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弟子听到它的话,心中暗暗好笑?。
玄衡子这个讲课方?法,谁听了不晕,都是强撑罢了,也就这小东西敢当着玄衡子的面说?出来。
果然,玄衡子听到幼崽的话后,立即开始吹胡子瞪眼?:“分明是你这小东西没有上进心,关?老夫什?么事?”
谢灼星被怪爷爷一吓,三两?下躲进了谢挽幽的袖子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而好奇地观察他。
玄衡子被幼崽这么一看,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背着手走过来,先询问了谢挽幽一句:“方?才的课,听懂了多?少?”
谢挽幽用手指捋了捋崽崽的脑袋,诚实地交代了:“晚辈愚钝……都没听懂。”
意料之中的事,玄衡子没有生气,只冷哼一声:“你从前总在?老夫的课上睡觉,能听懂才是怪事,若你真想学阵法,往后便单独来找老夫。”
言下之意,又是给她单独开小灶的意思。
谢挽幽轻咳道:“多?谢玄衡师伯。”
玄衡子瞥她一眼?:“出去一趟,你变化挺大?。”
至少眼?神中已?经没有那种?让他不喜的歪心邪意了。
玄衡子转而将目光落在?谢挽幽袖口里的幼崽身上,装作无意地问:“它是高阶灵兽幼崽?”
谢挽幽点头,介绍道:“它快四岁了,小名叫小白。”
谢灼星马上抬头补充道:“小白的大?名叫谢灼星哦~”
“嗯,叫谢灼星,名儿不错,”玄衡子背着手,他已?经上了年纪,头发?已?经成了灰白色,不再年轻的面容也因常年绷着,多?了几条看上去很?刻薄的褶皱,不像沈宗主那样慈眉善目,看上去就是那种?很?严厉的老者。
谢灼星其实有些怕这个凶巴巴的爷爷,但听到爷爷夸娘亲给自己取的名字好听,又不怎么怕了,从谢挽幽袖口里钻出来,乖巧蹲坐在?她手边,开心地挺起了小胸脯。
玄衡子看着它灰蓝色的圆眼?睛,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这眼?睛的颜色,倒是怪像……”
谢灼星歪头:“?”
玄衡子从回忆中回过神,止住了话头,又问谢挽幽:“小白断奶了吗?”
谢挽幽说?:“有时候会喝一点,已?经可以?吃肉了。”
玄衡子拧眉,审视幼崽身上的柔软皮毛:“山上的冬天这么冷,也不给它多?穿点,看它身上的毛就这么点,生病了可怎么办?”
“?”谢挽幽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小白是火系灵兽,不怕冷的。”
玄衡子愣了一下,神色动了动,脸上的褶皱似乎更深了:“这么巧啊……”
他看了幼崽好一会儿,好像在?透过它看另一个人。
片刻后,玄衡子才像是想起什?么,叮嘱谢挽幽道:“你师尊不喜欢灵兽,你记住了,别让你师尊瞧见它。”
这事谢挽幽也知?道,自然点头应是。
玄衡子最后看了谢灼星一眼?,伸出手,似是想摸一摸它的小脑袋。
谢灼星都把小脑袋主动伸到他手底下了,没想到玄衡子只是虚晃一枪,眼?看就要摸到它脑袋的手转了方?向,做了个假动作,转而理了理衣角:“老夫的衣角好像有些乱了。”
“?”谢灼星还伸着脑袋,仰起头,露出不敢置信的小眼?神。
怎么还会有骗小孩玩的爷爷呢?
玄衡子轻哼一声。
小崽子刚刚说?他课上得不好,他都记着呢。
偏不摸它的头!
跟封燃昼通讯时, 谢挽幽说起了阵法课上的这段小插曲。
然而封燃昼的关注点却十分清奇:“真的有这么催眠?”
谢挽幽很郁闷:“效果堪比中了迷药。”
封燃昼若有所思?:“那你下次上玄衡子的课,可以联系我。”
谢挽幽顿时来了兴趣,好奇地将下巴柱在手里的毛笔上:“联系你,难道你有办法让我不?那么困?”
