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抢救大厅值班的护士长周洁将平车推出急诊。
保安老李打开蓝铁皮门,郝树接过平车直接推出去,向着那群人去接病人。
他们和病人在马路中间相遇。
老李惊讶地看着女子们喘得厉害,有位裹得只剩一双眼睛的女子,从大氅里掏出一个厚实的布包,瞬间跪在他们面前:“请医仙救我女儿,她才三十六日。”
这位年轻女子一跪,其他人都跟着跪下了。
老李听完郝树的翻译,头发都麻了,
周洁长立刻接过包一看,小小的女婴,头皮和脸上的胎脂还没退干净,呼吸急促,眼神呆滞,口唇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出不太健康的淡紫色,心里咯噔一下。
看向译语人:“问她们,这女婴生病前发生过什么事?”
郝树赶紧向女子翻译,很快得到回答,这名女婴天生性子急,喝奶厉害,吐奶更厉害,呛了几次奶以后,现在连奶都不喝了。
周洁拿起手机:“抢救大厅,儿科会诊,新生儿36天,呛奶后不喝奶。”
“护士长,我是儿科丁娇,立刻建静脉通路,不行的话,做静脉切开。”
不用怀疑,飞来医馆迎来了最小的病人。
周洁将小女婴放在推车上,和保安老李一起向医院快步走去,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后面一阵惊呼,那名带头下跪的年轻女子晕了过去。
于是,周洁又将晕倒的年轻女子扶上推车,大家一起推着车进医院,直奔抢救大厅。
周洁边走边嘱咐:“郝树,告诉她们医馆就医的流程,注意事项。”
“是,周医仙。”郝树在周洁和老李把推车推进抢救大厅以后,把病人家属们拦在外面,详细询问两位病人的姓名年龄病情等等,再告诉她们医馆各项设施的使用方法。
穿着白大褂的儿科值班医生丁娇,一阵风似的,从他们面前刮过,从急诊内科诊室进了抢救大厅。
抢救大厅的自动门开启时,睡得很浅的润和帝把床帘拉开一条缝,看到推进来的平车躺着一名昏迷的女子和一名小婴儿。
紧接着又看到儿科医生丁娇风一样刮进来,问:“这是产妇?”
周洁立刻回答:“应该是吧,可能是连夜上山太累、或者太急了,晕过去了。”
医生护士们把一大一小两位病人挪到病床上,安排在抢救9和10床上,拉上床帘后,建立静脉通路,抽血常规、做基础检查。
郝树把询问来的情况都记在纸上,交到护士长周洁手中,然后陪病人家属们守在抢救大厅外面的走廊上,又去食堂拿了吃食和热汤过来,给她们垫肚子。
身在最严格的崔家军营里,郝树接受过无数训练,但听到她们离开大般若寺的悲田坊,轮流护着婴儿,翻了两座山才来到飞来峰顶,还是忍不住心生敬意。
正在这时,抢救大厅的译语人来接手。
郝树接过保安老李手中的平车,一起推到平车放置处,忍不住问:“守门仙,您怎么知道是孩子?”
“看得多。”
“您经常看到女子深夜送孩子上山求医?你们不夜禁的吗?”
保安老李把平车整理好,回头就乐了:“为什么要夜禁?如果夜禁,外墙那么亮的灯给谁看?”
郝树一时没忍住:“为何不夜禁?”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保安老李想的是,好像听金老说过,夜禁是为了什么来着?
郝树脑海里翻腾着为何不夜禁,以及为何一定要夜禁?思来想去,忽然就开始畅想,国都城不夜禁又会是什么样子?
达官贵人们夜夜笙歌,但平民百姓们天黑点蜡烛烧灯油都太费钱,大约还是日落而息,不会有什么改变。
“守门仙,你们有平民百姓吗?”郝树话一出口,立刻道歉,“守门仙,是奴胡说乱说了。”
老李嘿嘿一乐:“我就是啊。”
郝树只觉得自己祸从口出,可听到守门仙自称平民百姓,又吓得魂不附体,守门仙怎么会是平民百姓呢?一定是守门仙怒了。
老李走出几步又回头:“嘿,楞着做什么?抓紧时间睡觉啊。”
郝树恭敬不如从命,飞快地跟上,实在没从老李脸上看出半点不悦,忽然胆子又大了:“守门仙,您是说晚上谁都可以出门?”
