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颖光明正大的敞开了大铁锅,正给隔壁的伍大叔盛饭呢,然后她家厨房厚厚的门帘子缝隙处,就“噗噗噗”的冒出来了一二三,三个小脑袋瓜。
苏诚问:“姐,这啥好吃的呀?”
苏颖逗他们:“酸菜汤~”
苏茂苏诚苏谕给脑袋瓜瓜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可能!酸菜哪有这么香!”
苏颖就笑:“你们几个鼻子还挺灵!”
苏三傻骄傲极了,全都给小胸脯儿挺得顶呱呱。
苏颖让苏茂把自家的菜饭端进屋里,然后叫来了刘兰香,还不等刘兰香怀疑苏颖到底用了多少猪肉,苏颖就开始让刘兰香给隔壁的伍大叔送吃的。
并且苏颖小理由儿找得老正经了:“现在天儿太黑了的,我们几个爬梯子不安全,您个子高,直接站在大石头上,垫着脚尖儿从墙头儿递过去就行了。”
刘兰香:“…”
刘兰香一时之间,是真的没找到反驳的话。
于是刘小寡妇只能又羞又怯的硬着头皮上,站在上次她展示白菜手绝学的地方,哀哀戚戚的勾魂儿似的喊老伍。
就你别说,这月黑风高的,还真有点儿那个地府女公务员的劲头儿了。
这种神奇的场景,家里的一二三四,四个娃,自然是全都没有见过的,于是四个娃又从厨房里“噗噗噗噗”的冒出来了四个小脑袋瓜。
苏颖小姐弟几个,看着自家老娘的飘摇身姿,其实都有点儿担心他们妈妈一个激动,就给这盆酸菜汆白肉扣到伍大叔的脑瓜顶儿的。
伍磊那头儿,跟厨房的灶台子旁边儿烤火,都已经给烤睡着了的,直到一股熟悉的阴冷袭来,白菜手的噩梦再次出现,伍磊骤然清醒,鼻子里却突然就钻进了一股异常迷人的酸香。
于是伍磊瞬间就明白了,隔壁的小丫头,今天做的竟然是他们这嘎达冬天里最耀眼的一把火——酸菜汆白肉啊哈哈哈!
真是不枉他大冷天儿的等这么老半天呐!
伍磊“咻咻咻”的就跑到了上次的那块儿猪血墙底下,从一双白得发光,马上就要给大碗哆嗦撒了的女人手里,拯救过了酸香入骨的美味!
从此,伍磊被白菜女人手所支配的噩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全是晃晃悠悠要撒的大碗肉…
不过那是后话了,当下,伍磊还是给大碗里的香喷喷吃得“呼噜呼噜”的,就实在是太香了的,在刘兰香磨叽的那段儿时间里,苏颖搁到大碗底部的两块儿玉米饼子,早都已经吸收进了满满的酸香汁水,玉米面,五花肉,酸菜三者的味道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吃一口菜喝一口汤嚼一口肉,这世上简直就已经没有比这个菜更好吃的东西了!
而且这道菜对伍磊来说还是格外的不同,他不是一年两年没吃过这个菜了,而是已经十多年没吃过的了,当熟悉且地道的口感袭来,伍磊甚至出现了片刻的恍惚,仿佛他早已逝去的亲人又都回来了,就连这个寒冷的冬季,也变得没有那么冷冰冰了。
一墙值之隔的苏颖家,此时也正上演着“呼噜呼噜”比武大赛,当炖煮到软烂的五花肉刚一进入嘴里,肥肉部分就马上表演了瞬间消失术,就好像用舌头一舔就化了似的。
惹得刘小寡妇一边儿心疼猪肉,一边儿感慨,为啥白薯就不能有猪肉这么香呢?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全家人果然都整整齐齐的起晚了的,就很罕见的,最先起床的竟然是苏谕,他昨儿晚上酸菜汤喝多了,出来嘘嘘。
苏谕是打算嘘嘘完之后,待会儿再回去睡个回笼觉的,所以就没去外头的茅房,直接在院子里小菜园儿里解决了。
可是等苏谕刚刚熟练的冻着屁股解决完了个人问题,又困得迷迷糊糊的给小裤头儿穿上,就听见自家的大门被人给敲响了。
还不是那种粗鲁的“咣唧咣唧”敲门声儿,而是一种你能感觉出来对方有劲儿,但是不敢使,的那种羞中带怯的含羞草“咚咚”敲门声儿。
苏谕:“…”
就跟他以前宫里刚来的健壮但胆儿小小太监似的。
苏谕揉了揉自己的小脸蛋儿,完后垫着脚尖儿给家里的大门儿打开了,这才发现敲门的人,竟然是上次那个傻乎乎的准堂姐夫大黑牛?
