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手臂主人后的弥什站定在原地,和罗凡德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需要其他信息,光是这只手,他们就知道他们的方向是对的。
或许是弥什站定太长时间了,走在前面的詹姆斯注意到她的异样,反问:“怎么了?”
“不去洗簌一下吗?”
弥什骤然回神,笑道:“只是没想到詹姆斯的管理如此完善,所有员工都各司其责,尽职尽责,让我有些吃惊罢了。”
马屁拍到对的地方了。
詹姆斯闻言露出愉悦的笑容:“在生死赌场,没有一样物品不属于我,没有一个人不属于我”
在詹姆斯说到“没有一个人不属于我”的时候,一道失真、尖利的女声骤然响起。
“嘻嘻。”
“当人好惨——”
仿佛老旧无线电传出的声音不由分说灌进弥什的耳中,激出身体剩余的寒毛。
弥什立刻停下脚步,想要仔细听是什么声音,耳边却只剩一片寂静。
忽然,她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从她头顶佛过,就像一只手落在她天灵盖上,然后迅速挪开。
弥什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刚刚的触碰是那么真实,一如九龙城寨时,梁砚行的触碰。
可和那温热的触感截然相反,刚刚抚摸她头顶的手,冰冷,强硬,没有温度。仿佛下一秒,就会生生捏碎她的头骨。
弥什顿了一会儿,问:“李豫成,是你摸我的头吗?”
李豫成弱弱开口,说的内容回荡在幽黑的通道里,激化了空气中隐隐流转的诡异气氛。
他说:“我没有摸。”
“但是我也感觉,有人在摸我的头…”
连李豫成都看不见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东西?弥什万分确定,这个赌场藏着副本的关键信息。
“弥什小姐。”
詹姆斯忽然说话,打断灵异的氛围。
弥什抬眸,发现她被带到一个小房间门前,她看见詹姆斯输入门锁密码1111,房门随即打开,里面是一个自带盥洗室的小房间里。
家具一应俱全,看起来蛮干净的。
“天色已经不晚了,弥什小姐可以好好休息,明天再跟我们巡视赌场。”
詹姆斯还给弥什准备了一套新裙子,不知道是恶趣味还是过分细心,他只准备了白色衣服,看起来和赌场完全不搭。
弥什并不介意,她也确实得把身上沾满血浆的衣服换下来了。
短短一个小时,血浆已经粘死在弥什的身上,丝丝扒住衣服,衣服织布缝隙里还残留组织。如果是弥什自己的血就算了,一想到身上是臭男人的血,她就觉得恶心。
“谢谢你的衣服,想要测试我,可以选一种更干净一点的方式,而不是安排两个爆破人。”
弥什装作不在意地提了一嘴,试图从詹姆斯嘴里撬出一些什么,却没想到詹姆斯皱起眉头,语气不太理解地反问:“什么两个爆破人?”
“…就是最后一场赌局,坐在我隔壁的那两个男人啊。”
詹姆斯闻言浅笑:“弥什小姐是不是太累了,我们安排过去的,从始自终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
怎么可能?
