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她跟姚红梅虽然磨破了嘴皮子,可陈家父母就是不肯松口,尤其是陈老二,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要吃人似的。
柯佳媛没想到陈家人态度这么恶劣,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她那个家暴成瘾的大姐夫。
算了,小姑子虽然懒了点,但罪不至死,要是娘家不要她,她就只能到婆家来受罪了。
柯佳媛拦住了还想讲理的姚红梅,准备离开。
陈父忽然叫住了她:“这是她的书,拿上赶紧滚!对了,别忘了让给她把抚恤金送过来,结婚不到一年就克死了我家老五,真晦气!”
柯佳媛气得想动手打人,叫姚红梅好说歹说给劝住了。
回来的路上柯佳媛还在咬牙切齿:“他奶奶的,陈家也太不是个东西了!我就不信了,要是素素生个大胖小子出来,他们还会把素素赶回娘家?”
“你也知道要生儿子啊。”姚红梅翻了个白眼,“早就跟你说了,再努努力,生个儿子才能完成任务。”
“我知道。”柯佳媛叹了口气,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很是惆怅。
其实她怀孕过两次,一次就是她现在的女儿二妮,一次就是两年前的那胎。
可是那胎先天不足,五个月的时候自然流产了。
到现在都没怀上第三胎。
她也没办法。
只得感慨自己命苦。
姚红梅适可而止,不刺激她了,咳嗽着说道:“哎,现在我就盼着素素赶紧生个儿子,到时候老陈家肯定来求着她回去。咱们就轻松了。”
“我看未必,素素性子傲,现在她孤苦无依的婆家不让进门,今后就算婆家八抬大轿来请,她也不会再回去了。”柯佳媛还是挺了解这个小姑子的。
其实换做是她的话,她也会跟婆家把这口气赌下去的。
锦上添花谁稀罕啊,雪中送炭才是最关键的。
想到这里,柯佳媛越发觉得今天不该来。
她不禁叹气:“完了,说着说着,又心疼起她来了。我真是没出息,明明她上次走的时候还骂我来着。”
姚红梅笑笑,没戳柯佳媛的伤疤。
其实那哪能叫骂人啊,只是说了大实话罢了。
因为柯佳媛的刺绣功夫就是不行啊,那绣的龙跟蚯蚓似的,笑死人了。
小姑子是被宠大的,不用费心讨好谁,所以直接跟她说难看。
可把柯佳媛给气坏了。
姚红梅倒是躲在屋里偷偷乐了好久。
她见柯佳媛还是念念不忘这茬,知道这姑嫂两个还有得斗嘴,便乐得看戏。
哎,没办法,从小到大,柯佳媛都是爸妈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又漂亮,又能干,就是刺绣功夫差了点,其他的都是手拿把掐的。
尤其是做竹篾制品,好家伙,一学就会啊。
柯佳媛在娘家的时候,一个月光是做竹篾制品就能给家里赚十几块钱呢。
姚红梅作为柯佳媛的邻居,那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好不容易在嫁人生孩子上压了她一头,可不得抓住机会多看看笑话嘛。
柯佳媛哪里知道她的龌龊心思,只当她也在心疼小姑子,便感慨道:“算了,赶紧回去收拾地方吧,但愿她能懂事一点,少气气我。”
“我就知道,你总是嘴硬心软。”姚红梅知道柯佳媛会妥协,反正素素跟三房四房的关系和跟大房二房是一样的,都是一半的血缘,谁也没比谁亲到哪里去。
要是素素能跟老三媳妇走近些,就不用来麻烦二房了,也是好事。
就这么,妯娌两个回来后便各忙各的去了,谁也没提去老陈家的事。
第二天,柯佳媛帮着老四两口子把房子收拾好,还把自家二妮的小衣服小裙子尿戒子找了出来,都摆在了床头,留给小姑子回来用。
她又去找了下大嫂朱亚男,毕竟大嫂家的大妮和三妮一个五岁一个两岁了,小衣服和尿戒子可以一起腾出来给小姑子用,可是大嫂还在生产队的猪舍那边喂猪,午饭都没回来,只好等晚上再说。
