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妹原本没想那么多, 还以为卫生所里进了歹徒, 要么就是毒蛇出没, 咬伤了冯宝莲, 她还跟着紧张了一下, 下意识想出来看看。
好在她今天为了给冯宝英贴征婚启事,强撑着下去过一会儿, 把伤口扯痛了, 以至于她这几个小时都躺在床上不敢动弹, 这会儿忽然想下床, 缝合线撕扯着皮肉, 及时把她本就不多的脑子扯了回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 跌回病床。
后背挨着床板子的那一刻, 她清醒了。
这不对劲!
要是真的进了歹徒,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声响。
而如果冯宝莲被毒蛇咬了,这会儿肯定妈妈咪呀的到处找人救命, 而不是尖叫一声就没了下文。
难怪裴素素说她呆,差点就上当了。
赵五妹深吸一口气, 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光着脚下了地, 她躲在门后面, 以不变应万变, 反正她病房的门关着,冯宝莲要是真的想进来杀她,她就趁着冯宝莲推门的那一瞬间跟她拼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里的冯宝莲等不到赵五妹出来,只得放弃了这个歹毒的计划。
她意识到赵五妹可能在防着她,而她现在身处黑暗中,是没什么优势的。
她只能借着外面的星光看到一点点模糊的影子,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直接开口喊话:“赵五妹,你死了?”
赵五妹不说话,伤口火辣辣的,但是她得忍着,她死死地攥着水果刀,屏息凝神。
冯宝莲等不到回应,只得转身往外走去。
好你个赵五妹,学精了是吧,那就走着瞧!
冯宝莲走出卫生所的那一瞬间,赵五妹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
她捂着伤口,把病房门插上,随后一点点退回床上。
不怪她疏忽大意没插门,实在是太疼了,护士走的时候又不能帮她从里面关上,只能这么掩着。
还好还好,她没有上当。
以后还得多找裴素素取取经,可不能再挨一刀了。
天空阴沉沉的,只有数得过来的几颗星星在发光。
冯宝莲今天吃了大亏,她无论如何是要找裴素素讨回公道的,可是裴素素好歹是个团长媳妇,她还没胆子跑到家属院那边去闹事,只得先去找冯宝莉的麻烦。
然而冯宝莉不在他们姐弟三个分到的院子里。
冯宝莲以己度人,还以为冯宝莉去霸占桫椤树的院子,结果她赶过去一看,还是不见冯宝莉的影子。
她懵了,正好冯宝英鬼鬼祟祟的从外面回来,她赶紧扯住冯宝英问了问。
冯宝英摇了摇头:“不知道,二姐没回来。”
“你干嘛去了,一身的水?”冯宝莲发现这小子浑身湿透了,总不能是热的吧?也出不了这么多汗啊。
冯宝英紧闭着嘴巴,赶紧拉着冯宝莲进来,二话不说把门插上。
冯宝莲怀疑他做了什么亏心事,立马拎起他的耳朵问了问。
冯宝英怕她发飙,立马招了:“我没干什么,就是去偷看别人洗澡了,那个女人好像看到我了,穿好衣服出门,故意往院子里泼了一盆水,全泼我身上了。我怕她家里人知道,所以就溜了回来。”
“就这点事?至于吓成这样?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既然她没有看到你你怕什么?”冯宝莲并不觉得偷看女人洗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年纪的小年轻,不都这样沉不住气吗?
光是她知道的就有不少,比如她那个堂哥,就是偷看的惯犯。
被偷看的媳妇怕传出去坏了名声,一般都不会声张。
所以冯宝莲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只是叮嘱冯宝英:“下次别去了,一盆水就把你吓成这样,丢人现眼的东西。”
冯宝英缩了缩脖子,没敢反驳。
其实他是去给他的小兄弟验伤去了,他总觉得,要是看到女人洗澡,小兄弟能给点面子,那他应该就还是个男人。
可惜了,可能是第一次偷看太紧张了,总之,他的小兄弟没能解除他的担忧。
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三分是被那小媳妇吓的,七分是自己吓自己。
他不会真的变成太监了吧?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那个书呆子不是说了吗,没事的,休息休息就好。
对,休息就好了,他现在就去休息!
