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难怪冯百胜一点也不着急,冯宝林也有恃无恐。
师翱叹了口气:“没想到啊,你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话是难听了点,但也差不多吧,不过我只干活儿领工分,他们的龌龊事儿我不参与。”曹放其实也挺不服气的。
但是没办法,人家有靠山。
他这样无父无母没有任何根基的人,想从底层冒头,太难了。
因为这群人把控着权利和职位,其他人都是他们手里的棋子和牛马罢了。
认清这一点,就会坦然许多。
师翱不说话了,就那么盯着暮色里的海洋,默默叹气。
很快,甜妞儿玩累了,要回去。
曹放抱着她,刚走几分钟,孩子就趴他身上睡着了。
他只能让师翱送冯宝莉回去:“宝莉胆小,不敢走夜路,你把她送到家门口吧。”
师翱点点头,沉默地拄着拐,走在了前头。
宝莉低着头跟上,盯着他打着石膏的腿,一言不发。
走着走着,她撞师翱身上去了。
师翱停在路口,问她门牌号。
宝莉抬头,昏暗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她就是知道,他不开心。
都怪堂哥,自己不学无术还欺负人!
宝莉很生气,但是她打不过堂哥,只能想想别的法子给他穿小鞋了。
师翱见她不说话,也懒得再问一遍,干脆往自己家走去。
宝莉低头沉思,眼睛依旧盯着他的腿,没看路。
等到头顶落下来一个声音,她才茫然的抬头,发现自己又跑人家门口来了。
她很难为情,说了声抱歉扭头就走。
师翱被她整得有点无奈,赶紧喊了一声:“等等,我拿手电。”
这次再出来,终于问到了门牌号。
师翱腋下夹着手电走在前头,夜幕下时不时有萤火虫飞过,跟头顶的星海交相辉映,还真是赏心悦目。
师翱走着走着停了下来。
“冯宝莉,知道那是什么星座吗?”他指着头顶的猎户座。
宝莉摇了摇头,一脸好奇看着天空。
师翱笑了笑:“这是猎户座,很漂亮吧?”
“嗯,漂亮。”但……没有你漂亮。
宝莉直愣愣的看着师翱,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死鱼眼就会眯起来,一下变得帅气多了。
宝莉一时看得呆了,直到远处传来吃瓜群众的呼喊声。
“不好了,冯主任家大女儿把小寡妇砍了一刀,娘哎,小寡妇太惨了,到处都是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呦!”
什么?冯宝莉急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杀人呢?
她赶紧往指挥部走去,原本是小心翼翼跟在师翱后头的,这会儿却一把抢了手电,直接冲在了前头。
师翱蹙眉,怕她路上遇到坏人,犹豫再三,还是跟了上去。
第93章 师团长的媳妇(四更)
◎原来这就是师团长的媳妇啊,刚刚看她来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裴素素跟师敬戎到了指挥部, 被门口围观的群众堵得完全走不动。
一问,才知道出了大事。
裴素素拨开人群挤进去,看到赵五妹小腹挨了一刀, 倒在了血泊里,旁边有个年轻医生正在想办法施救。
这人是她隔壁的书呆子, 不知道叫什么, 反正跟她一句话都没说过。
她跟师敬戎说了一声, 赶紧过去帮忙。
最终一群人七手八脚的, 把赵五妹弄去了卫生所救治, 还找了一些A型血的人来献血。
好在问题不大, 这冯宝莲拿的是把水果刀,刀头有些顿了, 导致这一刀扎得不是很深, 里面的脏器也没有收到多大影响, 输完血缝合好伤口, 卧床休息几天就好。
裴素素很快从卫生所出来, 师敬戎在门口等她:“人没事吧?”
