,等吃饱了我们单独说。”
马夫人:“对对对,先吃饭,吃饭最大。”
马夫人连忙让人给马承平打了水净手洗脸,又拿来碗筷,给他盛了碗冰镇的马奶酒:“先解解热。”
马承平一口灌下,环顾一圈,看到三个孩子,笑道:“赵兄,你现在到哪都一带三了,你这样不怕小宝丫吃醋?”
赵宝丫噘嘴:“我才不吃醋,我喜欢喝马奶,长高高。”
马承平笑了起来:“哎,都六岁了,也没见宝丫高多少。你家的身高全长到你阿爹身上去了吧。”
赵宝丫最讨厌别人说她矮了,一扭头不搭理他了。
马承平哈哈哈大笑,赵星河瞪着他,何春生道:“马叔叔,你就别逗宝丫妹妹,她每天都喝牛奶,已经在努力长高了。”
“嗯,那小宝丫加油啊!”马承平终于不笑了,开始狼吞虎咽的吃饭。
等吃完饭,休息了一个时辰,马夫人带着三个孩子去马场骑马。选的都是温顺的小马驹,都有专门的马夫牵着在马场边缘转圈圈。
小孩子就没有骑马不开心的,整个马场都是他们的笑声。
蓝天白云,马场辽阔,赵凛趴在马场外看着自家闺女笑,马承平倚靠在他旁边问:“你要和我说的是什么事?”
赵凛表情一秒肃目,转头问他:“后山的金矿今日是最后一批吗?你知不知道金矿被胡县令运到哪里去了?”
马承平点头:“是最后一批,今晚就运走。听说是运到西郊,具体位置我也不知。”
赵凛:“那你今晚和我走一趟,悄悄跟着押送的衙差看看具体位置。”
马承平疑惑:“为什么要看具体位置?”
赵凛从怀里摸出一块金矿原石给他看,马承平惊讶:“你从哪里弄来的?”
赵凛把昨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面色凝重:“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发现后山金矿那会儿吧,当时丫丫在附近捡到了一块梅花令牌,就是盗矿的贼留下的。后来我去院试,被盗贼劫杀,也是那伙人干的。”
马承平插话:“啊?当时你还说是普通的盗贼?”
赵凛:“当时那群人都死了,我怕节外生枝只能那样说了。”他继续道:“后来丫丫不是去了胡县令府上吗,在他的密室里又发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梅花令牌。我猜胡县令和那伙盗贼是一伙的,伙同齐宴齐家在走私金矿石。”
马承平惊恐:“果真?”
得到赵凛肯定的答复后,他道:“可是金矿已经上报到朝廷了,胡县令私自把它运走要怎么办?”
赵凛:“自然是找替罪羊,他不让你马家记录数目,目的已经很明显了,那个替罪羊就是马家。”
马承平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走私金矿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那那要如何是好?”
此刻天高鸟阔,风吹麦浪都无法治愈他恐慌的心情。
赵凛:“收集证据,先下手为强。”
马承平不是很理解:“要怎么收集证据,先下手为强?”他问完又后悔起来,担忧的看向赵凛:“这本不关你的事,你卷进来会不会害了你?”
赵凛:“有什么害不害的?齐宴和胡县令本就看我不顺眼,上次曲水流觞宴又得罪了学证,他们还指不定怎么整我呢。我看似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再说了,总不能让丫丫没地方骑马。”
马背上的赵宝丫对这山雨欲来毫无所觉,清脆的笑声传出老远。
马承平:“大恩不言谢,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只要马家能渡过这次难关,我家就是你家,宝丫就是我闺女。”
赵凛横他一眼:“想得美呢。”
马承平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是夜,三个小孩儿玩得太兴奋,迟迟不肯睡,眼看着最后一批金矿石要押运了。马承平那个急啊,而赵凛还在不急不忙陪着小宝丫玩。
马承平一直朝他使眼色,又问赵宝丫想不想睡。
赵宝丫瞅他两眼,问:“马叔叔很想我们睡觉吗?”
“是,不,不是。”马承平看向赵凛,赵凛解释道:“马叔叔明早打算带你们去瓜地里摘西瓜,怕你们起不来。”
赵宝丫眨眨长睫,哦了一声,软糯糯道:“那我还是早点睡吧,春生哥哥、星河哥哥,我们走吧。”
马承平:“宝丫真乖。”
赵凛把闺女送回了房间,等她呼吸均匀了,才开门悄悄走了。院子里,马承平朝他招手,压低声音道:“他们两个也睡了,我们现在就去马厩吧。”
两人趁着月色行走在寂静的马家庄呢。
等人出了偏院,熟睡的赵宝丫穿好衣服拉开了房门,偷摸摸的朝外看。四下无人,外头一轮明月,她垫着脚跑到隔壁,敲了敲赵星河的房门,赵星河也衣裳整齐的出现在房门口。
她小声道:“我就知道马叔叔和阿爹有事,哼,我们偷偷跟过去吧。”
赵星河也小声问:“不喊春生一起去吗?”
小宝丫摇头:“不要,春生哥哥像小老头,他肯定不许我们去的。”
两小只像月夜里瓜田里的猹,偷偷摸摸经过何春生的房门口,然而刚走过去,房门就被拉开了。何春生温声问:“你们两个要去哪?”
赵宝丫龇牙,转过身,一副乖宝宝模样:“春生哥哥,我肚子疼,星河哥哥陪我去茅房。”
何春生:“你们莫要骗我,现在给我回去睡觉,大半夜的外面危险。”
“不要。”赵宝丫噘嘴,不高兴了:“不要,万一阿爹有危险怎么办?”