直到詹姆斯带着罗凡德去其他房间,弥什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那两个流浪汉爆破时的模样,她还记得很清楚:他们分别坐在大小盲位上面,彼此不说话,但是扔出的筹码,翻牌的动作,看到牌后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这么一回想,诡异的地方才后知后觉涌现上来。
扔出的筹码,翻牌的动作,看到牌后的表情都是一样的…这怎么可能!又不是双胞胎。
弥什越是回忆,越是心惊。
因为她倏然发现,第二位流浪汉完全是在模仿第一位流浪汉,他的所有动作都是镜像!就像一个徘徊在赌场的恶鬼,模仿着人类的动作加入赌局,且没有被发现。
还有喷到身上的血浆,就这么一点,完全够不上两个人的量。
进入副本第一天,弥什决定收回对这个副本的判断。
这可能不是展现人类恶意的无鬼副本,而是…人鬼并行的恐怖副本。
另一边。
杨阿英和谢裔通过伪造证件和文书,终于和警局联系上了。
她们利用ps的公文假装自己是国际警察,统计在暹粒失踪的无国籍公民——正如弥什所说,大家都不知道小赵是什么国籍,不然可以借着找人的名头,直接调查档案。
听到杨阿英的要求后,面前的警官露出苦恼的表情。
“实不相瞒,我们解放的时间很多,很多系统还没完善,也没有入境记录。”
这一点,杨阿英早就知道了。
于是她直接要求:“请把你们现有的资料交给我们,我们自行辨别。”
“行。”
警官搬出一大堆泛黄的资料,整理得乱七八糟的,却有半人高。
杨阿英和谢裔对视一眼,眼眸中都有相似的无奈——那么多文件,他们今晚注定得通宵,而且还不知道通宵后能不能找到小赵的信息。
无限流最忌浪费时间。
警官弯下腰,将资料放到两人面前,与此同时他也将自己的头顶暴露在杨阿英、谢裔的眼中。
两人定睛一看。
倏然惊悚。
这位和他们说说笑笑,还能摆出加班好困恼表情的警官,后脑勺居然有一个硕大的子弹洞!裸露的大脑沟壑泛着淡淡的血红,周边还沾着一圈黄色渣滓的霉菌。
后脑勺上滑出了一坨大脑,还是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手不约而同地摸向包囊里的武器。
“你们…”
警官捡起一个文件夹, 站起来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惊慌失措的谢裔一个榔头砸晕了。
鲜血跟着榔头的动势飞溅,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度。
谢裔眼睁睁看着警官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随后慢慢倒在地上, 发出“咚!”的一声。很快, 后脑勺上就有鲜血流淌,向外缓慢弥漫变成一滩红。
可怕的是, 警官连死后的反应都很像真人, 包括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也跟常人无异。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 谢裔只觉得松一口气。
他之前主要负责后勤的工作,今天第一次站在前线,当他看到警官的后脑裸露的大脑, 看到藏匿在头发里的血色大脑沟壑还在一鼓一鼓地运动的时候,心弦崩到了极限。
一个人的后脑勺暴露在空气中, 大脑就像装饰品一样缀在后面,这还是人吗?
所以面前人一有动作,过度紧张的谢裔下意识就反击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警官已经倒在血泊里, 临死前手上还拿着准备交予他们的资料。
“你疯了!”杨阿英推了谢裔一下, 眉头紧蹙:“你怎么可以杀掉他?”
“他本来就是死的!他是鬼!”谢裔指着自己的脑袋, “我没见过有人的后脑勺破成这样, 还能说话能走能跳, 如果我不动手,他就会杀我!”
“可是他明显有信息要说!只要等他说完再杀啊。”
杨阿英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她也做好杀人的准备,却不是现在——警察向来是引导NPC, 从他口中能得到很多副本信息,比玩家们毫无方向地查找要好很多。
这下好了,人没了,留下一堆没有头绪的资料。
杨阿英皱着眉头看地上资料,谢裔也因为刚刚动手攻击人的事情,陷入冲动的自责中,于是他们没发现,在他们没有留意的阴影里,这位脑袋破了一个洞的警察慢慢地爬起来了。
刚刚谢裔是拿榔头抡警察的前额,所以他现在前后额都破了,黑发也盖不住血色流淌。
他顶着一脸的血从地上缓慢坐起来,先是屈膝,伸直,跟一个正常人一样站在不远处,双目凝视着杨阿英和谢裔两人。
“你们为什么要打我?”
警察忽然出声,惊动杨阿英和谢裔两人,两人同时向后跳开一大步。
“你们不是国际刑警,对吗?”
