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同尘听见她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呢喃,像是梦呓一般,含糊不清的说:“阿大……阿妈等等我,等一等我……”
她的灵魂在?“做梦”吧。
她是不是梦见,轮回路上她的阿妈和阿大在?前面等她?
叶同尘将自己的灵力探进去,探入她的脑海里,看见——一个小小的女娃娃坐在?阳光下的摇摇椅里昏昏欲睡,旁边是刚刚脱下太监帽子的高瘦男人,笑着弯腰看摇椅里的她,又低低对?摇椅旁边戴着翡翠耳坠的女人说:“别叫她,我带你去逛庙会,吃枣泥糕裁两?身?衣服,让小珠儿睡吧。”
摇椅里的女娃娃一翻身?就睁开了眼,迷迷糊糊说:“阿大阿妈等等我,我没睡……”
高瘦的男人笑着弯腰来抱她……
她的记忆就一下子变成了乱糟糟的人群,战乱之下的火车站,高瘦的男人把她塞进戴翡翠耳坠的女人怀里飞快的说:“你们快走,跟赵勇走,银钱要?收好,千万别回来找我。”
“那你呢?”戴翡翠耳坠的女人伸手抓住了高瘦男人的手臂,“你怎么?办?跟我们一起跑吧!”
高瘦男人握了一下她的手,眼眶发红的笑着说:“你放心,我还要?伺候娘娘,不会有什么?事,你们是一家人走吧……”
“阿大,我也跟阿大。”女娃娃抱着他的手臂哭:“阿大不要?阿妈和我了……”
“没有不要?宝珠。”高瘦男人捧了捧女娃娃的脸:“阿大回去收拾衣服,宝珠听阿妈的话,你们先上车,阿大很?快就来找你和阿妈……”
女人在?哭,忽然转身?将怀里的女娃娃塞给了身?后的另一个男人,转过身?对?高瘦的男人说:“我不走,我留下伺候你……”
高瘦男人怔怔的站在?拥挤的人群,忽然痛哭流涕……
“阿大,阿妈等等我……”
病房门,猛地被推了开。
晓山青和许多嘲杂的声音涌进来。
叶同尘的探入就这样被打断了,她猛地扭头?朝门口看去,没有来得及收起的灵气如同一股风翻涌着冲向门口的人。
沈确的白发猎猎扬起,那一瞬他定定看着叶尘的双眼,那双眼睛像冰冷无情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的落在?他身?上。
就像几?百年前的故人,冰冷的,无情的,就连对?他的厌恶也只是一闪而逝,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一样面无表情的惩戒他,大发慈悲饶他一命。
是她,真的是她,她回来了。
沈确几?乎压不住心里的狂喜,可她居然只是扫了他一眼,看向了他身?后的晓山青,问:“他是谁?”
他是谁?
叶同尘怎么?能不记得他是谁?他恨了她几?百年!找了她几?百年!
而叶同尘居然不记得他了?她甚至轻蔑的跃过他,去问晓山青,他是谁?
无论过去多久,叶同尘还是这么?高傲。
沈确盯着她走向她。
病房外的护士却进来拦住他,皱眉说:“你是病人家属吗?”
“他不是!”晓山青立刻说:“病人家属不认识他。”
赵平安也生气的问他是谁,为什么?闯入病房。
章名瑞忙说:“他是我的助理,陪我来看望赵奶奶的。”
护士不耐烦的挥手对?沈确说:“出去。”
章名瑞生怕沈确会在医院里闹事, 忙拉住他,低声低语的请他出了病房。
病房里,赵老太太居然醒了。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遍老太太的各项指标,笑着和老太太说:“您啊完全没问题, 以后可得注意?些?, 别再摔了。”
赵平安在病床旁差点就哭了, 毕竟这么大年纪了,他是真?怕老太太醒不过来了,忙千恩万谢的感?谢医生。
医生对?于?老太太这种长寿的老人能正常醒过来, 也很开心,嘱咐了赵平安几句让老太太先休息, 其他人别打扰, 又?看见外面的章名瑞和沈确, 教育他们说:“这里是病房,不是会客厅,有事去外面谈。”
章名瑞拦着沈确,忙赔礼道歉,也不敢进病房里去刺激老太太, 这就太明显了,被晓山青和叶尘这两个律师抓住把柄就麻烦了。
可他不知?道,沈确硬闯病房后,晓山青就报警了, 现成的恐吓、威胁罪证。
叶同尘也没留在病房里打扰赵宝珠休息,她出了病房就对?上了一双直勾勾的眼?,像一匹饥饿的狼恨不能将她盯穿了。
章名瑞忙介绍说, 这位是沈确,他的助理?。
叶同尘不记得听过这个名字, 可她的目光扫过沈确缠着绷带的手,又?扫过沈确的脸,忽然有些?猜到了什么,他就是给江也换命的道士吧?手上的伤是她破了他的术法留下的吧?