赵星河挡在她面前,摆好架势:“宝丫妹妹,你快跑,我会功夫,绝对能把他打趴下!”
何春生有些无语:“赵星河,你忘记宝丫失踪过了,现在给我回去,再不回去我下蒙汗药了。”
赵宝丫蔫吧了,伸手去拉赵星河:“好吧,我们回去睡觉。”武功再高也怕药药啊。
何春生:“你们保证不出来。”
赵宝丫举起三根手指:“我保证。”
他看向赵星河,赵星河不情不愿的举起三更手指:“我保证。”
何春生长出了一口气:“那你们去睡吧,我看着你们进去。”
两个小的一步三回头,各自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赵宝丫推开窗户,一只猫头鹰飞了过来,落在她手腕上,她摸摸鸟头:“鹰鹰,帮我跟着阿爹吧,要是他有危险一定要帮忙哦。”
猫头鹰蹭蹭她的手臂,扑闪着翅膀飞走了。翅膀划过静谧的夜空、越过山涧、越过矮坡,终于在出后山必经之路处的一处小树林里看见了两人的踪迹。
猫头鹰扑腾着翅膀无声的落到赵凛的肩膀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鸟眼警惕的打量四周。正屏息凝神的马承平惊讶的瞪大眼,指指他的肩膀。
赵凛以手抵唇,示意他别出声。等押运的车队经过,两人远远的跟着,一路到了西郊一处隐秘的仓库。
两人把马系得老远,轻手轻脚靠近,隐在了离仓库不远的草丛里。
仓库外围是高高的围墙,两人从东侧攀上围墙探头往里看,围墙之内有十几个官差和两只猎狗把守。
赵凛拍拍猫头鹰的鸟头,朝那狗指了指。猫头鹰大眼咕噜噜的转动,然后突然朝着两只猎犬俯冲下去。两只狗吓得狂吠,跳起来要去抓猫头鹰,围着院子满院的跑,官差拉也拉不住。
有人嘀咕:“真是见鬼了,大半夜的,猫头鹰攻击狗干嘛?”
令一人笑道:“兴许是狗偷了它的鸟蛋!”
其余的官差哄笑。
赵凛指指西侧的窗户,示意马承平在这等着。马承平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问:“你会爬窗户吗?不会摔下来吧?”在他的印象里,赵凛还是那个考试第一名,但被陆坤一戳就倒的柔弱书生。
“要不还是我去吧?”
赵凛:“闭嘴!”
他手脚利落的沿着围墙外围遁走,然后一个翻身悄无声息的跳进了西侧狭窄的过道里。月光下,他身姿矫健如豹,看得马承平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他认识的柔弱书生?
他什么时候身手那么矫健了?
马承平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盯着他拉开高高的木质窗栏,跳了进去。仓库里整齐摆放着一个个同样大小的木箱子,箱子上都贴了封条。他快速拉开箱子查看,除了今晚上刚刚运过来的一批,所有箱子里面装的都是石块。”
刚刚他们过来时恰好有一批又运出去了,这么算来,他们应该是分三批把这些矿运出去。
外头有人在开锁,赵凛快速盖上盖子,跳出了窗户,他把木栏恢复原位挂在外面偷听。
很快有几人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小心点,把空木箱装上石头,剩下的这批明晚上运走,齐公子会在码头接应。”
是林师爷的声音。
接着又是乒乒乓乓搬东西的声音。
赵凛悄无声息的翻出高墙,然后落到了仓库外的草丛里。才朝还趴在外墙上的马承平招手,马承平笨手笨脚爬了下来,还险些扭了脚,然后猫着腰一路滚到了赵凛身边,小声问:“怎么样?”
赵凛伸手指指马的方向,他点头,两人一起往远处跑,等离了老远找到马儿。马承平一拍脑袋,哎呀一声:“那鸟?”
赵凛:“不碍事。”他从衣兜里掏出方才捡的石块递给马承平,“仓库里大部分的金矿都被替换成了石块,他们已经运送两批出去了,明晚是最后一批,会在长溪码头上钱帮的船到荆州。”
马承平沉着脸:“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去码头把金矿石截下,能少损失一点是一点?”
“不行,长溪是胡县令的地盘。你截下了,要如何?说是胡县令监守自盗还是钱家偷盗?到时候他们只会反咬一口,马家和钱家都会倒霉。”
马承平慌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种大祸会落到自家头上,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不学无术。
此刻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何他爹从前执意要他读书,光耀门楣。
他求助的看向赵凛。
赵凛:“先前让你记录的账册你都记了吧?”
马承平点头。
赵凛:“你别慌张,也别想着跑,打草惊蛇。胡县令要拿你们家当替死鬼,你们一旦跑了就是畏罪潜逃。等明日最后一批金矿原石运走了,胡县令就会挑一个日子发难。到时候你们全家都会入狱,你安抚住你爹娘,我会想办法的。”
马承平光想想后背都出了一层汗。
“我明日一早会带宝丫回去,赵钱大有商量后,再去胡府找证据。”赵凛观察他神色,发现他额角都在渗汗,于是停下话头拍了拍他的肩:“马承平……”
马承平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两人骑着马一路无话往马家庄赶,等到了马家庄,赵凛先去看了眼闺女,然后发现她还未睡。他摸摸闺女的发顶,温声问:“怎么还不睡?”
月光下,小宝丫双手揪住被子,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软糯糯道:“我担心阿爹啊,阿爹有事都不带我去。”
赵凛轻笑:“所以你让猫头鹰跟着我?”
赵宝丫点头,伸出白嫩的小手拉拉他的大手:“阿爹,下次也带我去好不好,我很乖很聪明的。你不是说去哪都会带着丫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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