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天出去奔波一趟回来,中午饭到现在还没吃,自然是饿的。
“嗯。”
顾遇唇又吻了下她耳垂,应一声,却赖在陆娇身上没动,他抱着她就不想起来,磨磨蹭蹭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松开她,笑说一声:“我去厨房,很快回来,你在客厅看会儿电视。”
顾遇说完,去给她开了客厅的彩电。
他是怕她一个人待着无聊,陆娇脸色缓了缓,她抬头看向他:“要我陪你一起吗?”
顾遇想,今天两个人最后一天假期,明天又要各自上班忙了,从陆娇全力备考,两个人就没怎么分开过,一想到要像几个月前那样各忙各的,晚上下班才能见到,他心里就不适应,恨不得和她寸步不离才好。
但厨房这会儿正当晒,火炉一样,他舍不得让她跟着他进去受热。
“不用,煮个面条,很快好。”
顾遇笑摸一下她今天扎的丸子头,去厨房了。
家里已经快一个礼拜没回来过,冰箱都空着,连把葱都没有,要吃面条只有简单的猪油面条。
顾遇也不嫌,从柜子里把挂面拿出来,拿锅接了水,他打开燃起炤烧水,这边拍了点蒜末姜末,拿碗拌点猪油,酱油做底。
厨房是真热,他进来这么一会儿功夫,背上便浸出一层细汗。
顾遇忍了下燥热,拿过酱油瓶,这时,腰间突然伸过来一只细手臂圈住了他。
“嗯,我想了下,让顾老板一个人待在厨房太可怜了,还是过来陪一陪吧,顺便给正热的顾老板打个扇,等会儿记得给奖赏啊。”陆娇手摇着蒲扇,仰脸望着他笑盈盈道。
顾遇偏头对上陆娇水润的笑眸,唇角一牵,眼里笑意淌出来,“多谢陆老板了,等下顾某必定舍身以报。”
“......要不要去对面给你拿把葱再拿两个鸡蛋啊。”
装作听不懂顾遇话里意思,陆娇看一眼他面前的碗,问道。
“不用,就这么吃吧,我好久没吃猪油拌面,还挺想了。”不想陆娇去大太阳底下走一趟,顾遇果断一声。
陆娇瞥他一眼,想着等几个小时要吃晚饭了,也没勉强,只手里蒲扇给他扇了扇被汗浸湿的后背。
夏天热,开水都似乎烧得快些,没等多少会儿,热水便沸腾开,揭开锅,一把碱面下去,再三分钟过去,一碗少了葱花的猪油拌面就成了。
顾遇手艺还可以,面条色彩上过得去,闻起来也有股香气,陆娇凑过去轻嗅了嗅,笑说了句:“还可以,也不算太委屈了。”
“你要吃点吗?”顾遇不由问道陆娇。
“不用,我吃饱了的。”陆娇回。
拒绝是拒绝了,但面前拿去客厅,顾遇搅拌好,还是先夹了一筷子吹一吹,把面条喂到了她嘴边:
“尝尝,味道行的话,明天早上咱们家早饭就吃这个。”
“你吃个面还想到明天去了。”陆娇好笑一声,到底张开嘴吃了。
“我要洗个澡,你洗吗?”
一碗面条,两个人分着吃,吃完两人都感觉到身上热,哪怕吹着空调也热。把碗冲了,两人回到二楼房间歇息,顾遇过去趴在沙发上吹空调的陆娇身边,刚冲洗过凉水的唇流连在她耳际问道。
陆娇偏头,对上他滚烫带火的黑眸,顿一瞬,她微转过身,手指伸向他硬挺滚烫的胸膛,细指尖在上面转圈圈。
“洗澡可以啊,但是明天就要上班了,晚上早点睡?”陆娇眼眸轻抬看着他说道。
顾遇没回,他大手慢握过她后颈,俯身含住她唇瓣,一点点吻向她。
他身上滚烫,陆娇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手指紧紧抓捏着他薄薄的白t衫,头后仰着唇舌和他交缠,在吞咽的同时回应他。
空调风呜呜的吹,两人身上却如外面正晒的太阳,滚烫似火。
蓬头打开,水浇淋下,白气氤氲开,也没浇熄了那股炎热的躁火。
新婚热情似火的两人,对面催吃晚饭的电话接连几回打来,才匆匆收拾好去了对面。
两个人就在对面,吃个饭却三催四请,陆娇很不好意思,本来就红烫的脸在进堂屋以后更红成了天边那一抹晚霞。
好在家里人没说什么,不然她得更窘。
吃过饭,回来前便说好要早睡,但没什么别的娱乐年代,白天睡太多,晚上早睡艰难,互相搂抱着躺床上聊天,聊着聊着,两双含情眸相对,不知道谁先开始,又情不自禁拥吻起来。
到后半夜,外面夜风凉下,月儿高爬到屋顶才睡。
第二天,外面天光泛白,外面巷子里响起叶岺载着阮玲葭去上班的摩托车轰鸣声,边丽芳和叶军山也早早坐着早班车回了麻纺厂上班。
顾遇上楼进到房间,抬手按掉床头的闹钟,盯着床上熟睡人的花靥看一会儿,他俯身下去吻了吻身边人耳畔,在她耳边温柔喊她:“乖乖,起床了。”
身边人皱一下眉,翻过身手圈过他窄腰,嘟囔一句:“好困,不想起!”