这个人,确实道术不浅。
因为叶同尘没有在这张苍白的脸上看到“过去”“将来”以及命数,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为自己?换过很多次“命”了,包括他现在这幅身体也不是他自己?的吧?
能为自己?换命这么多次,他道术不浅却恶业太重。
叶同尘几乎不用猜也想到了,动了赵宝珠的人就是这个沈确。
原来章家父子请了“大师”沈确背地里来阴的了,赵宝珠一死,他们父子就是遗产顺位继承人了?
叶同尘的眼?神?在沈确身上停留了片刻,沈确的双眼?就像点了火一样,推开章名瑞的手,走向她:“好久不见,你应该记得我吧。”他毫不掩饰的告诉她:“沈雀,雀鸟的雀。”
他试图在叶同尘脸上看到吃惊,仇敌久别重逢的吃惊,可是没有,她只是微微想了想说:“不记得了。”
沈确突然无比失望,她是转世吗?忘记了前世所有的记忆?
这世上只有他记得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去吗?
可是不应该啊,她破了他的术,法术绝不在他之下,可是如今这世间早已没有灵气?,无法再修行,不可能再有术士产生,除非是向他这样从过去活到了现在,过去的术士。
她像一团谜站在他眼?前,让他迫不及待想要探索。
“不记得也没关系。”沈确定定看着她:“你会记得我的。”
叶同尘确实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么一个人,是原主叶尘认识的吗?
她莫名想起叶尘的自杀,叶尘收集了那么多证据却突然崩溃选择了自杀?真?的是她自己?选择了自杀吗?还是……这个沈确也动过叶尘的命数?
她认为这世上只存在着她一个会术法之人,但沈确这样用术法做尽恶事之人,不该存在。
沈确还想说什么,走廊里几个警察来了。
晓山青立刻迎上去:“是我报的警。”他向警察说明情况,“我的当事人赵宝珠因为遗产问题,被章名瑞父子隐瞒遗嘱分配、威胁恐吓她签署欺诈合约,导致她昏厥住院。”
章名瑞听完惊呆了,“我们什么时?候威胁恐吓了?”
“你是否有对?赵宝珠女士说过——不签合约就起诉她母亲重婚罪?”叶同尘看住章名瑞问道。
章名瑞一愣,想反驳。
晓山青接着叶同尘的话就质问:“在赵宝珠女士家里,你们父子是否说过这样的话?”
章名瑞语塞,他们确实有说过,但这怎么能算威胁恐吓?况且当时?赵老太太可没昏厥!
医院里不能喧哗,警察过来了解到那位赵宝珠已经93岁高龄,而且确实此刻就在医院里住院,就向章名瑞确认:“你当时?有这样说过吗?”
当时?有赵家人,还有镇上的镇长在,章名瑞没有办法撒谎,只能承认说:“我确实有这么说过,但那绝对?不是威胁恐吓……”
“小?点声。”警察打断他,医院里不好聚集,警察只能把他们一干人全带回警局问话。
只有赵平安留下照顾老太太,他目送叶律师她们离开,听见老太太在病床上还不太清楚的说:“阿大,阿大来找阿妈了……”
“什么?”赵平安没听清,凑过去想听仔细,病房的窗户忽然被风吹开了,白色的窗帘轻轻抖动着开了,像是有人拉开了窗帘走进来似得……
赵平安无端端打了个冷颤,快步过去将窗户关了上,又?看了看帘子后,确实什么也没有。
只有病床上的老太太睁开眼?,怔怔的看着病床边,像个小?孩儿一样哭了起来。
赵平安忙过去哄她,只听她边哭边说什么:阿大怎么才来……阿妈等了好久好久,等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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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里。
赵朗朗完全没料到叶法师居然说到做到——真?把章名瑞这孙子告进了警局里!
他被警察带到问询室里,看见叶法师和晓律师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对?面就是章名瑞那孙子,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小?白脸。
这次他学精明了,先不说话不冲动,听警察和叶法师她们说。
结果,原来是这孙子又?打电话威胁他爸,导致他奶奶住院了!