冯宝英像个无头苍蝇,满屋子转了一圈,终于躺在床上,消停了下来。
院子里冯宝莲又在发火,因为没有晚饭给她吃!
冯宝莉走之前没做完的菜也不知道是倒掉了还是炒完吃掉了,一口都没留。
这大晚上的上哪儿弄吃的去?
冯宝莲只得来找冯宝英:“起来,陪我去指挥部,我饿了,找咱爸弄点吃的。”
冯宝英像个提线木偶,哦了一声便跟着去了。
到了指挥部,冯宝莲傻眼了。
原来冯宝莉在这里,裴素素也在。
裴素素正在跟冯百胜交涉,她要把冯宝莉带在跟前做学徒。
其实刚刚牛嫂子来过一次了,毕竟她要把宝莉从生产队那边要过来,总得跟人家老子说一声。
没想到冯百胜拒绝了,理由叫人匪夷所思:去生产队上工,工分是算在整个这一家的户头上的,而如果是去卫生所上班,哪怕工资可以折算成工分,那也是冯宝莉一个人的,跟姐姐弟弟没关系。
也就是说,这两个工种,属于两种不同的计算体系,没办法互通,这是指挥部已经开会定好的政策,就相当于一个按农村的方式算,一个按城镇职工的方式算。
冯百胜是偏心大女儿和小儿子的,自然不希望冯宝莉的付出只能让她一个人享受到成果。
牛嫂挺生气的,找到裴素素告状:“我就没见过这样当老子的,冯宝莲和冯宝英有手有脚的自己不会去上工吗,就逮着宝莉一个人啃啊?太过分了!”
因此,裴素素只得亲自出马,来找冯百胜要人。
冯百胜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已经答应了。
所以,冯宝莲只能眼睁睁看着裴素素把人领走了。
冯宝莲气死了,想追上去理论,冯百胜叫住了她:“别胡闹,我想办法找个别的人来给你们挣工分,总之,你惹谁都行,别惹那个姓裴的。”
冯宝莲不服气,气鼓鼓地坐下,还把他桌子上的茶缸子随手一拍,打翻在了地上,她愤愤不平的鬼叫道:“谁让你答应她的?别人能有宝莉听话吗?”
“有什么不能的?你放心,爸给你想想办法,找个曹放那样的冤大头就好。”冯百胜笑笑,这还不好办吗?
岛上住房紧张,有些单身汉只能跟其他人一起挤一个屋子,这是根据这些单身汉在原来公社的表现分的,越是表现不好的,越是要跟别人挤在一个屋檐下。
时间一长,谁受得了啊,一定会痛定思痛,好好上工。
所以,他只要在这里头找两个听话的就好。
冯宝莲听了这个妙计,却还是不甘心:“你明知道她比我聪明,要是就这么把她放出去学徒,以后我就控制不了她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把我比下去吗?”
“那能怎么办?我总不能跟姓裴的吵吵吧?”冯百胜也生气了,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有些人不能得罪,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冯宝莲不懂,也不想懂,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行,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憋憋屈屈的样子,实在不行,我去写封举报信,举报那个师团长的爷爷是资本家,我就不信了,他还嚣张得起来!”
冯宝莲得意洋洋,以为自己聪明绝顶。
结果她刚说完就挨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亲老子,哭着质问道:“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果然是人走茶凉,我妈死了你就可以随便打我了!”
“你给我闭嘴!我警告你,昶阳城那边有个姓海的人家自不量力,想要举报那个老爷子,结果呢?全家被下放!你真以为师家除了那个师敬戎就没别人了?”冯百胜这是急眼了,怕冯宝莲坏事,害了一大家子。
所以他这一把掌不是惩罚,而是关心,是着急,是疼爱。
可惜冯宝莲不懂。
她一把搡开了冯百胜:“好,可以,你这个也不敢惹,那个也要给面子,那我自己去要人!我就是要冯宝莉一辈子做我的狗!”
冯百胜这下真的恼了,冷喝道:“给我滚回来!你要是敢去姓裴的那里闹,别怪我明天开广播,公开跟你断绝关系。”
“爸!!!你不要逼我!!!”冯宝莲快崩溃了,她就是想一辈子牢牢的控制住冯宝莉,就是要死死的摁着冯宝莉,就是要以大姐的身份,让冯宝莉永远对她俯首帖耳。
冯宝莉一定不可以比她优秀,一定不可以比她耀眼,她才是冯家的奇迹,是她爸妈结婚十几年生不出孩子,一朝有喜的奇迹!