警察反问的同时,还拿袖子擦了一下额间的血,却让杨阿英和谢裔同时倒吸一口气。
不是因为身份被识破,而是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惊悚了。
警察用袖子擦额间的血,大概是衣服布料太粗糙了,擦着擦着,竟然掀掉了一层头皮。两人就以一种极近的距离,看清人体大脑的构造。
淡黄色接近棕黄色的额叶完全暴露空气,表面布满脑沟,好似会呼吸地一鼓一缩。
看来谢裔那一榔头,掀掉了警察的头皮。
可问题是…一个人连头皮都掉了,还能好似无事发生地站着说话吗?杨阿英觉得不会。
于是不需要谢裔动手,她直接上手绞杀了警察,再次将他勒晕在地上。
杨阿英看了一眼警局窗外浓郁的黑夜,说:“看来这是灵异本,夜晚鬼魂会出来作怪,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将他埋进屋外的地里吧。”
“行。”
谢裔刚满18,平日看着强势,真正遇到鬼的时候,魂都要被吓飞了。
现在让他干什么都行,只要别再看到这只鬼。
两人合伙挖了一个深坑,将昏死的警察推了进去,然后埋填起来。
一系列操作过后,杨阿英这才有空看警察原本打算给他们的文件,发现这居然是外来户籍打工缴纳税金的名单。
上头有着各个国籍、行业、身份的人口信息填报。
谢裔不屑:“这个小赵明显是被骗到东南亚噶腰子了,看这个没用。”
有时间看税金申报,不如看看人口失踪的申报,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这可说不定。”杨阿英觉得引导NPC不会给虚假线索,这份文件多多少少得看一眼。
总之他们今晚得熬夜看文件了,还要赶在第二天其他警察上班前离开…唉,不该杀人的,杨阿英有些后悔。
她抬头看向窗外浓郁的黑,只希望今晚不再有意外发生。
另一边。
弥什洗完澡出来,赌场内部少了很多员工的身影,静悄悄的。她踏入幽长深邃的通道里,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深夜的赌场人流最大,大家都出去外场支援了吧。
弥什耸耸肩,没有在意,正好方便她出门探索赌场内部。
刚打开门,弥什就眼尖发现,房门地板上有两三滴血液。
她用手指捻了一下液体,血还是流动状态没有凝固,证明它刚离开身体没有多久。
除了房间地板上有血,沿着走廊一路过去,每隔两三步的间距,就有三三两两的血点。弥什跟着地上的血点一路走过去,来到一条狭窄的,挂满防护服的通道里。
滴落的鲜血一路往前,最后停在一个架子前。可惜架子侧放靠墙,看不到上面放了什么。
通道两壁悬挂着从头到脚一整套的防护服,乍一眼看去,就像狭窄的通道站着两排人。
都走到这里了,不跟完似乎不是很对味。
弥什及时存档,然后跟着血滴走进这条幽黑小道上。她沿着地板看得认真,没有注意到,墙边整整齐齐悬挂的衣服中间,站着一个细长、瘦削的无头人。
它静静站在墙角,恰好肤色、布料的颜色都差不多,竟然和悬挂在墙边的衣服融为一体,以至于弥什路过它的时候,完全没发现墙边还站着一个“人”。
她径直路过,无头人的身体也微微扭动,“凝视”她从自己跟前走过。
等弥什完全路过,它才慢慢地,把藏在身后的斧头拿出来。
刀锋在灯火幽黑的通道里,闪烁着夺命的光,而它的猎物却对此全然不知。
弥什跟着血滴来到架子前,慢慢向上望去——到了架子附近的时候,地上血液骤然增多,仿佛一条顺着架子的高度阶梯状流下来的小型瀑布,然后在架子底下汇成一小潭血池。
她一抬眸,猝不及防地,和一个陌生的东南亚男人对视了。
准确来说,是跟它的断头对视了。
架子摆放着的,是一个惨遭砍头的东南亚男人。
光看它脸上惊悚的表情,就能想象到它死后的遭遇——人死了,头被凶手抓在手里晃荡。
一路走,一路淌血。
最后凶手将断头安放在架子上,就像什么高雅的装饰物一样,拜访整齐。
弥什凑近观察头颅的横切处,想要辨认这是什么凶器。
只见横切处干净利落,看来凶手早就计划好了要一刀毙命,无需反复斩杀。
由此可见,凶器应该是更硬核的东西,譬如铲子、园丁大剪刀,或者…斧头。
弥什的脑袋飞速转动。
忽然,她余光发现,眼前不远处好像什么东西在动。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断头的眼睛里倒影在动。
透过眼眸,她看到一个细长得好似被硬生生拉开的无头黑影,正双手紧握这什么东西,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那东西比它本人要大很多,就好像是…斧头。
斧头???
