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月光—— by卢意
卢意  发于:2024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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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林收起?前一秒还愉悦轻松的表情,正经道:“救金愿的人是澳门?著名的港商徐伯辛的小儿子——徐岑安,也是一个闭着眼睛押注都能赢的神仙。”
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巧:“我们哥几个常常戏说?苏一是出了名的赌`王,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会?和真正的赌`王正面交上锋。”
赵明熙恍惚,记忆中的金愿还是那个坐在她课桌前排喜欢照镜子的小女孩,她心思不在学?习上,总是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最时兴的裙子来上学?,扎一个高高的马尾辫,眼睛里都是意气风发?。
那时候她说?她长大以后的梦想,就是要嫁一个金龟婿,所以她大学?时学?了行政管理专业,一毕业就去到高高的写字楼里面给那些道貌岸然的老板当秘书。
终于还是看透了嫁个金龟婿不是一件易事。
神奇的是,出差去了一趟澳门?,再?回沪城时,金愿居然连这个坚持了许多?年的人生?目标都换了。
后来,她追逐的只有那个叫苏哲尧的男人。
赵明熙好奇:“那这位徐先生?,为什么要救阿愿呢?”
“我又?不是佛祖,怎会?什么事情都知道?”他终于被她问得词穷,又?去翻那本《病隙碎笔》,跟她分享:“我起?初看这本随便的时候,看了许多?页也看不懂,史铁生?的好多?话术都太抽象,我一度就要放弃读完它,却?没想到后来这本书竟然成了我最喜欢的书籍。”
“为何呢?”她今日问题很?多?。
他推她往旁边坐,留出一小块地方给他,故作神秘:“当时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这本书就一直被放在床头陪着我,我无聊的时候翻一翻,竟然不知不觉就读完了。然后我又?读了第二遍、第三遍,然后我突然就被这本书治愈了,就觉得连史铁生?这样的坎坷一生?,人家?都活得这么努力,我们总也不能太拖前人的后腿。”
赵明熙听的雨里雾里:“你能经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是从小到大都锦衣玉食应有尽有的么,竟然还要在那些坎坷的人身上找积极的能量?”
《病隙碎笔》这本书赵明熙没有读过,但史铁生?这个作家?的生?平,她却?很?难不清楚。
史铁生?的文字太震撼,这与他坎坷的一生?不无关系。
路易林不说?话了,只拉着她的手玩笑?着说?给她看手相。
“你会?看么?”她不信他。
“这有什么难的呢?”他煞有其事地看了半天,蹦出来一句:“从你这掌纹来看,你以后啊……注定?会?是我路易林的老婆。”
“你就说?你信不信吧?”他捞她身子坐在自己腿上,看夕阳斜斜地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他们的脸上。
春风解了良人意,霞烟此时洒窗前。
这是第不知道多?少束同时落在他们两个人脸上的光。

第49章 残酷月光
十二点之后是路易林25岁的生日, 现在距离十二点还?有二十分钟,他佣赵明熙在深蓝色绸缎的被?子里,问她饿不饿要不要下楼去吃个夜宵。
夜其实?还?长。
他们是晚饭过后, 又在书房里看了会儿书, 路易林翻开笔记本电脑忙活了些工作残余,等他再抬起?头来时,竟看到有个人抱着一本书看得泪流满面。
路易林走过去蹲下来给她擦眼?泪,眼?睛弯起?来,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怎么看个书还?能给?自己看哭了呢?我从前可一直都没有见你哭过。”
赵明熙从书中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她突然?就很害怕眼?前的人变成书里的男主人公那样。
赵明熙手里拿的这一本书,她记得自己大学时期在图书馆曾经读过大半,忘了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看到结局,今天无意间瞥见,找出来接着看,竟一不留神?就翻到了尾。
故事的最后,他们终于?是厮守在了一起?。
可他的身后,除了她再没有旁人。
他明明该是一个被?众人围在中间夸赞的儿郎,却独独为?了她变得泯然?众人矣。
赵明熙不想路易林也变成那样。
路易林手背上湿湿的粘着她的眼?泪, 突然?不知?道怎么去哄她, 把书拿到手里看了两眼?,也不知?她是在难过什么, 放了回书架,抱她去他的房间。
路易林的卧室,并没有赵明熙想象当中的奢华, 床也是标准的实?木大床,套深蓝色看着就昂贵舒适的床品。
他帮她脱了外面披着的小衫, 给?她掀了被?子盖一半在身上。
赵明熙说:“我刚才看的那本书,有很多人说女主人公是红颜祸水,如?果不是为?了成全他们的爱情,作者绝不可能把男主角的下场写的这么凄苦。”
“怎么就凄苦了?”他原本穿的就是一身居家的衣服,此时钻进?被?窝毫不违和,见她眼?泪止住了,也愿意说话了,凑过去摩挲她的头发。
“我不知?道作者写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种心境,但我总觉得,书里的人物也是有灵魂的,作者之所以要不顾一切成全他们的爱情,也许,是遵从了男主角这个人物的内心呢?”路易林提出自己的想法。
她在他臂弯里摇头:“虚拟的人物哪里会有什么灵魂呢?”