她从出生就注定了是不一样的,她就是要做这个家里唯一的宝贝!
可是,她的老子显然更在乎自己的乌纱帽,于是在她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冯百胜把冯宝林叫了出来,让他冯宝莲捆起来,不准她出去生事。
冯宝林听话照做,只是冯宝莲的人虽然被捆住了,嘴巴却还是要骂骂咧咧。
冯百胜嫌烦,又让冯宝林把她的嘴巴堵上,这下才彻底消停了。
冯百胜唉声叹气的,他连夜跟冯宝林商量了个法子,准备赶紧找个能管得住冯宝莲的男人,把她嫁了。
要不然,她迟早害了全家。
◎她好羡慕裴素素,羡慕得只能叹气◎
裴素素虽然把人要过来了, 但是怎么安顿冯宝莉成了个问题。
她倒是不介意把冯宝莉带到家属院去,可是忽然带个没结婚的大姑娘去家里,总得考虑师敬戎的感受。
就算师敬戎不反对, 到时候也不是很方便,毕竟非亲非故的, 又是成年男女, 难免瓜田李下。
所以裴素素打算把人带到牛嫂那边去, 她跟她外甥女住在一起, 都是女同志, 方便。
只是到了牛嫂家里才发现, 牛嫂为了攒钱寄回家给男人治病,已经把其中一个房间租给了没分到院子的一家人。
这事虽然公社明面上是禁止的, 但是这家跟牛嫂是亲戚, 只要大家心照不宣, 不提收钱的事, 就可以一直瞒下去。
裴素素只得带着冯宝莉再去别的地方想办法。
路上正好经过公婆那边, 裴素素便进去打了个招呼。
景元夏听说了这件事, 表示愿意帮忙:“别折腾了, 这么晚了,就睡我们这里吧,我跟你爸睡东房, 西房还空着呢。”
裴素素松了口气,挽着景元夏的胳膊好好夸了她一顿:“还是我们家老景同志古道热肠, 那就只能在您老人家这里打扰一下啦。”
“这算什么打扰,你快回去吧, 敬戎过来找过你好几次了, 以后你要是出去, 可得跟他说一声。”景元夏还是挺喜欢冯宝莉的,长得秀气,性格文静,心地又不坏,挺好。
裴素素笑着去推车:“我写了纸条给他的呀,肯定是他着急没看清,那我回去了妈。”
“你等等,我叫你二哥送你,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家不安全。”景元夏去隔壁院子叫师翔。
刚把人叫过来,就看到师敬戎已经到了。
他借了孙川家的自行车,把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每次都是落后一步。
这下好了,可算是被他找到了。
两人一起骑车回去,路上师敬戎怨怪她:“黑灯瞎火的到处乱跑,你吓死我了。”
“我给你留了纸条啊,怕你看不见,特地贴在门上的。”裴素素想不通了,那么明显,他会看不到?
师敬戎真没看到,他没道理撒谎,这事古怪得很。
裴素素想起了什么,在前面路口停下。
那刘秀云呢?