老李望着有些哆嗦的郝树,哈哈大笑:“肯定啊,晚上跑步健身的,撸个串喝点小酒的,逛夜市的……”对比大郢,现代生活可太美好了。
老李的这些话对郝树来说很超纲,半猜半懵,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平民百姓能住那样温暖的小屋?小屋还配着那么大块的琉璃?
郝树更加不敢相信,守门仙怎么这么喜欢逗人玩儿?
抢救大厅里,经过译语人的辨认,发现晕倒的女子是骑都尉罗良的妻子,之前生了两个孩子都没能保住,这是第三个了。
经过儿科医生丁娇的诊断,与化验结果相对应,这名36天女婴是因为呛奶导致的吸入性肺炎,已经拖延了几日,治疗护理都需要极为小心。
而晕倒的女子,是骑都尉罗良的妻子汪莲,大概是疲劳过度加上精神过度紧张,低血糖和低血压,葡萄糖盐水挂到一半就醒了。
整个人从病床上弹起来,看到女儿就在身旁,再看着两人胳膊上的透明管子和输液瓶……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潸然泪下,不由自主地望着儿科医生丁娇。
丁娇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思来想去说道:“新生儿的胃是横位,吃奶太快,没有拍出奶嗝,特别容易吐奶,奶呛入气道就容易引发肺部疾病。”
汪莲立刻低头,根本不敢看丁娇,喃喃自语:“奴知道,是奴的错……是奴的错……真的,奴不是位好阿娘……”
这话一出,译语人赶紧翻译。
丁娇刚想安慰,但又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前面两个孩子发生了什么,还没整理好说辞,就听到汪莲小声啜泣。
丁娇继续安慰:“新生儿拍奶嗝并不容易……”
汪莲伸手扶住床沿, 焦急悲伤又充满期盼:“医仙,奴知道她病得很重,奴也知道这是她的命中劫数, 医仙, 让奴一命换一命好不好?”
译语人莲生照实翻译, 但没忍住劝了一句:“医仙只是说病得严重,没说不能治啊。”
汪莲的泪水夺眶而出:“不用安慰奴了,她还这么小就咳嗽,什么都喂不进去, 当阿娘的哪能不知道……奴知道的……”然后再也说不下去。
丁娇有一张帅气的偏中性脸庞,自带孩子缘,哄孩子一哄一个准,但其实不怎么会安慰人, 尤其是病人家属。
听完莲生的翻译,丁娇一时不知该先吐槽哪个:
新生儿吸入性肺炎放在大郢确实没救, 但医院里有各种各样的抗生素,只算有些棘手,完全没到死定了的地步。
至于汪莲说的,这孩子命中劫数, 丁娇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丁娇已经给小女婴输了适量的抗生素,而汪莲输的是能量剂,眼下的问题不少。
比如, 汪莲要哺乳,哺乳期妇女用药要格外小心。
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她在哺乳期,母乳不断产生, 也需要及时挤出,不然积蓄起来非常容易急性炎症。
幸好, 今晚抢救大厅的译语人莲生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见多识广,与汪莲沟通得很顺畅。
丁娇对着莲生一番嘱咐。
莲生拉上床帘,极为认真地告诉汪莲赶紧挤奶,免得发炎。
丁娇守着小女婴,听心音和呼吸音,确定她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以后,跑去小卖部领了纸尿裤,打算给包上,在解掉厚实的襁褓时,却闻到了过于浓重的植物混合的烟味儿。
“莲生,你来闻一下呢?”
莲生从床帘处探头进来:“丁医仙?”
丁娇比了手势:“你闻,这是什么味道?”
莲生凑近闻了闻,联系这些日子在飞来医馆的所见所闻,有些迟疑:“这闻起来是香灰。”
自从局域网通了以后,安静的手机里安静了快三个月的各种群重新活跃起来,闲着无聊的医护人员,疯狂交换各自科室的八卦,尤其是大郢病人。
裴莹虽然不怎么八卦,但架不住被轮番问,就说了大小般若寺拿香灰骗人的事情。
丁娇当然看到,尤其汪莲是从大般若寺翻了两座山赶来的,前后一联系,心里顿时有非常不妙的预感,忙问莲生:“你好好问她,孩子不吃不喝的时候,还喂了其他什么?”