那边的封燃昼正行走在魔宫阴森黑暗的回廊里, 上方灯笼的血红光影落在他的身上, 映得?他那张俊美的脸宛如艳鬼一般惑人, 他用狭长双眼瞥她一眼,稍稍弯起唇角,吐出四?个?字:“当然没有。”
“那你是想……”
封燃昼自然而然道:“虽然没办法帮你,但如果催眠效果真的那么好的话,那我就可以跟小白一起睡个?好觉了。”
谢挽幽:“?”
她在课上苦苦挣扎,他却只想着蹭课助眠?
损不?损啊。
谢挽幽严重怀疑是九尾狐带有的犬科血脉影响了封燃昼, 才让他显得?那么狗。
被谢挽幽瞪了一会儿,封燃昼唇角上扬的弧度反倒更?大了。
太?气人了, 谢挽幽用手里的毛笔隔空戳了他几下,戳着戳着, 又?被他一张好看的脸吸引, 凑近专心观摩起他的美色来:“你这是要去哪里?”
封燃昼顿了顿:“炼器房。”
谢挽幽不?由好奇道:“你的炼器房在什么位置?我之前怎么都没见过?”
封燃昼对她避而不?见的那段时间里, 她曾把整个?魔宫逛了个?遍,也没发现炼器房的位置。
因此,谢挽幽猜测,封燃昼的炼器房很有可能在地下——亦或是被阵法隐藏了起来。
封燃昼也不?遮掩, 报了一个?位置,谢挽幽照着记忆里魔宫的地图对照了一番,很快发现, 封燃昼所说的那个?地方只是一个?空的大殿。
所以,封燃昼果然是用阵法藏起了他的炼器房。
谢挽幽暗自想着, 忽然听封燃昼开口说道:“其?实?你去过。”
谢挽幽没听明白:“什么?”
“去过我的炼器房,”封燃昼注视着谢挽幽染上惊讶的脸:“在我的梦里。”
原来是在梦里啊,谢挽幽这才明白过来,感兴趣地追问道:“你梦里的我去你的炼器房做什么?”
封燃昼却没回答,在头?顶变幻的光影下,他的神色显得?有些晦涩难明:“等下次你来我的炼器房,我再说给你听。”
谢挽幽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他却偏偏不?细说,勾得?谢挽幽不?上不?下的。
正想追问,门口却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谢挽幽目光顿时一凝,单手盖住谢灼星颈间的长命锁,撤掉了周围的隔音结界,这才转头?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晏鸣殊的清越声音:“是我。”
晏鸣殊?他不?是一直对原主避而远之的吗,怎会在深夜时单独造访?
谢挽幽心里纳闷,对封燃昼轻声道了句“我去看看”,便来到了门口,将门打开了一条缝,身子严严实?实?挡住了房间里的景象:“师兄,有什么事吗?”
她身着一袭厚重的白色披风,瓷白的秀美面容未施粉黛,墨色长发全散了下来,垂落在了身前,轻灵纯净得?仿佛冬日的一场雪,晏鸣殊目光扫过她垂在身前的发尾,不?敢多?看,低垂着眼解释了自己的来意:“大师姐听说你阵法基础不?好,便让我给你送一些基础的阵法书……”
说罢,略有些局促地把手中的书往谢挽幽那边递了递。
晏鸣殊都特意跑了一趟送书,谢挽幽自然不?好意思?不?接,伸手将三本书拿到手里后,谢挽幽翻了翻,发现上面已经?有了许多?书写的痕迹。
晏鸣殊:“这些书都是我的,当年学习阵法时,我在书上记录了我的一些感悟,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谢挽幽把书合上,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师兄一般,十分?礼貌道:“多?谢师兄跑这一趟了,等我看完就还给你。”
她说起话时和颜悦色的,丝毫没有动什么坏心思?的样子,晏鸣殊应了一声,稍稍安下了心。
他来之前,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生怕小师妹再对他做出什么不?轨举动,因此从谢挽幽开门的那一刻开始,他浑身上下都瞬间绷紧了。
好在小师妹确实?变了,表情和话语都很正常,也没有任何越界的举动。
晏鸣殊着实?松了一大口气。
这样看来,他和小师妹的关系应该真的能恢复正常了吧。
晏鸣殊和谢挽幽之间也没什么话好寒暄的,书既然已经?送到,晏鸣殊很快便告辞了。
踏着雪地前行时,晏鸣殊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紧闭的窗口透出朦胧的暖橘色光晕,谢挽幽的身影也映在了窗上,留下一段纤瘦的剪影。
晏鸣殊的鼻尖仿佛也随之掠过了一缕浅淡的药香。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晏鸣殊心下一惊,迅速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
另一边,谢挽幽把晏鸣殊送来的书放在了桌上,重新下了一个?隔音结界。
封燃昼等她坐定,似笑非笑道:“深夜还来为你送书,你师兄待你可真好。”
他的语气看似跟方才没有变化,但谢挽幽还是听出了点苗头?,颇为新奇地瞧他一眼:“你很在意?”