大黑牛一见大门儿终于开了,就赶紧给自己的大嘴巴咧开“嘿嘿”一笑,就牙还挺白。
但是苏谕“碰”的一下子就给大门儿关上了。
他姐说了,不熟悉的人不许给开大门儿。
就热情肯干还踏实的大黑牛堂姐夫张副团长:“…”
呜呜呜!
苏谕刚给大门儿关上,就颠颠儿的跑堂屋儿去了。
完后苏谕扒着炕沿子摇晃他姐苏颖,等见人要醒了,才趴在苏颖耳朵边儿小小声儿的说苏谕:“姐,姐,门口儿来了个大黑牛,不知道要干啥?”
苏颖迷迷瞪瞪的嘟囔:“牛?啥黑?”
她好不容易支棱着坐起来,就听苏谕道:“就那个傻乎乎,上交存款的堂姐夫!”
苏颖晃悠了两下脑瓜子,大概明白她堂姐夫是来干啥来了,于是就闭着眼摸炕上的棉袄棉裤糊弄到身上,这才来到了大门口儿。
完后大黑牛张副团长就看见,他的心上人苏香绣的信使小堂妹终于出现了。
大黑牛张副团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这些小不点儿相处,于是就只能接着“嘿嘿嘿”,算是打过了招呼。
但是等张副团长刚要从怀里掏信,就见大门口儿梳着羊角辫儿的小丫头摆着手道:“不行呀,我二伯已经严肃的警告过我了,要是我再帮你跟我堂姐送信,就要打我屁股呢!”
大黑牛张副团长一听,这条路也走不通了,顿时便如遭雷劈,如入冰窟,如同坠下了万丈深渊般的张皇失措!
其实是在上次大黑牛跟苏香绣相看之后,苏二伯从苏香绣的‘供词’里,推断出了苏颖一直在帮他们送信的事儿,所以一气之下就禁止了大黑牛跟苏香绣在婚前见面,现在别说是私下里的往来,就连明着见面儿都不行了的,所以大黑牛即便是已经成了苏二伯的准女婿,却要比以前偷着谈恋爱的时候还要凄苦。
今天早上,大黑牛张副团长被自家的团长带着,拿了一堆的礼品上门,欲要给老丈人家里提前送年礼,不过苏二伯脸上笑眯眯,礼品全收,却连苏香绣的一根儿手指头都没让大黑牛瞅着,就牛心里头这个着急哇,是抓心挠肺的!火速就赶紧拿铅笔头儿搞了一篇土味儿情话来了苏颖家。
但是牛没想到,就天有绝牛之路哇呜呜呜…
苏颖看到自己未来的堂姐夫牛眼眶子通红,一副思春了但现在是凛冬的模样,也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就牛太惨了哇!
其实上辈子她堂姐跟大黑牛也是有这一出儿的,不过明年下半年就解禁了的,主要是她二伯担心大黑牛跟她堂姐俩人搞出牛命来,但好在她堂姐后年初就要满十八岁了,所以明年下半年她二伯也就没那么紧拘着俩人了。
不管咋着说,大黑牛现在都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状态,于是苏颖准备帮牛再搞搞地下工作的。
苏颖干咳了两声儿,然后道:“其实被我二伯揍屁股,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忍受啦,就是…”
大黑牛定盯紧了苏颖的两根儿,如同苍蝇腿一般不停的搓来搓去的手指头…牛秒懂!
