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笨蛋—— by糯米词
糯米词  发于:2024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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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众人,楚娇娇看?了一眼窗外。
今夜月色皎洁,天空与海洋融为一体,海岸线绵延至目光的尽头,海浪如银色的鱼鳞一般层层叠叠,一浪接着一浪,海风像是穿过了什么极为狭窄的地方?,被?挤压得尖锐,与此同时,海风也带来了某种奇怪的味道,有些腥,有些潮湿,却又无法具体形容。
身后的安安喊了一声,楚娇娇抽了抽鼻子,关上了窗户。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但两个?女孩子挤一挤也够睡一晚上了。楚娇娇踩着拖鞋,跟安安一起整理好床单和?被?单,忽然听?到门被?敲响了。
“怎么了?”
她跑去开门,门外,高大?的男人倚着门槛站着。林恒还穿着白天的衬衫和?西裤,不像是快要睡觉的样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小?块蛋糕和?漱口的柠檬水。
“看?到你今天吃得不多,想着晚上可能会饿,给你带了点吃的。”他笑吟吟地说?,托盘里的盒子蛋糕还没有打开,“睡前吃点甜的也有助于睡眠。”
楚娇娇有些惊讶:“谢谢你林先生,但其实不用这么客气……”
林恒只?是安静而温和?地看?着她。他漆黑的双眼就像是深夜的海面,带给人平静和?不安。
“你也不用这么客气。”他温声道,声音也像是浪花般,“说?不定,这只?是不安好心的男人,为了跟可爱的女孩子搭上话而献殷勤呢。”
楚娇娇被?他的比喻弄得瞪大?了眼:“林先生?”
“开个?玩笑。”林恒笑着,往屋里看?了一眼,“只?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对了,这些床上用品都?是新的,用着还习惯吗?”
楚娇娇点了点头。
“那还是早点睡吧。这里的人都?睡得很早,你们晚上也不要出门。”
林恒道:“我再去看?看?男生那边。”
楚娇娇还想再问问他话里说?的那句“晚上不要出门”,但她忽然看?到,在林恒的身旁,窗户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一张毛绒的小?脸从?外面探出头来。
——是封欲回来了。
她赶紧抱稳了怀里的托盘:“谢谢你,我会吃的。”
“做个?好梦。”
“嗯嗯,林先生你也是。”
门关上后,就见窗户外面的娃娃翻了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面上。
楚娇娇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幸好安安去卫生间洗漱了,暂时不在房间里。她跑到窗边,把娃娃拎起来,发?现娃娃浑身湿哒哒的,像是从?水里爬出来似的,但身上依然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她瞬间就明白了,封欲回来之前,还特意去海边洗干净了血才回来找她的。
她又好气又好笑,捏着它毛绒绒的小?脸蛋:“你去哪里了?厨房的水果刀呢?”
“……刀我藏起来了。”娃娃含糊着说?。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楚娇娇压低了声音:“我说?过不可以杀人的!”
“我没杀人。”娃娃说?。
“没杀人那你身上的血腥味从?哪里来的?”
娃娃嘟着脸,任由她捏着自?己的小?脸蛋,装傻。
楚娇娇被?气笑了,她拎起它一边的脚,把它倒过来在空中摇了摇,摇出几滴水来,娃娃却装着一副普通玩偶的样子,一动?不动?。
床上的医生娃娃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细声细气地说?:“娇娇,它身上好多水,今晚别让他上床。”
杀人魔娃娃闻言大?惊,立刻不装死了,它弯腰,以一种惊人的姿势和?腰腹力量抓住了楚娇娇的手指,湿漉漉又毛绒绒的脸颊蹭着她的手指:“娇娇,你不要听?它的。”
楚娇娇问:“你今天到底去做什么了?”
