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会法术,谁也拦不住!—— by四藏
四藏  发于:2024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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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二爸的老宅子被充公,他?们一家子分不上地,快饿死了,就又逃难来了杭市,在这里落了脚,等日?子终于开始过好了,吃饱饭了,阿妈就生了场大病,病死了,死之前跟她说那些埋着的东西,要等阿大回?来找她的时?候,还给阿大。
一直在等阿大回?来,那些东西她就从来没有?去找过。
赵宝珠说了个地址。
赵平安看?着地址点点头说:“这是我爷爷的老家祖宅,我也就小时?候跟我爷爷回?去过一次,在荒山脚下的村子里,政府还给他?们家后就没人在住荒废着,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人在住。”
“丰海市,离杭市还挺远,坐高铁得四五个小时?。”赵朗朗确认了一下地址,说陪两个律师去一趟,又查了一下发现这个地方有?点偏僻,没有?直达飞机,高铁还算是时?间最短的。
赵宝珠说:“很远很远,我和阿妈、二爸走了半个月才到?这里,我脚小,阿妈就背着我,脚都走烂了。”
赵朗朗吃惊,不敢相信那个时?代的人逃难要走这么久、这么远。
赵宝珠却像是在说寻常的事:“那时?候我也就五六岁,老哭,不懂事,二爸就编蚂蚱给我。”
听着她说,晓山青有?些好奇的问:“您和您父亲的关系好吗?我是说赵勇老先生。”因为他?总觉得,赵宝珠似乎对那位阿大更有?感情。
赵宝珠顿了一下点点头说:“好的,好呀,一开始我不认识他?,和他?不亲,但二爸待我是好的。”又想起什么似得笑的有?点苦涩:“只是脾气不好,老和阿妈吵,因为阿妈不同意去和他?补办结婚证吵,因为阿妈不肯让我改姓吵……也因为阿妈不肯给他?生儿子吵……他?总说阿妈恨他?,为了我才留下。”
护士敲敲门,催促探病的该走了,病人要休息了。
叶同尘就和晓山青离开了医院,赵朗朗问她们什么时?候动身去丰海市挖东西?
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
叶同尘让他?定了第二天早上六点那趟高铁,却只定了她和赵朗朗的车票。
她让晓山青留在杭市,一是晓山青现在腿脚不方便,二是她让晓山青去和章家父子谈私下解决这件事。
晓山青实?在不放心她自己?去,可是她说要她去和章家父子谈她会折寿,那就只能他?去谈。
可毕竟是她第一次出差,晓山青心里很不安,生怕章家父子在背地里搞什么鬼,就像上次他?被车撞一样,嘱咐她尽量当天去当天回?,只简单替她收拾了一个小包的行李,又不放心把她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设定成了自己?,再三和她说:“你要和我保持联系,如果超过三个小时?没有?回?复我,我就报警行吗?”
她倒是满口答应了。
晓山青离开律所?,坐上管家白安来接他?的车,又打电话给赵朗朗嘱咐了他?一遍,仔细到?叶尘包里有?她吃的消炎药该怎么吃,宛如一个送女儿出远门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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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事人叶同尘,等他?一走就翻身我鸟群五而思玖另爸以九二更新本文从床上起来,掏出了口袋里一根黑色的小发夹子,上面卷着一根白发。
这是赵宝珠的发夹。
寻物之法,需要有?根有?据,她完全?不认识那位王凤仙和章福安,也没有?他?们二人之物,所?以不可能找到?他?们的东西。
但现在她知?道王凤仙和章福安的婚书,和赵宝珠的长命锁放在一起,找到?长命锁就能找到?婚书了。
她试着将术法扩散到?更远的范围,去往丰海市找赵宝珠的长命锁,翻山越岭,在一个小村子里找到?了赵家的祖宅……
果然是荒废着的,整个小村子也没几户人,只有?零星的灯光和狗叫声,杂草丛生之中?赵家的祖宅锁着一把生锈的锁,里面的房子塌了一大半,后院的墙根下盖了个半人高的矮墙,乍一看?像是厕所?。
或许是因为这里像个厕所?粪坑,所?以没人动过。
叶同尘真在一层层转头和夯土之下找到?了一个小木头箱子,看?起来像个首饰盒,里面放着一把纯金的长命锁,刻着【长命百岁】,锁的下面是一个布包,布包里装了很多烧毁的纸张。
仔细看?才能分辨出——有?一张烧毁的黑白老照片,被毁的只能看?清下半身,似乎是一男一女,穿着晚清的衣服。
还有?很多烧坏的碎纸,破碎的已?经看?不清是什么,只能隐约辨认出上面写着——赵勇之女宝珠,今于燕京赵家族长家中?过继……
这是赵宝珠过继给章福安的证明吗?可是烧太厉害了,别的一概看?不出。
碎纸片里还有?几片红纸的东西,只能看?出上面写着【百年好合】,应该是婚书,但也被烧毁了。
这些烧毁的痕迹并?不像近期才烧毁的,像是许多年以前被烧掉的,是赵勇烧的?王凤仙又抢回?来了这些碎片?