“没事, 伤得不深。也是造孽, 嫁谁不好,非要选个这样乱七八糟的人家。”裴素素早知道赵五妹跟冯宝莲会出大乱子,但是没想到是冯宝莲把赵五妹给捅了。
这事可大可小, 就看冯主任怎么处理了。
要是他想息事宁人,只要往家事上面推就行, 毕竟他跟赵五妹已经扯证了,女儿跟妈妈吵架情绪失控, 失手误伤而已, 不是什么死罪。
可要是他想小题大做, 那就往故意伤人上面扯就行,毕竟女儿是亡妻生的,眼瞅着就要嫁人了,媳妇却是新的,是要陪自己走到老的。
所以,冯主任怎么选择,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裴素素琢磨着这时候去找冯主任说垦荒的事好像有点不合时宜,索性算了,还是等明天。
师敬戎没意见,但他还是要先带裴素素去认一认那边的人,免得有些不长眼的在他媳妇面前上蹿下跳的气人。
裴素素跟着他过去,路上正好看到大哥拄着拐杖跟在冯宝莉身后,两人便停了下来。
冯宝莉一看裴素素是从卫生所那边过来的,便拉着她赶紧问了问。
得知赵五妹伤得不重,她姐姐也没事,她这才松了口气。
裴素素其实挺好奇的,因为别人都说冯宝莉就是冯宝莲的狗腿子,老妈子,还说冯宝莲这个目中无人的性格,就是冯百胜,冯宝莉和冯宝英惯出来的。
现在看来,冯宝莉好像并不恨她姐姐,相反,还挺关心她的。
裴素素觉得这事有点古怪,哪有弟弟妹妹惯着姐姐的,这个姐姐又不是低能儿。
所以这里头,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因素在,她想问问清楚。
这样以后再遇到冯宝莲,也能知己知彼,免得一不小心也被冯宝莲捅一刀,这种疯子是很可怕的。
冯宝莉想了想,颇为难为情的解释道:“这应该是我妈的问题。”
“你妈不是去世了吗?”裴素素想不明白。
冯宝莉叹了口气:“我妈结婚之后,一直生不了,嫂子你算算就知道了,我爸他们那辈都是十六七岁就结婚了,正常就算生孩子晚的,到了二十几岁也该有孩子了,可我爸妈是到了三十几岁才生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我妈把我姐姐当个宝,什么好的都是紧着她。”
原来是这样。
因为一直不能生,所以会在多年的失望和期待之中,对这个大女儿格外的骄纵。
只是,这也太过头了吧,另外一双儿女就一点关注都得不到吗?
倒也不是,毕竟冯宝英是男孩子,在传统的中国社会,男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家里人虐待。
所以真正受委屈的只有夹在中间的冯宝莉。
据冯宝莉所说,她从小就要承担家务,姐姐和弟弟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根妈妈出去逛街串门就好了。
后来是弟弟长大了一点,知道心疼人了,会主动帮她分担一些家务。
日子久了,冯宝莲便把这个主动干活儿的弟弟也当成了她的苦力,颐指气使。
家里要是做了肉,那都是姐姐和冯宝英先吃,要是吃完了没剩,那冯宝莉就什么也没有,是后来冯宝英长大了懂事一点了,才会每次偷偷给她夹几块。
“有次我没忍住,偷吃了一块姐姐碗里的肥肉渣,差点被我妈打死……”冯宝莉说着,委屈的别过头去。
她觉得自己挺没有骨气的,越是不被重视,就越是想讨好妈妈。
以至于时间久了,她就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子,而且,她的勤快已经深入骨髓,就好像她妈妈没有死,一直拿着一根鞭子,在她背后站着。
她要是敢停下来,那就是一顿毒打。
她真的好想挣脱这种习惯,可是,二十几年了,这种行为模式已经根深蒂固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将来要是嫁了人,是不是也要被当做牛马使唤一辈子。
裴素素听着怪同情她的,走过来搂着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你这么好,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心疼你的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会吗?”冯宝莉好喜欢跟裴素素说话,这个嫂子会把她当成有独立人格的人看待,而不是跟她姐姐那样,把她当做牛马畜生。
她忍不住,扎在了裴素素怀里,泣不成声:“可是嫂子,我怎么办,我姐出事了我还是会担心,我是不是贱骨头,我没救了是吗?”
“不是,善良是没有错的,关心亲人也是没错的,错的是你妈妈,是你姐姐。”裴素素不希望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被耽误,思来想去,她干脆问道,“你上过学吗?上到什么程度?”