结果晚上大嫂回来,却根本不听柯佳媛的劝,还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吧,要我讨好她?我可不缺祖宗。”
两天后,向阳村第一生产大队的猪圈里面。
裴素素的大嫂朱亚男同志,正在面临人生的滑铁卢。
生产队已经给她下达了死命令,要她无论如何要对这批猪负责到底。
毕竟,当初是她为了抢这最后一个空缺,主动吹牛说自己会养猪的,结果现在猪圈里的猪一个个蔫巴巴的,眼看着活不到明天了。
尤其是那头大母猪,都快下崽了,却直接倒在了食槽旁边,奄奄一息。
要是朱亚男救不活这些猪,不光要失去这个挣工分的机会,还要赔生产队好大一笔钱,这是一个天文数字,裴家四房加起来都还不上。
朱亚男哭得满脸都是泪:“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这次我要给全家拖后腿了,你大哥知道了要打死我的。”
“大嫂你别急,我再问问还有哪里有兽医。”柯佳媛平时跟朱亚男不对付,可是这事牵扯到全家,她不得不跟着操心。
然而如今开春了,每到中午,夜里冻上的土路就会软化变得极其泥泞难走,就算她借到了自行车也骑不快,还时不时摔一跤,简直狼狈。
就在她第三次摔倒在路边,疼得眼泪汪汪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穿着洋气的女人。
上身一件淡青色的棉袄,下身一条藏青色棉裤,因为生活条件还不错,所以鞋子比较讲究,是双皮靴。
为了不把皮靴弄脏,她正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有枯草的地方走着。
温暖的春风吹过,把她米色的风衣掀起来向后摇摆。
这一瞬间,柯佳媛像是看到了救星,惊喜地喊道:“哎呀,是素素吗?素素你不是跟老中医学过吗?你会给猪看病吗?快,这批猪要是死了,一大家子都要跟着遭殃的。”
◎你不在意她怀了孩子?那可是遗腹子哦,你爸妈能答应吗?◎
裴素素早在上车之前就把塞在肚子里的枕头取出来了。
所以这会儿她看着小腹平坦,不像是怀孕了。
她也不怕三嫂怀疑她,毕竟她知道,三嫂这人虽然脾气不好爱咋呼,但她在大是大非面前是不会出卖家里人的。
所以她加快脚步走了过来:“是得了猪瘟吗?还是猪圈太冷了,把猪冻感冒了?”
“不知道啊,我又不懂这些,你快去看看,我再去找个兽医,以防万一。”柯佳媛爬了起来,特地瞄了眼裴素素的肚子,没说什么。
她的手掌心都磕破了,疼得她斯哈斯哈的。
裴素素把行李箱放下,从里面取出一瓶消毒水和纱布:“等等,我给你包扎一下。”
“哎呦,不用,小擦伤,我可没你那么矫情,你快去帮忙,我去找人。”柯佳媛虽然总想挖苦小姑子,但这一刻她还是有点感动的,小姑子虽然懒了点,骄纵了点,但还是有点温情的嘛,看来结婚之后懂事了。
不过小姑子心意到了就行,她这种从小就干活的人,可没小姑子的福气好,小伤口都要大惊小怪的。
裴素素却不依她,拉着她的手,非要给她包扎:“你急什么?我就不信那么多猪,大嫂平时没找兽医看过?要么是看过了治不了,要么就是附近的兽医水平不行,怕担责任故意躲着,你就算去叫也未必叫得过来。”
“啊……”柯佳媛倒是没想过这点,毕竟她平时是跟着爷们儿一起下地干活的,要不然,公社按人头摊派的任务根本完不成。
别忘了,家里还有个病秧子姚红梅呢。
所以柯佳媛不是很清楚猪圈这边的情况。
现在裴素素这么一说,她想想也有道理,便收了挖苦人家的心思,问道:“那怎么办?”
“死猪当活猪医呗,走吧,那边不是浇了水泥路吗?虽然绕了点,但肯定比你从泥地上快啊。”裴素素有点无奈,三嫂真是傻的,为了抄近道走这种路,反倒是欲速则不达了。
柯佳媛没想那么多,现在小姑子这么一说,她还不信,她看了眼裴素素手上的腕表:“那你掐个时间,我看看你说的准不准。”
能有什么不准的,水泥路虽然绕了不少,但她不是有车吗,也不用摔跤。
最后只用了十七分钟就赶回去了。
裴素素站在猪圈前,给柯佳媛看了看手表:“你从小路走了多久?”