大黑牛伸出了牛的尔康手:“你等着的!”
说完这句,大黑牛张副团长是转身儿就跑,但跑半岔儿的他又“呲溜”下子绕回来了,完后给苏颖手里头拍了一张五毛大票儿,牛说道:“这是定金啊!”
再之后就“嗖儿”下子跑没影儿了。
苏颖瞅着手里的五毛大票儿,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堂姐夫就是上道!
以前苏二伯没发现的时候,苏颖每次给大黑牛送信的价格就是五毛,现在都有了揍屁股威胁,这价格自然就要涨一涨的了。
但苏谕:“…”
他姐好会搞钱哦!
大黑牛张副团长的动作很快,他回到了部队的临时驻地之后就是一阵子的搜刮,头一个目标就是他们团长,完后是战友们,等到大黑牛再次出现在苏颖家门外的时候,时间才仅仅过了一刻钟而已。
苏颖跟苏谕这会儿刚刚洗漱完毕,正在厨房烧热水,并且捉摸着早饭做点儿啥吃呢,她俩一听见牛的喊叫声,赶紧就“颠颠儿”的跑了出来。
完后大黑牛张副团长就跟变戏法儿似的,先是给苏颖怀里塞了一大包的饼干,又是塞了好几袋子方便面,以及俩肉罐头,一罐儿糖水橘子罐头,很快苏颖就拿不下了,但是没关系的,还有苏谕呢,之后等到苏颖跟苏谕姐弟俩手里全都拿不下了,大黑牛最后还从兜儿里翻出来了好几块儿的水果糖,寻摸了半天,干脆直接给揣进了苏颖棉袄上头的小兜兜里。
大黑牛扭扭捏捏的红红脸问道:“够、够了不?”
苏颖心说牛也太实在了,她本来就想多要个五毛钱的…
但下她赶紧回道:“够了的够了的,堂姐夫你放心,等冬猎回来的,你肯定能收到苏香绣同志的回信!”
竟然从小丫头嘴里听到了“堂姐夫”这个光荣称号,大黑牛张副团长心里头老高兴了的,他的脸色当即就多云转晴再转阳光灿烂,并且开始傻乎乎的“嘿嘿嘿”,然后牛从怀里拿出来一封都被揣热乎儿了的信,非常郑重的夹进了苏颖的咯吱窝儿里头,之后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而苏颖呢,苏颖是那种有好吃的非要搁起来不吃的娃吗,那必须不是啊,苏颖当即就拆开了一袋子方便面,下入了锅里。
这时候的方便面还没有普及开来,在供销社卖得死贵,还得要粮票,完全不如买粮食实在,所以上次苏颖都在县里的供销社看见了也没买回来。
方便面熟得很快,在热水里翻滚几次就完全煮开了的,苏颖就先把面条捞出来备用,然后切了很多萝卜丝进锅里。
昨晚他们全都吃的很饱,这会儿也都半上午了的,一家人分吃一袋子方便面就够了的,再来点儿大萝卜通气,完美。
苏颖在看着锅里的火候,苏谕就在旁边儿捡刚才她撕开的方便面纸袋子瞧。
苏谕读纸袋子上的字:“鸡汤方便面…为啥叫方便面啊?这也没有鸡汤啊?”
苏颖回他:“就是说面条是鸡汤味儿的,纸袋子里肯定没有鸡汤的,其实就是给面条儿炸干了而已,吃的时候不用煮也行,拿热水一泡就开了的,比较节省时间,所以就叫方便面。”
苏谕听完睁大眼睛点了点头,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原来面条儿还能这么吃啊,好神奇!
等萝卜丝也煮熟了,苏颖又往锅里打散了一个鸡蛋,这才一边儿盛面条儿,一边儿让苏谕去喊人起床吃饭。
刘兰香昨儿晚上太过兴奋,今天早上大黑牛过来喊了两次门都没醒,现在让小儿子给摇晃醒了,才发现大丫早上做的是面条儿?