他笑?:“如?果没有,那你又为?他的结局流什么眼?泪呢?”
赵明熙又不作声了,转过身来抱他。
她前一日夜里做了个噩梦,醒来的时候便睡不着,口渴着下楼去找水喝,被?爱德华绊了一跤,膝盖狠狠地磕在椅子上,疼得她“嘶”了好几声。
后来翻了半天收纳箱才找到创可贴贴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此时躺在路易林这张床上,困意袭来,没几分钟便睡沉了。
路易林见她气息平稳,把她的头微抬,伸胳膊去给?她当枕头,又盯着看了这张脸好半天。
也不知?是为?什么,就突然?想到吴妈说的那句面相和善,看着就与他和。
没由来的,就会想到把她的脸和他的一块儿,放在同一张红底证件照上面的样子。
路易林靠在边上给?庄裕发微信,问他五一回不回来。
也不知?道她睡得是深还?是浅,他担心手机消息的声音吵到她,于?是把手机调了静音,和庄裕打字。
凌家那边最终的决定还?没有定,路易林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庄裕说,只说:“五一你就别往回跑了,月底我们家可能要有喜事,到时候你要赶回来吃一顿的。”
庄裕的语音电话直接打过来,门儿清地问他:“你和凌初的事情是要定下来了?”
担心吵到赵明熙,路易林起?身去了走廊里接电话。
“大概不是我,”他顿了顿:“我和路琪飞聊过了,这个婚,他也想替我去结。”
庄裕那边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下巴都?要惊掉了,半晌才开口问他:“您没事儿吧,路氏你不想要啦?”
路易林轻笑?一声,庄裕也不知?道他这笑?的含义,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不是为?了那位赵小姐吧?真?的要美人不要江山啊?”
路易林脑海中又浮起?她的睡颜,还?是笑?:“我是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凌家怎么想,我的意愿从来没有人会真?的在意,但凌初的意愿却是所有人都?会去衡量的,既然?她也不反对?,我觉得就是妥善解决了这一桩事儿。”
路易林说:“且不说路琪飞会不会和我挣路氏,就算退一万步说以后路家都?交到他的手里,也总好过于?便宜了别人。
庄裕这下子又听不懂了,没再多话,只说:“以后有的你后悔的。”
庄裕那边又传来几声动静,惹得他电话都?拿远了半臂远。
路易林颇感失望,忍不住要劝诫他:“庄裕,你去美国是去纵`欲去的么,我依稀间都?听到两个不同的女声了,悠着点吧。”
庄裕尴尬:“盛情难却,盛情难却。”
赵明熙一觉睡到十一点四十,醒了就要喝水。
路易林起?身去床头桌上给?她拿了只保温杯过来,喂给?她一口,还?是温热的。
赵明熙上半身靠坐起?来,问他:“我睡了多长时间了,到你的生日了么?”
“还?没,你是掐着点醒的。”他又把杯子拧紧拿走,问她:“饿了没有,我们去楼下整点夜宵来吃。”
赵明熙其实?并不是很饿,但还?是说了“好”,和路易林一块儿下楼去厨房。
“我叫吴妈给?我们做点吃的吧。”路易林说着要去敲吴妈的房门。
赵明熙制止他:“这个点吴妈肯定睡得正香呢,别打扰她了,我给?你煮碗长寿面吃,好不好?”