“二十几分钟了吧。”柯佳媛服气了,赶紧把车停好,掀开挡风的草席,领着裴素素进去。
怕裴素素嫌弃里头脏,还特地提醒了一下。
裴素素没说话,她看着系统界面的提示——改变一个亲人对自己的态度,奖励基础大礼包。
第一个进度条显示百分之三十,点开一看,果然是柯佳媛因为刚刚包扎和绕路的事对她有了好感。
她笑着进来:“没事,你们进得我也进得。”
哎,这话柯佳媛爱听,她总觉得小姑子这次回来比以前讨人喜欢了。
她赶紧招呼朱亚男:“大嫂,你看谁来了,快,你把这几天的情况说一说,说不定素素能治。”
“她有这么好的心?”朱亚男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可是转念一想,要是这些猪是被裴素素治死的,那这个责任不就可以甩在裴素素身上了?
她这个念头一起,态度就变得殷勤起来,她笑着转身,打量了一下衣冠楚楚的裴素素,道:“呦,大学生回来啦,那你试试?我忙了一上午了,一点用都没有啊。”
“嗯,你留下,三嫂回去做饭吧,我饿了,一个小时后我回去吃饭。”裴素素的系统在闪。
她向前走了几步,在虚空里点开弹窗,系统在考她,问她这些猪生了什么病,回答正确了奖励新手大礼包。
裴素素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把风衣脱了,递给了柯佳媛:“愣着干什么,快去啊三嫂,我晕车,没吃饭呢。”
“哎,我这就回去。”柯佳媛其实是挺意外的,小姑子不但没有嫌弃里面脏臭熏人,还主动往前走,已经蹲在那里给猪诊断了。
她松了口气,总觉得应该是有希望的,便赶紧回去张罗午饭。
她先去田间地头通知了一下家里人:“爹,娘,素素回来了,我去供销社买点肉,肉票还剩最后一张,我用了啊。”
谷赛兰一听闺女回来了,激动得差点丢下锄头往回跑,不过她一想到就差半个小时可以下工,还是忍住了,只催促道:“我那枕头芯子里头有一张肉票,素素难得回来,你去买两斤五花肉回来,素素最爱吃回锅肉和红烧肉了,你一样做一点。”
柯佳媛一听,好家伙,她就知道婆婆是藏了票的,果然。
居然是在枕头芯子里吗,难怪她找不到。
她应了一声,当着婆婆的面不好说什么,回去的路上却嘀嘀咕咕:“偏心眼子,居然藏了肉票,前天大壮过生日都舍不得拿出来!回头大嫂二嫂知道了得气死。”
不过此时的朱亚男压根顾不上家里的是非,她在按照裴素素的要求,给猪翻身。
“动作快一点。”裴素素见大嫂不愿意上手,赶紧催促了一声,“你要是想把责任甩给我,我是无所谓的,反正爹妈都是明理的人,知道我刚回来是没这么大本事把猪养死的。可你要是听我的,咱俩齐心协力把猪治好了,那咱们一大家子就不用喝西北风了。你想清楚了再做事,要不然我就走了,你自己折腾去吧。”
这话是一点都不客气,还把朱亚男的小心思给戳破了。
不过朱亚男脸皮厚,矢口否认:“我可没这么想,我是心疼这些猪,不舍得下重手。”
“那行,那你不要翻了,等它们死了就不用心疼了。”裴素素冷着脸,要她治病可以,要她弄脏身上,那不可能。
所以脏活累活还得朱亚男自己来。
朱亚男被她怼得心梗,只得臭着脸去干活。
等她把猪翻过来,裴素素又命令道:“掰开猪的嘴,让我看看口腔里的情况。”
朱亚男这次没废话,乖乖照做。
片刻后裴素素问道:“是不是一夜之间全部病倒的?”