赵朗朗气?的想骂章家父子,但晓律师在桌子下伸手按在了他的膝盖上,示意?他不要口出狂言,他硬生生忍了下去,全交给叶法师处理?。
章名瑞还在辩解,说他当时?打那个电话并没有威胁赵平安,只是问他有没有考虑好签合约,没想到赵奶奶会听见。
又?解释说,第一天?去赵家拜会赵奶奶更没有威胁恐吓,当时?说那些?话只是怕赵奶奶不知?道以后可能会产生的麻烦。
狗屁东西。
赵朗朗气?的哼哼,这人好会说话的一张嘴。
叶同尘也不打断他,等着他说完问:“你当时?有向赵宝珠女士说明,那份合约关系到她养父遗嘱的分配吗?”
章名瑞噎了住。
赵朗朗也愣了一下,低低问身旁的晓山青:“什么养父?什么遗嘱?”他其实一直没弄清章家父子为什么一定要他奶奶签那份合约,为什么一定要告他太姥重婚罪?
后来在叶法师直播间里听章名瑞询问的意?思,好像那位太监老爷子留了遗产给他妻子,也就是他奶奶的妈妈。
但他奶奶的妈妈早就过世了,那遗嘱不就作废了吗?他虽然不懂法,却也知?道一个人的遗产,能继承的只有老婆跟孩子,老婆死了,那就是孩子。
按理?说,他太姥过世了,太监老先生的遗产就是他的养子章家父子继承,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赵家,毕竟他奶奶确确实实是太公赵勇的亲女儿。
但怎么听这个意?思,他奶奶是那位太监老先生的养女?
见章名瑞没回答,叶同尘又?问:“我是不是能理?解成,章名瑞先生和你的父亲故意?向赵宝珠女士隐瞒了遗嘱的存在,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欺诈威胁她,签署一份影响到她遗产分配的合约?”
叶同尘看着章名瑞:“你们从来没有向赵宝珠女士说明她养父留下遗嘱这件事。”
章名瑞向被问到了痛点,紧抿着嘴不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赵朗朗嘿的笑了一声,激动且小?声的和晓山青说:“这句话好像电视剧里的台词。”
晓山青快被他逗笑了,忍着提醒他,别说话,严肃点。
叶同尘那边画风却完全不一样,她没有一句废话:“你可以不回答,赵宝珠女士已经起诉了你们,隐瞒遗嘱侵犯她的权益,欺诈她签署不公正合约,使用威胁恐吓手段造成她严重的人身伤害。”
“等收到传票后,在法庭上公式章福安老先生的遗嘱吧。”她明明靠在椅子里,却显得咄咄逼人:“章名瑞不要觉得隐瞒遗嘱不违法,以欺诈、胁迫手段迫使或者妨碍继承人继承遗产,情节严重,是欺诈罪。”
章名瑞脸色很难看,他现在根本不担心什么欺诈罪,之前他们就有了解过,隐瞒遗嘱这种侵权行为,就是民事纠纷,最多就是赔偿点钱,麻烦的是遗嘱公开。
他们就是不想遗嘱被公开才千方百计让赵宝珠签合约,现在直接要在法庭上公开遗嘱……
直到他听见叶尘说:“你和你父亲都将丧失继承权。”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愤怒的看着叶尘,凭什么?律师该维护正确一方的权益,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像他们父子成了不道德的一方?
赵宝珠、赵家人他们根本没有赡养过他的太爷爷,没有尽过一点力,一丁点孝心,他太爷爷瘫痪快十年,都是他爷爷在辛苦的照顾,没有让他太爷爷长过一个褥疮!凭什么遗产要给素未谋面的赵家人?
他和他父亲甚至提出了要给赵宝珠20万,对?于?一个没照顾过他太爷爷一天?的陌生女人,这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
尤其他一想到,赵宝珠已经九十多岁了,没几天?活的日子了,他太爷爷的遗产一旦分给赵宝珠,就等同于?落进来赵朗朗赵平安这对?父子手里,他完全无法接受。
赵家人跟他太爷爷没有一点瓜葛啊!