刘兰香心疼的想哭:“纯、纯白面做的啊?”
苏茂跟苏诚倒是很欢乐啦,白面条儿唉,他们上次吃的时候还是上次呢!
不过瞅自家的老娘显然心情跟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小兄弟俩只能使劲的板着脸,不敢表现出一点儿开心来,可是嘴角它怎么总是忍不住的要往上翘啊?可恶,不许翘!再翘就可能要被揍屁股了!
好在苏颖很快就说道:“不是咱家做的,是我香绣儿姐的对象给拿来的,叫啥方便面,有好几袋儿呢,我就煮了一袋儿尝尝。”
刘兰香好悬心里一口气放下了,不要钱的就好…
不过很快,刘兰香就又犹豫上了:“但是你、你堂姐他俩还没办事儿呢,咱就收人家的东西这、这不好吧…”
苏颖这会儿已经把每个人的面条儿都给盛出来了,她轻飘飘的道:“哦,不是白收的,我给堂姐夫递情书儿呢。”
刘兰香:“…”
要不是白面太珍贵了,刘兰香绝对得给自己嘴里头的这口方便面喷出去的。
苏茂苏谕吓得不敢说话。
但是苏诚吸溜儿了一口萝卜汤之后问:“啥是情书?”
刘兰香:“…”
刘兰香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
苏颖则是淡定的伸出了一根儿手指头,放到了苏诚的眼前,跟苏诚说:“看这儿。”
苏诚:“?”
苏诚很不解,但是苏诚下一秒就已经习惯性的老老实实盯着苏颖的手指头看了。
然后苏颖开始给自己的手指头画圈圈儿:“你没听见你没听见你啥都没听见…”
如此叨叨了有差不多一分钟左右,苏诚的两只眼睛就成了小蚊香。
苏诚晕乎乎:“书、书…啥书?方便面好吃!”
刘兰香苏茂苏谕:“…”
不过刘兰香还是道:“你悠着点儿,要是让你约你堂姐出来你可别干啊!”
苏颖嗯嗯的:“知道知道,只给传递消息,不给喊出来的。”
这小年轻儿的太冲动,她也怕搞出牛命来不是。
等一家人差不多都快吃完了,大队的大喇叭里,又又传来了妇女主任朱嫂子的大嗓门儿。
广播里,朱嫂子着重的表扬了昨晚苏颖认出了村儿里的两个陌生人的光荣事迹,并且要求全村儿人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性,绝对不给犯罪分子丁点儿的可乘之机,然后才宣读了大队对苏颖这次事迹的奖励——五十斤玉米!
虽然五十斤玉米也就是值四块钱而已,但是这在现在,绝对是很大的一份儿奖励了,给刘兰香美得是不要不要的,吃完饭就喜滋滋的上大队领奖去了。
就一回生二回熟,刘兰香这都是第二回上大队给家里孩子领奖励了,完全不露怯。
其实苏颖昨天能认出来那俩人,还得感谢苏大伯家,要不是苏颖之前上苏大伯家偷鸡去遇见过这俩贼,苏颖也不能一下儿就知道老二跟老三是坏人,可能也跟其他人一样,以为是别的村儿过来走亲戚的人吧。
嗯,不过苏大伯不知道,而且苏大伯这会儿人还在县医院呢,也不知道其实自家根本就没啥黄大仙儿降临,只有好几回老二跟老三光顾。
中午吃过了午饭,村里的冬猎队伍就出发了,他们得要一直往山里去,直到快要月底的时候才能再回来呢。
等冬猎队伍的身影,就只剩下了一丢丢的小黑点儿的时候,送行的村民们才纷纷开始往家走。
苏茂好羡慕那些可以参加冬猎队伍的人:“我什么时候也能跟着进山啊…”