早起的嗓音含着沙一样的哑,尾音拖长,像一节鸦羽在心尖轻轻拖过,扫得人心颤痒,顾遇眼眸越发柔,有一瞬他都想由着她睡算了。
但昨晚她昏昏欲睡的时候都还没忘记揪着他手指头让他一定要叫她起床。
就他从叶岺那儿了解到的,厂子那边也确实有紧急事情需要她处理,他要由着她睡,她后面醒过来肯定要恼他。
想了想,他笑一下,去卫生间接了热水,再出来把从地上捡起鞋套去她脚上,再抱孩子一样把人抱起来去了卫生间。
抱着人拧毛巾,给昏昏欲睡的她轻轻擦脸,全程和伺候孩子一样,耐心十足。
温帕子敷上脸,人怎么也转醒了,陆娇也确实醒了,只是被这么伺候有种当太后的舒服感,她又眼眸半睁未整,圈着他脖子赖了会儿。
顾遇也由着她,给她擦干净脸,擦了手,又去拿刷牙杯接水。
“唔,我自己来吧。”
陆娇这下赖不下去了,从他身上下来,接过装了水的杯子,从他手里拿过牙刷,注意到顾遇盯着她看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突然不自在。
“你出去等我吧,我五分钟就好。”
“嗯。”顾遇应一声,又看她一眼,出去了。
他其实挺乐意她依赖着他,让他全程伺候完的。
五分钟刷牙梳头再出去找一身衣裳换好,下楼的时候,顾遇已经把早餐摆上桌。
天气热,太烫的热食吃了更热,早上吃得简单,葱油拌面,再一个瘦肉粥配鸡蛋饼。
陆娇过去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去外面买的,她不由讶然的看向顾遇:“你几点起的?”
“五点半不到。”顾遇把筷子递给她,回道。
昨晚两人差不多闹到一点才睡,竟然还能五点多就起,陆娇喝一口粥,看一眼他,忍不住嘀咕了声:“......精神真好。”
“什么?”她含着粥说话,声更似蚊呐,顾遇没听清,不由问了她。
“没什么。”
陆娇随口回,想起什么,她又抬头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一下:“我夸顾老板身板子好呢,就是顾老板什么时候能心疼下我这块新田,她身板子可一般般,现在腰还酸呢。”
这话里带着股幽怨。
顾遇听着,脑袋里却只划过她弯折腰肢,泛红眼眸汪一汪春水望着他的模样,喉头滚动一刻,他翘起唇宠溺笑道:
“今晚给你按按,让你舒坦一下。”
陆娇微嘟一下嘴,没拒绝。
吃过早饭,已经过七点。
两个人一个市北,一个市南,路上开车得一小时,肯定会迟到。
“你送我的话,你过去市南得迟了,我今天自己骑车去吧。”
陆娇拎着包一边穿鞋,一边和顾遇道,他们两个都好几天没去上班,再迟到说不过去,更何况今天还周一。
顾遇不同意,他拿过桌上的文件袋和车钥匙,“不差这么一会儿,我那边今天不开会,两边公司孟舫顾齐都会过去,我迟一些没关系。”
他这么说了,陆娇也没再说什么,由他牵过手一起出了门。
周一都上班的日子,外面四处自行车叮铃铃的声音,还有一辆辆早班公共汽车路过压过井盖的声音,车子一路往市北开。