莲生刚离开。
丁娇忽然发现,小女婴身上有小圆形的红斑,感觉像是……烫伤?!抱起女婴直接找汪莲:“这是怎么回事?”
莲生和汪莲望着小女婴急促起伏的胸膛和鼓鼓的小肚子,眼神复杂。
丁娇急了:“你对我说实话,她不吃不喝以后,你到底喂了什么?还做了其他什么治疗?”
汪莲被丁娇的急切吓得心里发毛,也不知道医仙为什么要生气,很小声地回答:“喂了些香灰水,灸了艾条。”
丁娇被这回答噎得要吐血,努力平复情绪,认真嘱咐:“这话我只说一遍,她才三十六日,除了母乳,什么都不要往嘴里放,也不要做艾灸。”
汪莲生怕被丁娇嫌弃:“丁医仙,悲田坊出生的孩子,第一口都是香灰水。”
“啊……”丁娇把手指捏着咯咯响,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既然到这里求医,就听这里的话,不要再喂香灰水,不要再做艾炙。”
汪莲犹豫片刻,还是用力点头:“奴记得了。”
丁娇打电话给儿科主任:“江主任,她们竟然给新生儿喂香灰水,艾灸还烫着了,衣服里也有香灰……气死我了,我想骂人。”
“主任,我要给她做全身检查。”
主任安慰着:“想做什么检查就做,别冲动,也别和病人家属置气,早晨七点我会去抢救大厅。”
“嗯。”丁娇摁了手机,刚好对上莲生躲闪的眼神,当然不能视而不见,“我有话说。”
于是,莲生再次安顿好汪莲,跟着丁娇离开抢救大厅。
丁娇开门见山:“你刚才听懂了?”
莲生点头:“大郢礼佛,大小般若寺香火旺盛,这两年出生的婴儿能喝上香灰水,都算是家中娇养的。”
“大郢的医术也无法与飞来医馆相比,艾灸是国都城乃至全大郢最盛行的外治方法,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谁身上都会有几个艾灸的小圆疤。”
莲生敬畏飞来医馆的医仙和医术,更了解国都城的日常生活,国都城既没有飞来医馆这么多、又这么大的检查设备,更没有这么多医术精湛的医仙。
不论是谁,哪里不舒服都是先忍一下,实在忍不住才会去找医工。
名医都在永乐宫内,他们不会替陛下皇后王女以外的人看诊。
即使都射尉这样的武官家眷,除了找城中的闾阎医工,也没有其他法子,所以大小般若寺的香火才会这样旺盛。
就算是丁医仙百般嫌弃、甚至颇为恼火的香灰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到的,寻常百姓们都羡慕不已。
莲生恭敬地回答,极为认真:“丁医仙,五年前奴的阿耶阿娘病死前,香灰水都喝不上。”
丁娇望着恭敬但不谄媚的莲生,五味杂陈,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莲生望着丁娇走进抢救大厅的背影那么坚定,急忙跟上,小女婴能进飞来医馆,想来运气也不会太差。
丁娇在护士站开完医嘱,又推着小女婴去做检查,直到电脑上显示出所有的检查结果,才稍稍放心,除了肺炎,其他脏器都没有损伤。
丁娇替小女婴处理好艾灸的小烫伤,又拉了张椅子守在床边,顺便嘱咐:“莲生,让汪莲好好休息。”
护士长周洁替小女婴换了一小瓶水,又量了一次生命体征,眼下的情况是,虽然没有明显好转,但至少没有变坏。
小女婴能稳住就是好事,只要她能顺利见到明日的阳光,大家就能稍微放一点点心。
偏偏正在这时,走廊上传来推车轮的响动,周洁和丁娇同时扭头,来病人为什么没通知抢救大厅?
自动门打开,魏璋熟门熟路地推着病人进来:“护士长,丁医生……”昆仑奴南风在后面推,北风抱着饼儿看着丁娇直乐。
魏璋非常坦然迎上床帘缝隙里、润和帝锐利的视线:“启禀陛下,仵作柴焦已送上山。”
润和帝摆了摆手,又拉拢了床帘,似乎刚才探头的不是自己。
魏璋向值班的外科医生介绍:“病人柴焦,在山下被人群殴过,请医仙看看。”
急诊外科医生和护士立刻上前,将柴焦推到抢12床的位置,把他搬到病床上,刚要做基础检查,闭着眼睛的柴焦突然大吼:“不要碰我!你这个田舍汉!”
