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医院都穿了—— by流云南
流云南  发于:2024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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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尤其是在润和帝一天天好起来时,恨不得从飞来峰顶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在飞来医馆自寻短见属实是玷污之举,白涿忍住了。
萎靡了两天,就被安主任看出来,一句话就让他热泪盈眶,因为安主任说:“白奉御,如果没有你,陛下撑不到上山的时候。”
人最怕钻牛角尖,安主任一句话就把白奉御从牛角尖倒出来,顿时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但因为常年积蓄的精神压力,偶尔还是会失眠。
每次失眠,白奉御就会下床溜哒,在卢申眼里,属实是自动送上门的。
白奉御见卢申小声招呼,走过去略一打量:“卢太傅,气色好多了。”
卢申赶紧拱手:“白奉御,卢某才疏学浅,刚收到六张画,实在怪异,不知能否鉴赏一二?”
白奉御没忍住乐了:“卢太傅,您是公认的博览群书,这分明是拿奴寻乐子呢?”
卢申赶紧把画摊在病床上:“白奉御,请。”
白奉御有一位孙女就嫁进卢家,现在夫妻和睦,所以打趣归打趣,画还是要看的,只一眼就怔住:“这……”
卢满做事相当细致,附了暮山县的舆图,标出这些人生活的位置,不仅画了人像,还做了详细的尺寸,只要认识字都能看得明白。
白奉御皱着眉头,喃喃着:“暮山啊……”
卢申立刻感觉到白涿的异样:“你知道?”
白涿微微点头:“暮山县山地占了九成,平地不多见,耕作艰难,百姓多数以采药和打猎为生,山林深处草药极多且品质极好。”
“三十五年前奴去过暮山采药,也就是舆图标注的地方,采药之时确实遇到过这样的人,起初以为遇到了深山精怪,吓得不轻。”
“因为他抢我们的吃食,幸好我们人多,举着火把吓唬他,他还捡石块砸我们,呲牙咧嘴颇有些吓人……很快来了一位心智健全的老人家,也是采药人,说是这里有个村,除了村长,其他村民都这样。”
“并不是什么精怪,生下来与寻常婴儿无异,但就是长不大,痴傻得厉害。附近的村民们都说这个村受了诅咒。”
“等我们采药下山,去了暮山县衙,看到有这样的矮人被关在笼子里,据说是偷窃财物,被发现后还打伤主人,被村民们抓住一顿爆打。”
“矮人蓬头垢面,脸上胳膊上青青紫紫,眼睛肿得厉害,蜷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
“不论师爷问矮人什么,他都咿咿呀呀,回不出一句人话。山里的野猴看起来都比他机灵许多。”
“那时候,采药老人说,村子里有十余人。但这封书信上说,村子里有百余人。”
卢申和卢澹听完,眼中的惊讶挡不住。
正在这时,润和帝拉开床帘,盯着白涿:“这么多年,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白奉御赶紧回话:“启禀陛下,当时奴奉知府之命进山采药,归期有时限,看了一眼就走,来不及深究。”
润和帝慢慢下床,把画和书信都看了一遍,沉默许久:“要说见多识广,飞来医馆的医仙们应该可以。”

第128章 克汀病
于是, 每天准时出现的郑院长和金老,刚进抢救大厅,就对上了润和帝、卢澹、卢申和白涿充满期盼的眼神。
郑院长什么样的眼神都见过, 相当松驰:“早, 精神都不错。”
卢澹特别恭敬地把一木箱的画和书信, 送到郑院长面前:“请郑医仙解惑。”
护士长周洁拽来了大白板,把画都用磁贴吸在板上,这一幅幅排列起来,给人非常大的视角冲击。
郑院长看不了大郢文字, 把书信交给金老。
金老戴着老花镜,把书信仔细看完,再把内容给郑院长讲了一遍。
郑院长听完“哦”一声,连惊讶都没有, 面向白奉御:“他们不是山中精怪。”
译语人和大郢众人一样眼巴巴地等郑院长回答,赶紧同声传译。
几个异口同声地问:“那他们是什么?”