这一堆烧毁的纸张里,只有?一张比较完整的字据,边边角角烧了一些,但内容完全?没影响,这张字据上写着:清元年四月,燕京城西赵勇娶妻王凤仙,因家贫日?食难度,母亲重病,将妻子王凤仙典当于太监副总管章福安六个月,王凤仙不曾生育,无孕无病,身体健康。今收取章福安金银七十两,立此为据。
见证人赵家族长赵贵。
字据上【赵勇】的姓名?处按着一个红指纹,章福安也按了指纹。
除此之外,小箱子里只剩下一对小小的翡翠耳坠。
这对翡翠耳坠,叶同尘在赵宝珠的记忆里见过,戴在赵宝珠母亲王凤仙的耳朵上。
叶同尘没想到?,婚书、过继证明早已?被烧毁,却找到?了一份“典妻”的字据。
她经历过那个年代,她很清楚在那个饿死人的年代“典妻”在民间盛行,“典妻”也叫“雇婚”,就是把自己?的妻子租给其他?男人去生孩子,等替那个男人生下儿子后,妻子租期到?,就会重新回?到?自己?原本丈夫的家里。
就像一头母猪,被租出去换钱。
叶同尘忽然就觉得,或许王凤仙确实?一直没有?和赵勇领结婚证。
因为赵平安拿出来的赵家的户口本上,并?没有?王凤仙。
赵平安说是因为那时?候户口管的不严,很多人都没有?上户口,赵勇上户口是为了分地,赵宝珠上户口是为了上学。
而且那个时?候结婚只用村里开个证明就行了,所?以赵勇和王凤仙没有?结婚证。
可是叶同尘记得,赵宝珠说:赵勇会因为王凤仙不和他?补办结婚证吵。
那就是说,在赵勇典当了妻子之后,王凤仙和他?离了婚的?
叶同尘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这些烧毁的东西没办法证明赵宝珠就是章福安的养女,反倒是这个“典妻”的字据,能证实?王凤仙在认识章福安之前就是赵勇的妻子,王凤仙只和章福安做了六个月夫妻,六个月之后王凤仙又归还了赵勇。
这些是对章家父子更有?利的证据,进一步佐证了王凤仙离开章福安之后,才又和赵勇做夫妻生育了赵宝珠,赵宝珠不可能是章福安的养女。
要是箱子里的婚书、过继字据没有?烧毁就好了……
叶同尘忽然在想,她能用术法找到?这些东西,那章家父子那边的沈确也能做到?吧?
她没有?把箱子里的东西拿走,而是原封不动的留在了那里。
但愿沈确没有?弱到?,连这些东西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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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晓山青和霞婶都起了个大早过来送叶同尘。
霞婶把吃的喝的给叶同尘装上,还有?一盒子洗好的水果,让她高铁上吃。
晓山青忧心忡忡的把叶同尘送上了车,她倒是头也不回?的跟着赵朗朗走了。
“走了啊晓律师。”赵朗朗回?头对他?挥手:“我开着直播,你想叶法师了就看?我直播!”