七点四十,陆娇到了易安厂门口,从三月份开始到现在,陆娇也就高考回来那会儿过来打了一趟,这算是休息几个月以后正式上班,陆娇感觉像是打了鸡血,有点兴奋,车子一停下,她赶紧开了车门。
“那我走啦,你往市南开的时候,路上慢点,那边施工地段多,路不好开。”
“嗯。”顾遇转眸看着一只脚已经下地的陆娇,轻应了声,心里不舍,就和原本连体婴儿突然经历分开,各种不适应。
“我中午过来找你吃饭?”他忍不住道。
陆娇要下车的身子一顿,她好笑的转过头:“那你这班都不用上啦,你这会儿开车回到市南都九点多了,要来找我吃午饭十一点又得离开过来。”
“这班还真不想上了。”顾遇恹恹的看着陆娇道。
前面二十多年只知道赚钱的人,新婚第四天,生出厌班想摆烂情绪。
他甚至恼火为什么当初选择办公楼会选到市南。
陆娇还是头一回看到顾遇这样,她抿着唇角忍不住笑着揶揄他,“诶,顾老板你现在有点古代昏君样子了啊。”
顾遇不置可否,只道:“做昏君也比看不到媳妇儿好。”
“哈哈哈。”陆娇被他逗笑,看他还恹恹的,明显等着她哄,她笑眼向上转了转,细手臂伸过去圈着他脖子,头凑过去亲了亲他嘴角:
“好了,不是还想赚钱给我买老虎奔,我还等着呢?”
“加油啊,老公,我男人最棒!”
陆娇新婚,今天第一天上班,她穿一身玫粉色裙,发用浅灰发带后扎起,笑容明艳,顾遇定定看着她,按着她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五分钟后,他手指轻轻摩挲过她泛着水光的红艳艳唇瓣,餍足的脸上总算带了笑:“行,等着,你男人今年一定让你开上老虎奔。”
车上耽搁一阵,进到厂子已经七点五十,马上要到例会时间,陆娇回办公室拿了份报表,就准备去会议室,但这时,叶岺却在这时匆匆过来找了她。
陆娇以为他是来叫她一起去会议室,她笑着道:“大哥,我好了,走吧。”
叶岺却在这时候关上办公室门,和陆娇道:“先等一下去会议室,我这里有点事要先给你说。”
“什么事啊?”
叶岺脸色凝重,一副发生大事的神情,陆娇笑意微敛,问道。
她从叶岺结婚以后开始休假备考,但说是休假,她也没完全不管易安事物,她平均半个月就会看一回易安报表,了解易安动态。
易安如今已经走向正轨,车间,运营,行政,财务全部都配置齐全,脱离了原来的小作坊模式,她一手提拔配置起来的人,给的待遇更丰厚,各部门不但各司其职,还上下齐心拎成一股绳在拼。
这几个月,易安扩展也很稳定,谈了不少竞标单子回来,在周边城镇总共办了五场展销会,还分别在余暨周边几个大镇开了八家自营门店,入驻了小香江大厦四楼。
从开业到现在,这几家自营门店虽然还没做到赚钱程度,但已经能收支平衡。
陆娇想不到发生什么事会让叶岺出现这样凝重神色。
叶岺看向陆娇,紧抿一下唇,道:“是生产车间那边,等会儿高师傅,李师傅,林师傅,还有庞师傅会和你提出离职的事。”
陆娇脸色一霎严肃起来:“几个大师傅集体请辞,为什么?”