封燃昼眼皮一掀,既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谢挽幽就懂了,装作?很苦恼的样子:“那怎么办呢,不?去看这些书,我就学不?会阵法,学不?会阵法,我以后再遇到千丝洞里的那种迷障阵法可怎么办啊。”
封燃昼静静看她演,果然听到她笑着说道:“不?想我看别人的阵法书,那就亲自来教我吧。”
封燃昼心里生出的那几分?不?虞散去了点,终于开口淡淡道:“一句话就想白嫖我?”
谢挽幽很是上道:“那魔尊大人想要什么报酬?”
“没想好。”封燃昼意味深长道:“就先留着吧,等下次见面,再一并清算,如何?”
在谢灼星单纯的目光下,谢挽幽重重咳了一声,假装若无其?事道:“那就先这么办吧。”
封燃昼却已经?看到了她有些发红的耳根,他手指悄悄摩挲了一下
想捏谢挽幽的耳垂,看看究竟是不?是跟想象中的一样烫。
然而他们如今分?隔两地,自然没法让他完成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封燃昼不?免心下烦躁。
总是提下次,可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到玄沧剑宗愿意放谢挽幽出门,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封燃昼唯一能确定的是,至少短时间内,谢挽幽是绝无可能离开玄沧剑宗了。
封燃昼微微蹙眉。
那样的话,时间拉得?未免太?久了。
或许该换一种思?路。
谢挽幽既然出不?来……
那他进去就可以了。
谢挽幽并不?知?道封燃昼在暗自盘算什么,封燃昼答应教她阵法后,谢挽幽很快就给自己制定了一套玄沧剑宗版的学习计划。
晨起练剑,然后去渡玄剑尊那里练基本功,有课就去上,没课就自己看书/复习//练剑/找玄衡子学习阵法,晚上回来,再由封燃昼给她私下里开小灶,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
有了在碧霄丹宗的经?历,谢挽幽已经?很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学习了,因此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奇怪,可落在其?他人眼里,震撼程度不?亚于天上下红雨。
他们不?学无术的小师妹为何会变得?如此勤奋!
他们本以为小师妹第一天来晨练只是三分?钟热度,很快就会坚持不?下去,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她依旧准时到场,奇迹般坚持了一天又?一天。
而且,所有人都发现,谢挽幽不?再旷课,每堂课几乎都有她的身影,更?可怕的是——
她居然敢坐第一排!
要知?道,好几个?师叔都会就近点人回答问题,没点底气在身上,一般人谁敢靠前坐?
可谢挽幽她不?但敢,还敢举手问一些不?懂的问题。
不?止一次有人在山上看到谢挽幽在反复练剑。
更?有人深更?半夜路过谢挽幽的住处时,发现她窗前的灯火还亮着,凑近了,还能听到她背诵阵法口诀的声音。
众人都有种恍惚的感觉。
好学是好事,可小师妹……未免也太?疯狂了吧。
她像是要在短时间内把之前落下的所有课程都一口气补回来一样,疯狂地吸取周围一切可以吸收的知?识。
……跟之前不?学无术的样子,可谓是两个?极端。
一个?是疯狂摆烂,一个?是疯狂卷,哪种状态都不?太?对劲。
这件事很快经?由玄衡子之口,传到了渡玄剑尊的耳中。
玄衡子捧着一盏茶,在氤氲的水雾里眯着眼道:“挽幽这孩子本就聪明,现在又?肯用功,进步得?极快,就是有一点不?好,她太?刻苦了,又?不?怎么爱惜身体,长此以往下去,必定会出问题,你身为师尊,该多?多?看顾着点才是。”
容渡面无表情道:“师兄,她至今还称呼我为尊者。”
玄衡子被茶水烫了一下,惊讶地抬起眼:“你还没有将她重新收回门下?”