不是一直跟着她的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了。
裴素素从师敬戎手里拿过来手电,张望了一圈,没见着人。
该不会是刘秀云报复她吧,毕竟她故意晾了刘秀云一下午了。
可是看好感度,又好像对不上。
这刘秀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裴素素并没有搭理她,可是好感度却一直在涨,一会儿三点一会儿五点的,倒也慢慢累积到了正数,目前是二十九点,还行,最起码不讨厌她了。
既然不讨厌她,那应该没道理去搞破坏啊。
裴素素百思不得其解,到了院子里,她抬头看去,但见水井所在的耳房已经改造成了澡房,里面还点了煤油灯,这会儿有人在洗澡,水流声哗哗的,听说话声是孙川两口子。
再看东边,黎昂跟宋佳还有三个孩子也都在家,屋里都点了煤油灯或者蜡烛,不吵不闹的,似乎一片祥和。
裴素素实在判断不出来是谁做的,但是从好感度上来说的话,宋佳的嫌疑最大。
可惜她没有证据,她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两人把院门关上,回去商量了一下对策。
裴素素提议道:“要不这样,以后我把窗户留一条缝,把纸条放在窗台里面,再拿东西遮一遮,这样她应该就看不到了。”
“行,先试试看,要是还有人搞破坏,我们就蹲她一回,抓她个现行。”师敬戎挺反感这种人的,自己得了绝症就报复给她查出病来的医生,这是什么扭曲的心态,他无法理解。
裴素素叹了口气:“她大概是觉得我破坏了她的安稳人生吧。当医生真惨,说实话还得被埋怨。其实这还算好的,我上学那会儿,师父跟我说他的一个朋友被患者杀了。起因倒也简单,那个患者得的是慢性病,身体又不好,所以师父的朋友没敢用猛药,而是选了个温和的办法,一点点给他调理。结果那个患者听信了一个西医骗子的鬼话,以为师父的朋友故意骗他的钱,找上门去二话不说就把那个朋友割喉了。用的还是美工刀,又快又隐蔽。得手之后,根本来不及抢救,一个口碑非常好的名医,就这么没了,当场死亡。”
师敬戎听着,心情沉重。
这个宋佳一辈子没遇到什么沟沟坎坎,要是真的任由她内心的恨意蔓延,搞不好下一个歌喉的凶手就是她。
师敬戎打算明天找黎昂谈谈。
家属院东边的三间房里。
黎昂正做宋佳的思想工作。
他拉着宋佳的手,语气诚恳:“咱们找小裴看看,他是戈神医的传人,肯定有办法的。你别这么灰心失望,行吗?”
宋佳的眼里一片死气,她面无表情的松开黎昂的手:“看?看什么看?省城那边的医生都说了,我只剩半年可以活。”
“你怎么钻牛角尖了呢?人家说的是不治疗的话最多半年,可如果积极治疗的话,是可以治好的!你要为了咱们的孩子撑下去啊。”黎昂心情沉痛,特别不希望看到她这个样子。
以前的宋佳,整日里带着笑,走到哪儿都是呼朋引伴,喜气洋洋。
黎昂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可是现在,一个谈不上必死无疑的恶性肿瘤,就把这一切美好击碎了。
黎昂受不了了,他从没见过宋佳这么沮丧和颓废的样子。
她甚至连笑都不会笑了。
想想也是,她才三十一,却被宣布只剩半年可以活,换作是他也会崩溃的。
他尝试用他和孩子来唤醒她的斗志。
他把孩子们叫到跟前,让孩子们拉着她的手,抱着她的胳膊,趴在她膝盖上。
而他,则把他们母子四个全都抱在怀里:“好佳佳,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宋佳不抱希望。
她依旧面如死灰,一动不动。
黎昂受不了了,只得起身,去敲门,去求医。
裴素素正跟师敬戎在澡房里洗澡,黎昂便等在了门口。
等到两人洗完出来,他立马迎了上去:“师团长,小嫂子,我知道宋佳对你的态度很不客气,但我还是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我家三个孩子的份上,帮帮忙。她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来弥补,行吗?”
裴素素也不是铁石心肠。
她跟师敬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但她提出了一个条件:“这种恶性肿瘤,能不能治愈其实跟患者本人的心态密切相关,所以我不能给你打包票,我只能说我尽力。如果我救不好,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找我闹。我不是神仙。”
“没问题,要是北戈的徒弟都救不好,我也不会心存幻想,以为这病还有别的希望。”黎昂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他一边说一边落泪。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心疼宋佳,也是真的不希望夫妻两个阴阳相隔。
裴素素经历过天人两隔的痛苦,所以还是起了怜悯之心,答应了。
孙川家里。
他正在生气,听刘秀云的意思,裴素素今天晾了她一下午。
但她居然傻呵呵的在笑。
孙川无法理解:“你笑什么?”