吼归吼,大声归大声,柴焦连眼睛都没睁,但就是能精准地谁碰打谁。
柴焦这一通乱打,医护们都靠不过去。
魏璋立刻卡到柴焦的病床前:“你再动一下,我剁了你的手!”
柴焦忽然眼开双眼,眼神从惊恐到惊讶:“魏七郎君?你回国都城了?这是哪儿?”
魏璋被柴焦的口气薰得差点退好几步,没好气地回答:“我早回来了,你……快成烂泥了,怎么能臭成这样?”
柴焦更加没好气:“我不扮成这样,怎么保住狗命?”
急诊外科医生问魏璋:“聊完了吗?他的脸色很不好。”
魏璋赶紧退后:“医仙请!”
外科医生先查了柴焦的四肢,瘀青多,但没有明显的骨折迹象;呼吸虽然很急促,但也不能排除魏璋和医馆的原因,毕竟这里如此独特。
护士已经争分夺秒地给柴焦打了留置针,并配了一瓶糖水先空挂着。
柴焦望着留置针,有一瞬间的走神,但看到其他床位也是这样,索性就不去管,反正自己这个样子,没人能图什么。
外科医生看向魏璋:“魏七郎君,我要带他去拍片,顺便做个B超,一起?”
魏璋摇头:“医仙,让北风跟您一起去。”
外科医生和北风一起推着柴焦离开抢救大厅,做各种检查去了。
魏璋看向护士长周洁:“为何这里这么空?我还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上山的。”
周洁不太明白:“空?什么意思?”
魏璋解释:“我给陛下送信,就是下山找病人,按照我通知的时间,他们应该比我先上山,怎么回事?”
周洁一摊手,没来就是没来。
但也幸亏没来,今天白天都用来重新布置发热门诊专用的治疗仓,培训医护人员了。
魏璋百思不得其解,不论是谁先走谁后走,自己离开国都城以后,一路都没看到其他人,病人呢?难道他们答应以后又反悔了?
魏璋看向润和帝的床帘,能让人知道的消息早就发出去了,不应该呀!
正在这时,润和帝的声音从床帘里传出:“随他们去吧。”
身体是自己的,没有好身体何来前程?
魏璋在抢救大厅比待家里都自由,从护士站拽了电脑椅出来坐好,然后戳穿装睡的太子:“太子殿下,您也该起身锻炼了。”
太子前半生睡得最舒服的地方,就是飞来医馆的抢救大厅,尤其是手中后的第十日开始,每日都能一夜好眠到天亮。
但柴焦实在闹腾,想继续睡也不行。
太子听到魏璋的调侃,无所谓地坐起身,去盥洗室洗漱更衣,清清爽爽地回到抢救大厅。
魏璋这才恭恭敬敬地向润和帝与太子,行了完整的拜首礼。
润和帝吩咐魏璋去调查老臣们不上山的原因,太子怕魏璋独自下山有危险,就让东宫冼马一起跟着。
过了半个时辰,魏璋和东宫冼马来报,润和帝的九封亲笔信基本都是投送在国都城北的安邑坊和宣平坊这几个临近的坊间。
他们出城一般都走城东的延兴门。
可是昨日下午,延兴门堵马车,不论是卢家、郑家还是王家,马车和牛车队能看到高高的城墙,偏偏被堵得一动不动,出不去也进不来。
情急之下想另找城门离开时,被堵得没法调头,所以他们被堵在国都城,没能离开。
反而是在关城门前一刻,从城西延平门离开的魏璋柴焦那辆马车,得以顺利出城。
抢救大厅里,大郢人仿佛自成结界,润和帝与太子都异常沉默,这是……巧合?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魏璋,以及跟在他身后的昆仑奴南风,“不巧不成书”这话适合用在话本子里,不适合用在暗流汹涌的国都城。
润和帝吩咐:“魏璋。”
“是,陛下。”
“你再下山一趟,把他们安全护送上山。”润和帝神色如常,但旁边的心电监护上,生命体征波浪线快速起伏得濒临报警边缘。
太子却走到润和帝面前:“陛下,再也不能让香灰祸害百姓,请允许儿下山回国都城。”
润和帝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反而像期待太子的这句话,上下打量他,见他的气色与常人无异,既羡慕又欣慰,好半晌才点头:“记着,上阵父子兵。”
“是,陛下!”太子恭敬行礼,然后看向魏璋,“等本王向郑院长和金老辞行以后,一起下山。”
润和帝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挂钟,来这儿也有好几日了,知道早晨七点,郑院长和金老就会分毫不差地走进抢救大厅。
“太子,孤怎么觉着你不止辞行这样简单?”