“上过卫校,但是没上完,我姐不让我去,要我在家里照顾她。”冯宝莉想到这事更委屈了,要是上完了卫校,她就可以去卫生所工作了,而不是在地里被蚊子叮被虫子咬。
护士肯定也是很辛苦的,但是这样的辛苦跟田地间劳作的辛苦是不一样的。
裴素素心里有数了:“你别急,我想想办法,看看帮你借点书过来,再看看卫生所这边的老护士愿不愿意带你。要是到时候人家愿意带你,你就来卫生所帮忙吧,别去地里了,我瞧着你细胳膊细腿的,也不像是能下苦力的样子。”
“真的吗?”冯宝莉有些激动,她真的可以把没有完成的学业继续进行下去吗?
裴素素给她擦了擦眼泪:“真的,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跟你姐姐划清界限,我不希望我卖人情帮你弄来了工作,你赚了钱却要去孝敬你姐姐。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这么做。”
“好,我答应你。”冯宝莉早就受不了了,只是一直没有办法挣脱罢了。
现在这个机会就很好,要是哪天能找个好男人结婚,跟她姐姐的户口彻底分开,那就更好了。
这事裴素素自然也会考虑的,只是现在不急,毕竟刚来岛上不久,大家都没怎么了解呢,等过个一年半载的,互相之间熟悉了再说。
现在,裴素素最关心的问题是:“你还要去看你姐姐吗?”
“不,我去看看我那个后妈。”冯宝莉擦干眼泪,有点难为情,“说起来,是我家对不起她,我妈是个媒婆,当初为了凑钱给我姐买手表,给她介绍了一个得了肺痨的短命鬼去冲喜。我妈收了婆家的好处费,骗她只是伤风感冒……”
“难怪赵五妹非要给你们当后妈了。”裴素素有些无语,原来冯宝莉的妈妈这么恶毒啊,难怪死了,报应哎,这下自己的女儿要管别人叫妈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扎心了吧。
她看了看时间:“马上十点了,你后妈刚睡下,要不你明天再来看她吧。”
“也好。”冯宝莉转身往回走,师翱跟着。
师敬戎喊了一声:“大哥你等会坐我的车吧?”
“不用,我答应了曹放送她回去。”师翱信守承诺,反正他已经习惯拄着拐杖走路了。
师敬戎无奈,只好目送他远去,随后带着裴素素,去找冯主任。
冯主任还在听冯宝莲哭,其他的一些干部和办事员也在劝,家和万事兴嘛。
裴素素一点都不意外,中国的乡土人情就是这样的,在这些小地方,情份是大于礼法的。
报警抓冯宝莲是一个绝对不会被人主动提出来的选项。
她跟在师敬戎身侧走过来的时候,那些人会好奇地抬起头看她一眼。
没几个认识她的,但是基本都认识了师敬戎。
因为他们已经一起开过会了。
看到师敬戎过来,这些人立马笑脸相迎,客气的打招呼。
师敬戎点点头,介绍道:“这是我媳妇,她听说冯主任的媳妇受了伤,特地找我过来帮着处理一下。公安的人来了吗?抓到凶手了吗?”
众人赶紧过来跟裴素素握手,原来这就是师团长的媳妇啊,刚刚看她来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他们还以为这女人只是个不起眼的医生呢。
现在一个个的,全都在笑着示好,别管真心还是假意,起码面子给得足足的。
一旁的冯百胜也看了裴素素一眼,心说这个女人刚刚好像挺关心赵五妹的,难道她跟赵五妹认识?
真要是这样的话,他就不能不慎重对待了。
他原本还想和稀泥,现在一听这话,他就知道事情不妙,赶紧来说好话:“这么晚了,何必惊动公安呢,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点点家庭矛盾。我媳妇也没事,就是一点皮肉伤。”
裴素素蹙眉,她怎么看不懂这个冯主任。
他到底是向着谁的?
难道他之前向着赵五妹,是被迫的?
现在赵五妹不在跟前了,所以他可以毫无负担的偏袒他的女儿?
这种左右摇摆的男人才是坏事的根源啊,但凡他坚定一点,只站在其中一方的立场上的话,都不至于闹成这样。
裴素素还挺恶心这种人的,于是她问了个问题:“冯主任难道不知道你女儿扎的是子宫附近吗,要是赵五妹以后生不了了,你女儿能负责吗?”
冯主任哪里知道这个,顿时紧张起来:“不……不会吧?”