铁锈味夹杂着风势朝弥什后脑勺扑来,她一个侧身滚地,避开了攻击。
斧头失去着点,直直落在架子上,将这颗东南亚男人头颅劈成两半,横切面有点像洋葱,弥什这才发现狭窄的通道里居然不只她一个人,在她观察头颅的时候,凶手就站在她后面,高举着斧头准备制造下一个艺术品。
意识到这点后,后怕席卷而来,如果弥什没有注意到眼眸里斧头的倒影,是不是就死了?
她抬头想要看清楚斧头主人的样子。
一眼,呼吸瞬停。
斧头的主人居然没有头!!
它和弥什差不多高,细长瘦削的身体上是一截光溜溜的脖子,难怪无论弥什还是李豫成,都没有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
没有头颅的人,那还是人吗?
不需要思考,弥什转身就往无头鬼相反的方向跑。
奇怪的是,从刚刚开始,赌场内部安静异常,人去楼空,赌场的人好像原地消失了一样。
她一路跑过来,除了听到身后“噔噔蹬!”追逐的脚步,还有自己高速心跳后的喘息,就什么都没有听到了。整个赌场就像独立的异空间。
弥什想要去找罗凡德,刚准备向左拐,耳边忽然拂过一阵风。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下一秒,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把斧头,正好卡在墙上挡住她要去的路。锃亮的斧头像镜子,照出了弥什脸上短暂的惊讶,还有额间微微冒出的汗珠。
斧头侧面足足有10cm宽,被这玩意砍到,和当场分尸没什么区别了。
嗯!回档吧!
大晚上的做运动不利于健康。
弥什没有任何挣扎,光速回到她进入通道前的瞬间,然后选择丢掉她的好奇心。
她一边后退一边说:“其实我的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不如还是回去睡觉吧。”
她放弃得飞快,耳边的乐子人似乎很好奇里面是什么,不依不饶地说:“就看一眼嘛!这一路的血,你不好奇是什么东西?”
“能有什么,充其量是一颗东南亚男人的头颅。”还有躲在墙边的无头鬼,弥什怀疑,这是当代鬼魂拿来骗人的烂招,居然拿自己的头去引诱人。挺疯的。
远离疯狗,从存档人做起。
在李豫成一声声赖皮猫的撒娇中,弥什越走越快,几乎要跑回自己房间里了。
下一秒,熟悉的铁锈味刀风扫过来,伴随着“噌!”的摩擦声响起,弥什立刻向前一趴,抬头就看到一把硕大的斧头,从她腰间的高度横着扫过去。
如果她反应不过来,这把斧头便会落在她身上,将她拦腰斩断。
没完没了了是吧!
弥什算是知道了,不管回不回档,该打的怪一个都不会少。
因为是第二次直面无头鬼了,弥什接受得飞快,刚刚还嘻嘻哈哈的李豫成却彻底没声了。
“卧槽?”
他后知后觉,声线颤抖:“这也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的吗?”
当然有预兆,只不过被弥什第一次回档的时候跳过了。
弥什没有时间和李豫成解释了,她一个回弹迅速站起身来,然后再次进入大逃杀的环节。
赌场内部四通八达,通常是一条小路会有三条分叉,弥什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怎么走,被身后的无头鬼一路追到的陌生的通道里.
通道里幽黑无比,开着一盏暗暗的红灯,就像冰柜里的保鲜层一样。
弥什放轻动静,躲进其中一个房间里,轻轻阖上门。
隔着门缝确认无头鬼径直路过房间,没有要搜查房间的趋向后,弥什才缓缓松一口气,正眼看向房间内部。
一眼,满目血红。
弥什和李豫成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因为房间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器官。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噶腰子,而是真的器官。
有连着半幅胸腔的左右手,有连着尾椎骨的大腿,有单独的小腿脚踝,还有内脏器官。它们都乱七八糟按照分区叠放在一起,譬如手一堆,腿一堆,内脏一堆,连个保鲜都没有。
奇怪的是,这些肢体并没有发臭的迹象,不知道是刚切下来的,还是做过什么处理。
譬如腌制?炮制?