容渡拧眉:“她不?愿意。”
玄衡子不?由责怪道:“这事能怪挽幽吗,你看看你自己,每天总摆着一张冷脸,谁看了不?害怕?”
容渡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始严肃地反省是不?是因为自己表情太?凶,才让谢挽幽迟迟不?肯再拜他为师。
但他心里其?实?另有一个?迟迟不?肯承认的答案。
那就是……谢挽幽真的再拜了别人为师。
并且她为了那个?新师尊,宁愿不?再拜自己为师。
为什么?
是因为谢挽幽的新师尊不?像他一样凶吗?
明明以他在剑道上的地位和权威,谢挽幽最该选择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容渡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久到玄衡子都开始频频打量他,见他蹙着眉思?考不?出答案,玄衡子无奈打断了他的思?索:“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往后对挽幽和颜悦色一些便是……我还有别的事问你。”
容渡这才回过神,以眼神询问。
玄衡子纳罕道:“你真的没有私下教导过挽幽阵法?”
容渡一怔:“并无。”
“那就奇怪了,”玄衡子捋了捋灰白的胡须:“挽幽进步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若真没有人私下教她,那么她必定是个?阵法天才。”
回自己所住的山峰时,容渡脑海里回荡的都是玄衡子方才所说的话。
进步太?快……如果没有人教她……必定是阵法天才……
容知?微蹙眉沉思?。
他心知?肚明,小徒弟并没有阵法方面的天赋,那么她为何能进步得?如此快?
是学得?刻苦……还是背后有人指点?
谢挽幽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容渡一时间理不?清头?绪,刚落在殿外,便有一个?弟子御剑而来,急匆匆将一封信呈给了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句:“渡玄师叔,您的信!”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连谁送来的信都没交代?。
容渡皱眉,接过了这封信,刚展开一个?角,就看到“碧霄”两个?字。
他眼皮霎时重重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124章 病发
大概是谢挽幽反复跟他提起过她现今拜入的宗门是?碧霄丹宗, 导致容渡在看到?这两个?字时,就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心口。
是?巧合吗?
近来修真界没发生什么大事,碧霄丹宗怎会忽然来信?
容渡不自觉拧起眉头,脑海中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另一种猜测。
还是?说……事情?真如谢挽幽所说, 她的确是碧霄宗主的小徒弟“谢晚”?
容渡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当时事发突然, 容知微和晏鸣殊将谢挽幽带离元空秘境时很快, 中途也没遇到?任何人,碧霄丹宗没道理会知晓谢挽幽的去处。
谢挽幽当然也可以?通过通讯符联络碧霄宗主,但谢挽幽自己也说过,她的乾坤袋落在了元空秘境,而通讯符应该也在乾坤袋中。
……否则她不会在自己提出要她证明自己是?碧霄弟子时,连一个?证据都拿不出来。
不然她大可拿出通讯符, 让自己直接与?碧霄宗主对话。
这中间就产生了一个?悖论?。
如果谢挽幽可以?联系到?碧霄丹宗,那她为?何不让自己跟沈宗主说话?
如果谢挽幽联系不到?碧霄丹宗, 那碧霄丹宗又是?如何知晓谢挽幽动向的?
容渡想不明白。
他目光冷冷地盯着手?中的信,脑海中思绪翻涌, 许久未动。
送信的玄沧弟子见他迟迟不看信, 神色中还多了几分迟疑, 似乎很难做出抉择,不由疑惑地开口:“渡玄师叔?”
容渡这才回过神,垂着眼眸低低嗯了一声:“我过会儿?再看,你先回去吧。”
他还没决定好究竟要不要看这封信。
它就像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盒子, 他难以?预料打开它后会引发什么后果。
它可能只是?一封普通的两宗往来信件。
它也可能是?碧霄宗主向他表示要接走谢挽幽的私人信件。
它蕴含着无限的未知。
容渡居然开始惧怕这种?未知。
如果是?后者,他又该如何应对?
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带走谢挽幽的。
已经错了一次了,还要再错一次吗?
放任魏满洲带走谢挽幽后, 谢挽幽所遭遇的事,还不够让他警醒吗?