郑院长拿起手机:“张主任吗?找人把你们科碘缺乏病的教学视频也好, 还是书也好,最好是简明易懂的,送到抢救大厅来。”
“好的,郑院长。”
译语人立刻翻译, 和大郢众人一起望着自动门,不知道郑院长找了谁来,心里暗暗有些期待。
毕竟飞来医馆的医仙们, 医术精湛,个性分明。
十五分钟后,个子偏矮的内分泌科主任张蕾, 抱着一本厚厚的教材,走进抢救大厅。
内分泌科张蕾主任, 和妇产科前主任苏溪,是女性科主任的两个极端。
张蕾性子很慢,走路慢,说话慢,长相一般,个子偏矮,属于扔进人堆找不着的那种。
苏溪性子很急,走路快,说话快,珠圆玉润老美人,不论在哪里都忽视不了。
说实在的,大郢众人尤其是白奉御望着走进来的张蕾,有些失望;因为大郢医里没有女性;张蕾又生得如此平常,与他们想象中的医仙完全不同。
译语人是知道张蕾的,因为住在普通外科重症病房的殷富,在张蕾的治疗下,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正在向手术指征靠拢。
“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张蕾。
郑院长把张蕾领到大白板前面:“大郢暮山县,一个小山村里,人都长这样。”
张蕾拿出老花镜戴上,仔细看了一遍,又在译语人的翻译下读了信的内容,然后环顾四周:“我要问诊的话,问谁?”
大郢众人听了译语人的话,面面相觑,卢澹走上前去:“这位医仙,您要问什么?”
张蕾站直了也只到卢澹的胸口,努力抬头与他平视:“山土什么颜色?村子附近有没有溪流?除了这个村子,附近的有没有这种情形?”
卢澹作为能臣,记忆力极好,书信内容一遍就记住,但是信里没有这方面的内容,忽然看向白涿,仿佛看到了大救星:“白奉御去过暮山县采药。”
白涿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医仙,这与山土颜色与溪流有什么关系?”暗暗腹绯,这位女医仙行不行?
张蕾不紧不慢地翻开比板砖还厚的教材,挑选了三张彩页插图给他们看:“像不像?”
卢澹和白涿立刻凑到彩页前面,看了以后倒吸一口凉气,这彩页上的“男子、女子和孩子”脖子明显比常人粗。
飞来医馆的医仙们这已经不是知识渊博,根本就是手眼通天,他们怎么知道暮山县矮人的事情?
张蕾继续:“白……奉御,你亲眼见过那些人吗?”
白涿点头:“见过一人,交过手;下山以后还见过关在笼子里的。脖子与这彩页上的非常像。”然后把自己上山采药、下山赶路的所见所闻详说一遍。
张蕾认真听完,又翻了一张彩页:“正常人的颈项是这样,如果身体肥胖的颈项是这样……这样粗的颈项,不该是一个村子独有的,附近村子的人应该也有,只是不那么明显。”
白涿捋着胡须想了又想,因为那几天的经历实在骇人,所以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那些围在笼子边的人,脖子也确实多少有一些;有些明显,有些不明显,最终点了一下头:“确实如此。”
译语人说得飞快。
卢澹听完以后很不解:“医仙没到过那里,如何得知?”
张蕾直接在白板上写:“地方性缺碘性甲状腺肿,土壤含有多种元素,碘就是其中之一,如果长期缺乏,身体就会出现脖子变粗的症状。”
“孕妇孕期持续缺碘,食物单一,没有额外补充,出生的孩子有很大概率得克汀病,随着孩子长大,就会发现他们身材特别矮小,智力发育很差,又呆又矮小,俗称呆小症。”
信息量太大,译语人翻得有些艰难,好不容易说完,觉得口干舌燥。
大郢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张蕾展示的各种彩色插图,大受震撼,如果要说真话,他们一个都没听懂。
“碘是什么?”
“甲状腺是什么?”
“元素又是什么?”
张蕾平时确实慢吞吞,但是有条理地慢,所以,直接跳过漫长的科普时间:“经常食用海产品可以治疗这个”
“海产品又是什么?”大郢众人仍然听不懂。
张蕾想了想,又问:“大郢有没有晒制的海盐?”