“这事先前有征兆吗?怎么没和我说。”
“算是突然的,但也不算完全没有征兆,是城南家具厂那边原因。”
叶岺看一眼陆娇,组织一下语言,把事情简短说了。
城南家具厂那边去年换领导,叶岺借机把当初贪污的冯广伦弄了进去,但他们新任厂长能力不行,上来后没把厂子搞起来,城南家具厂是重点单位,接连订单失利,再次品率攀升,上面动了换人心思,在今年年初又安排过来一个书记。
新书记是个有手段的,过来不过一个月,就把厂子握在了手里。
厂子在他手上也逐渐恢复了生产。
只是生产恢复了,销售却并没有好起来。
原因也很简单,城南家具厂的家具款式没跟上来,再加上有个物美价廉的易安存在,城南家具厂那边的销售自然上不来。
新书记上来后采取了许多措施,包括模仿抄袭他们的款式,只是城南家具厂是计划性经济厂,他的成本固定在那里,还养了一批老人,闲人,成本很难压缩下来,加上易安这边叶岺出新快,他们想全部模仿也很难。
明面上的商战打不赢,新书记本身也不是多磊落的人,开始使出暗招。
他认为,家具厂现在生意不好,是多了一个强敌易安,只要易安没了,市场份额自然会回来。
新书记人脉广,他和余暨所有的国营百货打了招呼,凡是城南家具厂入驻的地方,不允许易安进入。
但易安本身就没打算进入国营百货。
这事对易安根本没造成影响,甚至易安自身都不知道他和人打招呼这个事。
随着易安自营家具展馆的开业,渐渐分布到各区域,名头越来越大,新书记也回过味来,易安不打算走百货大楼路线。
但他不能让易安继续扩张,不然城南家具厂以后的市场份额只会越来越少。
新书记又开始想起办法,他找了人充分调查了解易安。
易安的大师傅,大部分都是叶岺从城南家具厂请来的退休在家老师傅,这个事情被新书记知道了,大发雷霆。
他认为,几个大师傅这样做是忘本,给城南家具厂培养对手。
他把几个在易安上班的大师傅们叫去,要求他们离开易安,不然就要取消他们的退休金,收回在家具厂的房子,并且,他们曾经带的徒弟,也会做开除处理。
几个大师傅对城南有感情,被新厂长劈头盖脸骂一通,他们心里愧疚,再得知会牵连到徒弟,甚至失去自己住的地方,失去那份退休工资,他们同意了辞职的事。
毕竟易安虽然待遇好,没给他们分房子啊,而现在余暨房价一千块一个平方,一套房子不便宜,他们在易安所得,不够他们即将失去的,所以他们挣扎过后,决定辞职。
“城南家具厂针对我们的事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因为对我们影响不大,你又在备考,我就没和你说这个。”
“几个大师傅要离职的事,我也是刚知道,城南那边应该是打算趁这次把我们生产瘫痪,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叶岺说着,抬手揉了揉眉心。
当初他想到过城南家具厂那边会卡大师傅让易安陷入生产瘫痪的事故,在请大师傅的时候,他特地请的没有子女在家具厂里上班的师傅。
但大师傅们在家具厂多年,徒弟带出来许多,他避免不了这个事。
这算是易安成立到现在遇到的最大的一个危境。
“大哥, 几个师傅要辞职的事是他们亲自给你说的,还是你从别处听来?”
技艺精湛的师傅难找,易安走的路线是板式组合订制和实木订制多方发展路线, 这半年多, 易安板式组合家具销量在攀升, 但销售和利润占比更大的还是实木订制这块。
人手一直处于紧缺状态,人事那边前后登了三次报招大师傅。
但这个年头有本事的大师傅要不更喜欢铁饭碗,要不就自己接活单干,易安三次招人, 也就招到一个木工洪师傅和一个漆工刘师傅。
能招到这两个师傅,还因为他们不是余暨本地人,他们是在徽城老家学了手艺,带着全家出来闯, 没接到活,国营大单位又难进, 才被易安捡宝进来。
但即使有这两个大师傅的加入,这些大师傅也各自在带人,生产那边还是缺人,大师傅们还是不得闲, 经常没有休假时间。
如果真让这几个师傅走了,易安不说陷入停摆,大动荡肯定有, 尤其他们手里还有需要交货的订单,这不是一件小事。
陆娇紧抿着唇,看了眼她捏在手里头的文件, 沉吟一刻,问道叶岺。
“不是, 是刚才龚师傅和我说的,他早上来得早,听到几个师傅在争论要不要和我说的这个事。”叶岺摇摇头,回道陆娇。
“我听到这事后等了一会儿,还主动去和庞师傅打了招呼,他应了一声就去边上了,我看得出来他的躲闪和犹豫,但他们可能已经商量好了,不和我说这个事。”
叶岺说到这儿心里很沉重,几个大师傅是他亲自请回来,按理他们辞职会和他打声招呼,但他们现在招呼都不打,打算在等会儿的会议上和陆娇直接说这个事,多少表明了他们辞职的决心,没多少转圜余地。
“这一年我们对庞师傅他们都很尊敬,待遇也不差,他们集体辞职这事从哪一面都说不过去,不知道怎么和大哥你说,干脆不说也正常。”
陆娇说一声,回了办公桌坐下,从抽屉里拿出好几份文件,想了想,她又去另外一个抽屉把几个大师傅的人事资料拿出来看了看。