冬猎队是带着枪的,看着就老拉风了。
苏颖说他:“你以为去冬猎好受啊,吃不好睡不好,苦着呐。”
苏茂不明白去打猎有啥苦的,打猎多好玩儿啊,不过大姐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所以苏茂还是老老实实的回了一个“哦”。
兵团的士兵们带着村里大部分的青壮离开了,村儿里好像突然就少了好多人气儿,就连苏二伯家的大堂哥苏谋也跟着去了。
不过村儿里人少了,正好适合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苏颖合计着,她还欠神医刘老头儿一顿粮食呢。
第77章
等苏颖一家人回了家,苏颖就单独给她妈刘兰香拽到了厨房,接着就是对着她老娘的耳朵边儿一阵子的嘀嘀咕咕。
听完以后的刘兰香:“…”
刘兰香犹犹豫豫:“这、这不、不好吧…”
但是苏颖已经搞明白了她老娘的套路了,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其实心里头想的是想要想要。
呵,女人呀。
于是苏颖直接拍板儿了:“那咋不行呢,好些人都去呢,他们本村儿的人也有去的,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罢了,咱早一点儿走,去完了赶紧回来不就行了,只要没被抓到那就是不存在~”
刘兰香心里又是反复琢磨了一阵子的,最终还是同意了苏颖的想法。
其实最打动刘兰香的一点,就是苏颖说能给家里四个娃都看一看的,至于说还能给她自己也看看的,刘兰香觉着那就是捎带脚儿的事儿罢了。
苏谕虽然现在嗓子是好了的,但是之前肿得那么严重,谁知道有没有啥后遗症之类的,而且也不知道小儿子的发育迟缓到底好没好的,以及家里的其他人三个娃有没有可能也存在着这种隐患,每回做饭大丫头都拿这个说事儿,家里的猪肉是肉眼可见的一直在减少的哇,刘小寡妇是心疼的肝儿都直抽抽,但是还无法反驳…
其实刘兰香也不是说就不让吃,那她不是想着少吃点儿就能多吃一段儿时间的嘛!
但是既然都决定要去了的,刘兰香也就没再多磨叽,当日一家五口儿吃完晚饭后,就全都早早的睡下了,只不过家里五个人里是有三个娃不知道明天早起是要干啥的。
苏谕早都给忘了这事儿了,什么刘老头儿?什么神医?什么医?这辈子苏谕就是躺平,就是玩儿,爱谁谁~
于是苏谕跟他二哥苏茂和三哥苏诚一样,很快就跟炕上睡得小猪崽儿似的,胡噜胡噜的。
苏颖家也没个钟表,平时上工的时候,每天能按时起床全靠人体的生物钟,所以要是想早起,那就只能头一天晚上早睡了的。
不过刘兰香心里头搁着事儿呢,根本就没睡踏实,老早老早就披星戴月的起来了。
简单的洗漱过后,刘兰香先是再次检查了一遍昨天晚上就装好了的五个小筐子,完后便开始做早饭。
不过由于今天大家得爬山赶路,所以刘兰香罕见的没搞啥玉米糊糊和煮白薯一类不禁饿的吃食糊弄孩子,而是一大早晨的就搞了硬货——大铁锅贴饼子。
没错,就还是玉米面儿的,只不过没那么稀汤寡水儿的罢了。
