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他们绝对等不起。
而?这一点,谢厌应该也清楚,哪怕世界重开,重置时间线,他们必定也会再次遇到?这样的难题。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谢厌之所以取走那些?神器,就是为了在?上一个时间线帮他们集齐,然后……再送到?这个时间线,为他们节省时间?
谢挽幽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不然,光是一个天罡戟就要等十五年,集不齐神器,他们怎么打?开通天路?
可现在?的问题是,整个世界的时间都被重置了,如果?谢厌真给她留了东西,那么他得把?东西放在?哪里,才能躲过倒流的时间?
一个不会因时间倒流而?被重置的地方?。
一个超脱时间之外?的地方?。
一个……能永远定格的地方?。
第269章 忘川之下
谢挽幽盯着虚空的一处出了一会儿神?, 而后从身上储物戒里取出了一个黑匣子。
黑匣子里装的,正是神器之一——通冥令。
这是当初渺月送给?她的,说是十分重要,当时谢挽幽没有立即打开匣子, 使用通冥令进入幽冥, 正是因为不知道通冥令的正确用法, 不敢贸然进入,可如今……
谢挽幽指尖摩挲着匣子上的金色符文,若有所思地拿出通讯符,联络了渺月。
此?时正是深夜时分,渺月自然已经睡下了,接通讯的时候, 声音都还迷迷糊糊的:“唔?怎么啦?”
谢挽幽一只手按在黑匣子上,语气严肃地问道:“小兔子, 我问你,幽冥有时间的概念吗?”
“啊?你等等, 我醒醒神?, ”渺月刚睡醒就?被问了这样一个抽象的问题, 脑袋都成了一团浆糊,边揉眼睛边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你是说幽冥里有没有时间流动?吗?那肯定?是没有啊,幽冥是超脱三界之外的死地, 无数死魂淹没在忘川当中,忘川没有来处,也没有尽头, 时间在忘川里是虚无的,如同忘川一般, 永远停滞不前。”
渺月一口气说完,捋了捋头发?,顺便一脚踹开旁边栾湛摸过?来的手,披衣走下了床,正色问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没什么,就?是想验证一下我的某个猜测,”谢挽幽深吸一口气,又问:“也就?是说,假设我要把整个世界的时间倒退回一年之前,只要我把东西存放在幽冥,那个东西是不是就?不会跟着倒流的时间一起回退?”
“啊?”渺月挠了挠头,差点跟不上谢挽幽的思路,迟疑道:“……理论?上来说,这的确是可行的,但是——”事情怎么突然绕到回溯时间上去了?她这好姐妹不会又要干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了吧?
得到答案,谢挽幽眯起眼,低声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谢挽幽手指拂过?黑匣子的棱角:“我得下幽冥一趟。”
这么突然?渺月愣了愣,随即点头:“好,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去?”
“尽快。”
如果猜想成立,所有的神?器……现在应当都在幽冥当中。
结束通讯后,谢挽幽独自坐在书房里,出了很久的神?,直到门口传来一点动?静,方?才拉回了她的思绪。
谢挽幽恍然回神?,看到门扉被拉开了一些?,视野当中出现了一对白绒绒的耳朵。
那对毛耳朵在她的目光里抖了抖,随即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半遮半掩地小小声地问:“娘亲,小白可以进来嘛?”
谢挽幽不由?笑了笑:“可以,小白宝宝快进来吧。”
谢灼星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他还没谢挽幽的桌子高?,走到桌边后,谢挽幽只能看到他抖动?的耳尖。
谢挽幽看着他踮起脚,献宝似地往桌上放了几?枚红色的灵果,灵果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显然是刚刚被幼崽洗过?。
谢灼星双手扒着桌子,灰蓝色的圆眼睛弯了弯:“送给?娘亲吃~”
“谢谢小白,”谢挽幽对他招了招手:“娘亲要抱着小白吃果子。”
谢灼星就?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开心地爬到了谢挽幽的膝盖上坐好,谢挽幽一手揽着他的小身子,一手拿过?桌上的灵果啃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弥漫开来,口齿生香。
“好吃!”谢挽幽跟谢灼星贴了贴脸:“小白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觉呀?”
谢灼星晃了晃腿,舒适地眯起眼:“小白睡不着,就?想来看看娘亲。”
他看到了桌上放的黑匣子,便好奇地问:“娘亲,盒子里面装着什么呢?”