“我笑她好玩儿啊,我看着她把冯宝莲打了一顿,我还担心冯宝莲会跟她闹,结果她一扭头居然不承认了。这个人真有意思。”刘秀云是从裴素素身上,看到了曾经那个鲜活的自己。
只是,那个自己,在第一段婚姻里死去了。
后来虽然她努力活得轻松一点,可是她抛不下两个女儿。
只要女儿带在身边,她就没办法彻底跟过去说再见。
女儿跟那个禽兽男人长得很像,以至于她每到寒暑假,就会找借口把她们送去乡下找爷爷奶奶过一阵子。
她需要喘口气。
现在,有这么一个人,鲜活得像那个曾经的她,并且就在她隔壁住着,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她对裴素素的偏见,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她把手里的针线活丢下,起身从窗口看了看裴素素那边。
欢声笑语的两口子,多好啊。
她也要努力重拾过去的自己,不要再把日子过得死气沉沉了。
第二天一早,刘秀云起来洗衣服,看到师敬戎去上班,还特地打了声招呼:“小嫂子没起呢?”
“嗯,她上班辛苦。”师敬戎总有理由给自己媳妇开脱的。
其实是被他折腾狠了。
谁叫她那么好,他那么喜欢她。
刘秀云笑着附和道:“是啊,现在岛上的妇女同志都在夸小嫂子医术高明,师团长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呢。”
“不敢当。”师敬戎笑笑,走了。
等会儿拉练完,他要去部队吃早饭,再把裴素素的送回来。
黎昂和孙川就不一样了,他们直接回来吃。
要问师敬戎羡慕吗,并不。
因为他不舍得看他媳妇那双好看的手被柴米油盐给弄脏了。
也不舍得看她一头浓墨般的头发染上油腻。
反正又不是食堂没有饭,只要肚子饱了就行,没那么多讲究。
他这么洒脱,让刘秀云相当羡慕啊。
等到裴素素起来吃早饭的时候,她也打了声招呼:“小嫂子起来了?”
“嗯。”裴素素已经答应了给宋佳看病,便不再晾着刘秀云了。
她洗漱完,发现衣服已经洗了,便问了问刘秀云:“这衣服是我家敬戎洗的?”
“嗯,他说你累得很,随手就洗了,可别说,他动作真利索,几下就好了。”刘秀云越说越羡慕。
像她家孙川,只是嘴上心疼她,实际上家务还是她自己来。
师敬戎就不一样了,他不说,但是他都做了。
这才是真正的好男人呢。
裴素素笑笑:“真是的,叫他别洗了让我来,怎么就是不听呢。算了,不跟他争。”
刘秀云被秀到了,羡慕得只能叹气。
裴素素吃完饭,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便去隔壁瞧瞧宋佳。
脉象跟之前差不多,其他的也没什么大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宋佳眼睛里没有光彩了,像个死人。
裴素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低头默默写方子。
刘秀云在院子里见了,也过来看了看。
她好奇道:“能救吗?真的只剩半年了吗?”
她就是随口一问,却不料宋佳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她。
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好半天没敢再开口。
裴素素把方子写完,解释道:“积极治疗的话,三年,十年,二十年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一定要乐观,要不然……”
后面的话裴素素没说,她感觉出来了,宋佳现在有点应激了。
像个随时会咬人的狼。
好在她跟宋佳没什么交情,没有这个道义去安慰宋佳,开解宋佳。
她只要尽到一个医生的本分就行了,安慰人的活儿是刘秀云的。
等裴素素走了,刘秀云却也走了。
她总觉得今天的宋佳有点吓人。
弄得她心里毛毛的。
她回去后时不时看一眼这边,发现宋佳就那么坐在屋里,什么也不做。
刘秀云只好把她的三个孩子喊到她这边来吃饭。
到了中午,男人们都回来吃饭了,等待黎昂的却是冷锅冷灶。
黎昂没有埋怨,自己生炉子,下了碗面条。
至于孩子们,听说十点才在刘秀云那边吃了上午饭,所以不饿。
黎昂心想,他媳妇怕是短时间内好不了了,便准备找食堂的人登记一下,他不回去吃了。
只是孩子该怎么办呢?