“你干什么?”赵朗朗看章名瑞情绪激动的站起来,心里爽翻了,和他说:“可不能冲动动手,打人是违法的,我就是前车之鉴。”
看着章名瑞忍着火气?重新坐回去,赵朗朗真?想给叶法师刷了一千块的潜水艇礼物!他五体投地了!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沈确扫了一眼?又?坐回去的章名瑞,讥讽的“啧”了一声:又?怂又?没用的东西,根本不是叶同尘的对?手。
沈确靠在椅背里托腮看着叶同尘,她永远都是这幅胜券在握的样子,是啊,旷世奇才叶天?师从未体验过输的滋味,她人生中从无败绩。
如果他能挫败她,死而无憾了。
很快,章名瑞的父亲章归带着律师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晓山青看到那位律师后,顿了一下,随后还是起身握了手,章归请来的律师是王栋,他那位红圈律所的前辈领导王栋。
前几天?还打电话想挖走叶尘。
却也不意?外,章家父子并不差钱,自然要请最好的律所里,最厉害的律师,王栋很擅长财产纠纷的案子。
“叶律师。”王栋笑着和叶同尘握了手,“久仰大名。”
叶同尘只是客气?的点了一下头。
王栋笑笑,年少轻狂很正常,他年轻时?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把准备好了证明递给警察,替章名瑞解释说:“我的当事人没有刻意?隐瞒章福安老先生的遗嘱,只是还无法确定赵宝珠女士就是遗嘱里章福安先生的养女,说以才没有说明。第一次去拜会赵宝珠女士时?,我的当事人就是为了求证赵宝珠女士是否是章福安先生的养女。”
他带来的是一份遗嘱的复印件。
他有条不紊的解释说,章福安老先生生前是委托了海外的律师和银行作为保管单位,立下的遗嘱。
遗嘱上写?明了,在他死后将遗嘱交给他的养子章燕京,由养子代为寻找遗嘱指定的继承人,如果他死后50年还没有找到遗嘱内的继承人,这份遗产就由他第二顺位的养子继承。
晓山青探头看了那份遗嘱的复印件,立刻递给叶同尘看。
果然,遗嘱里指定的继承人是——妻子王凤仙,以及他的养女宝珠。
晓山青这就明白了,为什么章家父子一定要赵宝珠签那份合约了。
因为遗嘱里写?了妻子王凤仙的年纪、籍贯,更多的详细信息。
可是养女的信息就只有【宝珠】这个乳名、她的生母是王凤仙、出生地是燕京,其他信息一概没有。
章家父子就想钻这个漏洞,试图让赵宝珠自己?承认,她是她母亲王凤仙离开章福安、离开燕京之后,与父亲赵勇结婚后生下的孩子。
这样一来,赵宝珠的出生地就对?不上了,对?不上号,自然就不能继承遗产。
包括章家父子要起诉已故的王凤仙重婚罪,也是为了证明一点——王凤仙和赵勇的婚姻之实,证明赵宝珠是王凤仙逃难来了杭市后,与赵勇婚后共同生育的女儿,并非章福安收养的养女。
赵勇户口本上的籍贯可是杭市,不是燕京。
没有人可以证明,赵勇一百年前去了燕京,跟王凤仙生了个女儿,给章福安收养。
果然,王栋就说:“章燕京是我的当事人章归的父亲,章燕京老先生半年前过世,才把这份遗嘱交给了我的当事人章归。章先生立刻就去查询遗嘱上王凤仙和养女宝珠的下落,查到了王凤仙当年逃难来了杭市,又?和赵勇有了婚姻关系生儿育女。”
王栋又?拿出了赵宝珠父亲赵勇的籍贯,“赵勇是杭市籍贯,而赵宝珠是他的亲生女儿,籍贯(出生地)也是杭市。这和遗嘱上【养女宝珠】的出生地不符。所以我的当事人怀疑弄错了,赵宝珠不是【养女宝珠】才没有告知?遗嘱,只是进一步去求证。”
警察听的也头大如斗,“好像是跟遗嘱上对?不上。”又?问叶同尘:“你的当事人有这位章福安老先生的收养证明吗?”
他问完自己?也怀疑:“快一百年以前有收养证明吗?这能查到吗?”
叶同尘很清楚,查不到,现在的籍贯是新华国成立之后才普及上的户口,根本差不多一百多年前的籍贯。
甚至查不到王凤仙就只生了赵宝珠这一个女儿,那时?候连出生证明也没有。
所以章家父子才敢去钻这个漏洞。
但她也确定了,遗嘱就是她猜想的那样,只指定了王凤仙和宝珠继承。
章福安明确的写?了,除非50年后没有找到王凤仙和宝珠,他的遗产才能被养子章家的后人继承。
叶同尘看向章归,开口问他:“既然再等几十年你就可以继承遗产了,为什么那么着急要来找这个养女?”几十年都等不了了吗?