其实也不用看,易安开始初期跟进来的人,她都做过了解。
高师傅,李师傅,林师傅,庞师傅都是最近几年退休,他们年纪相差都一两岁,在城南家具厂干了一辈子。
其中,高师傅爱人也是家具厂的,他们只生了一个儿子,在市南百货大楼里做采购工作,一个孙女已经嫁人,孙子在上大学。
高师傅儿子媳妇都没在单位分到房,如今一大家子还住在家具厂家属院。
李师傅和高师傅情况有点一样,又有点不一样,李师傅家只生了个女儿,他们家招的婿,女婿和女儿都在城南家具厂那边的一个国营饭店上班,一个在后厨,一个是财务。
李师傅女儿生了两子一女,李师傅孙女在读大学,两个孙儿一个刚高中毕业还没找到合适工作,一个在读中专,等着毕业分配工作。
年前李师傅还想把孙子带进厂子里当学徒工,但他孙子不喜欢木工,没来,不知道现在找到工作没。
另外的庞师傅,林师傅,两人都生有两子一女。
庞师傅的两个儿子各有成就,已经去省城安家,只女儿嫁得差,有婆婆一大家子需要补贴,生得还多,大外孙结婚连婚房都没有。
庞师傅夫妻疼女儿,时不时接济补贴,还让大孙女小孙女住在他们家里,给大外孙腾挪出了一间婚房。
而林师傅家,当年鼓励知青下乡,林师傅大儿子顶了林师傅爱人在化肥厂的班,女儿嫁了出去。
到小儿子要下乡的时候,林师傅从家具厂给小儿子买了一份工作,但被人举报了,那时候林师傅还因为和一个隔房亲戚的通信被调查了,最小儿子只能下乡当了知青,如今定居在徽城那边,只把孙儿孙女送了回来读书。
林师傅很心疼两个孩子,会退休了还出来上班,也是想补贴两个孩子。
余暨人勤劳,到退休年纪出来干活的人不少,但干的都是相对清闲工作,像几个师傅这样出来干老本行,还特别拼,加班不休假也愿意的,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难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辞工。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对城南家具厂感情深厚,被新书记点醒了。
“大哥,依你看,让几位师傅下定离职易安决心的最主要原因是对城南家具那边的感情,还是因为不连累到徒弟,还有不被收走房子?”陆娇盯着个人资料出神好一会儿,抬头问道叶岺。
叶岺走过来,看了眼她手里的资料,想了想:“几个师傅在家具厂上班几十年,对家具厂肯定有感情,但易安现在对家具厂威胁并不算大,新书记张昌茂的话对他们可能有影响,但不至于到坚定离职地步。”
“最主要还是担心连累到徒弟,还有房子被收回。”
陆娇笑了下,她看法和叶岺差不多,又有点不同:
“林师傅两个徒弟都在城南家具厂做师傅,他们平时对林师傅很孝顺,高师傅那边也差不多情况。”
“都是得到两个师傅真传的人,还已经在家具厂做大师傅,张昌茂不敢轻易开人,最主要还是房子。”
叶岺沉默:“多半是为了房子,但我们总不能给师傅们送房子。”
几个师傅家里都有要贴补的对象,还有儿子孙子跟着一起住,不能没了房子。
现在余暨买一套房,没有七八万弄不下来,几个师傅去年在易安薪资加奖金有差不多六七千,现在余暨人均工资还不到一百五,这不是笔小数目。
但想要买房,得这么干个七八年才行,几个师傅年纪大了,干不动那么些年,自然不能舍弃掉如今的房子。
陆娇沉吟一刻,她手上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顾遇把家里财政交给她,她琢磨着这两年是物价大跳水的时候,钱放在银行只有贬值的,就和顾遇商量了要做投资。
投资什么,现在黄金还不能私人买卖,她除了回海市买点电子股,在余暨的投资只能是房子了。
袁家倒台以后,牵扯出了余暨一些高层,加上袁家在市南布局太多,市南那边项目一下停滞下来,已经开启的项目,自然不能让它停掉。
原来准备启动市北项目的孟擎只能先顾及市南那边,大批大批的上面资金流过去,原本观望投市北市南的一些私人资金自然紧跟,市北的开发计划就暂时性的被搁置了。
甚至搁置时期还不定。
顾遇和她说起这事的时候还在惋惜,他本来都给她找好了新厂房,就挨着运输队那边,两个人上班会进一些。
陆娇听了只笑,笑他天天只想着离得近些,也笑她机会来了。
原来市北这边村委听到要开发风声,已经不同意易安拿地买厂房了,这个无限期搁置风声出来,她顺利在市北这边买到一所用来办过养鸡场的空置学校,那边如今是易安的材料堆放库。
里面有两栋还算不错的职工楼,其中一栋给了易安外来务工人员住。
另一栋还空着。
但想也知道,这些老师傅不会拖家带口到这边来,对他们来说,这边条件比不上城南家具厂那边。
她也没打算把这房子拿出来分。
她可以确定上面不会无限期搁置市北计划,因为市北这个地里位置实在特殊,它连接了桥南,宁镇,益镇,是以后科技城的存在。
而依照省城那边开发趋势,她推测,最迟年底,这边就要动工了。
“大哥,你还记得我休假前和你商量的事情嘛?”