“……那个?想杀你的疯子,我去教训他了。”娃娃乖乖地说?,紧接着,它立刻道,“但我真的没有杀他,你不要听?封欲的,他坏得很。”
……到底是谁坏啊。它到底是怎么跑这么远的?光靠脚吗?但楚娇娇也气不出来了,如果不是今天娃娃们推了她一下,她当场就要掉脑袋。
可是,她又有点犯愁:“你身上全是棉花,今晚能干吗……”
不干就没法进被?子里了。杀人魔封欲头一次意识到,原来杀人是会带来麻烦的。它有点后悔了。
楚娇娇用毛巾包住它,用力地拧干了它身上的水,但娃娃身上仍旧潮湿。
娃娃变得垂头丧气。
不等楚娇娇擦第二次,它垂着脑袋从?毛巾上跳下来,自?己爬上了窗台。
“封欲?”楚娇娇小?声地叫它。
它头也不回,躺在窗台上,对着月光舒展自?己毛绒绒的四肢,试图用月光来把自?己晒干。
声音可怜兮兮的:“你睡吧,不要管我的死活了。”
楚娇娇:……
她把娃娃从?窗台边薅下来,拿进了卫生间。
“娇娇?”安安在漱口,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了?”
楚娇娇举起湿漉漉的娃娃。
“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得给它吹一吹。屋里有吹风机吗?”
安安从?柜子里找出吹风机给她,看?了一眼娃娃。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明明娃娃身上的装饰和?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漆黑的眼睛依旧令人害怕,但原本浑身是血,形容恐怖又阴森的毛绒玩偶,在吹风机下,忽然看?起来……变得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
深夜,月光如水。
在确认过屋里的五人都?睡着之后,林恒没有换上睡衣准备睡觉,反而开了门,坐上了车。
他仍旧穿着那身整洁而体面的衬衫西裤,发?动?车子,往外开去。
路边没有路灯,一栋栋小?木屋像是背对着他,潜伏在黑暗中的怪物?,紧接着,木屋的影子藏进了黑暗中,海浪的声音也渐渐消失,黑暗的天地间似乎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他孤零零的车灯,行驶在道路中央。
温柔的男人却没有害怕的样子,相反,他哼着轻轻的,没有歌词的旋律,神情轻松惬意。
他独自?开着车驶离了渔村,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来时的那段山路。
打开闪光灯,山路上,谢双安抛锚的车子依然静静地停在路边。
林恒下车走过去,礼貌地伸手敲了敲车门。
车门内,传出微弱的挣扎声音。
车窗早已经碎裂,他干脆探着身子往窗里看?。
白天被?手铐捆在车座椅上的疯癫男人此刻竟然已经陷入了昏迷,而伤口是手腕上的一道又细又长,割开了血管的伤口。
那伤口粗略地看?起来,就像是男人挣扎时不小?心在手铐上划破的上,但经验丰富的林恒一眼就看?得出来,那是刀伤,而且是反复地割开放血所留下的刀伤,即使他不来,再过上半个?小?时,男人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伤口。
但到底他今晚出门的目的不在于此,他只?是奇怪了一会儿就把这抛之脑后,转而回到了自?己车上,哼着歌打开了后备箱。
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毛骨悚然——
因为,看?上去温柔善良的男人的车后备箱里,竟然躺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具尸体。
他看?起来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蓝色的衬衫,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是某种制服。他身上全是血,脑袋上破了个?巨大?的血洞,浑身上下的血几乎已经流干了,打湿了他胸前的一个?金色符号。
血液没有完全遮盖符号和?上面的字,月光落下来,隐约可以看?见上面的小?字是:[特勤局调查员]
林恒把尸体翻过来,拖到了谢双安的车里。
他把尸体放在车的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看?起来就像是在开车似的。紧接着他从?兜里拿出皮夹,把皮夹里的钱和?钥匙都?放进了尸体的口袋里,留下了那张被?血染红的证件和?皮夹。
