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修长的指骨一顿,裴季泽抬起眼睛看她一眼,恰好对上她清澈如水的眼眸。
“我那死鬼前夫临走前也盼着我同旁人成婚生子,安稳一生。”她用涂了丹蔻的指尖拨弄着他凸起的喉结,“甚至,连成婚的对象,都替我寻好了。”
裴季泽沉默良久,缓缓问道:“那殿下,怎不听他的?”
她并未回答,张嘴含了樱桃入口。
贝齿轻轻一咬,饱满多汁的樱桃瞬间被碾烂,冰凉酸甜的汁液溢满口腔。
他的眸光落在她被樱桃汁液微微染红的唇上,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下,忙偏过脸去。
她瞥了一眼他手里冒着丝丝凉气的冰碗,撒娇似地望着他,“我要吃冰。”
他想也不想拒绝,“不行。”
话音刚落,她的手落在他手上,捉着他微凉的手送了一块冰块入口。
明媚的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她微眯着眼睫,神情惬意地像一只猫。
可很快地,牙齿受不了凉,微微湿了眼睫的女子捂着自己的左脸颊,口齿不清地叫了句“疼”。
他立刻将碗搁到一旁去,宽厚的手掌托起她雪白小巧的下巴,微微蹙眉,语气中透着心疼,“说了不要吃冰,总这么不听话——”说到这儿,住了口,薄唇紧抿着。
谢柔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口中的冰块故意咬得咯吱作响。
他见状,立刻把手递到她嘴边,“吐出来。”
她偏不吐,赌气似的望着他。
他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轻轻用力,被迫张开嘴巴的女子看着他将自己冰凉的手指探入她口中,用指腹轻轻地磨着她发痛的那颗大牙。
口腔中的樱桃似乎也被捣碎,糜烂不堪,鲜艳的樱桃汁液顺着她嘴角溢出来。
谢柔嘉想起某一年夏日,也是这样的午后,她拉着他偷偷跑出去玩,因为贪凉,吃了许多的冰块,最里侧的那颗大牙齿疼得像是有人在吃她得牙齿。
他用指腹不断地去磨那颗牙齿,神情也如同现在,如临大敌一般。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夏天。
她被他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的全都是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
正愣神,他已经抽回手指,轻声问:“还疼吗?”
她微微凑近些,“吹吹。”
他迟疑着低下头,正要替她吹一吹,她趁他不注意,又塞了一块冰到嘴里,捧着他的脸堵住他的唇。
一股子凉意顺着舌尖滑入他口中。
他愣了一下,反客为主,将她口中的冰块卷入自己口中。
冰块在二人口中融化,说不清他究竟是在吃冰,还是在吃她的舌。
等到两人清醒时,他已经将谢柔嘉压在榻上,眼眸里的欲望几乎要溢出来。
面颊潮红的女子伸出手抚向他脸上的银色面具。
指尖才触碰到冰凉的面具,霎时清醒过来的男人一把捂住她的手,松开她细伶伶的雪白手腕,哑声道:“抱歉,冒犯了。”
谢柔嘉闻言,缓缓阖上眼睫。
他松开她的手腕,有些失神地望着她的脸。
半晌,榻上的女子轻启朱唇,“我突然想起有一回,我跟我那死鬼前夫吵架。我很生他的气,同旁人说他身上的疤痕叫人瞧着作呕。”
他闻言,转过脸去,喉结不断地滚动。
“其实,我说的不过是气话。”
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洇红的眼角溢出,没入到乌黑的鬓发里。
她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面颊上,哽咽,“他在我眼里,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男子,我当时就是气不过,气不过他那样待我。”
同样红了眼眶的男人伸出指骨抹去她眼角不断溢出的泪珠,哑声道:“也许,他并未怪你。”
“是吗?”她蓦地睁开眼睛望向他,“公子不是他,又怎知他的想法?”