“是通冥令,娘亲打算去幽冥一趟。”谢挽幽摸了摸谢灼星柔软的银发?,心中忽而一动?,好似无意地问:“小白觉得怎么样?”
谢灼星歪了一下头,眼中多了几?分迷茫:“娘亲,幽冥是什么地方??很远吗?”
谢挽幽耐心同他解释:“不远,幽冥是凡人死后魂魄会去往的地方?——当然,娘亲要去幽冥,是有别的安全途径的,小白不用担心。”
谢灼星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犹豫,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抿唇问道:“那……幽冥是不是有很多鬼?”
见谢挽幽点头,谢灼星头顶的耳朵抖了抖,小声说:“其实,小白是因为做了噩梦才会睡不着觉的。”
他看向黑匣子:“梦里有很多黑影,看上去很可怕,它?们都追着小白,小白想跑,但身体很重,小白一直都在下沉……”
他眼中浮现出一丝担忧:“娘亲,你打得过?那么多的鬼吗?会不会很危险?”
谢挽幽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小脸:“不危险,娘亲一拳打一百个鬼。”
谢灼星忍不住笑,把脸埋在谢挽幽的脖颈里蹭了蹭。
谢挽幽倒真没骗他,普通人进幽冥的确很危险,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被幽冥的阴气逐渐侵蚀。可她又不是普通人,她体内有雪凤神?魂,根本无惧幽冥阴气。
要说害怕,幽冥的鬼物反倒更应该怕她。
唯一要担心的,恐怕是忘川了,沉入忘川太久,可能会跟其他魂魄一样,逐渐失去这一世的记忆。
谢挽幽想,看来到时候不管有没有找到神?器,她都得及时出来。
看着谢灼星,谢挽幽忽然想起了祖师爷的提示——祖师爷说,破局的关键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不是指小白,而是指她身上携带的通冥令?
谢挽幽:“……”
这提示未免也太隐晦了,若不是她今天灵光一闪,谁能想得到啊。
谢挽幽行动?力很强,决定?好要去幽冥一趟后,立即着手安排相关事宜。
神?启有玄沧剑宗盯着,谢挽幽还算放心,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去人间治疗疫病的沈宗主了。
好在玄沧剑宗额外派了人保护沈宗主,谢挽幽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神?器出世会引发?天地异象,因此?谢挽幽特意选在玄沧剑宗打开黑匣子。玄沧剑宗外有祖师爷设下的护山大阵,能有效阻隔其他人的窥探。
封燃昼还想陪同谢挽幽一同下幽冥,却被谢挽幽坚定?拒绝了,开玩笑,封燃昼一个堕魔的神?兽混血,下幽冥后只会加速被阴气侵蚀,她可不想去幽冥一趟,出来后就?变成寡妇。
玄沧剑宗众人也有想陪谢挽幽下幽冥的,也被谢挽幽拒绝了。
幽冥不比寻常秘境,活人进入,总归难逃阴气侵蚀,就?不要徒增伤亡了。
临行前,玄极真人点燃了一炷香,严肃地同谢挽幽道:“不管结果如何,你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回来。”
谢挽幽应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看向手中的黑匣子。
黑匣子上的金色符文散发?出浅淡的光芒,与她身后的拂霜剑交相辉映,啪嗒一声,谢挽幽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了匣子。
不详的黑气从匣子中溢了出来,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般,黑匣子的开启,同样释放出了非同一般的东西。
几?乎是同时,玄沧剑宗上空便汇聚而来了一道厚重的乌云,紫色的雷光炸出轰然巨响,谢挽幽眼皮都没抬一下,将?手指探入黑匣子当中。
她触碰到了一个无比寒凉的东西,冰冷到似乎要将?魂魄都冻结,谢挽幽收拢手指握紧,将?它?从匣子当中完全取出。
萦绕着黑气的令牌被她紧握于手中,谢挽幽举着它?指向虚空的某一处,便有一道道黑色的雾气从令牌中溢出,勾勒出一扇漩涡状的冥府之门。
谢挽幽同封燃昼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步入门中。
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头顶的紫雷轰然炸响,蹲在封燃昼肩上的谢灼星怔忪地抬起爪子按了一下胸口,分不清方?才那一瞬间的心悸从何而来。
谢挽幽刚踏入大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而后,耳边便传来无数不知名的尖啸嚎哭声,刺得谢挽幽的耳朵隐隐作痛。
她往前踏出一步,像踩中沼泽一般,猝不及防地深陷了下去,同时,一股刺骨的寒意沿着她的脚背瞬间攀了上来。
谢挽幽急忙拔出脚,御剑而起,幽冥没有灵力,她消耗的是她储存在丹田当中的灵气。
等她飞到高?处,谢挽幽这才看清她刚刚踩到的是什么地方?。
黑漆漆的河流蜿蜒无尽,两岸红色花朵在白骨之上娇艳盛开,她刚刚一脚踩进去的地方?正是传说中的忘川之河。
幽冥没有光,天空阴沉沉的,黑色的雾气到处弥漫,时不时就?有一个面容模糊的鬼头浮现其中,忘川当中同样满是挣扎浮沉的众鬼,有的死魂不甘沉沦,在痛苦当中哭嚎尖啸,有的死魂则已放弃抵抗,安静地沉入忘川之中。