分房子当然不可能,但可以分别的,陆娇把资料放回抽屉,又从里面拿出一份草拟《股权激励》文件,抬眸问道叶岺。
想要发展一个企业,要它走得长远,人员稳定,留住人才,不停吸纳人才是关键,要做到这两样,就必须有激励,让员工把企业当成自己的企业去经营,所以陆娇从易安上轨道,就在琢磨把上辈子后来易安用的激励模式施行下去。
叶岺视线落在她手上,看着那份文件,他顿了顿:“你想好了?”
“嗯。”陆娇点点头。
“我这次成绩让老师给我估过分了,不出意外我九月份就要到海市,到时候易安肯定要扩大发展,但我精力不一定够,人员稳定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不能因为眼前一些利益,舍弃更多的大头。”
“给员工普遍持股,向高绩效,有贡献员工配股分红,能解决人才流失问题,也能让他们上下齐心拧成一股绳去拼去干,看着我们利益少了,但长远发展,却是向好的。”
“大哥,我们辛苦把易安做起来,肯定希望它能走得久远。”
“这份东西今天颁布下去,就算几个师傅还是要离职,我想我们对外招人,从外面招一些单干的大师傅进来合作也会相对容易。”
“总不能因为几个老师傅不干了,我们厂子就瘫痪了。”
叶岺也没有不同意,只是这个东西他第一次听说接触,担心出岔子:“你对这个的实施有把握吗?我这段时间也研究过你这份计划,里面涉及的东西挺多的,可能还需要专门的人员来负责监督实施。”
“大哥,我确定不会有问题。”
陆娇闻言笑着道,这是她上辈子就摸着石头过河走过的路,该踩的坑都踩过一遍了啊。想起上辈子那些艰辛,陆娇心里暗叹息,脸上又笑了笑。
“这东西实施起来并不难,我这两个月有空,正好把这事落实下去,后面我到海市,大哥你可以轻松很多。”
“当初我们开始做易安,我只担心我们亏钱,现在情况比那时候好很多,但似乎更多的问题又出来了。”
叶岺盯着陆娇手里的文件许久,脸上苦笑着感慨了声:“就按你的想法做吧,你说的对,我们得图以后。”
“嗯,行!那就这么确定了。”
陆娇笑起来,她看一眼手上时间,拿着几份文件起了身:“时间不早了,他们估计都等了一会儿了,大哥我们先去开会,几个大师傅的事,开完会我们再找他们谈。”
陆娇确信,这份东西拿出来,几个师傅就算要辞职,也不会当场提出了。
至少他们有了段缓冲时间。
到会议室的时候,已经到开会时间,几个部门都到齐了,意料之中的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了几位大师傅。
平时这种会议,大师傅们都可以选择参加或者不参加,在这儿看见人,她心里有了数。
她没表露什么,和以往会议一样和大家打了招呼,很快进入会议流程。
例会大都是汇报一些数据情况,她结婚,易安配合顾遇那边做了一场促销活动,取得的效果十分不错,如今活动结束,易安门店的销售也没落多少,比上上周的数据要喜人很多。
销售部王敬那边成绩更不错,他从省城那边谈回来两个食堂的订单,还发展了一个易安替其做代工的经销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