裴季泽并未作答,俯身下想要吻她。
就在这时文鸢突然入内,回过神来的裴季泽猛地直起腰,哑声道:“方才的事很抱歉。时辰不早,我该走了。”言罢起身要走,被谢柔嘉叫住。
他没有回头,“我明日再来瞧殿下。”
“公子不愿同我好,我自是不会勉强公子。”背后的女子声音突然变得很冷,“我的腿也已经好了,以后公子莫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回家的太晚了,更新晚了。
如果不出意外,还有两章估计正文完结。
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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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面具的裴季泽脸上更是捂出薄薄一层汗来。
他最终忍不住回头,却撞进一对清澈如水的凤眸里。
眼神倔强的女子就那么望着他, 嫣红饱满的唇紧抿着, 仿佛恨他到极点。
裴季泽下意识向前一步, 却在即将靠近时停下。
明明不过半尺的距离,他却怎么也跨不过去。
也不知站了多久,暮色渐沉,院子里的光一寸寸暗淡下去。
这时一阵凉风拂过, 院子里的花草扶疏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赶走了院子里的燥热与蝉鸣。
一只雪白的猫儿不知从哪儿跑来,几个箭步窜到裴季泽跟前, 激动得围着他“喵喵”叫个不停。
正是儿茶。
裴季泽垂眸望着正撕扯着自己衣摆的小猫, 沉默良久,看也不敢看榻上的女子一眼,哑着嗓子说了句“殿下多保重”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直到那抹高大的人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谢柔嘉才收回视线, 伸手把有些茫然的儿茶抱进怀里, 轻声安抚, “你放心, 这一回, 他不会不要你。”
那日过后, 裴季泽未再出现在都护府。
他的日子再次恢复平静, 平日里教导附近牧民的小孩读书写字,偶尔闲下来时去附近走一走。
只是, 他变得比从前更加沉默。
锦书时常看着自家主子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看星星。
前些日子, 自家公子天天往都护府跑, 虽未与公主相认,可到底是高兴的。
可自打那日回来后,反倒是丢了魂儿一般。
其实明明公主对公子还有情,只要公子不说,公主永远不知卫公子还活着,为何非要跟自己较这个劲。
哎,他实在不懂公子究竟在想什么。
这天夜里,裴季泽又坐在一处土坡上看星星,长生提着酒来找他。
几杯酒下肚,长生忍不住道:“先前你觉得她不是为你而来,不肯见她。如今你既已知晓她心里有你,为何不同她相认?”
裴季泽闻言抿了一口酒,望着极北之处的一颗星星不作声。
“裴季泽,你究竟还是不是个男人!”
长生见不得他二人这样相互折磨,”我若是你,现在就回都护府。”
“他还活着,”裴季泽收回视线,声音说不出的落寞,“就在朔方。”
他是谁?
长生正要询问,突然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卫昭。
卫昭竟还活着!
心中激动难以抑制的男人转了好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你几时发现卫昭还活着的?”
“我见过他。”
那是裴季泽来朔方的第一年,某一次出城时无意中在人群中瞧见一个同卫昭的背影极像的男人。
当时他正忙着与突厥交战,并未过多留意。
后来战事结束后,他留在朔方没有回去,再次遇见那个男人,只是跟丢了。
“你一直都在追查他的下落,”长生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是在为她追查卫九的下落?”
他实在不理解眼前的男人,明明那样喜欢她,却费劲心思为她寻另一个男人。
这种感情实在叫人费解。
裴季泽不置可否,“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也许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卫昭明明在江南受伤,可人却出现在朔方城内,而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寻到卫昭时来朔方。”
长生听闻后沉默良久,走到他面前,“你不争一争,怎知你争不过他?”
裴季泽抿了一口酒,嗓音沙哑,“其实,她能来朔方,我心里很高兴。这一回,我就当她是特地来瞧我的。”
长生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感情的事情旁人也好置喙。
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先回去了。”
“你先别同她说,”裴季泽叮嘱,“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免得她失望。她那个人看似坚强,实则心底最脆弱。”
长生长叹,“不知为何,你口中的殿下,同我认识的殿下好似不是同一个人。也许,她从来都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
长生走后,仍旧坐在那儿看星星的裴季泽想起那一年,他初次来长安。
初到长安,被人孤立的少年正坐在曲江池边思念着自己的母亲。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他身旁坐下,娇声娇气,“你怎坐在这儿,没人陪你玩吗?”