好一出万鬼齐悲的恐怖景象。
谢挽幽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疑似存放着神?启的地点,她略过?彼岸花海的上空,入目的除了盛开得邪异的彼岸花与头骨,其他一无所获。
谢挽幽觉得,谢厌应该不会把神?器放在彼岸花海里,那样太难找了。
——可是这里除了彼岸花,就?只剩忘川之河了。
正当谢挽幽停在原地思考的时候,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道无比阴冷的气息,她当机立断地躲开,回身才发?现是一只长着数百颗鬼头的幽冥生物。
生魂进入幽冥,就?像一块香饽饽被丢入一群饿狼当中,是很容易被死魂攻击,而后吸取阳气的。
谢挽幽击退了这只幽冥生物,可她的存在引起了越来越多幽冥生物的注意,不断有幽冥生物朝这边涌过?来,谢挽幽要保留一部分灵力,且战且退,应付得越发?吃力。
越是这种时候,谢挽幽便越是冷静。
如果她是谢厌,她会把神?器放在什么地方??
谢挽幽目光深了深,在尖啸的幽冥生物朝她扑来时,调转方?向,一头扎入了忘川当中。
整个幽冥一览无余,若说有什么地方?她没去过?,那就?只有忘川之下了。
况且,小白也提到过?,他在梦里一直下沉——既然是下沉,所处的位置就?应该是忘川之中。
谢挽幽感?到一股沉重的力量在拖着她下坠,谢挽幽咬牙没有抵抗,努力稳住身影,避开四周围拢过?来的黑影。
随着她沉得越来越深,四周的鬼哭声逐渐消失了,耳边变得死寂,她往下看去,发?现忘川之下竟不是全然的漆黑,而是渐渐浮现出一缕微光。
谢挽幽很快发?现,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随着她的靠近,那点微光开始游曳,像是在指引着她前进,谢挽幽跟着微光前进了一会儿,忽而感?到拖拽着她下沉的重量消失了,她浑身一轻,再睁开眼,发?现她四周的空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的景色不再是满载着死魂的忘川,而是……一座破败的宫殿。
仿佛被大火灼烧过?一般,宫殿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谢挽幽沿着断壁残垣拾级而上,进入了主殿当中。
主殿的最高?处,原本该放着王座的地方?,此?事却放着一副黑色棺椁。
谢挽幽好像突然有了某种预感?,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急切地登上了高?台,来到了那副棺椁边。
棺盖并未钉死,敞开了一半,露出了黑漆漆的内里,谢挽幽愣愣地走上前,从未感?到脚步如此?沉重过?。
她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靠近。
可当她终于站在棺椁旁边,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尸骨,而是一面布满裂痕的镜子。
破碎不堪的镜子上溅满了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它?静默无声地躺在棺椁当中,仿佛已等待了许久。
这面镜子,谢挽幽曾在太微宫留存的画像上见过。
古朴的镜框上?绘着繁复花纹,形似符文的“溯”字位于最上方,荆棘般的笔画蜿蜒而出, 缠绕着整个镜身。
正是百年前于太微宫离奇失踪的……孽镜台。
孽镜台, 她?找到了, 而孽镜台上?碎裂的纹路无不?彰显着它已经?被使用过的事实。
是真的,这个世界,真的曾被谢厌回溯过一次。
孽镜台上?的血迹是谢厌的吗?为了回溯时间,让一切重来?,他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谢挽幽难以想象谢厌做了什么?,孽镜台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她?双手撑在棺椁上?,心头的窒闷感不?断上?涌, 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感几乎喷涌而出。
一滴泪落在了孽镜台支离破碎的镜面上?。
这滴泪渗透进孽镜台上?的裂隙当中,镜面忽然散发出一缕血色微光, 映得谢挽幽逐渐朦胧的视野亮了起?来?。
谢挽幽愣了须臾, 忙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低眼看去?,发现凝固在孽镜台表面的污黑血迹竟逐渐变得鲜艳,并诡异地在镜面流动?了起?来?。
血雾如水墨般散开?,孽镜台猛然爆发出的光芒瞬间将谢挽幽的身影完全笼罩。
谢挽幽被这光芒刺了一下眼睛, 再睁眼时,面前的场景突然一变,从破败的宫殿转变为一个荒僻的小院。
她?落在地面上?, 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中又有一丝熟悉的建筑。
荒败的庭院毫无生机,天空是阴沉的, 看不?到光亮,寒风卷着枯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更显出了一阵窒息的死寂。
谢挽幽往前走了几步,逐渐认出了这个地方。
这是……谢家?