“长寿面和普通的面有什么不同吗?”路易林的问题脱口而出。
“脸就是面,所以脸长即是面长,疼训裙巴巴三另七七五散六收集上传所以这过生日吃的面条,自然?是越长越好。我去厨房翻一翻有没有新鲜的面粉,自己擀一条最长的面条,煮给?你吃,吃完你以后就能活到一百岁。”
赵明熙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小孩子。
他说:“好啊,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在一起?七十五年。”
她笑?容僵在脸上,突然?闷声说了句:“你可真?年轻,才二十五岁。”
突然?就连他都?要嫉妒。
最后竟然?真?的叫她给?找到了一袋面粉,忙活了许久,终于?做出来一碗看着不错的面条。
蛋是他在旁边煎的,煎了一盘,还?给?她热了两颗紫薯。
两人端着餐食到院子里去吃,外面夜色黯淡,只有走廊的的灯长明。
赵明熙看着他吃面,说:“生日快乐,路易林。”
她叫的是路易林,连名带姓。
夜深时动情,她叫他的名字,突然?也多了那一个姓氏。
她记得最初,所有人都?叫他路少,那时候他还?不是她的易林。
如?此一想,便觉得月末的天空之下,四处都?是残酷月光。
静安寺早上七点半开放,他们吃了吴妈熬的鱼片粥,不到十点钟出了门。
吴青楠把车就堪堪停在院墙外的马路边,人去了一旁不远处的公园里坐着,只等着被?贴罚单。
谭盾说,在车水马龙的大街和高架上看到静安寺,每次都?会惊艳。
这个世间最繁华的净地有着绝世的容颜,隆重?、华美、张扬缅甸柚木为?屋,房山白玉为?护栏,苏州金山石为?壁河北万年青为?地,铜合金琉璃瓦为?顶60万张金箔贴宝塔。
门口一根“正法久住”狮子吼幡幢是来自狼牙山的整根花岗岩,很多人会觉得刺眼?,静安寺太过于?金碧辉煌,没有佛门净地的朴素。
因为?它据说是全球最贵的寺院,坐落于?沪城南京西路最豪华的地段,附近的房价说出开吓人光着地皮就值十位数。
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耀眼?。
路易林牵赵明熙进?静安古寺,他笑?说:“其实?并不是静安寺贵,而是沪城很贵。静安寺是南宋从吴淞江边搬来的,那时这里还?是芦苇荡,一片泥泞,那个时候还?没有‘沪城’,它是一座超前近一百年的庙宇。”
两人一起?越过人群进?到殿前,殿内清一色的柚木柱子,这65根粗大的柚木自缅甸运来,每一根都?吸收了几百年的天地精华。
路易林说:“我每年来,都?会去看望大殿最左侧的那一根柱子,枝节还?在,仿佛还?在呼吸,还?会长出新芽,我就感觉这里真?的是可以普度众生。”
赵明熙跟着他看过去,走进?殿内去看那几尊高大的佛像。
殿中是一座释迦牟尼入定像,高8米8,用15吨白银融合了当时信徒捐献的金银首饰铸造而成,因为?氧化而显得古朴、沉着、悠远……
右殿的玉佛是海外华人捐献,整块的缅甸白玉刻造,重?11吨,佛的面容真?实?、朴素、温和、易感、慈悲,让人每每看到都?心生感动。
左殿是站立的观音像,整根千年香樟树雕刻而成,高7米,遗憾的是原来浓郁扑鼻的樟树香味,这些年越来越淡了。
与路易林相识的老僧终于?也来到殿中,和路易林在偏殿说话,拿了香火递给?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殿内现在人少了,赵明熙轻轻抚过长裙的裙摆,蹲下来,跪于?释迦牟尼象前祈祷。
她过于?急切地想要跟神?明求愿,年前生日的时候她脱口而出的那个愿望并没有让她后悔,现在她在佛前,依旧希望的是他能平安顺遂。
赵明熙祈愿的心太虔诚,以至于?都?未能听见他和老僧说的那句——“携内人前来还?愿,焚香祈福,希望健康、相守相伴。”
两人在殿内又稍作停留,去到中庭燃香。
路易林穿一件蓝色竖条纹的衬衫,配休闲的西裤,头发微微往后梳了,戴一架细边框的银丝眼?镜,隔绝了他的眼?睛和烟雾缭绕。
他朝拜的动作太过于?熟稔,但却长久。
因为?心诚则灵,所以他没有丝毫分神?。
吃完斋饭后他们才从静安寺里出来,吴青楠开上车,要送他们回路宅。
赵明熙就是在这时候改让吴青楠送她回的芳林苑。
“怎么呢,我的床睡得你不舒服了?我看你昨晚睡得不是挺好嘛?”路易林倒是不解。
她的视线却是去看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千年古刹静安寺,闭门便是清修佛地,开门即是万丈红尘。
她咬了咬唇,说:“路易林,不如?我们还?是算了吧。”
他迟疑着看向她视线所及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
可她这话说的特别。
“怎么了?”他四顾茫然?,吴青楠车子都?没敢发动。
可她缓缓开口,说的却是他无力反驳的一句:“路易林,我如?今的愿望是只想求一个安稳的前程,安稳,你给?的了嘛?”