当然不会,裴素素只是玩了个文字游戏,她说附近,可没说是扎到子宫上了。
此时,躺在病床上的赵五妹似乎心有灵犀,她拉着那个书呆子的手,问道:“小同志,帮我写个假的病例呗,你看我都差点被人捅死了,你就帮帮我吧。”
裴素素吓唬了一下冯主任, 便回来了。
路上还是忍不住嘀咕:“这个冯主任,他是不是在两头装好人啊?”
“嗯,应该是的。”有种人就是这样, 他在谁跟前都不会得罪人,他给这个画大饼, 给那个做保证, 好人都是他做的, 出事了却躲起来不闻不问。
恶心透顶。
师敬戎一想到自己要跟这么一个人合作, 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只怕这岛上的生活平静不了。
这时候他空降的两面性就显示出来了。
缺点很明显, 他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去融合进这个新集体。
优点也很突出, 因为空降,所以他基本上是不会自带立场的。
这样的特殊身份, 会在冯主任身边的人受不了他的时候, 吸引他们主动跟师敬戎示好。
但那些人又轻易接触不到他,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来讨好他媳妇。
想到这里, 师敬戎笑了笑:“我估计, 你的好日子快来了。”
裴素素领回精神, 也笑了:“那我先不着急表态, 让他们自己斗得水深火热了再说。”
“嗯,正好营房这边弄了发电机,我估计用不了几天, 冯主任那个大女儿得闹着要他想办法。我倒要看看他这次怎么做好人。”师敬戎骑的不快,怕颠着媳妇, 以至于时不时有蚊子飞到脸上亲个嘴儿。
裴素素坐在后面攥着他的衬衫衣摆,一抬头, 便发现他后脖颈上趴着一只大蚊子, 肚子都喝鼓了。
裴素素稍微直起身来, 啪的一下给他拍了,她看着一手的血,就想到赵五妹那一身的血,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哎,早知道赵五妹是被冯家害了的倒霉蛋,她就多劝劝赵五妹了。
惩罚冯家人的办法千千万,没必要跟冯宝莲动刀动枪嘛,这下好了嘛,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的。
她叹了口气,快到家属院了,远处的营房却没听到发电机的声音,她好奇问了一声。
师敬戎解释道:“发电机出现得突然,岛上没有备电线。等明天叫人去对岸买点过来。”
“嗯,也好。”裴素素其实可以找系统买,不过既然部队采买了,她就不浪费这个福运值了。
两人回到家,生了炉子烧水洗澡。
就现在这个条件,是真的不能跟城里比,洗澡要躲在屋里用大红盆,裴素素觉得坐浴不卫生,尤其是对已婚妇女来说,能不坐浴尽量不要坐浴。
可要是站着洗,必然会把屋里弄得水漫金山。
思来想去,她准备去水井那边的小耳房里洗。
小耳房没有装门,今天就临时拉个帘子,洗的时候让师敬戎在帘子外头看着点,免得被人误闯进来闹笑话。
师敬戎洗的时候,再换裴素素来站岗。
两口子还挺有开创精神,叫黎昂见了也很心动。
等他们洗完,他便笑着过来:“师团长,嫂子,这帘子先留着行吗?赶明儿我叫老孙弄几个门板子来,把这里改造改造,当洗澡房好了。白天打水,晚上洗澡,两不耽误嘛,哈哈。”
师敬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客气地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对了,我家宋佳问我呢,白天怎么没看到嫂子在院子里,是出去逛了吗?”黎昂还不知道这小嫂子还能坐诊当医生,他媳妇问了,他就来做传话筒。
师敬戎笑笑:“没逛,上班呢。”
“呦,是去公社那边了?”黎昂知道百姓那边的三个生产队联合起来建了个公社叫“富强”,那边的工作岗位多些。
而目前部队这边除了食堂和还没建起来的学校,是没有工作岗位的,宋佳白天也去食堂看过了,裴素素不在那里,只能是去了公社那里。
师敬戎点点头:“嗯,在诊所混口饭吃,你媳妇要是哪里不舒服,可以来找她。”
“一定一定。”黎昂客气的目送师敬戎进屋,回去拿换洗衣服的时候跟宋佳说了声。
宋佳恍然:“怪我,只想着在部队这边找了,没去公社看看。我是真没看出来啊,她还会看病呢?”