卢澹思索片刻,回答:“大郢的都里镇、越州浙东观、台州、温州、雷州等沿海地区,都晒制海盐,当地百姓也吃海盐。”
张蕾听完译语人的翻译:“这些颈项变粗的人只是生病了,海盐,海水中的海草,都可以治疗;但那些呆小症的病人,可以给予海盐和海草,但治疗效果不佳。”
润和帝听完翻译:“这个容易,命商人去采购海盐,贩卖至多山地区,当然,先直送一批去暮山县。”
白涿仍然抱有一线希望:“张医仙,那些……呆小病人该如何治疗?”
张蕾停顿三秒:“他们矮小又呆傻,与野兽无异,活着只有觅食和□□的需求,生育不出健康的孩子。就算给了海盐或海草,治疗效果也不行。”
“即使把他们送到这里,也无法治愈,心智无法提升。最好的方法是阻止他们生育。”
大郢众人眼中也有些许的失望,飞来医馆的医仙都这样说,那就一定无法治愈。
润和帝迅速从枕头下面取出纸笔,沙沙地写下。
白涿作为多年医者,有医学相关天生的敏感和直觉,又问:“张医仙,如果不让呆小症病人生育,是不是暮山县就不会再有新的病人?”
张蕾摇头:“如果那些颈项粗的女子怀孕,有很大机会生下呆小症的孩子。这个病征,预防最重要。”
“尽快将海盐送到暮山县,盐价必须让百姓吃得起,海盐应该优先供给孕妇与孩童。”
润和帝看着大郢众人:“你们有谁能估算出采购海盐并送到暮山县,要多少时间?成本又是多少?卖多少铜钱才能不亏?”
译语人一不留神,把这些也翻译给了张蕾。
没人能回答。
张蕾不以为然:“国都城的殷富也在这里,他应该知道。”
这一说,大郢众人又吃惊不小,殷富竟然在飞来医馆?
医院的通讯恢复,问什么都是一个电话的事情,很快就联系到了普外科重症病房的殷富,挺巧的,他刚秤重结束,为新的减肥结果而高兴。
听完提问,殷富以为是郑院长好奇,回答地特别实诚:
“海盐也就是粗盐,在沿海卖得便宜,贵在运费。三月开始就是雨季,沿海边一路运送会到处下雨,盐最怕水,损耗也多。三倍价才能不亏,四倍价才有的赚。”
“就算今日向离暮山县最近的海盐商要货,少则五个月,多则六个月。”
“暮山县山多人穷,三倍盐都没人买。所以,这笔买卖不会有人做,稳赔不赚。”
听完殷富的回答,抢救大厅安静极了。
殷富也好,普通商人也好,没人愿意凭白亏钱。
郑院长看了一眼润和帝,只有他发话,暮山县的病人们才能获救。
卢澹则用医馆赠送的便捷纸笔,将张医仙说的病因和治疗都详细记录下来,卢满做事用心,只要暮山县能做得好,靠着卢家助力,再多去几个地方历练,成为京官是早晚的事。
卢申望着奋笔疾书的卢澹,又看向润和帝与白涿,奇怪的是,他俩都不言语。
卢家多能臣,所谓能臣必须能替陛下分忧,做事高效又利落。
卢申清了清嗓子:“陛下,正好卢家也要给卢满回信,待老臣家采买一些海盐,由送信家仆一起运到暮山县。”
“等卢县令试出海盐的用量,看到粗脖子消退的效果,再大批采买海盐如何?”
润和帝微一颌首,脸上有些许笑容:“卢卿用心,孤看到了。不妨让家仆在暮山县多待一阵子,也让卢满多呈送一些画。”
“大逞多山之地有不少,不知道其他地界是否也有此等病患?如果暮山县医治成功,其他地界的多山之地、也有粗脖子病症的百姓,是否可以借鉴吃海盐的方法?”
“卢卿,海盐一事暂且交给卢家,多多费心。孤等着好消息。”
卢申想要下床行礼,但是动不了,还被润和帝一把摁住。
卢澹立刻恭敬行礼,招来上山的亲信,把采买海盐的事情吩咐下去;如果这件事成了,卢家上下又会多一份功绩。

内分泌科主任张蕾收好教材, 问:“郑院长,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了,记你出诊。”郑院长觉得克汀病和缺碘性甲状腺肿都已经解释清楚, 治疗和预防措施也有了, 接下来就是海盐运进山区的事情。
这是一桩大事, 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只能看润和帝的重视程度,以及卢家为自家谋功绩的内心是不是够强烈。
这件事情,飞来医馆能做得很少, 哎不对!