“是啊,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下雪的时候我都在猪圈外面加盖了稻草的,里面也铺了。”朱亚男觉得自己挺尽心了,只是这猪不听话,说倒就倒了。
裴素素没听她辩解,继续命令道:“这是体温计,给,我已经把温度甩下去了,也用酒精消过毒了,上面绑的绳子不要解开,你要做的是——把它插到猪的肛men里面,不要全部推进去,只要插进去三分之二就行,两分钟后取出来把温度报给我。测仔猪的时候记得倒提双腿,愣着干什么,快点。”
朱亚男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姑子这么冷静指挥的样子,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赶紧照做。
很快报出了温度,一个接一个。
裴素素拿出纸笔记下:“行了,成猪体温普遍在40-41℃,粪便稀薄,呈灰黄或灰黑色,恶臭,部分猪的粪便如水,肛men失禁,臀部、后肢和尾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粪便污染,小便量少、发黄,食欲废绝,卧地颤抖,眼窝下陷;仔猪体温在39-40℃,粪便稀薄,如黄酱,粪中混有没消化完的饲料,精神萎靡,眼窝下陷,消瘦枯槁,四肢下部、尾端、耳尖发凉。综合以上症状,应该是猪流行性腹泻。”
“会死吗?”朱亚男听着小姑子头头是道的总结,越发觉得这次应该有救了。
然而,等待她的是坏消息,裴素素摇摇头:“我手里没有药,我把可以用的药写下来,需要的量也都算好了,你拿着,赶紧找人送你去兽医站配药。”
当然,裴素素还有个办法,找一个讨厌她的亲人,刷满好感度,就可以找系统拿药。
但是现在,三嫂那边的进度条瞬间下降到了百分之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嫂这边的倒是在涨,但也只有百分之二十五。
所以,只能大嫂自己去买药。
朱亚男明白小姑子没办法凭空变出药来,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起码她的心里没那么慌了。
她赶紧拿着本子出去找人帮忙,掀开挡风席子的时候,她回头深深地看了眼裴素素,要是这批猪救回来了,裴素素就是她的恩人,她得跟裴素素道谢。
可是,裴素素是老三媳妇找来的,她还欠了老三媳妇一个人情。
也不知道这姑嫂两个会不会联起手来宰她一顿,最好是客气点,让她帮忙洗洗衣服就行,太过分的话她就不伺候了。
至于婆婆那里,只怕以后更加有理由偏心小姑子了,想想就生气。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赶紧去找人帮忙,最后愣是央着生产队运种子的拖拉机带了她一程,到了县城赶紧拿着生产队的证明去配药。
只是买药的时候,人家不认裴素素写的药方,叫朱亚男找个正经的兽医再来。
给朱亚男气得半死。
她磨蹭了大半天,兽医站的人还是不肯给药,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一个人帮忙。
这人是当初裴二叔介绍给裴素素的,两人也见过面相过亲,但是裴素素嫌弃这个男人没有父母帮衬,所以没成。
但是这个男人非常痴情,被拒绝后一直没有跟其他人相亲,更不用说结婚了。
也许找他能行。
朱亚男怀揣着忐忑,敲响了一个中学的职工宿舍门。
推开门的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斯文文的男人。
他打量了一下朱亚男,认出来这是裴素素的大嫂,客气地问了问什么事。
朱亚男一股脑儿全说了,包括裴素素守寡,怀着孩子被婆家赶回娘家云云。
戚承光把那张药方接过来看了看,不禁有些恍惚,果然字如其人,裴素素的字真好看。
他看着仔仔细细的病案记录以及诊断结果和药方,不禁大为赞赏:“嫂子你等等,我去找我舅舅帮忙。”
很快,朱亚男如愿拿到了药水和注射器,再三跟戚承光道谢。
戚承光把准备好的一封信拿给了朱亚男:“麻烦嫂子把这封信给她,我还在等。”
“小戚你……你不在意她怀了孩子?”朱亚男都傻了,她只是想利用裴素素打感情牌,可没想到戚承光会这么痴情啊。
戚承光耳根子滚烫,低头盯着路边的石子:“我的话都在信里了,辛苦嫂子了。”
朱亚男还能说什么,赶紧拿上信,带着药水回去了。
◎哎呦喂,伺候小姑子还有这好处呢!◎
朱亚男回来的时候,一大家子早就吃完饭下地干活去了,午饭倒是给她留了,但是只有两块肉,而且早就凉了,她很嫌弃。
她把饭菜热了端在手里大口扒拉着,肚子饱了才有力气给猪打针。