“哎呀,怪不得小吕今天说她见到了一个漂亮女医生,感情就是师团长的媳妇啊,确实看不出来她还有这个本事呢,我看她天天都是让师团长带饭回来的。”孙川的媳妇刘秀云正好在这边跟宋佳聊天,顺口这么一提。
她说的小吕是一个老连长的媳妇,得了妇科病,部队这边的医疗兵不会看妇科病,所以目前这些军属们是去公社那边看病的。
至于部队这边给军属看病的卫生所,暂时还没招到人过来。
毕竟条件艰苦,军属是没得选,但医生到哪儿都是香饽饽,没必要来受这个罪。
宋佳跟刘秀云的观点不太一样,她觉得做饭不是女人的义务,他们家就是爸妈都会做,谁有空谁来。
所以她对裴素素不做饭这件事,没什么偏见。
她就是特别好奇,这个裴素素是有真材实料,还是绣花枕头。
于是她瞅了眼那边亮着煤油灯的屋子,心里有点躁动。
刘秀云看出来她想去,便放下手里的衣服,拍了拍身上的线头:“走吧,我陪你去,正好我问问有没有什么法子不怀孕。”
毕竟孙川实在是太贪婪了,目前四个孩子已经够她受的了,她不想再生了。
宋佳对这个问题也感兴趣,赶紧拉着刘秀云一起过去。
裴素素正在跟师敬戎谈论爷爷遗嘱的事,洗完澡她就把遗嘱拿了出来,想问问师敬戎怎么办。
师敬戎拿在手里看了看,没怎么犹豫:“要吧,爷爷很固执,不拿着他难受。不过就算拿着拿那不安稳,这房子最后指不定是谁的。”
裴素素沉默了片刻,问他:“你是担心姑妈那边,回头住习惯了不肯还回来了。”
“嗯,梁颂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梁颂音还好点,梁颂棋不好说,梁颂墨是个书呆子,估计到时候也是听他姐姐妹妹的,没什么主见。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到时候谁的声音大谁会闹,这房子应该就是谁的。”师敬戎看人还是很准的。
他跟那个梁颂墨接触不多,也就见过几面,但是短暂的几面就可以看出来,梁颂墨在梁家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他戴着一副眼镜,家庭聚会的时候也是坐在角落里看书。
十足十的书呆子。
裴素素有些无奈:“那好吧,就算我跟小洋房不能天长地久,起码我拿着遗嘱就等于曾经拥有。”
师敬戎笑着捏她的脸蛋儿:“还整上押韵了你,不愧是我媳妇,才女。”
裴素素红着脸往他怀里贴,正腻歪呢,窗棱被人敲响了。
宋佳笑着问道:“小嫂子睡了吗?我和秀云来找你聊会儿天。”
裴素素还真不习惯被这些三十来岁的女同志喊嫂子,可是不习惯也要习惯,谁叫她家师团长有能耐呢。
她笑着下地去开门:“没睡呢,来了。”
师敬戎瞧着有人跟自己抢媳妇,只好自觉一点,关上门假装自己不存在。
裴素素在堂屋跟两个女同志说话。
宋佳一看就是那种很温柔的女人,一脸的笑,而且是那种很舒服的笑,不是假笑,奸笑。
刘秀云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虽然改嫁后过得幸福,但是曾经的不幸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她的笑里总是透着股沧桑和疲态。
也可能是年纪大了,毕竟法令纹都很明显了。
裴素素倒了两杯茶招待他们:“我不太会品茶,好在这是部队发的,肯定不会差。”
“小嫂子今年多大了?看着二十刚出头吧?”不认识的两个人,开场白总是围着姓名年龄婚否有没有孩子来的,宋佳也没有免俗。
裴素素笑着坐下:“二十三,不过我还没过生日,实际年龄算二十二吧。”
“那可真年轻啊。”宋佳打心眼里羡慕,她从二十五岁之后就开始天天羡慕别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二十五已过,好像就老得快了。
刘秀云也羡慕,她是这院子里年纪最大的,也是最羡慕裴素素这个年纪,她笑得有些勉强:“是啊,真年轻啊。”
裴素素听得出来她没有表面上那么乐观,眼神里总是藏着一丝忧伤,不过她们不熟,就算熟悉,有些话也不好问,所以裴素素只当没看出来,只管乐呵呵的,跟她们说些不痛不痒的家常。
聊着聊着,宋佳终于切入正题:“小嫂子能给我们两个看看吗,我们不想要孩子了,有没有什么方子可以避孕?”