他礼貌地说?:“吴先生,谢谢你的证件——哦对了,还有你的屋子。”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证件,发?现居然还有一个?年龄没有被?血覆盖住——上面显示证件主人四十岁。
林恒皱起眉。他之前没有处理是因为他不在意这种小?细节,但现在,他不希望楚娇娇觉得自?己很大?,很老。
于是弯腰,用证件照蘸了蘸疯癫男人手上的血,把年龄的部分也盖住了。
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他重新变成了风度翩翩的样子:
“还有,谢谢你的血。”
他将车钥匙插进车里,发?动?汽车,让尸体的脚踩住油门。
礼貌致意:“做个?好梦。”
车子嗡鸣启动?,冲进了悬崖,几秒后,巨大?的水花声传来。
林恒哼着歌,开车回木屋。

第129章 祂在看着你8
浓重的墨色笼罩了?大地,没?有一点儿人造的光亮,像是深渊张开了巨口横亘在世界前,迫不及待却又?动作缓慢地将大地吞进腹中。
楚娇娇正闭着眼躺在床上?,她睡得很沉,怀里抱着的两个娃娃睁着眼,不知看向何处。
睡梦中,她似乎听到?了?水声,像是重物掉进水里时发出的巨大声响。
“唔……”她想要睁开眼,意识却像是泡在水中沉沉浮浮,被声响短暂地拉出水面,又?迅速地沉了?底。
是在海中吗?不、不……又?好像悬在空中,浑身上?下被奇怪的力所包裹,眼前的一切变得纷乱而混沌,暗淡而扭曲。
奇异的、围绕着海岸线而构建出的人类城市,在无?光的夜晚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寂,它们?沉默着,同她一起,遥望着似乎没?有尽头的海洋。它们?看得是那样专注,楚娇娇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奇异的比喻——就?好像在银色月光的无?法穿透的地方,在海浪的深处,在无?法被观察和描述的地方,有某种虚无?和扭曲庞大的生物,这些房屋正?与它对视。
不,不是对视,是路边的蚂蚁仰着头,看到?人类跨脚从它们?身上?迈过。
她几乎动弹不得,全部的心神?都被那个庞大的、未知的、不可名状的阴影摄住了?,恐惧像倒灌的潮水般涌进她的脑海,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脆弱的人体组织。
脆弱的脑组织在巨大的阴影中连挣扎都无?能为?力,唯有抑制不住的颤栗,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那个阴影重新潜伏进海底,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她在梦中沉入了?深海,眼前是昏暗的深蓝色海水。
楚娇娇只感觉脑袋疼痛,晕晕乎乎,几乎无?法理解眼前的事物。
那好像是……
黑色的……长长的……触足……
带着吸盘的,挂着粘稠的液体的,触感像是滑腻的苔藓。
五指陷入了?柔软而有弹性的奇异触感之中,脚腕被触足牢牢地圈住。
“噫呀——”
她被猛地拖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中,沿着涌动的海水一路向下,最后撞进奇怪的怀抱中。
头顶朦胧的月光在逐渐消失……
楚娇娇努力朝头顶伸出手,然而那是徒劳的,她感觉到?无?数触肢拉着她的手脚,从身后环抱住她。
“呜!呜……”
又?有一条触肢绕过她的脖颈,盖住她的嘴和眼睛。
柔软的唇瓣,蔷薇花似的唇瓣,被粗壮丑陋的触足吮吸着;脆弱的眼皮,单薄的眼皮,被黑色的触足覆盖着。
“……”
“……”
奇怪的歌声传进了?她的脑袋里。没?有歌词,却像是滑进了?耳道,那不可名状的旋律顺着神?经攀爬上?大脑乃至每一个神?经触梢的末端,像是被湿漉漉滑腻腻的触手,穿过实质的皮囊和骨骼,仔细地抚摸。
她整个人已经坐在了?触手上?。
透明的粘液依依不舍地贴在她的肌肤上?,触足缠上?她的腿跟,挤出丰润的软肉来,白皙的软肉不堪其扰,紧紧地贴在丑陋的触足上?,像是一团被挤压变形的羊脂白玉。
她全身上?下只有鼻子?还露在外面了?,触手的表面不算粗糙,但她的皮肉更娇气,腿心在触足上?磨得发?红,又?沾着淋漓的粘液。
口中发?出含糊的,低低啜泣的呜咽声。
“呜呜……”
太轻了?。她脑海中浮现这样的字眼,太轻了?,粗糙的触足轻柔的拂过,麻痒的感觉从全身爬上?尾椎和脊柱,她浑身颤抖着,舌尖好像被烫着一般,待不住湿滑的口腔,受不了?地吐出来,搭在唇边,颤抖着流出涎液。
“呜……”
重一点,再重一点。
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那些触足蠕动着缩紧。
就?行一张大掌轻柔地揉捏着掌心的魂灵,而这一刻它忽然用?力,于是娇气的软肉在它手中挤压、挤压、挤压——
“唔!”