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应和他:
是?的, 将她留在玄沧剑宗,这才是?最好的安排。
她羽翼未丰,又身怀冰灵根,就如同?一只怀揣着巨宝的小羊羔,修真界如今群狼环伺,放任她离开玄沧剑宗的庇护,她会死的。
炼丹有什么用?,若她遇到?绝对的武力,会有反抗之力吗,能保全自己吗?
那个?声音继续蛊惑道:
扔掉这封信吧,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玄沧剑宗有结界,就算碧霄丹宗事后向你讨要小徒弟,他们也进不来啊。
等谢挽幽修炼有成,有能力应对所有的恶意,再将她放出去也不迟。
你是?对的,你只是?不想让悲剧重蹈覆辙,你全都是?为?了小徒弟好。
她如今还年轻,难免会怪你,可这又如何呢?等她大道圆满,她一定会明白你的苦心。
碧霄宗主难道不知道谢挽幽身怀冰灵根吗,他只想着收一个?天?才徒弟,却不考虑谢挽幽的安危,他实在太自私了。
你是?对的……你才是?真心为?谢挽幽考虑……就那样做吧……
随着那些话音不断落下,容渡抿起唇角,眼睑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
他盯着手?中的信。
要丢掉它,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碧霄宗主若真的疼爱小徒弟,一定也会理解他的。
容渡这样想着,听到?那个?玄沧弟子为?难地回答:“不行?啊师伯,那个?碧霄弟子还在山下等你回信呢,好像这件事还挺急的……”
容渡的脸色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加难看。
究竟是?什么事如此紧急?
或许是?他想错了,碧霄丹宗只是?在修真界发现了什么异常,才会给他传信。
拆开,还是?丢掉?
容渡闭上眼,强压住心里生出那些恶念,再睁开眼时,他将信递给了那个?玄沧弟子,冷淡道:“你帮我看。”
“啊?”那个?玄沧弟子有些纳闷,但还是?老实地向他手?里的信伸出手?。
可当他即将触碰到?那封信时,他渡玄师叔忽然反悔了,快速缩回了手?。
玄沧弟子:“???”
容渡的呼吸稍稍变得有些急促,额角也浮现出一丝青筋,强撑着丢下一句“你先将那位碧霄弟子请上山,我需要一点时间回信”,便匆匆带着信件进了大殿。
“砰”的一声,大殿的门在不明所以?的玄沧弟子面前猛然合上了。
纳闷的同?时,那弟子又有些担忧。
师叔方才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不会是?风疹发作了吧……
他有些心虚。
因为?他来之前,其实偷偷摸过谢挽幽养的那只小灵兽。
没办法,真的太可爱了,还跟他撒娇……像他这种?没近距离接触过灵兽幼崽的剑修根本忍不住啊。
可他明明都用?去尘诀把?身上全清理了一遍,怎么还会惹得师叔发病?
以?前渡玄师伯犯病,都是?玄明师伯治的,他心里实在有点担忧,干脆先去了一趟玄明师伯所在的明心峰,打算去请玄明师伯过来看看。
刚落到?明心峰,他恰好遇到?了玄明师伯的二徒弟,向君泽。
他见周围没有其他人,急忙迎上去:“向师弟,玄明师伯在吗?”
向君泽正在晒一些药材,见他如此心急,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怎么了江师兄,是?渡玄师叔又犯了风疹之症吗?”
江初凯:“不知道,但好像挺严重,玄明师伯他……”
“师尊他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向君泽擦了擦手?,快步从药架后走出,语速很快:“不然我先过去看看吧,我以?前和师尊一起治过渡玄师叔的风疹,身上还有药。”
江初凯立即点头:“那你先去,我这就去找玄明师伯!”