从不爱跟人说话的少年鬼使神差,“我不喜欢长安。”
“长安多好啊,你瞧,长安有曲江宴。”她将一个糖人递到他面前,“若是没人陪你玩,你来找我,我必定罩着你。”
裴季泽忍不住抬眸看她一眼。
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舔着一个糖人,见他望来,弯着眼睛笑,模样像极他从前养过的一只小猫。
裴季泽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女孩,耀眼地就像是这世上的太阳。
后来他才知晓,她便是太子殿下的同胞妹妹,安乐公主谢柔嘉。
第一回见到她落泪时,他不知怎的心就疼了,当时在心底暗暗发誓,只要有他在,绝不会叫她落泪。
可到头来,总害她掉眼泪的却是他。
这一回,他将那个男人好好地送到她跟前,也算是给这十几年来的纠葛一个结局。
希望往后余生,那个男人都不再叫她掉一滴眼泪。
这辈子,他与她,也就到头了。
长生刚回都护府,就听下人禀报:公主要见他。
长生知晓她定是为裴季泽一事,想了想,去了她的院子。
才入内,他就瞧见正站在廊庑下逗猫的红衣女子。
还未等他行礼,便听她询问,“你去瞧他了?”
长生不置可否,“我有一事,想要请殿下解惑。”
谢柔嘉头也未抬,“何事?”
长生道:“殿下对卫九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谢柔嘉闻言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
半晌,她站起身,“我认识阿昭时,便知晓他是我的兄长。长生将军认为我对自己的兄长能有什么心思?”
长生这话算是听明白了,正欲说话,又听她道:“我已经不想等了。”
“殿下这是要放弃他?”长生忍不住替裴季泽打抱不平,“他等了殿下那么多年,殿下不过才等半个月就——”
“谁说本宫要放弃,”她望着月光下盛开的蔷薇花,轻轻摩挲着腕骨处冰凉的串珠,“劳烦长生将军再帮我只做一件事。”
还有两个月就是她二十一岁的生辰,从十五岁到二十一岁,她已经蹉跎六年。
余生很短,她不想再接着错过。
他哄骗她那么多回,这一回,她也要骗他。
半夜,草原稀沥沥下起雨来。
大雨延绵数日,将暮夏最后一丝炎热也冲淡。
长生自那晚走后,很久都没再来过。
这日一早,裴季泽忍不住又进城去。
只可惜他在小酒馆坐到晌午,终是没能再等到自己想要见的人。
她那个人一向如此,说了不要他,就绝不回头。
如此也好,断到此处再好不过。
失魂落魄的裴季泽策马出城,才回到住处就见锦书在毡帐门口不断地徘徊。
一见到他回来,锦书便急急上前,“公子,公主已经决定去突厥和亲,恐怕这会儿已经到关外。”
裴季泽一听立刻慌了,甚至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就立刻策马入城。
直到他的身影在草原上化作一个原点,锦书弯腰将地上的一只猫儿抱起来,伸手轻抚着它的脑瓜子自言自语,“我也不是要故意骗公子,我就是实在看不下去,公子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猫儿喵喵两声,像是在回应他。
已近黄昏,乌金似的落日缓缓沉到地平线,眼前便只有火烧一般的鳞云。
大片大片漫无边际的黄沙,风裹挟着尘土飞扬,一行送亲的队伍行在荒无人烟的大漠。
“他会来吗?”
马背上的年轻将军看向马车,“他会来吗?他那样聪明的人,只要略微想一想,就知晓和亲一事是假的。”
“他不会不来的。”马车里传来女子低柔的嗓音,“他若是不来,他就不是裴季泽。”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马蹄。
长生回头,只见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一个墨点。
墨点迅速地移动着,渐渐地化作一身骑白马的男人。
是裴季泽。
他真来了!