郑院长猛地想起加碘盐,立刻拿起手机想让食堂送几袋加碘盐过来,但在摁键前又把手机放回口袋,这点盐完全不够。
就算医院食堂有无限供应系统, 可以供应全大郢的加碘盐,可万一哪天突然回去了呢?
更何况“人性莫测”, 当无偿援助成为理所当然,那也就是结仇的时刻了。
张蕾知道郑院长在琢磨事情,反正已经打过招呼,抱着教材准备回科室去, 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白奉御走到郑院长面前,恭敬行礼:“大医仙,能不能让奴向张医仙继续请教?哦, 不,拜师也行。不,不, 不,奴真诚向张医仙拜师!”
“只是不知, 张医仙收不收?”
金老叫住张蕾主任:“张主任,收徒弟吗?年龄很大的那种?”
张蕾望着白奉御,慢悠悠地问:“您今年多少岁了?”
“六十。”白奉御不理解,但还是认真回答。
张蕾说得很委婉:“内容太多,你记不住的。”
金老隐隐叹息,确实,现代医学太多需要记忆和背诵的内容,而上了年纪记忆力大减退也是事实,比如年轻时可以背整个病区病历的郑院长,现在连句像样的大郢语都说不出来。
白奉御可不服老:“张医仙,不试怎么知道?”
张蕾微笑,把厚比板砖的教材递给白奉御:“金老会告诉你文字的差异,明日一早,你把地方性缺碘性甲状腺肿的内容朗读一遍,我可以收你。”
白奉御是看过竹简的人,也觉得教村非常厚重,听完翻译的要求,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太人所难了!”
张蕾微笑:“译语人既有天赋还拼命努力,十八日的学习几乎耗尽他们的心力。能认字只是第一步要求,后面还需要多年的系统学习,这本书都要背下来。”
白奉御抱着厚重的教材,脚下一晃,差点撞在病床的床栏下,幸好译语人眼明手快扶住,不然他能被教材砸骨折。
不止白奉御,就连润和帝和卢家父子都有些傻眼,卢家参加春闱考试的子孙很多,能高中的也不少,但他们所有背下的书,都不及白奉御捧着的那本教材的四分之一厚度。
卢澹任太常卿以前,也曾在太医署内当过太医署丞,对师生和教习非常了解,教材有《素问》、《脉经》和《甲乙经》等,所有书籍加起来都不及白奉御手中的那本的五分之一厚度。
可偏偏张蕾说这么厚的教材都要背诵,这是什么样的学习难度?
润和帝开口:“两位大医仙,不知大郢太医署的学生能否学习?”
郑院长和金老互看一眼,也能体会润和帝的良苦用心,郑院长开口:“这样吧,就像国子监的学生一样,报名自愿,先学文字,考核通过后上课。”
润和帝听了译语人的翻译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急忙拿出笔记本电脑,想要通知魏璋。
郑院长提出建议:“陛下,您也看到了,我们教材里的疾病与大郢有许多不同,医学是一门专业性非常强的学科,所以,医馆需要更多不同的病患。”
“这样,在教学过程中因地制宜,学习内容可以更贴近大郢国都城的疾病诊断、治疗和预防。”
润和帝硬撑着向郑院长微笑点头:“医仙仁善。”
郑院长趁热打铁:“继续要学,国都城的病人检查、诊断和治疗,就是学生们最好的学以致用。所以……”
润和帝觉得郑院长和金老考虑得既周全又用心,赶紧问:“所以什么?”
郑院长同样微笑点头:“陛下,国子监和太医署会有多少学生报名?”
“昨晚魏璋禀报说,国子监报名的学生把墙灰都挤到了,共有一千两百多人;太医署共有师生三百多人。”润和帝记得特别清楚。
郑院长语出惊人:“陛下,为了更好地教习太医署学生,送与学生数量相当的病人上山吧,各种各样的都好,尽量不同。”
“我们可以边治疗边拍摄教学视频,教学先行,等他们选拔出来以后,就有足够丰富的临床教学内容了。”
这下,不止润和帝,连卢氏父子都站起来,连同白涿整齐向郑院长行礼:“有劳大医仙。”
润和帝立刻铺开床旁用餐位,拿起医院的纸笔,写得极为认真又飞快,写完后不忘吩咐译语人:“来人,把这封书信送下山去交给魏七郎君魏璋。”
金老听完立刻告诉郑院长。
郑院长乐呵呵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摁下通话键:“陛下,给。”
于是,只睡了三个时辰的魏璋,迷迷糊糊拿起手机:“喂,郑院长,什么事?”