早饭刚熟刘兰香就给炕上的四个娃都豁了醒了的,叫他们赶紧洗漱,于是苏颖姐弟几个就是大的拉拔着小的,小的拽着更小的,一二三四四个娃挨挨挤挤的在一块儿凑合着赶紧洗脸刷牙。
等到一家人吃过了早饭之后,天都还是乌乌黑儿的呢,苏颖估么着这会儿也就是四点来钟儿的,就可见她老娘心里是有多搁不住事儿。
完后一家五口儿就各自背上了自己的小筐子,出了家里的小院儿之后,刘兰香开始锁大门儿。
大家的筐子里装的都是玉米棒子,就昨天刘兰香刚从大队领回来的那五十斤,这也是苏颖有底气给几个弟弟都带上的原因,因为这回去找老刘头儿的诊费是她挣回来的,正所谓家里赚钱的人才拥有话语权,所以原本只想要带着苏谕跟刘兰香俩人儿去的苏颖临时改变了注意,决定一家五口儿齐齐上阵,而且果然,刘兰香没有过多的反对。
不过大家身后背着的筐子里的玉米棒子重量是不一样的,刘兰香背着的最多,有个二十斤左右,苏颖也分担了十斤,苏茂苏诚各自背了五斤,至于苏谕,则是意意思思的零星放了几个玉米棒子而已。
主要是苏谕实在是太废物点心的了,其实他今天最大的任务就是完完整整的把自己运送过去罢了,本来刘兰香都说干脆不让苏谕背得了,但是苏颖不同意,说不能养成弟弟们觉得自己可以不用付出就吃白食的歪风邪气。
去邻村的老神医刘老头儿住的地方,可以绕山下的小路,也可以翻山走。
上次苏颖为了赶时间,是走的翻山路,不过那会儿还能穿薄衣裳呢,山里也没什么积雪,现在天还黑着呢,一家人自然是选择的从山脚下的小路绕过去。
虽说速度是要慢了些吧,但是安全,路都是两个村儿之间串门子的人踩出来的,没有什么杂草,还平坦,而且由于最近正好是学大寨和冬猎之前的农闲时间,往来村子之间串门子的人很多,现在这条小路上甚至连积雪都没有多少,直接就露出了底下黑黑的泥土地,这让刘兰香觉得安心极了。
出来早的好处就是到的也早,等苏颖一行人到了老刘头儿的窝棚时,天才刚刚放亮,苏颖隔着老远就瞅见老刘头儿正蹲在院子里收拾坐早饭用的柴火呢。
你就瞅低低矮矮破破旧旧的一个烂窝棚前,蹲着一个穿得更加破烂的脏了吧唧干瘦老头儿,可怜巴巴惨兮兮,但是苏颖知道,这老头儿的破棉袄里头,指不定是裹着熊皮呢。
果然,当苏颖走近了喊“刘老头儿”的时候,对方一抬头儿,苏颖就发现,嗯,脸圆乎儿了。
刘老头儿之前是见过一回苏颖的,这会儿自然也是认出来了的,不过这回苏颖不是自己带着弟弟来的,她身后头还跟着三个陌生人呢。
于是刘老头儿当下的表情就是木讷且漠然,眼神呆呆地,行动滞涩且迟缓,根本不带搭理苏颖的,表演形式就跟苏谕一开始装小傻子时候一样,完后他抱着柴火走路时候,还佝偻着腰瘸着腿,完全是一副生活刚能自理的苟延残喘模样儿。
但是苏颖拍着自己身后的背篓儿说:“给你送粮食来了,后头的是我妈和另外两个弟弟。”
刘老头儿果然果然又是果然,再次表演了病痛消失术,他抱着柴火跑得飞快,蹂蹂的三两步就窜到窝棚外头围着的破栅栏儿旁来了,火速的给破栅栏儿打开之后,刘老头儿两眼冒光,疯狂招呼手儿让几人赶紧进来,别待会儿让人给瞅见了。
就刘兰香苏茂苏诚:“…”
您老这精神矍铄啊!
早就知道刘老头儿本性的苏谕:哼。
等到几人进入了刘老头儿的破窝棚里,刘兰香就更是惊呆了,就这是个神人啊,瞅着是破不拉几马上就要倒塌的窝棚,这里头竟然比她家的堂屋儿还要暖和呢!