弥什放任自己的想象力乱飞,由此找到解开副本的关键。
她站在成堆的手指上面,迈动小腿艰难穿过房间,来到单独的办公桌前。
这应该是搬运器官的工作人员负责记录的桌子,桌面上放着一个厚厚的本子。
弥什翻开本子的第一页,上面写着各种器官的价格,还有它相对应能兑换到多少筹码,譬如一只手是30美金,可以破例兑换四个绿色筹码,即40美金的价值。一条腿是60美金,可以破例兑换到1个黄色筹码,即100美金的价值。
不同的器官有不同的标价,如果在生死赌场里典当器官,还能额外加筹码。
弥什一路往下翻,忽然发现价格表的最后,是典当脑子的价格。
一个脑子价值10000美金,生死赌场可以额外赠送20个绿色筹码。
钱不钱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尼玛等于一万美金买一条人命啊!没了大脑怎么活?
所以弥什觉得:这份大脑、心脏、呼吸系统等价格表,其实是在贩卖其他人的身体——那些混蛋赌棍们将无辜的人带到赌场,然后用别人的身体来交换筹码,供自己继续赌博。
她将价目表一一拍下,然后继续往后翻。
本子后面就是典当器官者的名单了,姓名,性别,身份,还有典当器官一应俱全。
弥什回忆着飞机广播说的副本背景,广播开头说的是“2005年,赵老头那年仅18岁,刚刚从高中毕业的女儿小赵…”
众所周知,高中毕业后是暑假,即7-9月份。
弥什翻到2005年7月份的记录,从7月1号开始飞快向后翻。
赌场典当名单比全暹粒外籍打工人的报税名单少很多,一天最少三行,最多三页。
不一会儿,弥什就看了半年的量。
大概看到小赵失踪前的三个月,一个名叫“Jo Yeo-jeong”的名字闯入了弥什的视野。
她用指甲划着纸张,在这个名字后面拉出一条横线,圈出了这位翻译名可以是赵汝珍,也可以是赵汝真的具体信息。
——赵汝真,女,荷官,典当左手。
原来是韩国人。
可她会是副本背景里的小赵吗?
弥什的指甲漫无目的地在赵汝真的名字上面点了点,思索着这个名字的可能性。
忽然,房门底下的门缝掠过一道黑影,遮挡了两次亮光。不知道是无头鬼还是工作人员,反正对弥什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环顾四周,无处可躲,只能屏住呼吸躲进一大堆躯干里面,将脸埋进交叠的断手中间。
皮肉相贴的感觉很恶心。
这种毫无体温却粘腻的冰凉触感,就好像躺在一大片猪皮上,摁一下会有脂肪的回弹。而且无数断手压在自己的脑门上,后劲实在是有点太强了。
仿佛下一秒,这些断手就会活过来,捂住弥什的面中让她无法呼吸。
弥什想要再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譬如把脸也一同塞进躯干里,却来不及了。
“嘎吱。”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弥什透过层层叠叠的手指,朝房门透光处看了一眼,绝,是那个无头鬼!
不过它应该没有发现弥什的存在,不然就不会拖着斧头,一副老态龙钟的体态走进来。
也是这安静下来的一照面,弥什才发现无头鬼的年纪应该不小了,走路时身体佝偻成团,好像没什么力气和精神一样。
它走进房间后,直直朝弥什的方向走来。
…等等。
弥什瞪大眼睛。要、要踩到她身上了!
没有头就算了,怎么连路都不看,直接往人的胸腔上踩。
好在无头鬼踩在离弥什不远处的躯干上时,就停下来了,它弯腰伸出手,在弥什头顶上这堆断裂的手臂里挑挑拣拣。
两人离得太近了。
弥什都不敢呼吸了,就怕忽然呼出的气息,还有起伏的胸膛被无头鬼发现异样。
她眼睁睁看着无头鬼拨弄着断手,拿起一只看了眼,又丢到角落,再拿起另一只再丢开。压在弥什头顶上的断手越来越少,她能看到无头鬼的近貌也越来越清晰。
大概还有两三只断手就能看到弥什的脸时,无头鬼的找手行为终于结束了。
它拿起一只穿着半个粉色袖子的手,然后就像抱婴儿一样揣在怀里,斧头也放在一旁。弥什这才发现,原来无头鬼的左胳膊只有飘荡的袖管,没有手臂。
难怪它要找断手的时候,得先把斧头放下来,才有空余的手去拿。
无头鬼拿起断手,转身来到办公桌前,开始翻阅上面的本子。
刚刚才松一口气的弥什立刻紧张起来。
她出于阅读习惯,在赵汝真的名字底下划一个指甲的印记,而且纸张的回弹速度很慢,估计那个指甲印记还留在上面。
这个无头鬼一看就很熟悉这里,如果让它发现指甲印记,就会知道她在这里…
“啪!”