晓山青脸红的赶紧扭头就走,生怕候车厅里的人看?向他?。
上了车,却还是打开了赵朗朗的直播间,这小子为了蹭热度把直播间名?字改成了——【和叶尘法师出差的一天!】
叶尘现在是直播界的顶流,还叫赵朗朗蹭到?了流量,他?从前只有?十几个人的直播间,现在在线人数5万+,还是不停的增加。
可把这小子开心坏了,上车落座后,就赔着笑脸问叶同尘:“叶法师,我开会儿直播行吗?好几天没播了,我的观众想我了。”他?倒是没把镜头对准叶同尘,“您要是介意我就关掉。”
叶同尘的声音传出来,“我无所?谓。”
赵朗朗就更开心了,又问:“您想跟来看?您的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吗?”见叶同尘没有?拒绝,就把手机挪了过去。
叶同尘出现在镜头里,她戴着耳机和口罩,对直播间挥了挥手,果然看?见了很多眼熟的用户名?。
【居然是真的!老婆你怎么没有?跟晓狗在一起啊!晓狗会伤心的!】
【叶法师出什么差啊?怎么和赵朗朗在一起?】
【是不是接了遗产的案子!太监的遗产!我蹲了好几天晓律所?的直播间就等着后续呢!怎么不在咱自家的号直播啊?】
【叶家人集合了!是真的叶法师!】
【晓狗呢?叶律师你单飞啦?】
手术刀屠龙手:【老婆你脸好了没呀?还肿吗?还疼不疼呀?】
【卧槽……富婆不骂人的时?候有?点恶心】
律师晓山青:【没有?单飞!她只是出差!】
【哈哈哈哈原来晓狗也在直播间里啊】
叶同尘确认了一下,还真是晓山青的号,她回?了几句弹幕里的问题,又拉下口罩,和手术刀屠龙手说:“更肿了。”
药是一点不管用,她现在有?点怀疑,这是使用术法,消耗灵力的另一种副作用。
她怕晕车就没再看?手机,拉上口罩闭眼去休息了。
赵朗朗买的是商务舱的车票,以为只有?他?和叶法师两个人,但发车之前又上来了三个人。
一个穿着黑色T恤、黑色裤子的男人落座在了叶同尘旁边的座位,和叶同尘隔着过道,却时?不时?的看?向叶同尘。
赵朗朗警觉起来,这个人好像一上来就只注意叶法师?他?怀疑是章家派来报复叶律师的,就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露出纹身盯着那个男人。
没想到?,一直到?下车,那个男人一句话没说过。
反倒是叶同尘睡了一路,到?站才醒,跟着赵朗朗下了车。
赵朗朗神经兮兮的说:“叶法师,我怀疑有?人跟着咱们?穿黑色T恤,像个打手,您别回?头。”
叶同尘留心听了一下脚步,迅速的回?了头,精准而笔直的看?向身后跟着他?们的一个人,惊讶道:“戴也?”
穿黑色T恤的男人正是戴娇的哥哥,戴也。
戴也也顿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的笑着过来,朝她礼貌的鞠躬:“叶律师,你好。”
“你们认识?”赵朗朗狐疑的看?着他?们俩。
叶同尘也狐疑,“你怎么在这儿?”她记得戴也被释放之后给律所?寄过很多好吃的,还来律所?感谢过她们,但她没在,是晓山青接待的戴也。
“我是跟着您来的。”戴也很诚实?的说:“不瞒您说,我被放出来之后找了份安保的工作,那位老板是晓律师的父亲。他?昨天说您要出差,晓律师很担心,派我今天来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全?。”
晓清静?
叶同尘看?着戴也,总觉得这也太巧了,戴也被放出来,晓清静就雇佣了他??
“我来。”戴也伸手接过她和赵朗朗的行李,又非常迅速的替他?们打车。
他?是军校出身,关了两年多,还是一身腱子肉,人又高又帅,连赵朗朗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在问:这个黑皮帅哥联系方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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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距离赵家祖宅还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只匆忙吃了一顿饭,就往祖宅赶,到?的时?候下午五点多,丰海市下起了雨。
天阴的像晚上八点一样黑,村子里的路还没修,泥泞又不好走。
也多亏了戴也,一只手拎着行李,一只手撑着伞还让叶同尘抓着他?的手臂借力,陪着她们到?了祖宅门口。
赵朗朗掏出钥匙开门,可锁锈死了打不开。
最后还是被戴也一脚踹开的。
院子里一片荒芜,不像有?人来过,后墙的砖墙也没人动过。
可一进去,叶同尘就知?道有?人来过,却取走了箱子里的东西。
果然,赵朗朗和戴也挖开假粪坑,刨出了那个小箱子,里面却是空的。
叶同尘站在黑伞下,听见大雨中?很微弱的铃铛声,“铃铃”的被晃动着,那是长命锁上的小铃铛。