“不敢欺骗陛下,儿要借用飞来医馆的许多东西,写下借据。”太子非常坦诚。
“允。”润和帝即使吸着氧,也不能从早忙到晚,只是清醒程度增加,清醒的时间比平日要长,在飞来医馆的标准里,仍然是一位“油尽灯枯”进行时的危重病人。
太子身旁的东宫冼马,立刻开始收拾物品和行装。
润和帝望着太子的眼神有些复杂,坐起身,从身下的枕头里取出“鱼符”:“孤上山很急,皇后把鱼符封装在食盒里,一起送上山。”
“她会和明镜一起守住印玺,也能挡住群臣扑空、阁老诘问。”
“这样,就算有人发动宫变抢了印玺,没有鱼符也无法调动军队。你阿娘若是男儿身,以她的聪明机智、勇敢谋划,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润和帝把代表兵权的鱼符郑重交到太子手里:“孤等这一日,等了许久啊。”
“不敢负陛下厚望。”太子恭恭敬敬地行了君臣大礼,起身时不用搀扶,脸不红气不喘,身体恢复得极好。
“去吧,现在就去拜访两位大医仙,争取时间多说些话。”润和帝摆了摆手。
太子又去盥洗室换上了太子常服,再三整理,在魏璋的带领下,去找郑院长和金老。
“无巧不成书”这话,在这时就轻松许多。
金老的老年机落在郑院长办公室里,半夜醒来没摸到,就翻来覆去地睡不好,所以钟鼓声还没响,金老就起来。
金老一起床,郑院长也醒了,两位老人家一看时间,得,早点洗漱去办公室吧,反正年龄在这儿了,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睡觉。
所以,太子在魏璋的带领和讲解下,一路走到了郑院长和金老的办公室外,望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新区域,太子不断环顾四周。
正在这时,值夜的保安队长“强哥”拿着手电扫过来:“谁在那儿?”
魏璋用力挥手,顺便揶揄:“哎哟,我们这么大两个人,你看不出来?”
然后,强哥一路闪闪发亮地走,后面跟着郑院长和金老,走到办公室外,刚好三方汇合。
郑院长和金老看到太子,不免吃惊:“太子殿下,这一大早的……”
太子的学习能力也非常惊人,努力说普通话:“郑院长,金老,国都城暗流汹涌,本王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要赶紧下山去。”
郑院长打电话给心外科的韦民主任:“韦主任,我是郑院,太子今天要出院,你看怎么样?”
韦主任的声音有些含糊,明显没睡醒:“他……早该出院了,我出院医嘱、出院宣教单和要带下山的药,都在急诊科蒋建国主任那里。”
“药的服用方法都加了说明。”
“还有,为了感谢皇后殿下送给我们科室所有人的大礼,我们自掏腰包给太子殿下买了一个定时药盒和备用电池,已经录好音,连复查提醒都录了。”
“记得让太子殿下随身带着。”
郑院长把手机交到太子手里。
韦主任的声音清楚了许多:“太子殿下,好好吃药,好好休息,记得复查。知人善用,别累着自己。”
“多谢韦医仙。”太子并没有听懂心外科还礼的那段,这段倒是听懂了。
太子把韦主任挂掉的手机还给郑院长,从衣袖里掏出一份清单,充满尊敬和期待:“郑院长,这是本王写的借据,不白借,付利息,也会付押金。”
郑院长看不了大郢文字,交给金老。
金老看完大笑出声:“魏璋你个臭小子,下山一趟借了那么多手机没还;现在又怂恿太子殿下狮子大开口,借我们这么多东西?”
魏璋嘿嘿一笑,不愧是金老。
金老指着清单挨个儿念:“可以联接手机蓝牙的笔记本电脑一台,可以联接电脑的投影仪一台,投影幕布一套……”
简单来说,太子殿下打算搬空多媒体教室的设备,难怪清单这么长。
郑院长一时间哭笑不得:“太子殿下,这些设备都要用电,国都城没电怎么用呢?”