他为她的公主而来。
马蹄在天边扬起阵阵黄沙,他纵马疾驰一骑绝尘。
落日黄沙下,马背上的男人犹如落拓的江湖剑客,脸上戴着的银色面具泛起白光,耀得人睁不开眼。
长生似笑非笑,“你来做什么?”
他眸光紧紧盯着马车,“抢亲。”
话音刚落,描金的马车车门被人推开,一袭绯红嫁衣的金枝玉叶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款款走下马车。
这是她第二次穿嫁衣。
裹着黄沙的狂风卷起她曳地的衣角,艳红衣袂乱舞。
头戴凤冠的女子抬睫望着马背上的男人,如同从前一般,笑得得意又俏皮,“你是来抢我的吗?”
裴季泽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殿下不能去和亲。”
“本宫若是执意要去呢?”谢柔嘉扬起雪白的下巴,“给本宫一个不去和亲的理由。”
他不作声。
落日余晖中,天色就这么一分一分沉下去。
他眸中倒映着她盛装的模样,面上的红纱被风吹得扬起。
她眉眼盛装,额间红莲绽放,目光灼灼望着他。
似是有千言万语,又似无话可说。
耳畔是狂风呼啸,远处是沙海起伏。
两人僵持片刻,长生实在受不了他二人这样腻歪,出言提醒,“时辰不早,殿下该出发了。”
马背上的男人调转马头就走。
谢柔嘉没想到他竟这样走了,蓦地红了眼眶,死死盯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负气转身回马车。
不远处,已走远的男人突然绷紧缰绳,调转马头,朝她的方向疾驰。
掠过她身边时,马背上的男人弯下腰,一把揽过她的腰身。
她只觉得脚下一空,抬眼,正对上银色面具之下沉沉的双眸,眸中数不清的暗涌朝她眼中奔流。
马蹄声起,黄沙卷起的烟尘几乎看不清两人模样,霎时间已飞驰百米。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带着她扬长而去。
马儿奔走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上。
谢柔嘉不知裴季泽要带自己去哪里,只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这一回,无论他去哪里,天涯海角她都跟着去。
行至一片绿洲,终于停下来。
裴季泽翻身下马,伸手将谢柔嘉抱下马。
谢柔嘉的脚才沾地,他已经松开她的腰身,大步走到那片如同月亮一般的小溪旁。
这地方他常来,这附近的牧民们管这儿叫月亮泉。
说是泉,实则不过是雨水经年列月形成的一片小溪。
裴季泽掬一捧水洗干净面上的黄沙,又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湿了水,走到谢柔嘉跟前,托着她的下颌用帕子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黄沙。
谢柔嘉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明知我骗你,为何要来?”
目光下视的男人长睫歇落在他洁白似玉的面颊上,薄唇紧抿着不作声。
直到将她的一张脸搽干净,他去月亮泉边洗帕子。
这会儿已经入夜,月亮升上来,银亮的月光洒在月亮泉,溪水泛着波光粼粼的光。
谢柔嘉借着月光打量着蹲在泉水边的身影,“你知晓我根本不会真的去和亲,为何还要来跑这一趟?”
他仍是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我送殿下回去。”说着便去牵马。
身后的女子叫住他,““裴季泽,你若是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立刻回去找个人成婚。来年我同他生个小娃娃。往后每一年,我就带着他与孩子去你坟头去祭拜你。你知我这个人一向说到!”
原本要走的男人让停住脚步,望着月亮泉,渐渐地湿了眼眶,眼泪一滴一滴从眼眶里砸落。
谢柔嘉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后,伸出手圈主他窄瘦的腰身,把脸颊贴在他宽阔的后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哽咽,“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除却咱们分开的那几年,接下来也许就剩下十几年,小泽,究竟还要躲我躲到几时?”
身形高大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谢柔嘉,你总这样欺负我。”
其实来的路上他就知晓和亲是假的。
太子殿下绝不会允自己的妹妹去和亲,更何况突厥才刚刚与大胤签下议和的协议。
可他心里竟然感到高兴。
她头一回,拿自己做局哄他上当。
其实她说得对,她每一回骗他,他其实心里都知晓,
可他就是这般没出息,每一回都忍不住要上她的当。
“我以后都不欺负小泽了,”泪眼婆娑的女子捉着他的手掌,轻轻蹭着他温热的手心,哽咽,“现在,小泽难道不想抱抱我吗?”