润和帝又办成一桩大事,心情正好,听到魏璋累变声的嗓子,打趣道:“魏璋,听孤口谕……”
“哎哟!啊!!!”手机里还传出一个物体摔落的声音,足足等了十秒才有魏璋的回音,“是,陛下!”
润和帝笑得像头千年老狐:“怎么?摔下榻了?”
“陛下,您请说。”魏璋不止吓得从床上滚下去,还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疼得呲牙咧嘴。
润和帝通过手机传了太医署学生自愿学飞来医馆医术的通知,还提了明确的考核标准以及替学生招蓦各种病人的要求。
魏璋开了手机录音,记得清清楚楚,又向润和帝核实以后才敢挂手机。
译语人翻译得飞快。
郑院长这话一出,抢救大厅的医护们以及金老都眼前一亮,高啊!妙啊!不愧是郑院长!
不过,按照润和帝替学子们争取学习的机会,以及郑院长话术的作用,抢救大厅的医护们相信,用不了多久,各种奇奇怪怪的病人就会源源不断地上山。
到时候,别说第十项任务的326名病患,就算系统发布第十一项任务,也不用为没病人发愁了。太好了!
可偏偏正在这时,白奉御走到润和帝身旁,小声说:“陛下,臣有一事……不得不讲……”
润和帝心情很好:“讲。”
白奉御把太医署内许多师生不求上进、学业不精的事情抖露出来,太医署的老师有医工、医师等等差别,但因为这是份清贵的差使。
王公贵族想尽法子把利益相关的人塞进太医署,造成师生们良莠不齐的现象非常严重,说穿了,就是身在高位者贪得无厌。
之前,白奉御做好了给润和帝殉葬的打算,太医署里的一团乱象与自己无关,也不打算戳穿,但是能学习飞来医馆医术的机会实在难得。
白奉御自己没机会,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是心服口服;就更加看不得这么难得的机会被白白浪费。
润和帝带笑的眼神瞬间变冷,一个眼神示意白奉御退下,看到赵国公的孙子孙女赵景赵月走进来,向他们招了招手:“你们来。”
赵氏兄妹俩立刻上前,恭敬行礼:“陛下。”
润和帝已经知道春闱的结果,赵景才十七岁就榜上有名,实在难得,而且他能豁出一切救治阿翁赵国公,既有勇气又有担当,尤其是那双坚毅的眼神,令人印象深刻。
“赵景,孤考考你。”
“陛下请说。”赵景刚从食堂吃完早饭,吃饱喝足心里不慌。
“有那么一群良莠不齐的人,足有三百余人,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挑出里面的良材?”
赵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启禀陛下,选三名公认的高才,再选一干人证,随机对三百余人考试,考得好的就是良材。”
润和帝笑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哪有考试不报名不通知的?”
赵景跟着笑了一下,眼神更显纯真:“启禀陛下,奴以为,学以致用,功夫皆在平时。当然,找理由逃避考试的,必定不是良材。”
润和帝注视赵景片刻,然后吩咐译语人打开笔记本电脑,直接看早朝的情形,其实今天已经挺晚的了,刚好赶上太子要散会,插了一句:“孤有话说。”
太子昨日早朝就让四部忙得人仰马翻,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听说国子监的学生可以学习飞来医馆的文字,这一下,更加打乱他们的阵脚。
今一早朝总算顺利结束,万万没想到,润和帝忽然出声,紧接着又是出人意料的消息:“太子,现在命人把太医署团团围住,不得传递任何消息。”
“是,陛下。”太子吩咐候在太极殿下的东宫冼马。
润和帝继续:
“午时,你带张医师和前周奉御,外加孤送下山的白奉御,三人组成考核团,隔帘而考,考核太医署师生。另,云阁老、秦国公和赵国公嫡孙赵景为监督,让魏璋带着笔记本电脑全程录像。”
“孤倒要看看,堂堂大郢的太医署里,到底混了多少蛀虫?”