她知?道取走东西的人没有?走,他?在等着看?她扑空、看?她失败的样子。
“铃铃”的铃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甚至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哭声。
赵朗朗听见了,慌忙回?头去找那声音,后背有?点发毛:“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戴也撑着伞往叶同尘身前挡了挡,他?听见了。
可叶同尘却说:“什么声音也没有?,闭上眼,我没叫你们睁开就别睁开。”又加重语气:“闭上。”
“好,好。”赵朗朗慌忙闭上了眼。
戴也也顺从的闭了上,只听见耳朵突然挂起一阵山呼海啸的风,将雨声、铃铛声、哭声全?部压盖了住,伞被风猛地卷走,他?和赵朗朗几乎要掀翻在地,就算想睁眼风也把他?们吹的睁不开眼,像是在一瞬之间除了风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他?慌忙想叫叶律师,却张不开口。
黑茫茫的夜雨里,叶同尘的身侧白光如屏障,将戴也和赵朗朗两人隔绝开,无数黑影在夜雨里哭喊着、嘶吼着,却无法靠近。
她站在白光之中?回?头看?向门口,穿着白色道袍的沈确站在那里,银色的发没有?被雨水打湿丝毫,手里拿着三清铃望着她在笑。
“你在找这个吗?”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挂着一个金色的长命锁发出“铃铃”的声音,笑着朝她一步步走去:“没想到?,叶天师也有?来晚的时?候。”
叶同尘看?着他?踏入院子,笑了一下:“不晚,时?辰刚刚好。”
她忽然合眼,竖指捻诀点在眉心,指尖一点血溢出。
沈确顿住脚步听见她如雷霆之言一般骤然说:“请令——”
他?的脚下轰然冒出金色符咒,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困在网眼之内,他?心道不好:“开天门?你要用禁术开天门?”叶同尘找死吗!
可叶同尘已?将指尖的血抹在眉心猛然睁开眼——
阴云密闭的天空突然滚滚雷鸣,一道闪电劈开暴雨的夜空,笔直的朝人间大地劈斩而下。
这是用禁术“开天门”会受的雷击!没有?人能躲开逆天而为降下的雷击!
沈确慌忙要退出院子,可脚底的金光如同绳索一样瞬间绑住了他?的双脚,等他?反应过来雷电已?经笔直的劈在了他?身上:“叶同尘!”
而她没有?被雷劈到?分毫,在电闪雷鸣之中?离魂出窍,在开天门那一刻灵体穿入了落在地上的长命金锁内。
沈确口吐鲜血连她的名?字也叫不出,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怎么能将禁术要遭受的雷击转嫁到?他?身上?!她为什么可以做到?!
叶同尘!叶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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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同尘已?经一百多年没使用过“开天门”这种禁术了,魂魄投入长命金锁的瞬间感觉有?些晕眩。
她在晕眩中?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章大人,您的长命锁打好了,您看?看?。”
章大人?是章福安吗?
叶同尘睁开眼,看?见了身为“长命金锁”的自己?被一双细瘦的手接住,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是章福安,赵宝珠记忆里见过的章福安。
成功了,她来到?了长命金锁诞生的时?间段,她来了一百多年前章福安所?在的时?间段。
章福安很瘦,脸颊没肉,清秀的有?些病弱,接过长命金锁左看?右看?,又问那掌柜:“可有?刻字?”
“刻了刻了。”掌柜的和他?说:“这长命锁是最新的样式,可以打开,您看?打开之后,中?心里刻了字。”
长命锁像蚌壳一样在他?手指间打开,内里刻着——【爱女宝珠】。

长命锁上挂了小铃铛, 动一动就铃铃的响。
章福安像是想到长命锁戴在小娃娃身上的样子,只觉得可爱,笑?着说了句:“好,劳烦掌柜了。”他用红布袋子包好了放进袖兜里?, 付完钱出了这家金铺。
叶同尘在长命锁里听见才走没多远, 那?金铺里?就有人?议论开了——
“没根的东西替人?家养媳妇和孩子还这么喜滋滋呢?”
“你小声些, 人?家章公公可是如?今宫里?得脸的,出手又阔气,这两个?月在咱们?铺子打了多少金首饰了。”
“再有钱不也是没根的男人??也不知他典个?媳妇干嘛使?, 你说是不是太监都有点心理上的问题,把别人?的媳妇孩子当个?宝?”