他只能找刘秀云帮忙。
只是,当他把孩子的口粮钱送给刘秀云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谁在盯着自己。
他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弄得他很不自在。
这天下午,卡车司机终于受不了梁颂雅了,在距离海珠市两百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城,把她给举报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写这章的时候烧迷糊了,有三分之二的内容重写了,现在替换掉,看过的亲要是接不上可以重看一下
◎师敬戎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
师霈早上起来做早饭, 正忙着,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是南方一个小县城的公安局打来的,问她是不是梁颂雅的家属。
师霈松了口气, 小雅被拦截下来了就好,免得她见到哥哥嫂子难为情。
她赶紧跟警察说好话, 但是那边不是来通知她接人的, 而是让她配合调查, 把需要的材料准备好, 寄过去。
师霈不明白, 赶紧坐直了:“同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犯法了?”
“那倒没有,因为热心群众举报她是间谍, 所以我们不得不按照流程, 做一个全面的排查, 希望你谅解。这些材料请你尽快准备好, 要不然, 她一个孕妇, 在拘留所里日子不太好过。”打电话的是个女警, 还是挺有同情心的。
师霈挂断电话后,只得赶紧张罗去了。
等所有手续全都准备完,她思来想去, 还是不放心,只得给南边师震的朋友家里去了个电话, 拜托人家想办法告知师震一声,毕竟师震离得近, 要是能亲自去一趟的话, 也许梁颂雅能早点被放出来。
结果这事老爷子坚决反对。
他看着特地跑来送信的小伙子, 严词拒绝:“你跟你师霈阿姨这么说,就说这一切都是梁颂雅自找的。她要是不高兴,你就问她,上次是谁跟你师震伯伯说,让他千万不要客气,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梁颂雅?怎么,现在公安来帮忙教训,她还不乐意了?”
小伙子叫吴强,他当然不好原话照搬,但是这边的态度他了解了。
他笑着说会转达的,起身告辞。
出来的时候,他听见了远处的轰鸣声,一时好奇,沿着声音找了过去。
还没到地方,就被哨岗拦住了:“军事禁区,请您离开。”
吴强一向不怕事,他觉得这个声音好奇怪,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这是发电机的声音吧,这声音不对,你们买的线可能吃不消,也可能是电机哪个结构磨损了,总之,这声音真的不对。”
左右两个哨兵一动不动的,再次催促道:“军事禁区,请您离开。”
吴强并不想放弃,再次提醒道:“同志,真的不骗你,你们这个电机会出事的。我爸就是供电所的,我能不知道这个?”
话音刚落,发电机便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呜呜呜的,慢慢减速,慢慢停转,慢慢静止了下来。
吴强耸了耸肩:“我说的吧,烧了。啧。”
说完他便走了,反正已经烧了,而且他也进不去。
再说了,他回去还有事儿呢,他太叔公吴道全是个神医,跟西部地区一个姓秦的老头儿齐名,人称东吴西秦。
太叔公月底就要八十大寿了,他得赶紧回去准备贺礼,明天还要来把师家的贺礼也接上船,要不然,他可来不及赶回千里之外的古宿。
两个哨兵看着他的背影,很是无奈。
但这其实不赖两个哨兵,他们站岗的时候是不准交头接耳的,只能等换岗的时候去找班长汇报情况。
营房旁边,师敬戎看着烧坏的发电机,无奈的挑了挑眉:“黎昂,我怎么说来着?”
黎昂惭愧的挠了挠后脑勺:“是我太心急了。”
师敬戎乐得看黎昂吃瘪,毕竟他一个空降的,想要这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全副身心的信任他,就离不开黎昂掉链子的帮忙。
是黎昂坚持说这捆电线一定可以的,师敬戎阻止过了,现在,事实证明他这个团长才是对的。
战士们看他的眼神里,自然而然多了一份佩服,一份尊敬。
至于烧掉的电机……
等会儿他去修吧,好在媳妇儿那里有结构图。
总之,部队采买的电线不行,承受不住这样的负荷,白瞎了。
果然还是要他媳妇来露一手。
于是他撒了高明的谎言。
他把这些电线叫人收拢起来,安慰道:“别叹气啊,小伙子们,实不相瞒,你们嫂子会改电线,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拿回去让她捣鼓捣鼓,下午的时候一定把营房的电给大家通起来!”
战士们齐齐鼓掌,高声呐喊:“谢谢团长,谢谢嫂子!”
师敬戎笑着叫人准备了一个小推车过来,别人回去吃饭两手空空,他却推着个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