她?怎会突然回到了这里?
谢挽幽还没深入细思?,一道满是恶意的声?音从门?扉里传了出来?,拉回了她?的思?绪:“滚开?!小杂种,还嫌拖累得我不?够?要死你自己死,我可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永无出头之日!”
另一道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则满是哀求:“娘亲,你带小白一起?走,好不?好,不?要丢下小白,小白不?想独自留在这里……”
谢挽幽心中一动?,隐约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处,她?快步上?前,正要破门?而入,那扇破败的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谢挽幽看到“她?”斜挎着个小包从门?里走出来?,恶声?恶气地冲着门?里吼道:“别跟出来?,跟出来?就?打死你!”
她?骂完,径自穿过了立在她?面前的谢挽幽,谢挽幽这才发现,她?在这里是隐形的,其?他人看不?到也摸不?到。
谢挽幽朝着门?里看去?,就?见一小团脏兮兮的灰影冲了出来?,咬住了“她?”的衣角,徒劳地挽留着“她?”,全身上?下唯一干净的灰蓝色眼睛里满是泪水:“娘亲,求求你,不?要丢下小白。”
“她?”头也不?回,一掀衣摆,粗暴地甩开?了灰团子。
“我偏要丢下你。”
爬上?墙之前,她?恨声?说道:“你已经?拖累我太久了,小怪物。”
灰团子还保持着被她?甩在地上?的姿势,呆呆地流泪。
“她?”跃下了墙,身影彻底消失在灰团子的视野里,可它仍执拗着那面墙,像是在期待母亲能够能回心转意,带它一起?离开?这个满是恶意的地方。
可它终究只等来?了失望。
它被唯一的亲人,永远地抛下了。
谢挽幽在它身边蹲下,伸手想要摸摸它的脑袋,当谢挽幽的指尖触碰到它时,谢挽幽听到了它满是恐惧和悲伤的稚嫩心声?。
不?要离开?我……
不?要只留我一个人……
离开?了娘亲,我一定会死的……
失去?唯一庇护者的恐惧笼罩在它的心头,令它做出了一个将让它后悔终身的决定。
“……只要我跟婆子说了这件事,婆子就?会把娘亲带回来?吧?”