家里只有裴素素跟姚红梅以及几个孩子在。
姚红梅说自己月子里亏了身体,站起来就发抖,还有眩晕症,什么也做不了。
可裴素素一回来就摆出姑奶奶的款儿要人伺候,这让朱亚男有些不舒服。
看看厨房,碗筷还堆着没刷,摘菜剥蒜留下的菜根和蒜皮也都留在地上没扫。
更可恶的是,鸡也没喂,食盆里空空如也,难怪大妮小嘴巴巴儿的跟她告状,说今天没捡着鸡蛋。
哎呦,这都什么事儿啊,朱亚男脑袋疼。
可她一想到自己回来是请裴素素教她打针的,又不好发作,只得狼吞虎咽吃完,赶紧请这位祖宗帮忙。
裴素素坐了三天火车,硬座,没睡好,脖子疼,正在补觉,这会儿被吵醒,也没有发脾气,只是看了看时间,沉默地披上风衣,跟着出去了。
朱亚男把药水都装在一个背包里,叮嘱了大妮看好弟弟妹妹别乱跑,便追了出去。
“素素,你等等!”朱亚男吭哧吭哧的,手里捏着信,犹豫着要不要给她。
此时裴素素已经到了二叔家门前,二叔像是守株待兔似的拦住了她,有话要说。
朱亚男见状,赶紧把手掏了出来,那封信先不给了吧。
万一二叔能给素素介绍个更好的,她们这些做嫂子的还能沾沾光呢。
毕竟那戚承光只是个县中的老师,也就那样吧。
不过裴素素目前不打算找,所以二叔刚一开口,就被她回绝了:“叔,不用介绍了,我先一个人清静两年。”
裴二叔冷哼一声:“你这个孩子,就是不听话,当初你要是嫁给老谭家去,哪能这么年轻就守寡?你看人谭浩东多厉害啊,三十出头就混上公社主任了,说媒的把门槛儿都踏破了,人就是不乐意,就看上你了。”
“叔,我又懒脾气又不好,他图我什么啊?还不是图我学了手中医,好给他儿子当专属大夫。我才不上这个当。”裴素素知道谭家的真实打算。
她才不要给人做后妈呢,回头说话轻了没有威严,重了被孩子记恨,何必呢。
裴二叔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心气太高了。那小陈是好,可他不长命啊。”
“叔,这天底下长命的人多了去了,我再找一个呗,我也没说会死守一辈子,只是我想赖在爹妈跟前再当几年娇娇女,你老人家就别为难我了吧。”裴素素赶紧岔开话题,“好了叔回头再说吧,大嫂还等着我去给猪看病呢。”
裴二叔听说过猪圈那边情况不妙,给侄女儿介绍对象的事只能缓缓。
不过他还是亲自跟了过来,一是看看侄女儿是不是真的有能耐,日后也好跟人吹嘘,找个好婆家;二是他中午收到侄女回来的消息晚了一步,没蹭上大哥家的饭。
毕竟村里人都知道,他大哥裴长庆最疼这个小闺女了,难得闺女回来,肯定会吃好的。
他只要来猪圈帮忙照看一会,肯定会留他吃饭。
裴素素知道他的打算,也没有拒绝,反正就算拒绝了,他还会找别的理由去蹭饭,不如让他干点活儿。
于是在裴素素的指挥下,朱亚男跟裴二叔很快弄明白了注射的剂量和位置,掌握了注射的诀窍。
十几头猪都得到了照顾。
等两人忙完一看,裴素素嫌臭,已经走了。
朱亚男正想找个人跟自己一起抗雷,便去门口水井那里洗了把手,随后把戚承光的信拿了出来:“二叔,县中那个戚老师还没死心呢,还叫我把这信拿给素素,你看,要给吗?”
裴二叔蹙眉:“小戚?哎,这个傻孩子,还等着呢。”
戚家情况特殊,戚承光的娘是被他老子和外面养的野女人一起给逼死的。
所以戚承光老早就跟家里断绝关系了。
裴素素要是嫁过去,那指定没有公婆帮衬,吃苦受罪是少不了的。
所以当初谷赛兰打听清楚这家的情况之后,指着裴二叔的鼻子把他臭骂了一顿。
他可不敢再惹这位大嫂不高兴。
便把信还给了朱亚男:“算了,你想法子处理了吧。”
朱亚男明白,二叔这是不打算成全戚承光了。
只是她怕担责任,还是问了问:“那我把信烧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裴二叔看看时间,差不多快下工了,今晚他不用做饭了,还能领着孙子吃白食,想想就美得冒泡,便洗了把手赶紧回去。
朱亚男却没有跟上,她站在水井边上,犹豫再三,还是撕了信封,打开了里面的信。
内容不多,但是句句恳切。
简而言之,戚承光对裴素素一见钟情,辗转难忘,愿意照顾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裴素素愿意的话,那就在明天上午九点,两人到县城电影院门口见面详谈。
朱亚男嗤笑道:“怎么会有这种傻子,找个黄花大闺女不好吗?居然要个带拖油瓶的,真蠢。”
她掏出火柴想把信烧了,可外面风大点不着,猪圈里点火又容易出事,只得把信带回了家里。
柯佳媛已经提前下工了,正在院子里忙碌。
她干活儿相当利索,朱亚男进屋喝了碗热水的功夫,厨房的碗筷就被刷好了,地也扫了,菜根蒜皮收集起来跟稻糠麦麸和吧和吧喂了鸡。
朱亚男看着她这利索劲儿,怀疑她居心不良,挖苦道:“呦,今天这活儿不应该是我的吗?怎么都被你做了?”