肉.体敲击桌面的声音,打断弥什心头的担忧。
只见无头鬼猛地将粉色袖管的左手拍在桌子上,身体病态地左右大幅度晃动。
弥什有种莫名的第六感,这个无头鬼是在…找人。
它是在找她!
念头刚冒出来的瞬间,弥什就跟无头鬼对上眼了。
无头鬼顶着一节光溜溜的脖子,俯冲下来,尖利双手朝向弥什的心脏。
弥什也立刻伸手,抓住无头鬼放在地上的斧头,然后刀锋抵在无头鬼俯冲过来的方向。
锋利的刀尖穿透无头鬼瘦削的躯干,黑色的血液从切面处缓缓流下去,无头鬼的状态…竟然和没有受伤一样的好!
抵在弥什和它中间的斧头,几乎贯穿了无头鬼,可他居然还能动。
它似乎不痛不痒地继续往前走,斧头陷进身体里的部分越来越多,弥什都能看到斧头尖从它瘦削的后背上冒出来了,也没能阻止它的前进。
特么的,这个鬼它无解吗?
弥什就不信邪了。
她丢开斧头,从无头鬼身下窜出去,刚准备离开房间,就听到李豫成大喊:“拿它的手!”
没有时间询问为什么,弥什下意识折返回来,拿起桌面上的左手。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刚刚还算平静,只是见人就想杀的无头鬼,在看到弥什拿走它的左手后,彻底狂暴了。
它的胸腔顶着一把巨大斧头站起来,不管不顾就要追弥什。
与此同时,弥什还听到莫名其妙的女声,嘻嘻哈哈带着些尖利。
“拿走了手…”
“你死定了!”
弥什:…
真是作死才会听乐子人的话,怎么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弥什夹着左手疯狂逃串,身后是胸腔顶着斧头的无头鬼,在后面速度很快地狂追。
好在没有斧头,只专注逃跑的话,弥什的速度还是很能看的,没多会她就甩开了无头鬼,并在天将将晓亮的时候敲响了罗凡德的门。
“罗凡德,快开门!”
罗凡德一开门,睡眼惺忪,再看弥什,汗流浃背左手胳膊下还夹着一只断手。
长久的沉默后,弥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问:“罗凡德,你老实告诉我,你在无限流里是不是后台有人?”
不然怎么什么坏事都挨不到你啊!真烦捏!
【58】
而且她从之前就很奇怪, 随机匹配队友的副本里,为什么罗凡德总能跟她随到同一个副本?
别说缘分使然!
这里又不是小说。
弥什将断手扔到罗凡德床上,累瘫地躺在旁边。
“这是什么?一只女人的手?”
罗凡德就跟掂猪肉一样, 提在手上称了称——断手骨骼修长瘦削, 美中不足就是指尖有茧, 手臂上没有多少皮下脂肪,套着半只粉色袖管。
弥什只能简单地将昨晚的遭遇复述一遍, 当她讲到名单里的“荷官小赵典当了左手”和“追杀我的无头鬼同样没有左手”的时候, 两人面上表情出乎意料的一致。
那就是——副本线索出来了!
“重新梳理一下副本任务吧。”弥什从罗凡德床上坐起来,头发凌乱, 却无掩盖不住灼灼眸光:“从小赵抵达暹粒,再到她打电话给赵老头后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名单登记的名字里, 只有这个赵汝真看起来和小赵有关。”
就算不看名字,单看没有左手的无头鬼, 粉色袖套的左手,无头鬼看到名字被划动后的暴动,都能看出这个赵汝真如众不同。
弥什不能打包票,但她有百分之80的把握, 肯定赵汝真就是小赵。
她朝断手努努嘴, 猜测道:“副本让我们寻找消失的她, 但据我所知, 被骗到东南亚的人, 十个里面有九个死于非命,假如我们要找的小赵她已经死了呢?”
罗凡德被引导着地说出后面的话:“所以我们不是寻找一个人, 而是寻找一个鬼。”
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