然后,砰地一声,爆开了?血花。
“啊!”
楚娇娇尖叫着从梦中醒来了?。
她踉跄着,手脚都抖得不成样子?,想起身,却猛地翻过了?床铺,摔在了?地上?。
“唔……”
楚娇娇不再挣扎,她躺在地上?,看到?窗外静悄悄的月光也落在地上?,借着月光,她伸出手,看向自己白皙的手掌——
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噩梦吗?如果只是一场梦,为?什么这个噩梦又?如此地真实?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干燥掌心里的掌纹,忽然,身上?的重量让她回过神?来。
两个娃娃从床上?跳到?了?她的身边,又?顺着裙摆爬上?身体,毛绒绒的小手拉着她的手:“娇娇?”
声音还带着被惊起的茫然:“怎么了??”
楚娇娇回过神?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睡衣湿漉漉地粘在身上?,触感奇异地让人想起了?梦中的那个……梦中的那个……
她顾不上?解释,喘着粗气从地面爬起来,扑到?窗边,双手刚刚拉上?冰凉的窗棂,猛地一顿。
窗外的海浪声清晰地传来。
她想要……打开窗看一看外面的海。看一看外面的海,是不是真的像她梦境中的那样漆黑、平静却又?翻涌着不停歇的海浪。
可是,她又?害怕看到?那个庞大的阴影。
那个她没?有真切看到?,却又?为?此恐惧着的,无?法理解的……东西。
片刻后,木地板上?响起噔噔噔的声音,两个娃娃爬上?窗台,疑惑又?担忧地看着她。
身后响起安安翻身的声音和她迷迷糊糊的呓语:“……娇娇?……唔,你怎么了??”
楚娇娇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唔。”
“我做了?个噩梦。”她低头抱起两个一脸担忧的娃娃,回头对安安说,“别担心我,睡吧。”
月光穿过窗棂落在木地板上?,床却被黑暗笼罩。
安安看到?了?楚娇娇,楚娇娇却看不到?躺在床上?的她。
只听见床的那头传来迷迷糊糊的,咂嘴的声音,安安似乎是陷入了?半睡半醒,意识还不太清醒,只随着她的话语低声喃喃:
“噩梦啊……哦。”
她翻了?个身,卷起被子?,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彻底消失,沉入梦境,“我也做了?个梦呢……”
楚娇娇走到?床边,看到?她卷着被子?,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睡得天塌不惊的模样。
她摇摇头,从行李箱里找出了?换洗的睡衣,把两个娃娃放在了?床上?,道:“别担心,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嗯,我去洗个澡,乖乖等我。”
她其实还有些迷糊,没?有从方才恐怖又?离奇的梦境里回过神?来,只靠着本能和浮于表面的理智往浴室走,茫茫然地打开了?热水器。
热水带着雾气俯冲而下,兜头浇下来,她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本来就?已经湿透,粘在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脱下来。
湿漉漉的衣服勾勒出纤长的四肢,紧贴在小腹,短短的花边裤湿滑得有一点透,黏在大腿,泅出滑腻的色泽。
不仅如此,她连鞋子?也没?有穿,光脚踩在木地板上?。
她低下头,花苞般的脚趾在粗糙的木头里扣紧,深呼吸一口气,干脆在热水中脱掉衣服,扔到?门外。
朦胧的水汽中,少?女白皙的面容被淡化抹去,漆黑的眼睫如蒲扇般垂落,她咬着唇,在蒸腾水汽中,撇开了?腿根。
水汽洗去了?粘腻的冷汗,她却尤嫌不够,不停地用?热水冲刷着娇气的腿心软肉,发?着颤靠住墙壁,又?慢慢地滑落在地上?。
水汽凝成的水珠从她漂亮的脸蛋滑过鼻尖,最后啪嗒一声砸在木地板上?。
楚娇娇关掉了?热水,浴室里水蒸气在开门的一瞬间散逸而逃,她脑海中灌满的水蒸气却怎么也逃不开她的颅骨。
她光着脚往外走,浴室里昏暗的暖黄色灯光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大半都被她的身影挡住了?。
然而,就?在那黑暗的影子?中,两个巴掌大娃娃担忧地仰头,看着她,它们?的两双漆黑的眼珠,即使在阴影里都显得格外地明显。
它们?手上?,还拿着毛毯和拖鞋。
不知为?何,楚娇娇“噗呲”一下就?笑出了?声,她蹲下身,戳了?戳娃娃的脸蛋,借由这个动作把梦境中的恐惧都抛在了?身后:
“不是让你们?乖乖在床上?等我吗?”