“你不是去县城买药了吗?我当你要天黑才回来。”柯佳媛虽然脾气火爆,但是家里有事她是靠得住的。
比如今天就该是老大媳妇做饭,但是猪病了需要人照顾,所以她没有计较,主动把事情做了。
不过,她越是这么有大家庭意识,朱亚男就越是怀疑她图谋不轨。
便阴阳怪气道:“也对,你巴不得我回不来呢,也好跟中午一样,只给我留两块肉!”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克扣你了?天地良心,家里十几口人,一共就那点肉,我还得分两顿做,每个人都是有定数的,我可没有对不起你!”柯佳媛来气了,大嫂最讨人嫌的一点就是处处针对三房四房。
好像他们两家有多十恶不赦似的。
平心而论,两边爸妈都是二婚的,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里去,凭什么三房四房要处处受气?
婆婆也养家了,他们问心无愧的!
可朱亚男不这么想,在她看来,男的离婚带孩子天经地义,女的离婚带孩子那就是拖油瓶。
三房四房就不该姓裴,也不该在这里一起过日子!
所以她直接顶了回去:“你说两块就是两块?我怎么知道你做的时候有没有偷吃?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偷偷藏了几块孝敬那位祖宗?”
那位祖宗自然指的是裴素素。
柯佳媛气得脑瓜子嗡嗡的,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插,指着朱亚男的鼻子骂了起来:“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要不是素素回来,你那十几头猪就活不了了!你不好好谢谢人家,还造谣人家偷吃了你的?你良心被狗吃啦!”
“呵,厉害了,居然为了裴素素跟我大呼小叫起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图的是她手里的抚恤金!可是你别忘了,她也怀孕了,还要养孩子呢,能给你几毛啊。”朱亚男来劲了,她喜欢以己度人。
柯佳媛气得想扇她两个大嘴巴子,但是不行,马上一大家子都要下工回来了,要是累了一下午回来却吃不上一口热饭,那可真是太遭罪了。
柯佳媛赶紧把刀从砧板上拔下来,砰砰开始剁蒜,一边忙一边开骂。
从朱亚男老子养小老婆被抓奸在床,骂到朱亚男弟弟赌博被抓,再骂到她哥偷奸耍滑不肯上工被公社通报批评。
末了再补一刀:“我要是你,我连走路都抬不起头来,还有脸在婆家耀武扬威呢?也不想想自己娘家都是些什么东西!”
朱亚男被骂得心梗,信都忘了烧了。
她吵不过柯佳媛,脑子转得比嘴还慢,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柯佳媛已经骂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急得朱亚男只能在那抹眼泪儿。
柯佳媛可不吃这一套,继续火力全开:“你可真是不要脸,还好意思泼脏水说我惦记素素的钱。我柯佳媛自己有手有脚,根本不需要指着别人过活!不像你,当初非要爬床赖在大哥身上,逼得大哥不得不退婚娶你这个扫把星!大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本来他受你娘家影响,大队长都落选了,你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还在这里兴风作浪,巴不得全家闹得人仰马翻。你就是个祸害,不要脸的害人精!我呸!”
朱亚男被骂傻了,情急之下只会哭惨:“我就知道,你们三房跟四房攒着劲儿看我们大房和二房的笑话呢!你大哥落选你可高兴了是吧,你别得意太早,你这肚子都几年没有动静了,要是生不出个儿子来,你哭的日子还在后头!”
柯佳媛最讨厌别人拿这事刺激她,气得她顿时火冒三丈,丢下锅铲就跟朱亚男扭打起来。
混乱中,柯佳媛从朱亚男衣服兜里薅出来一封信,她匆忙扫了一眼,立马大声喊道:“素素,素素你快起来,大嫂偷拆了你的信!”
朱亚男急了,一把把信抢了过来,扔进灶膛里一烧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