他给?不了。
所以他没能说出口任何一句挽留的话。
路易林清楚,如?果赵明熙想要的是任何其他的东西,也许他都?可以寻遍天下为?她找过来,可唯独她想要的安稳,他给?不了。
傅宁远也给?不了。
他们这样的圈子、这些人都?给?不了。
赵明熙推开车门下去,路易林只捞住她一只手臂。
她说:“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也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
他低头苦笑?:“可我想要和你有未来。”
声音轻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像是梦呓。
然?后没有再看她,放赵明熙下车走进?人流里。
他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可能不会有未来,可是他想要和她能有未来。
是他想,不是他可以保证。

第50章 泪雨滂沱
五一假期在路易林生日的第二天到来, 赵明熙回了?趟宣城,除了?法定的三?天假,她?还另外多请了?四天, 等再回到沪城时, 已经是夏天。
她?没有刻意去做一些斩断两个人关系的事情,手机号码没有拉黑,微信也还留着,甚至于连给他的备注都没有更改。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残忍。
这期间,金愿从澳门打过两次电话过来,赵明熙这才发觉,金愿的微信好像从年前的某一天开始,突然就变成一片空白?,然后再也没有任何使用痕迹。
她?也不?给赵明熙打视频电话,用一个?澳门属地的联通号码,第一次是给她?报平安,两个?人聊了?三?个?小时的彼此近况。
那天赵明熙没有憋住,带着哭腔和金愿说?:“我真是个?罪人,我想不?通我为什?么要在他生日那天提分手, 这样以后他每年再过生日的时候, 每年的这一天他再去静安寺里叩首祈福的时候,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可是阿愿, 如果?我再晚一天说?分手,我就很有可能亲眼看见他在新?闻报道上面和别人女人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可我又那么清楚,他心里想要‘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的人其实是我,到那时候我们就都难受。”
金愿那边安静了?好久,久到赵明熙都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她?说?:“可你怎么就知道你对他来说?能有那么重要呢?没准儿?人家明年身边就有新?人了?,记不?记得你都不?一定了?。”
赵明熙慢慢平复心情,每一次打开沪城的版面新?闻,明明那么害怕看到他订婚的消息,可居然这里面还有期待的成分在,像头顶悬一块大石头,知道死期将至甚至不?愿再等待和煎熬,只想求一个?痛快。
第二次金愿再打过来时,手机号又换了?一个?,她?看到了?路氏和凌氏联姻的新?闻报道。
赵明熙原以为她?会捧腹大笑,骂她?都还没确定的事情就这么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悲观。
可她?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劝她?:“要不?然你就将错就错、分了?得了?,否则狠心也好不?容易下了?,你这两天的难受也不?能白?白?受了?,反正你说?你在感情里追求一个?安稳,这个?东西,路易林他确实也给不?了?你。”
赵明熙猜测:“我说?我想要安稳,这话肯定不?会是路易林打电话刻意和你说?的,那么还能有谁呢,阿愿,你现?在是不?是还和苏一搅合在一起呢?”
那边不?置可否,言语里落寞和庆幸都参半,她?道:“熙熙,你与我是不?同的,我家里亲情淡薄,我干什?么事情都了?无牵挂的,我待在澳门不?回去也好,我以后结不?结婚都无所谓,我有时间也有命和苏哲尧纠缠,但你有吗?”