裴素素没想到她们是来探讨闺房话题的,只得实话实说:“没有。”
两个女人显然有些意外,还以为裴素素要神叨叨的给她们讲一堆中医的理论,然后开个听起来很神奇的方子给她们,没想到她直接说没有。
倒是把宋佳弄懵了,她见过的中医不是这样的。
这个小裴同志,好像真的有点不走寻常路啊。
不过她这个人一向脾气好,哪怕是有些失望,也不会生气发火,便仔细求证了一下:“我听说红花可以让人不孕啊,难道是假的?”
“古代医学不发达的时候,红花确实可以通过活血来起到打胎的作用,但需要大量服用,而且后遗症很多,一旦操作不当,流产不完全,子宫清理不干净等,都容易造成不孕。但是红花本身没这个本事,打胎是没问题的,不孕是并发症引起的,是病,不是常规的避孕,这不是一个概念。”裴素素还是挺客观的,她不会夸大中医,也不会盲目崇拜。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两人听罢,目瞪口呆。
宋佳更是后怕:“哎呀,难怪我婆婆说她年轻的时候用红花打胎,流血流了一个多月差点死了。”
裴素素认真点头:“那一定是没有流干净,很容易送命的。”
宋佳沉默了,她决定放弃这个法子,刘秀云却有点激动,问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不怀孕了吗?我三十七了,真的吃不消了。”
裴素素知道刘秀云为什么这么担心,她笑了笑,决定日行一善:“有,你们先回去吧,等会我让敬戎送过去,我得找找放哪儿了。”
两人将信将疑的出去了。
不一会儿,裴素素买了两盒避孕套交给了师敬戎:“小伙子,赚钱的机会来了,去吧,当个临时的卖货郎吧。”
师敬戎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只得虚心求教了一下。
片刻后,他红着脸咬了裴素素一口,心说难怪媳妇儿要他去送药,她一个女同志,确实不太合适。
不过定价定多少呢?就一块吧,30只呢,够用一个月了。
小洋房里,梁颂雅刚刚送走了一个客人。
这是她朋友,爸爸在房管局工作。
就在刚刚,她朋友得知了一个消息,特地跑过来通知她。
梁颂雅沉默了很久,终于上楼推开了师霈的房间门。
她的情绪非常低落,这是将近两个月的被拐经历带来的创伤。
但这并不能扼杀她的天性。
她站在门口,冷冷的盯着师霈:“外公立遗嘱的事你知道吗?”
◎她卷走了父母的存款,偷偷跑海岛来了◎
师霈当然知道立遗嘱的事, 当时她给老爷子写借住协议的时候就知道了。
其实她本来可以不住在这里的,但是她为了帮儿子带孩子,还是没能经受得住小洋房的诱惑。
这里离梁颂墨上班的学校很近, 下班回来走几分钟就可以回来看到孩子。
当然,学校也是有职工宿舍的, 但那只是筒子楼, 一大群人住在一起, 厨房厕所都是公用的, 哪有这里好啊。
反正小洋房空着也是空着, 所以她便收拾收拾住了过来。
正好梁颂雅被拐的这段时间受了刺激, 住在这里看医生还方便呢。
但是师霈知道,她这个小女儿本来就在闹着要分外公的东西, 要是让她知道遗嘱的事, 只怕要大闹天宫。
思来想去, 师霈撒了个谎:“没有啊, 你这孩子, 听谁说的?根本没有的事, 你外公身体好着呢, 立的哪门子遗嘱啊。”
梁颂雅没说话,就这么盯着师霈,师霈被她盯得心里毛毛的, 只能当做她不存在,拿起报纸继续看新闻。
报纸上说了个事儿, 说是因为程阿宏的事情,领导决定展开一次全面的排查, 鼓励老百姓提供线索, 对于可疑的敌对分子, 一定要给予严厉的彻底的打击。
为了鼓励这个活动,各个基层公社都会在秋收的时候奖励举报成功的同志双倍工分,城镇职工则奖励双倍工资。
这必然会掀起乱举报的风气,所以师霈有点担心,也不知道老爷子到了海岛那边会不会受影响。
哎,总之,有敬戎那小子护着,应该没事吧。
不过她还是担心,只得守在楼下,等她丈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