刘兰香还在那儿震惊棒呆呢,刘老头儿都给怀里的柴火扔地上,开始自己上手儿巴拉诊费了。
刘老头儿就知道几个小不点儿背不了多少东西,但是刘兰香又是女的他老头子不好意思,所以刘老头儿直接翻得是苏颖的筐子。
这是刘老头儿刘神医的特色,管你看啥病自己会不会看呢,反正他是得先扒拉诊费的。
一瞅见是好些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刘老头儿就乐开了花:“你们村儿的玉米今年长得不错啊!正好我这两天上火了的,吃玉米好,玉米通便。”
苏颖随便在刘老头儿的破窝棚里头一巡视,就好家伙的,窝棚低矮的房顶儿底下,挂着一溜儿的腊鸡腊鸭腊猪肉,还不是一块儿两块儿一只两只的,腊肉是满满当当,都给窝棚里头贴着的塑料布要遮挡不见了的,完后腊肉底下是一袋子一袋子的粮食,从地面上洒落的残渣来看,嗯,不少细粮呢。
苏颖暗自在心里头感慨,唉,就你瞧瞧你瞧瞧的,这同样是一个来月的时间,她是费劲巴拉才给自家的地窖填满了的,还得感谢她弟的运气太狗屎了的,但你看看人家呢,果然是有本事的人在哪儿都能过得不差,就实在是太厉害的了,牛逼,是真牛逼,不服气不行啊。
之后苏颖给今天的目的简单的说了下,主要就是给她弟苏谕体虚和她妈刘兰香胃炎的复诊,以及给苏茂苏诚和苏颖自己看个平安脉一类的,有病就早治病,没病提前预防呗。
刘老头儿听完之后,一边儿仔细的数着玉米棒子的个数儿,一边儿非常敷衍的“嗯”了一声儿。
就刘兰香:“…”
这到底是靠谱儿还是不靠谱儿啊???
看窝棚里肉和粮食的数量,就感觉应该是挺靠谱儿的…
但是人咋瞅着那么不正经呢!!
不过好在,刘老头儿数玉米棒子还是比较专业的,他很快就给四十多斤的玉米棒子点清了数量并且码放整齐。
完后刘老头儿更加满意的“嘿嘿”一笑,就径直走向了早就乖乖坐在他睡觉的木板子上的苏谕。
刘老头儿号了一会儿脉之后道:“嗓子没事儿了的,晚上睡觉之前可以生着吃两块儿萝卜,身上呢还是有点儿虚,不过问题不大,他这是娘胎里带着的,且得养几年呢,往后还照着这么好好的养着就行,冬天注意点儿保暖,别着凉感冒什么的,多喝热水。”
刘兰香一听这话,心里揪着的那股劲儿也散了大半。
等苏谕跳下了木板床之后,刘老头儿又问:“下一个谁来?”
苏颖就赶紧给她老娘刘兰香推过去了,刘兰香还想推让两下的,但是刘老头儿说先后都一样,他看得很快,刘兰香就也没再多啰嗦什么。
完后等刘老头儿给刘兰香号脉的时候,苏谕就看见,在刘老头儿吃饭的破木桌儿上,摆放着一个拿棉线缝起来的自制小本子,封皮上写的是——刘氏医经。
所以他到底要不要过去看看呢?
苏谕在短暂的犹豫了五分之六秒钟之后,就果断的迈着小短腿儿“吧嗒吧嗒”的勇往直前了。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他苏3岁不能看吗?不存在的。
他苏3岁是谁?不过是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盲流子小可爱呀!
啦啦啦啦啦~
谁能拦住他!
苏谕来到刘老头儿吃饭的破木桌儿旁,不但垫着脚尖儿,一把就够下了那本儿手工缝订版本的《刘氏医经》,而且还大摇大摆的拿着书来到了刘老头儿的身旁,光明正大的给这本儿《刘氏医经》翻看得“哗啦啦”直响。
就正在心里默默计算脉搏的刘老头儿:“…”
苏谕为啥要来到刘老头儿身边儿看书呢,是因为刘老头儿正站在自己睡觉的破板子床前给刘兰香号脉,而刘老头儿睡觉的破板子床,是由三层还带着隔断的木头板板组成的,并且隔断里还放着暖呼呼的炭盆子,是整个破窝棚里最温暖的地方,堪比苏谕睡得热炕头儿。
这会儿苏谕也不嫌脏,直接就往炭盆子,也就是刘老头儿的脚边儿上一坐,完后一边儿翻开人家的著作,嘴巴里头还一边儿在“啧啧”作响。
苏谕的手微微颤抖:哦天呐!这第一页里头咋就是个扒光了衣裳的不男不女呢?!
苏谕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儿:“哎呦哎呦吓死了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