第130章 抽考
东宫冼马总在太子附近, 平时连人都不容易找到,但听令而出,办事效率高得连拼命魏璋都佩服。
东宫冼马率领旅贲军, 两刻钟内将太医署团团围住, 也不知为何这么巧, 刚好在太医署规定的师生早晨打卡时间后的一刻钟。
也就是说,太医署师生们刚好到齐,不会有一个人跑掉。
几乎同时,魏璋捧着笔记本电脑赶来汇合, 沿着太医署各个门转了一圈,确实守得严实,才和东宫冼马站到一起。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 太医署的围墙内高大的树木都伸出绿枝来,桃花、杏花和梨花开得到处都是, 成就了国都城著名的景致。
只站了短短五分钟,魏璋和东宫冼马就觉得不对劲。
按平日,太医署被围是何等大事,偏偏内里静悄悄, 无人出来询问。
倒是外面路过的百姓们,或远或近地围观,外面人声鼎沸, 里面静得像没人似的。
魏璋忽然反应过来:“这群人不至于胆大妄为还没签到吧?”
东宫冼马一挥手,六名旅贲军士冲进虚掩的大门,一刻钟后回来禀报:“教室十有九空, 各职守处无人,只有两名医师带着五十名弟子在。”
“太医令, 两名太医丞,其他管事都不见踪影。”
魏璋抱着笔记本电脑:“我在这里拍着,你进去把签到名册找出来,然后进去核人头……”
东宫冼马再次带人进去,又过了一刻钟,拿着核对过的名册出来。
润和帝现在做任何事都追求飞来医馆的效率,说完就让人把白奉御和赵景送下山,与其他人一起汇合。
监督也好,考核也好,都是非常正式的场合,尤其都是被润和帝钦点的重臣们,手中的事情一做完,立刻离开太极殿,一定提前赶到太医署。
毕竟,文武百官自从见识过“原音重现”和“原景重现”的飞来秘宝,听到润和帝让魏璋带着笔记本电脑去太医署跟拍,凡是牵涉其中的都惴惴不安。
而没被牵扯的、知道太医署内情的,表面镇定,内心狂喜,又有一场好戏可以看。
事实上,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场大戏远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按照规定,太医署每日早晨的签到时间是辰时二刻,也就是食时,因为属于清闲之地,有一刻钟的来去。也就是说辰时三刻必须到齐,否则就是迟到。
如果迟到时有假条递来,那就算情有可原,如果没有,太医署官员会被御史台弹赅;学生们则会被老师责罚,超过三次就会被除名。
魏璋和东宫冼马看了一眼天色,现在已经巳时正,三百多人仍然只有五十二人,真是不知死活。
东宫冼马又对着旅贲军士们耳语几句,除了守门的,其他都四散离开。
魏璋瞥了一眼东宫冼马:“你又做什么?”
“一张假条都没收到,这本签到名册是真的每日在记,”东宫冼马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名册,“今日才三月初八,看这本,他们已经签完整个三月了。”
“哟……”魏璋挑了挑眉毛,不知道润和帝会不会气得病情加重。
“我让旅贲军先去告诉太子殿下,殿下调禁军去找这些不知去向的人,名义是担心未曾告假的官员和师生们的安全。”东宫冼马难得主动说话。
魏璋竖起大拇指。
东宫冼马总站在暗处,很少笑,一笑就露出特别白的牙,看着有点阴森,但眼睛又特别清澈还有些调皮,除了太子没人知道他的姓名,连魏璋也不知道。
国都城的禁军每日换防,再多利益关联,都来不及通知;而满朝文武们,除了被钦点的可以离开,其他的也都在太极殿内,互相盯着。
所以,不存在走漏风声的事情。
在云阁老、秦国公、张医师和前任周奉御,下山的白奉御和赵景,风尘仆仆地在太医署门前汇合时,刚好巳时三刻。
大家相互见礼以后,寒暄几句。
秦国公高声问:“师生考核场所可曾准备好?”
魏璋故意面露难色:“启禀三位考官,三位监督,太医署官员以及师生共计三百一十二人,实到五十二人,其他人不知所踪。”
“半个时辰前,禁军已经全城搜寻,想来,很快就会出现。”
三位考官满脸痛心之色,怎么能蒙混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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