向君泽应了一声,江初凯当即回身,御剑就要离开。
就在此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左肩:“对了,江师兄,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江初凯疑惑地回头,看到?向师弟对他露齿一笑。
容渡跌跌撞撞地进了门,抓着那封信,几乎是?踉跄着在跪坐在蒲团上。
他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对,强逼自己打坐,试图运起玄沧心法抵御那股从内心深处散发的恶意。
可如同?之前的许多次那样,接踵而至的幻象攥住了他的心神,拉着他不断坠落。
他看到?自己趴在深不见底的深渊边缘上,手?里死死拽着一截苍白的手?腕,混杂着腐臭味的腥风拂过他的脸畔,他听到?深渊下传来魔兽蠢蠢欲动的低吼声。
他知道,若就此放任那个?人坠落深渊,底下数不清的魔兽绝对会瞬间将那个?人分而食之。
他绝不能放手?……绝不能……
可无论?他多么用?力地挽留,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既定的结局,再次在眼前发生。
手?的主人在一点点滑落,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攥住那个?人。
身下的石头开始不断地晃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带着他们二人一起坠落。
那个?人便笑着说:“松开吧。”
他不松。
那人就伸出另一只血迹斑斑的手?,一根根地掰开他的手?腕。
那画面似曾相识。
恍惚中,他看到?自己也曾紧攥着谢挽幽的手?,要将她拉回宗内。
谢挽幽也是?这样一根根掰他的手?指,决绝而坚定地跟着魏满洲离开了。
为?什么没有拉住她?
明明可以?拉住的。
一滴汗水从容渡苍白的面容滑落,他的神色几乎有些茫然。
为?什么他明知那魏满洲不怀好意,却还是?一意孤行?地跟谢挽幽断了师徒关系?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才想起去找谢挽幽?
是?他,亲手?推谢挽幽走上了绝路。
容渡的唇瓣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他垂落的睫毛颤了颤,只觉喉间一甜,一股血腥气不断上涌。
容渡的眼前浮现出了两盏魂灯。
代表生命的微弱火光在不断摇曳,将熄未熄,他伸出手?,想要护住这点微弱的魂火。
就在此时,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边。
一个?含笑的声音落下:“这里太暗了,不如我为?你点两盏灯吧。”
眼前晃动的魂灯,化为?了真实,容渡已辨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心魔伪造的幻象,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过去。
可下一秒,那两盏光芒微弱的魂灯就在他眼前,彻底地熄灭了。
手?中紧攥的那个?人坠落了,谢挽幽的身影也彻底消散在了他眼前。
他茫然地站起身,深渊边缘处的石头在摇摇欲坠。
如今,那块支撑了他多年的石头终于断裂了。
他也向深渊坠落而去……
容渡猛地吐出一口血,大殿内顿时多了一片刺目的血色。
他身旁的人优雅地后退了一步,而后像来时一样,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谢挽幽轻巧地落在离渡玄剑尊住处不远的地方,望着远处露出一丝朱红底色的雪檐,心中有几分忐忑。
据封燃昼所说,今天?碧霄丹宗的信就该抵达玄沧剑宗了。
谢挽幽还不知道渡玄剑尊看了以?后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想提早过来看看。
拿到?信后,她就有证据跟渡玄剑尊解释了。
由于渡玄剑尊不喜欢小白,谢挽幽便将崽崽留在了离大殿有一段距离的灌木丛旁,让它玩一会儿?雪,等自己回来。
谢灼星一口答应,然后哼哧哼哧地从她身上攀了下去。
谢挽幽蹲下瞧它,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脑袋:“笨笨小老虎。”
明明可以?用?飞的,还一定要四爪并用?地爬下来。
可爱死了。
谢灼星辨认出娘亲这个?眼神是?要亲自己的意思,便晃着尾巴期待地看着她,仰起脸等着亲亲落下。
谢挽幽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这才勉强克制住了:“乖乖,等娘亲出来再亲。”
将小白留在原地,谢挽幽一边往渡玄剑尊所在的大殿走去,一边谨慎地用?去尘诀将全身上下清理了一遍,确保没有毛毛残留。
她回头望了一眼小白,它小小一团,正在撒欢地滚雪地玩,谢挽幽这才放心,加快了脚步。
刚转过一个?拐角,谢挽幽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点白色的衣角。
那衣角一闪而逝,谢挽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境。
她疑惑了一秒,便往大殿门口走去,殿门是?关着的,谢挽幽敲了敲:“尊者?”
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谢挽幽还想再敲时,忽然鼻尖一动,她仔细嗅了嗅,发现冰冷的空气中居然混杂了一丝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谢挽幽心下一紧,瞬间想到?了渡玄剑尊的心魔。
糟了……该不会是?渡玄剑尊的心魔发作了吧。
谢挽幽顾不上别的,直接推门而入,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一进门,谢挽幽就看到?渡玄剑尊昏倒在地,地面上还溅落了不少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