话音刚落,裴季泽一把捏住她的下颌,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明日不知究竟会如何,今夜,他只想与她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这么晚更新。
这一章我其实写好几天了,因为不太确定剧情,所以反复删减,头都大了
我明天还会更新,不过应该很晚,不用等,因为我下一章更难写感谢在2024-01-01 01:09:22~2024-01-05 23:1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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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凉如水。
溶溶月色如同一层薄纱, 笼罩在月亮泉旁紧紧拥吻在一块的两人身上,在草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直到一吻结束,裴季泽松开怀里几乎站都站不稳的女子, 宽厚温热的手掌抚摸着她柔软白皙的面颊, 与她额头抵着额头, 平复着急促的心跳声。
待她喘匀了气,他再次低下头吻她。
不同于方才的急迫,这一回,他温柔许多, 含着她柔软的唇瓣温柔舐舔。
直到她主动伸出软舌,他才从她的唇辗转到她的舌,将它含入口中, 用力吮吻。
拥吻中, 他脸上冰凉的面具时不时擦过她柔软娇嫩的面颊。
一贯娇气的女子有些不适,伸出手去摘他脸上的银色面具。
指尖才触碰到冰凉的面具,一只手擒住她的手腕。
方才还意乱情迷的男人此刻眼神清明些许,嗓音喑哑, “柔柔, 不要看。”
可这一回, 她并不听他的, 伸出手反握住他的手指, 红唇咬着银色的面具, 一寸寸露出面具下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高挺的鼻梁, 眉目含情的眼,乌黑的眉毛。
一道寸长浅绯色疤痕横在洁白似玉的左脸颊。
有些不适的男人偏过脸想要躲开她的眸光, 谁知下一刻, 湿热的吻落在那道疤痕上。
温柔而又灼热。
裴季泽的心仿佛也被她含在口中, 一颗心悸动不已,手指微微蜷缩着,喉结不断地上下滚动。
他从未被她这样珍爱过。
她轻吮着他的面颊,从鼻梁到下巴,最后轻轻地在他的眼皮上印下一吻。
“我说过,”她洁白柔软的指腹轻轻抚摸着那道疤痕,“小泽在我心里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一点,始终不曾变过。”
一向好哄的男人缓缓地偏过脸来,对上一双湿润的漆黑凤眸。
片刻后,他一把捏住她的下颌,再次低下头再次含住她的唇。
这回不同于方才的温柔,他霸道而又强势地掠夺着她的气息,吻得她几乎要窒息。
她垫起脚尖回应着他热烈的吻。
月亮渐渐升至中天。
草地上的草软而韧,隔着一层衣物,微微有些刺人。
裴季泽迟疑,“我们回去?”