她?的确是没有。
于是盯着凌初和路琪飞一同官宣婚讯的那张照片,足足发呆了?有二十来分钟。
赵明熙不?知道这个?结果?有多么来之不?易,这其中的崎岖和影响恐只有路易林自己心里了?解,她?只知道,他像他说?过的那样,做到了?不?联这个?姻。
也许如他所说?是因为凌初看不?上他,可人家究竟又有什?么看不?上他的理由呢?
不?得而知。
金愿那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不?记得了?,只犹犹豫豫地点开路易林的微信头像去看他的动态,最近也是一片空白?,上一条朋友圈发的是那张并?不?太美观的长?寿面,他说?:“愿我每吃一碗长?寿面,都能长?寿一整年。”
仔细品过,竟觉得分外寂寥。
回沪城的第一晚,赵明熙从门口的宠物店把爱德华接回家,分开了?几日,连爱德华的粘人系数都已大减,他现?在回到熟悉的小窝已经不?喜欢跳到沙发上去陪她?看剧,自己个?儿?在厨房里追球追的叮铃哐啷。
赵明熙是晚饭前到的沪城,到芳林苑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她?从家里带了?些食材,淘了?一碗米在电饭煲里煮着,简单炒了?一盘芹菜牛肉,就着一碟子白?枫做的咸菜,吃饭吃得缓慢且无聊。
吃完饭没有洗碗,赵明熙去窗台收了?衣服进屋,把窗帘都拉起来,与对面楼里的炊烟袅袅隔绝成两个?世界。
她?舟车劳顿,困意袭来,半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电视机里在放一个?据说?是轻松搞笑的综艺节目,只她?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其中的乐趣。
醒过来时看时间,也不?过就只眯了?两个?小时,她?于是熄了?楼下的灯光和电视机,上楼去洗澡睡觉。
齐悦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过来的。
齐悦语气里多有惊讶,说?:“今日我们去路家打麻将,纷纷调侃路琪飞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抱得美人归的事儿?,商量着520的时候怎么办这个?订婚宴,毕竟凌家比云姐姐好面子的多,估摸着是要大办一场的,可话都还没说?完呢,麻将桌也都还没坐上,易林哥人就跑没影儿?了?,我说?大概率是找你去了?,才从云霄那里听说?你和易林哥闹别扭了?,是不?是真的呀?”
凭齐悦的直觉,总觉得路易林和赵明熙相处的氛围,闹别扭不?稀有,但云霄说?的那一句却分明不?是用的“闹别扭”这个?词,他说?:“你的好哥哥被人家在生日当天给抛弃了?,难受得这两天都不?跟我们出来玩,我说?庄裕和苏一都不?在,他再躲着,我们真的是一群人连一桌麻将都凑不?齐,可他却一言不?发,还莫名其妙说?教了?我一通。”
当时齐悦怼他:“你姐夫不?是挺有本事,你让他给你配门子好了?,怎么总爱拿我易林哥的伤口摊出来撒盐呢。”
说?着满院子里找路易林也不?见其人。
赵明熙不?知道齐悦是怎么定义的“闹别扭”这个?词,也许是她?在给自己台阶下,可想了?想,又觉得该是要说?一句实话。
她?说?:“齐悦,并?非我不?想和他试一试,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心不?算热,他冬天的时候帮我捂一捂,我还能说?是我自己贪恋那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可现?在都已经是夏天了?,我总不?能叫他一直帮我捂着,他也该有旁的事情要去忙。”
“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旁的事情要忙,没有去找你吗?”齐悦问她?。
回答是否定的。
那天之后她?便没有再见过路易林,再见,是周一在公司的电梯间里。
在家歇了?三?天,赵明熙突然就养成了?熬夜的毛病。
周一她?起的又晚,踩着点到公司,好不?容易挤进电梯里,转了?个?身,迎面就撞上路易林水湖蓝色的衬衫领口。
她?抬眼看着他又退出去改等下一趟电梯,视线只在电梯里稍作?停留,眼镜遮挡住他眼里的情绪,不?知有没有看见她?。
所以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再见。
中午时是和庞燕燕一起在员工餐厅吃的饭,庞燕燕对五一里的这个?重磅新?闻颇感意外,还以为赵明熙一定会知道些内幕,向她?打听情况。
赵明熙呆呆的:“我也挺意外的,小路总闷声干大事,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密谋了?。”
庞燕燕去窗口拿了?一碟子水果?过来,吐槽:“今天路总没来公司,餐厅的餐食都敷衍了?许多,平日里各种花样的水果?,怎么今天只有这样小的香蕉,还没有多少?,晚一点去拿的人都领不?到。”
赵明熙没有立即去剥那根香蕉,嘴里的饭刚咽下去,她?又慢慢喝了?几口汤,才说?:“早上上班的时候我在楼下见到他了?,人不?是来了?么?”