“嘴上积点德, 章公公也是可怜人?, 典个?妻照顾自己还被赵勇坑了, 那?赵勇也就看着老实?巴交,媳妇都怀孕四个?月了硬是骗人?家没有怀孕,谁家典妻要典个?孕妻啊。”
“我?看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章公公不也没退回去?还喜滋滋的体验当爹的滋味呢,也不知道那?赵勇的媳妇用了什么手段……”
这些不好听的话, 叶同尘能听见,她想章福安必然也听见了,可他只是往前走,彷佛不在意, 又彷佛早就听习惯了。
章福安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笑?眯眯的和每个?认识他的人?打招呼,在街上的干果铺买了杏干和酸梅子, 又买了热乎乎的烤红薯,碰在手里?回了他在帽儿胡同里?的小宅子。
这宅子是他攒了半辈子钱才置办的, 院子里?有棵大枣树他很喜欢,只是之前宅子里?只有他和一个?小跛子管家,空落落的满地落叶不像个?家。
现在不一样了,他推开门就能瞧见院子里?晾晒的衣服,院子里?扫的很干净,枣树下铺了一张草席子,上面放了一床缝了一半的厚棉被,新?棉花被太阳晒的雪白雪白。
走进去他能听见菜园子里?的小鸡叫声,厨房里?似乎炖了肉汤,香的人?心里?冒泡。
可只瞧见院子里?小跛子在做木马,没瞧见凤仙。
“凤仙呢?”章福安关了院门问,烤红薯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过去把一个?烤红薯递给?小跛子。
小跛子接过烤红薯朝屋里?努努嘴,小声说:“她男人?今个?儿来找她了,背着我?说了好多悄悄话,也不知密谋了什么,人?送走后?她就去屋里?了。”
章福安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赵勇来找她了?算算日子,六个?月不是还有三个?月吗?要过完年她才会走。
“吃你的,不许背后?嚼舌头。”章福安低低说了小跛子,又捧着烤红薯进了屋。
掀开帘子他就听见了很低很低的哭声,往里?走瞧见王凤仙手忙脚乱的背过身抹了把脸,又拿起针线篓子说:“老爷回来了,饿了吧?我?收拾收拾去盛饭。”
章福安走过去,去瞧她低垂着的脸。
叶同尘也清晰的瞧见了赵宝珠母亲的样貌,比赵宝珠记忆里?消瘦一些,细细的眉眼,小小的唇,是清秀的,只是操劳的生出苦相,此刻双眼红彤彤的刚哭过。
“怎么哭了?”章福安问她:“可是出了什么事?是平安惹你生气了?”
那?叫平安的小跛子就在院子里?高声辩驳:“我?可没有!”
王凤仙也忙摇头说:“没有没有,平安待我?很好,他今天替我?做了好多活。”
“那?你是累着了?”章福安心里?很清楚,她哭或许是因为她男人?赵勇,但她若不想说,他也不愿意逼问她,便把手里?的烤红薯递给?她说:“你如?今身子重?了,家里?的活就别做了,明天我?找个?年纪大的嬷嬷来照顾你。”
“要不得,我?本就是你典来伺候你的。”王凤仙诚惶诚恐,连那?烤红薯也不敢接,只掉着眼泪说:“你能不嫌我?怀着孕,我?已经很感激了,哪有找下人?来伺候下人?的,要不得。”
章福安轻轻叹气,拉过她的手把烤红薯放在她掌心里?,只说了一句:“我?没有把你当下人?。”
可他又能说什么?把她当女主人??说出口叫她笑?话死?,怀里?那?把长命锁变得沉甸甸,怎么也不好意思拿出来递给?她。
明明那?天夜里?,他烧的糊涂和她说:他的诚心把她肚子里?的孩子认做干女儿的,若她不嫌弃就把这里?当成她另一个?家。
可如?今人?退烧清醒了,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我?去盛饭,红薯趁热吃两口。”章福安把手里?的干果放下,“酸杏干,你爱吃的。”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王凤仙捧着手里?热乎乎的烤红薯眼泪掉的跟珠子似得,她这辈子何曾被人?这么好的对待过?连她的亲爹亲妈也没有记得过她爱吃什么,平日里?能吃口饱饭就谢天谢地了……
可他越这样对她好,她越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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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放了小桌子,饭菜端出来三个?人?就在院子里?吃饭。
肉汤是章福安爱喝的牛尾汤,饭菜也全?是他爱吃的,自从凤仙来了之后?他每顿饭都吃的很好,他只要说一次:这道菜不错。
凤仙就会次次做,变着花样做。
他盛了饭给?凤仙,凤仙立刻惶恐的站起来说:“我?来,我?来老爷。”
她已经来这里?三个?月了,却还是经常惶恐的把自己当下人?,给?她买的那?些衣服首饰,她也很少穿戴,总说:太贵了,我?要做活,穿着糟蹋了好东西。
“我?也是做奴才的,家里?没这么多规矩。”章福安平和的与她说:“你就和平安一样就行。”
平安是他救回来的小跛子,今年十?二岁,跟着他有七八年了,压根没有什么规矩。
平安啃着牛尾,两只眼睛溜溜转的在王凤仙身上来回,好半天问她:“你男人?今天来找你说什么啦?你为什么哭?”