魏璋咧着嘴,两眼放光:“郑院长,清单反面还有太阳能发电机两台。”
郑院长和金老互看一眼,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这些东西都是医院资产,最关键的是,这些不像药品和医疗器械有无限系统,万一磕了碰了坏了就没了!
太子住院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从郑院长和金老脸上看到了“为难”的神情,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仍然努力劝说:“运送、使用和调试,我们都会加倍小心,绝对不会有半点损坏。”
魏璋得寸进尺地加了一句:“郑院长,金老,如果还不放心,能不能请简英工程师一起下山,他术业有专攻,绝对不会损坏。”
太子立刻开演双簧:“郑院长,金老,本王可以给简英工程师按从三品官的月俸,按日结算;并派旅贲军保护他和这些租用设备的安全。”
“本王保证,会将他和清单上所有设备都毫发无损地送回飞来医馆。”
正在这时,国都城的钟鼓声像潮水一样传上飞来峰顶。
郑院长和金老哪会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这是借了设备还不够,连人也要借,简英工程师可是医院的大宝贝。
借还是不借,这是个大问题。
关键是,简英工程师的儿子是儿科病房的康复小病人,身边也只有爸爸,下山出差这么久,儿子怎么办?
郑院长拿起手机,拨通了简英的手机号:“简工程师,我是郑院长,现在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是这样的……”
魏璋和太子有些不明白,去不去就是郑院长和金老一声令下的事情,为何还要与简英商量?
不仅如此,郑院长与简英通话完毕,还和负责发电机的黄石工程师通了电话,声明如果结工资算他们自己的,不用上交医院,毕竟这是下山出差。
魏璋和太子很困惑,但是很快,魏璋眼中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原来如此。
太子和金老打了声招呼以后,把魏璋拉到楼梯间,小声问:“他们真的是医仙?”
魏璋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也预备了说辞:“殿下,据奴观察,他们更像世外高人,飞来医馆与大郢有太多不同。”
“佛说有三千大世界,还有三千小世界,飞来医馆大约是世外之世,天外之天。”
“以他们的力量,要灭国都城似乎轻而易举;但他们纯善仁厚,对我们毫无伤害之心,亦无所图。奴想,这是上苍派来给陛下的助力,也是给大郢百姓的福祉。”
“我们可以从飞来医馆学习许多事情,从医仙们身上学到许多知识……”
儿科病房里, 简英摁了手机陷入沉思。
“爸爸,今天有舞蹈课,不能迟到, 你快点……”简英的儿子简睿, 支原体肺炎住院, 早就完全康复了。
天生活泼好动、好奇心旺盛,是儿科女医生丁娇的头号迷弟,一个劲儿地催。
“爸爸你又发呆……”简睿很不满,“爸爸……”
简英想了想, 绽出笑容:“儿子,爸爸能不能下山出差?”
简睿激动极了:“真的吗?那个留长发的王翊,和他的爸爸下山出过差,先骑了马, 后来又坐了马车,还在国都城里堵过马车……”
“一一还跟着他爸爸去了永乐宫和公主府, 爸爸,你下山出差能不能带上我?”
简英被儿子的单纯逗乐了:“不行,只能我自己去,纯工作, 一点也不好玩。”
简睿当然知道爸爸的纯工作多无聊,顿时蔫了:“爸爸,你下山出差, 我下课以后能跟着丁娇医生吗?可以的话,爸爸,你走吧。”
简英一时无语, 给郑院长回了电话,把简睿的要求提了一下, 没想到,郑院长很爽快地同意了。
十分钟后,单纯闲得无聊、想下山逛逛的黄石工程师,找到儿科病房来。
两人互加微信,一起去了多媒体会议室,看到魏璋和太子的租借设备清单,合计一下,带下山不成问题,但需要妥善的包装。
于是,郑院长又打电话找“万能的保科长”,保科长不假思索地回答,包装有很多,欢迎去库房挑。
半小时后,所有的设备都装进了有泡沫保护的纸箱里,封箱带封好,纸箱上写好标注,为了应对天气变化,还用了大塑料袋全部包住。
郑院长还是不放心,同样派了保安队长王强下山。
王强穿越以前,从来没想过当医院保安还能出差;现在,时刻准备着。
王强自己没遇上好爸爸,打定主意要成为自己心中完美的好爸爸,充分征求了王一一小朋友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