“只要娘亲回来?,我们就?不?会再分开?了……”
怀揣着这样简单的希望,它爬了起?来?,朝着屋外跑去?。
可它完全没有想到,丢下它独自出逃的娘亲的确被抓回来?了,可盛怒的王婆子却不?肯轻易揭过这件事,出手教训娘亲时,下手越来?越重,越来?越肆无忌惮。
它惶恐不?已,弓着小小的身体,冲上?去?想要保护娘亲,可它一次次地被踹开?,一次次被拳头狠狠砸在头上?、身上?。
它的眼前逐渐被血色笼罩,连带着视野里的娘亲也被鲜血淹没,它徒劳地朝着愈发模糊的身影伸出爪子,眼前的场景渐渐变黑。
谢挽幽面前的场景也随之暗了下来?。
散发着血色光芒孽镜台掠过她?的面前,再次爆发出夺目的光芒。
她?身边的场景迅速变幻,这次,她?落在了一处乱葬岗当中。
凄凉的孤月当空,乌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远处,满身血污的小白动?了动?,逐渐从昏厥当中醒来?。
睁眼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恐怖环境,它显然害怕极了,忍着身上?的疼痛小声?地呼唤:“娘亲?娘亲——”
除了树林当中扯着嗓子怪叫的乌鸦,没有任何人回应它。
小白的声?音里带上?了哭音:“娘亲,小白错了,你不?要不?理小白……”
它攀着身下的泥土,努力往前爬,随着它的动?作,一群乌鸦忽然从不?远处惊飞而起?。
它们原本围着吞吃的“东西”也随之显露出形貌。
那是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骨,被人潦草随意地用草席一裹,露在外边的半条胳膊已经?被不?知名的野兽啃出了白骨,她?的头颅歪向一侧,脸被啃食了半边,剩下的那只的眼睛半睁着,无神地看向天空。
尽管如此,小白还是认出了这具尸身是谁,它睁大了眼睛,随即疯了一般,挣扎着扑向那具尸骨。
“娘亲!”
它小心地晃了晃尸身的“肩膀,眼中有泪水滑落:“不?……不?要这样,娘亲,你醒醒,你醒醒——”
它将自己的脸贴在尸体剩下的半张脸上?,试图感知到属于母亲的气息,可不?管它再怎么?尝试,得到了依旧是令它感到恐惧的结果。
娘亲死了。
那个一直待它不?好,一直视它为累赘的人死了。
小白几乎是茫然地看着这具尸体,忽然间无法将她?与娘亲联系在一起?。
它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娘亲从前受伤,都会喝自己的血治病。
以前能治好,现在也一定能治好!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它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将自己的爪子咬出一道很大的创口,而后举着流血的爪子递到尸体的嘴边,拼命地将自己的鲜血喂到尸体口中。
然而最终,奇迹依旧未能发生。
它反复撕开?愈合的伤口,任凭自己的鲜血流淌,从最开?始的期待,到最后的麻木,它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
五天,它喂了娘亲五天的血,可这次,再多的鲜血也换不?回娘亲的性命。
它几乎耗空浑身的血液,察觉到自己越发虚弱的时候,它甚至有点庆幸地想,就?这样死去?也好,死在娘亲的身边,也好过独自留在这世间。
彼时的小白还不?知道,它是神兽混血,就?算耗尽了全身的鲜血,它身上?的神兽血脉也不?会让它就?此死去?。
又过了三天,它从失血过多的昏迷中醒来?了。
身旁的娘亲身上?又围满了啃食她?尸骨的禽鸟。
它拼命赶走了这些野兽,执拗地坐在娘亲的尸骨身边,又枯守了十天。
十天之后,恰是一个大雨天。
它冒着大雨,用爪子一点点地挖出了一个坑。
雨声?淅沥,它爪子上?的血迹没入雨水当中,消失不?见。
血肉模糊的尸骨逐渐被漆黑的泥土掩埋,它浑身湿透,蹲在母亲的坟包前,不?再哭泣,眼中唯有麻木。
因它的一念之恶,它终究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这是所有罪恶的源头,也是他一生悲剧的开?端。
雨幕朦胧了小小的身影,它一步步走出了乱葬岗,就?此,开?始了一生的流浪。
最开?始,它靠着偷东西,吃别人剩下的食物为生,后来?,它血液的治疗效果被人发现,它被人抓住,放到拍卖行?上?拍卖。
最后,它被神启派往修真界的探子注意到,探子买下了它,献给了神启的首领——大祭司。
天元宗主几乎是惊诧地打量着被关在阵法里的幼崽,不?可思?议地对大祭司道:“它难道就?是——”
“是天曜的子嗣,不?知为何流落在外,”大祭司声?音里透出浅浅的笑意:“看来?连上?天都眷顾于我们,竟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惊喜。”
小白蜷缩在阵法当中,麻木地看着这两人,彼时,它尚未意识到,迎接它的将会是多么?残酷的命运。
神启精心地将它饲养了起?来?,不?多时,便计划对它进行?各种试验。
然而当时小白还未满五岁,体内灵力无比微弱,神启对此并不?满意,天元宗主便利用《混元神典》中记载术法,强行?将无比庞大的力量灌入了它的体内。
其?中的痛苦难以言喻,小白小小的身体几乎要被这股力量撑得炸开?,它疼得翻滚,疯狂撞着阵法,神启的炼丹师站在一旁,却是满脸笑意地看着这非人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少?天,到最后,阵法里满是爬动?和翻滚留下的血痕。
孱弱的幼崽消失了。
一只指甲劈裂的苍白手掌撑在了碎裂的石块上?,散乱的银发染着鲜艳的血红,青年抬起?脸,露出一张削瘦苍白的面容。
天元宗主满意地递过去?一张手帕:“你成功地撑过了第一次力量传输。”
他打量着青年的面容:“既然化成了人形,就?给你取一个名字吧,你父亲的代号是‘天曜’,那就?给你取——”
“我已经?,给自己取好名字了,”青年的声?音无比沙哑,他看着自己骨节修长?的陌生双手,没什么?表情道:“就?叫谢厌吧。”
他是被至亲厌恶之人,没有任何人曾期待过他的诞生。
所有人都厌恶他,就?连他自己,也厌恶自己的存在。
他如今在神启所感受到的痛苦,是否就?是上?天对他害死至亲的惩罚?