章福安轻轻咳了一声,不许他问。
王凤仙低着头,到底是开口说:“他来找我?是说,我?婆母没救回来,过世了。”
章福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来是赵勇的母亲病死?了,当初赵勇之所以会狠下心典妻,就是因为他妈妈重?病急需要钱看大夫抓药,可他们?家穷的已经几个?月没吃过饱饭了。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没想到人?还是没救回来。
平安这会儿也有些愧疚,小声说了一句:“哦。”就低头扒饭吃。
王凤仙却一直捧着碗,只愣愣的吃白米饭,不夹菜,心事重?重?写在了脸上。
她是有事想问章福安,可她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赵勇……想让她回去送送婆母,毕竟她父母逃难路上死?了以后?,是赵勇的母亲给?她吃喝带着她逃来了燕京,要是没有赵勇的母亲她可能早就死?在逃难的路上了。
但她是被典来伺候章福安的,要她怎么开这个?口?
一筷子菜夹进了她的碗里?,她抬头看见章福安在瞧着她。
“吃些菜,只吃白饭怎么行?”章福安又盛了汤给?她,在她慌忙接过去之后?说:“你想回去送送你婆母吗?”
王凤仙愣了住,章福安的语气很轻柔与她说:“你若是想去,下午我?叫平安套了车送你去,你身子重?别走路去了。”
王凤仙这一刻心快要被扭碎了,他这个?人?……太好太好了,总是在为别人?着想,哪怕是她这么一个?不值得的人?。
吃完饭,章福安就和平安去套驴车了,他嘱咐平安路上小心些,又给?了一些碎银子说万一王凤仙有什么急用,就给?她。
他不直接给?王凤仙,是因为这个?女人?实?心眼,不愿意拿他的钱花在她自己身上。
平安接过钱,撇嘴小声说:“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大人?你更傻的人?了,明明他们?夫妻俩一起瞒着有孕骗你,你非但不介意,还掏心掏肺,还要收她肚子里?的孩子做干亲……”
“你又知道了。”章福安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着说:“凤仙没有骗我?,她过来第一天就和我?说了。”
他还记得那?天王凤仙被送过来已经很晚了,她进屋来就跪下哭着说,她男人?骗了他,她其实?有四个?多月身孕了,可是婆母病的太厉害,实?在是太需要钱救命了,求他不要赶她走,她愿意当牛做马伺候他。
都是可怜人?,他一个?没根的废人?也不介意这个?,他只是病的太重?了,需要一个?干活利落的人?来照顾他几个?月。
“大人?就让她这样回去?”平安看了一眼还没出来的凤仙,小声说:“你不怕她直接跟她男人?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章福安笑?了,“凤仙不是这样的人?。”
“那?可说不准。”平安嘟囔:“那?可是人?家男人?,她过去后?说要住几天办后?事,大人?这么好的脾气会不答应?一拖两拖,人?家就不回来喽。”
章福安居然被平安的话噎住了,是啊,凤仙若是说她要留几天办后?事……他能不同意?
平安看他这个?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低低说:“你放心,她们?夫妻要是真敢这样欺负你,我?就当场大闹!让他们?把钱退回来!”
章福安瞧着平安小小的拳头笑?了:“好孩子。”
王凤仙收拾好从屋里?出来,她换上了之前带过来的补丁衣服,什么也没拿没戴上了马车。
章福安嘱咐她小心些。
她应了一声,又探头看他,和他说:“今天立冬,老爷晚上等我?回来包饺子。”
章福安愣了愣,抿嘴笑?了,“唉,晚上等你回来。”
等送走王凤仙,章福安进了院子里?,坐在枣树下的躺椅上晒太阳,才发现躺椅上铺了软软的垫子,垫子是凤仙用各种旧料子缝的。
自从她来了以后?,这家里?的椅子上都多了垫子,他那?些破衣服她一件件缝好晒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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