章归被问的一愣,看向她,在对?上她双眼?:要不是遗嘱委托的银行已经查到了王凤仙的下落,通知?他们核实赵宝珠的身份,他当然可以等。就怕银行赶在他们之前,确认了赵宝珠养女的身份,那遗产就没他们一分钱了。他们当然要赶在银行之前,让赵宝珠失去继承身份……
沈确突然打了个响指,拿起文件挡在了章归了面前,好啊叶天?师也来阴的,探听人的真?心话。
章归回过神?一样怔了怔。
叶同尘垂下眼?笑了一下,贪心不足,要是他们父子没有那么贪心,愿意?好好和赵宝珠商量着分配遗产,赵宝珠未必不肯分给他们。
警察头大的听着他们说,只觉得离奇,一百多年前的太监给离开他,逃难去了的妻子、养女留下一大笔遗产……
那现在,既没有办法证明王凤仙就只生了赵宝珠这一个女儿,也没有办法证明赵宝珠就是那个养女宝珠。
说不定,那个养女宝珠在逃难的过程里就死了,王凤仙又?和赵勇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宝珠。
这谁说得准?又?没有办法找到证据。
警察也不知?道怎么给他们双方调解。
双方的律师谁也不退步,叶律师说,她的当事人还是会起诉章家父子欺诈、胁迫罪。
那边的王栋律师说:他的当事人也已经委托他起诉王凤仙重婚罪。
这弄的,看来非得上法庭才行。
最后,在警察的努力下,章名瑞同意?撤销对?赵朗朗打人的追究。
叶同尘才结束了这场调解,没有再揪着他今天?医院闹事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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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几乎是前后脚离开了警局。
天?已经黑透了。
叶同尘和晓山青带着被放出来的赵朗朗,去了医院看赵宝珠。
沈确也上了章名瑞父子的车子。
章归心里烦躁,没底的在问王栋律师,他已经按照王栋律师的计划,把遗嘱公开了。
原本他是不计划让赵宝珠一家人知?道遗嘱的事情,因为一旦知?道了遗嘱上写?着王凤仙和养女宝珠继承,他们的胜算就更低了。
所以他才费尽心思逼赵老太太签合约,没想到叶尘和晓山青掺和进来,还是前功尽弃了。
王栋却说:“你们一开始就抓错了重点,不是要隐瞒遗嘱,而是要让遗嘱上的继承人不存在。”
“不存在?”章归皱住了眉头:“王凤仙已经死了,赵老太太听说也住院了……”他下意?识看向后排的沈确。
王栋立刻警觉起来说:“你在想什么?我说的不存在可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而是要让遗嘱上的继承人压根不是赵宝珠。”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只要证实了赵宝珠是王凤仙在杭市与赵勇所生,不就彻底让她和章福安养女的身份挂不上勾了吗?
“那个动荡年代,赵老太太要想证明自己?出生在燕京,是章福安的养女才难。”王栋说。
后排的沈确笑了一声,“难不难要看是谁在帮赵宝珠。”
王栋回头看他,不认识这个人是谁。
可章归对?他很客气?,称呼他:“沈先生,您的意?思是叶尘和晓山青能帮赵老太太找到证据?”
沈确竖指“嘘”了一下,他听见赵朗朗和叶同尘她们在说话,在问赵宝珠:“奶奶,你有没有自己?的出生证明之类的东西?太姥姥真?的和那位章福安结过婚吗?”
沈确抬起了手指上缠绕着的银色发丝,另一端藏在赵朗朗的衣服里,他耳朵里传来赵宝珠的声音——
她说:“阿大阿妈有婚书,放在我的小?箱子里,和我的长命锁在一起。”
叶同尘和晓山青陪同赵朗朗一起赶到?医院的时?候, 赵宝珠老太太正在喝粥。
赵平安坐在病床旁一勺一勺的耐心喂老太太吃饭,嘴里还在哄着老太太:“吃口菜,对,吃的真好。”
赵朗朗轻手轻脚进去, 爷俩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被拘留的事情, 怕老太太情绪再激动。
倒是赵老太太这会儿看起来精神很好, 脑子也很清楚,看?见赵朗朗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还问他?:“警察放你出来了?”
赵朗朗才嬉皮笑脸的凑过去说:“您知?道啦?没事, 就是一点儿小误会,您就别跟着担心了。”
赵老太太看?着孙子, 叹气说:“打人就是不对, 你跟人家道歉了没有??”