娃娃们?努嘴——那些精致绣线钩织出的表情让它们?做这个动作也显得可爱无?比——示意她拿毛毯和拖鞋。
楚娇娇穿上?拖鞋,把毛毯盖在头上?,拎起两个娃娃,回到?了?充满水汽的浴室里。
她把娃娃放在洗手台上?,面对着镜子?打开了?吹风机,呼呼的吹风机的声响盖住了?她的声音,确保外面的安安不会听到?。
“别担心,我就?是做了?个噩梦……嗯?”
“问我具体是什么样的梦吗?”
她皱起眉:“那噩梦很奇怪……很奇怪。我梦到?一个怪物,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很奇怪。她在恐怖片里见过许多?神?异鬼怪,她见过如风般无?形的怪物、见过褴褛血腥的丧尸、见过蛇一样的神?明和人类灵魂变成的鬼怪。
可是,今夜梦里的那个东西她却无?法形容。那是超越认知而带来的哑口无?言,人类没?有办法描述自身无?法理解的存在。
还有……未知带来的极端恐惧。
就?像是盲人试图摸索眼前的庞大生物,或许她永远也无?法理解。
这种未知带来的恐慌让人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她想着,不由自主?地咬着唇,纤细脖颈上?的喉结上?下翻动,不断地吞咽唾沫。
“娇娇……”
“娇娇!”
唤醒她的是娃娃们?担忧的声音。楚娇娇顿了?顿,放下吹风机,下意识抬头,注视着镜子?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惨白无?比,双颊上?却盖着一抹不自然的潮红,眼里的癫狂慢慢褪去,嫣红的唇瓣微颤,一滴汗从额头滑下,在艳色的柔软唇瓣上?化开透明的印子?。
“别想了?。”医生娃娃站在洗手台上?,惦着毛茸茸的胳膊腿儿,担忧地抓着她的袖子?,“这只是一个噩梦。”
“……”楚娇娇喘了?口气,看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是啊,别想了?。”
她随即一言不发?地抱起两个娃娃,快步回到?床边,像是没?了?电的机器人似的,一头栽倒在床上?。
两个娃娃原本还以为?她才做过噩梦,一定睡不着或者睡不好。
但谁想到?,楚娇娇几乎是立刻就?沉入了?睡眠里,她下巴紧贴着枕头,眼睫也安静地停在眼睑,像一只熟睡的蝴蝶般,一整夜都未曾扑腾鸦羽似的翅膀。
看着看着,娃娃们?也钻进了?她的怀里。
紧紧挨着彼此,陷入了?深眠。

第二天,海浪依然翻涌着,楚娇娇是被潮水的声音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怀里的两个娃娃被她的动作带得掉在了床上,东倒西歪。转头看去,安安还在睡觉,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顺着窗户往外看去,远处的大海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清澈,犹如一块上好的蓝宝石,横卧在大地上。
昨夜的梦魇似乎已经被明媚阳光驱散了阴霾,她的心情在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时变得无比平静。
屋外依然是一片寂静,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都还没睡醒。楚娇娇洗漱换衣后把两只娃娃都别回了腰间,打开门?,本以为会空无一人的客厅,其他四?人却已经坐齐了。
桌面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饭,四?人都拿着手机,偶尔交谈一声,直到楚娇娇打开了门?,桌上的其他人才看过?来。
有两个位置空缺着,其中一个面朝她的方向,明显是为?她留的位置,谢双安和林恒不约而同地坐在了两侧,又动作一致地转头看着她。
一个身着衬衣西裤,头发规整地梳好,显得?整个人矜持而优雅,成熟而稳重;另一个穿着卫衣和牛仔裤,发丝凌乱中还带着点刚刚睡醒的味道,又有些侵略性的少?年感。
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类型,脸上的表情却很相似,连说?的话都差不多。
“娇娇你醒了?”这?是谢双安。
“昨晚睡得?好吗?”这?是笑吟吟的林恒。
楚娇娇“唔”了一声,坐了过?去:“安安还在睡觉,要叫她起来吗?”