庞燕燕摇头:“你看错了?吧,今天杜总监还说?呢,小路总这个?婚事一定下来,路总整个?人精气神?儿?都不?好了?,上周你请了?假,他在公司的那几天就天天躺在沙发上打游戏,今天干脆来都不?来了?,说?是在家里补觉,估计是对路氏以后权利的归属有危机感了?。”
说?着又八卦:“小路总这后来者居上,有没有可能是深谋远虑,开始竞争路氏的大权了??”
赵明熙去吃香蕉,说?:“和谁争呢,和路董吗?”
庞燕燕自觉地闭嘴,最近楼市情况大好,路东文?出差出得勤,许多城市的项目都有亲自去盯,料想放权也不?会是在这一两年。
然后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问赵明熙:“路总这么好的一段姻亲让给他堂弟,是为了?你吧?”
语重心长?道:“看来浪子也有情,我看路总这一回对你是极认真的,连这样天大的事情都能为了?你摆平,想必没少?和家里争执,怪不?得这几日公司也不?来了?,约莫是路董兴师问罪在董事会上下他的脸面了?。”
“又开董事会了??”赵明熙问。
“你这是有事回老家去了?,要不?然你也能看见,假期回来的第一天,传言路董在会议室里拍桌子的声音震耳欲聋,骂的不?知道是谁,反正总不?至于是旁人,你心里大概也有数。”
赵明熙点点头,转瞬又摇头,看她?:“我心里该有什?么数呢?”
“你的枕边人,你心里没有数谁有数?”庞燕燕说?着又想拿她?打趣,被她?一句话堵了?个?正着。
她?说?:“我们分手了?。”
然后不?顾对面人的惊讶,起身去又盛回来一碗汤。
看似波澜不?惊。
三?天后,路易林遇到的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苏一”晚六点开门,路易林第一个?进店上二楼包厢,等云霄和路琪飞来时,齐悦已经在了?。
齐悦回沪城以后,回回他们男人间的局,总有人多余一嘴去叫上她?,云霄美名其曰:“他哥和苏一人都不?在,太冷清了?多没趣儿?,叫她?来玩顺便也能给我们暖暖场子,齐悦这明明是牺牲精神?好不?好。”
“就是。”齐悦去把酒倒上,没有给路易林倒,反而是他自己去要了?个?杯子倒的酒。
又是路琪飞出来制止他:“你今天就别喝酒了?。”
路易林掀开他的手,端起杯子要去和齐悦干杯,齐悦傻乎乎的:“他难得想喝一回酒,你就别再拦着他了?呗,反正这几天公司他爱去就去,不?去也是在家里躺着,外人说?几句闲话于他也没有影响。不?过,要不?是我心里清楚你们兄弟两个?感情好,我也以为是你存心害的他这样颓废呢。”
路琪飞喊冤:“我的一举一动,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你当真以为你易林哥是个?傻子么?”
路易林轻飘飘地说?:“心情不?好,你今日就让我喝两杯,不?喝醉还不?行么?”
路琪飞这下更要去护着酒杯,不?让他把那杯酒往嘴边送了?,语重心长?:“心情不?好就更不?能让你喝酒了?,我怕你刹不?住车,回头上了?头。”
路琪飞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像爷爷,还有点儿?像苏一。
路易林觉得有趣,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这副说?教我的样子,和苏一倒是相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两个?才是真堂兄弟,我反而像是个?冒牌货了?。”
齐悦听到“苏一”这两个?字也来了?劲,凑过来说?:“苏一几时回来呀,琪飞订婚的时候他人总该要到场的吧,庄裕那么大老远的都说?要回来,他总不?至于这么不?讲义气吧。”
路易林安抚她?:“届时他肯定是会回来的,路家的面子他总还要给一点的,毕竟我们家一向和他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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