谢柔嘉咬着唇不做声,把滚烫的面颊埋他温热的颈窝。
得到回应的男人再无顾忌,缓缓地沉下腰。
旷了近三年的女子一时有些不适应,呜咽出声。
同样忍到极致的男人低下吻住她的唇,将那声呜咽吞入口中。
一滴泪水顺着谢柔嘉的眼角溢出,没入到发髻。
谢柔嘉迷蒙着眼睛望着面前的男人,越来越多的泪水顺着眼角溢出眼眶。
她紧紧地抱着他,任由他将这失去的数年时光,一寸寸地填补回来。
倒映在月亮泉里的月亮在水中浮浮沉沉,晃出一道道洁白的残影。
这一夜,月亮不知疲倦。
谢柔嘉在裴季泽的臂弯里醒来。
一缕明媚的阳光照进她眼睛里,她有些不适应地眯起眼睛。
脸上不知何时戴上面具的男人见她醒来,哑着嗓子道了一声“早安”
谢柔嘉想要回应,这才发现嗓子有些失声,哑得不象话。
不过这面具瞧着着实碍眼,她凑上前,一口咬住他脸上的面具,将那张十分碍眼的面具咬下来,露出一张俊美成熟的脸庞。
阳光洒在他脸上,他微微眯着眼,根根分明的长睫歇落在洁白的下眼睑处。
有些不适应的男人拿手臂去挡脸,却被她伸手拉开。
笑靥如花的女子在他蔷薇花瓣一般柔软的唇上狠狠印下一吻,弯着眼睛笑,“我的小泽哥哥真好看。”
这还是她头一回称呼他哥哥。
一贯持重的男人偏过脸去,耳尖几乎红得滴血。
她伸手捧着他的脸,稀奇得很,“原来,小泽也会脸红啊。”
裴季泽轻咳一声,“回去吧。”
身子疲乏的女子把脸埋在他颈窝,撒娇,“累,腰疼。”
他眸光落在她布满吻痕的背部,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滚,“我抱你。”
只是衣裳昨夜已经被他撕碎,有些衣不蔽体。
裴季泽用自己的外袍将她身子裹起来,一把将她抱坐在马背上。
才一上马,又饿又困的谢柔嘉十分地不适,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贴上他的后背。
他的衣裳太长衣袍几乎要曳地,稍稍一动,露出半个布满吻痕的雪白肩头。
裴季泽想起昨夜没有节制,将她翻来覆去折腾个遍,伸手一提,将她调转了个,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牵着缰绳,朝着自己所居的方向驶去。
今日天气极好,蓝天白云,微风和煦。
马儿驮着主人,惬意地漫步在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谢柔嘉有些昏昏欲睡,可身后的男人不老实,一口咬在她雪白后颈上,用牙齿叼着她脖颈处的软肉轻轻研磨。
原本牵着缰绳的手滑进衣袍里,粗粝的指腹颇有手段地狎弄着。
很快招架不住的谢柔嘉软了骨头。
眸光暗沉的男人掐着她的腰,轻轻往上一提,她几乎坐在他腰上。
眼里渐渐沁出一抹水光的女子咬着唇,把滚烫的面颊埋进他胸口,任由他造次。
他双腿轻夹马腹,得了命令的马儿加快速度,向草原深处而去。
马儿一路颠簸,裴季泽紧紧地搂着谢柔嘉的腰,她才不至于掉下去。
两人正沉溺其中,这时打远处行来两个牧羊人,领着一群羊群经过。
裴季泽想要调转马头,已经来不及,那两人远远地朝裴季泽招手,“裴先生,出来玩啊。”
正是他附近的邻居。
谢柔嘉心里一慌,咬得更紧。
额头沁出汗珠的裴季泽闷哼一声,声音极力克制,“不过是出来走走。”
牧羊人并未多疑,与他寒暄几句后赶着羊群离去。
直到人行远,谢柔嘉从裴季泽怀里抬起头来,气得在他胸口狠咬了一口。
有些吃痛的男人捏着她的下颌,狠狠吻住她的唇。
马儿再次奔跑起来。
待马儿停下来时,谢柔嘉几乎都坐不稳,一张脸泛着红潮,眼睫上盈着晶莹的泪珠。
裴季泽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喜欢吗?”
她不答,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两人回到毡房时,已经快要晌午,谢柔嘉累得睡了过去。
守在毡房外的锦书见自家公子怀里抱着一个人回来,笑得合不拢嘴。
裴季泽低声吩咐,“备水。”
锦书赶紧去准备。
裴季泽抱人入了毡房,将她小心搁在床上。
一刻钟的功夫,锦书烧好热水。
裴季泽打水替谢柔嘉擦洗身子。
睡得迷迷糊糊的谢柔嘉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面前正在替自己擦脸的男人,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小泽,我很高兴。”
裴季泽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我也是。”
她拉着他一块躺下,枕着他的胳膊,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睫,呢喃,“我心里有好多话想要同小泽说,不过我现在好累,待我睡醒再说。”
裴季泽应了声“好”,低头在她洁白的额头印下新吻,轻抚着她的背。
他想,他心里也有许多的话想要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