赵朗朗看?见奶奶没事也就松了一口气, 玩笑着跟叶同尘、晓山青说:“瞧我们家老太太,摔了一跤人更清楚了。”挨了他?爸一脚之后才正经一点回?答老太太:“道了道了,当着律师的面道的歉。”又介绍两位律师给老太太认识。
赵老太太边听边朝两位律师点头说谢谢,在听到?叶同尘开口说:“你好。”之后,老太太眼睛亮了亮, 瞧着叶同尘说:“刚才是你叫我吧?叫我宝珠……”
赵宝珠记得她的声音。
叶同尘朝她点点头,趁着她这会脑子清楚、说话也清楚,就把章福安的遗嘱和她详细说明白了。
赵宝珠很认真的听着。
晓山青发现老人家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嘴里在很小声的喃喃:“阿大记得我和阿妈, 会回?来的,我知?道,我就是知?道的……”
她望着叶同尘的眼睛、嘴巴, 好认真在听阿大的事情。
这一刻,叶同尘觉得她像个孩童, 等了很久垂垂已?老的孩童,叶同尘放轻了语气和她讲清楚,章家父子给她的合约、要起诉她母亲重婚罪的前因后果,是为了这份遗产,遗产的数额可能不小。
赵宝珠拉住了叶同尘的手,清楚的和她说:“我不要钱,我够花了不缺钱,他?们照顾阿大很辛苦,你和他?们说我不要阿大的钱,别告阿妈,阿妈没有?犯罪,没有?做坏事,阿妈一直在等阿大……一直在等的……”她说着说着就哭。
却不肯松开叶同尘,哭着说:“我不能签那个合同,不能对不起阿妈,阿妈这辈子一直在等阿大,死也不愿意和阿大离婚的,律师小姐你帮我去讲清楚,我不要钱,求他?们别告阿妈……”
“奶奶别哭,咱不哭啊。”赵朗朗父子忙哄老太太别激动,生怕她再有?点事。
赵平安一直很沉默,这会儿忍不住开口说:“叶律师、晓律师这事儿非要上法院吗?我妈已?经九十多岁了,她妈妈死了那么多年,还要被告上法院,不是让我妈活的不安生吗?”
说实?话突然听律师说老太太要继承一大笔遗产,他?当然是震惊高兴的,谁不做这种发财梦啊?
但是自从章家父子找过来,他?儿子被拘留,老太太住院……他?也看?得出来章家父子不好惹,这笔遗产也确实?和他?们父子没关系,他?们既不认识章福安,也没有?为人家章福安做过什么事,平白贪人钱财就怕没命享用,他?也不想着别人家的钱了,只想这事儿赶紧了结了。
老太太都说不要那笔遗产,他?们也支持,只希望别闹上法庭,别把已?死的人翻出来让人看?热闹笑话。
叶同尘没有?立刻回?答,顿了一下说:“或许不是赵宝珠不想争,他?们就会收手。”这笔遗产如果只有?几百万,甚至是几千万,章家父子或许都不会用尽手段。
在巨大的金钱之下,章家父子是不会相信赵宝珠和赵家人愿意不跟他?们争,都给他?们的。
“我会帮你去谈。”叶同尘对老太太说:“但需要一点可以去和他?们谈的底牌。”她问:“你有?没有?可以自己?出生的证明?”
赵朗朗也重复问了一遍,又疑惑:“太姥姥真的和章福安结过婚吗?那他?跟我太姥爷没结婚吗?还是真重婚了?”
赵平安瞪他?一眼。
赵宝珠擦掉眼泪说:“阿妈和二爸没有?结婚。阿大阿妈有?婚书,放在我的小箱子里,和我的长命锁在一起,还有?很多东西。”
“小箱子在哪里?”叶同尘问。
赵宝珠说:“逃难的时?候丢在二爸的老家了,二爸说要全?烧掉,阿妈不肯,就偷偷在后院墙根下埋了起来。”
她用手比划的讲,离开燕京的时?候阿大给她和阿妈塞了很多金锭子和值钱首饰,逃难的过程丢的丢,花的花,后来逃到?她二爸,也就是亲生父亲赵勇的老家,赶上大改革,那些东西不能被发现,发现了就,批,斗。
二爸说要全?烧了丢茅坑里,她阿妈偷偷把它们装在几个罐子、小箱子埋在二爸老家的后院,还砌墙弄了个假粪坑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