就?这样在罪恶和痛苦中堕落吧,反正,他对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期待和留恋了。
意外捕获谢厌后, 神启如获至宝,在谢厌身上做了一系列试验。
自?始至终,谢厌都?消极以对,没死, 就继续消沉地?活着, 死了, 反倒是另一种解脱。
然而,他的混血之躯实在太过强悍,哪怕他毫无求生的意志,他的身体依旧会本能地?在一次又一次超负荷的折磨下?加速恢复。
就这样,谢厌奇迹地?完成了大半试验,神启有意往灭世杀器的方向上培养他, 时常在试验结束后让他与其他混血对战,试图培养他的凶性与战斗力。
谢厌并未如他们所愿, 他进入比斗场,从不?像其他混血一样拼尽全力地?对战, 要么?故意露出破绽, 引诱对手来?杀自?己, 要么?立在原地?,沉默地?等待致命的攻击落到自?己身上。
神启对此大为恼火,在谢厌身上施加了无数惩罚,可那些折磨人的刑罚落在谢厌身上, 收效甚微。
谢厌不?怕死,在这世上也没有任何牵挂的事物,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害怕了。
害死生母的愧疚和自?厌始终如影随形地?笼罩在他心?头, 在他心?中,他受到的这些刑罚甚至不?是受苦, 而是赎罪。
饶是神启手段频出,竟也奈何不?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在谢厌身上打下?了傀儡咒术,借此操控他的身体,将他转变为傀儡。
被关在神启的第二年,谢厌第一次被神启派了出去,执行他作?为试验品的第一个任务——去往碧霄丹宗,窃取位于藏书阁的第四卷 《混元神典》。
其实?那并不?叫“窃取”,以谢厌的能力,他进入碧霄丹宗便?如入无人之境,无人能阻挠他的脚步,哪怕是阵法重重的藏书阁,也抵不?过他随手一击。
第四《混元神典》轻易到手,天元宗主却不?知满足,出于某种恶意的私心?,他令谢厌火烧藏书馆,要将碧霄丹宗的百年底蕴付之一炬。
谢厌却迟疑了,看着前赴后继地?扑上来?救火的碧霄弟子,他第一次生出了反抗的念头,压着被操纵着抬起的手,不?肯按傀儡指令照做。
这点微薄的反抗自?然激起不?了任何水花。
藏书阁在瞬间成了一片火海,谢厌独自?立在燃烧的火光当?中,紧握的手指在手心?掐出了血痕,鲜血一滴滴落下?,他的背影在涌动的热浪当?中逐渐扭曲模糊。
灼目的火光逐渐消散,谢挽幽眼前的场景开始快速交替。
碧霄丹宗的那场大火只?是一个开端,在此之后,神启越发频繁地?派遣谢厌外出行动,谢厌的手上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无数人的鲜血。
最?开始,是去暗杀某些影响到仙盟利益的势力首领,随着神启的野心?越来?越大,他们开始逐渐不?满足于修真界,妖界和魔域的版图也全都?被纳入了神启的野心?当?中。
仙盟不?断蚕食着修真界,很快就成了修真界当?中最?为庞大的势力,而在妖界当?中,神启暗中扶持六皇子上位,实?则操控六皇子,成为了妖界的实?际掌权者?。
谢厌是暗杀者?,是刽子手,是一人可挡千军万马的怪物,是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