他们昨天就商量好了的,今天要离开这?个地方,跟着拖车师傅一起走。
“再让她睡会?儿?吧。”谢双安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不行待会?儿?就在车上吃点。”
安安昨天才受了伤,睡得?久些也有利于身体恢复。
楚娇娇点点头,桌上放在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和一个三明治,这?组合有些奇怪,但海鲜粥还是如昨天一般鲜美得?能让人吃掉舌头。
楚娇娇把粥喝了一半,再舀起一勺,忽然发现白瓷的勺子里,静静地躺着一节章鱼触腕。
她眉头一跳,莫名地想起昨夜的梦来,把勺子里的章鱼触腕倒回碗里,重新舀了一勺。
“……待会?儿?我开车带你们去山路那边,拖车师傅都已经联系好了,中午他会?在车边等?我们一起出去。”
林恒把拖车师傅的电话给了谢双安,谢双安点点头道:“谢谢你,林先生,昨天和今天这?段时间的餐费,还有昨晚的住宿费我们会?付给你的。”
“一点小?事而已。”林恒摇头,温声道。
谢双安自然不肯凭白无故欠他的人情,争着要还,林恒也不愿意?收,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推拒了好几下,楚娇娇就在旁边一边喝粥一边看着。
忽然,她送进嘴里的勺子一顿。
一根章鱼的触须抵到了她的上颚,柔韧的躯体似乎被煮得?软烂了,和梦中的触感并不一样?,却细细地扫弄着上颚,带来诡异的战栗。
她乌黑的眼睫颤了颤。
是、是错觉吗……
感觉好像……那根触须在她的嘴里活了过?来。
她快速地扯了一张纸,把嘴里的东西吐在纸上,扔进垃圾桶里。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身旁的两人:“怎么了?”
她蹙着眉。想了想,苦着脸说?:“吃到了一块姜片。”
谢双安愣了一下,转身过?来,一手撑着餐桌,另一只手贴住她的下巴和唇瓣:“辣到了?”
楚娇娇摇摇头。
身侧,林恒垂下眼,不经意?般扫了一眼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纸团的垃圾桶。
纸团包得?不严实,散开来,白色的中间躺着的不是什么黄色的姜片,而是一节血红偏黑色的章鱼触腕。
“来,喝点水。”林恒耳边响起谢双安的声音。
垃圾里,那一节本该被煮得?烂熟——不。他从来没有在海鲜粥里放过?章鱼,应该是,本不该出现在海鲜粥里的小?触腕,忽然在他的注视下,蠕动着身躯,藏进了纸团深处,消失不见?了。
林恒却并不很惊讶的样?子。他脸上的笑容沉了沉,面无表情地踢了一脚,把垃圾桶踢远了些。
吃过?早饭,马上都要十一点了。昨天停车的山路从这?里过?去要一个多小?时,眼看着时间不能再等?,楚娇娇才回房叫醒了安安。
其实他们昨天睡得?并不晚,满打满算,安安也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即使不是急着走也得?叫醒人瞧一瞧。
楚娇娇担心她是发烧了,但回到床边,才发现她面色红润,嘴角挂着微笑,睡得?惬意?极了。
摸了摸额头——也没有发烧。
“安安、安安。”她推了推她,“起床啦。”
安安翻了个身。她咂咂嘴,嘟囔着说?了一句什么,楚娇娇只以为?是梦话,没有听清楚。
“快醒醒,我们要走啦。”
安安被她摇醒了,一脸半睡半醒的混沌表情,嘴里喃喃着道:
“走?不……不走了……我不走……”
“安安?快起来了,我们昨天说?好的要先离开这?里啊。”
“不、不不不……不离开……不走……”安安的脸上依然挂着笑,从那笑容中透出某种诡异的满足和快乐,“我喜欢这?里……我要、留在这?里……”
“……”楚娇娇察觉到了不对劲,“安安?”
忽然,安安猛地拉住了她的手,往下一拽!少?女?的面容一瞬间在她的眼前放大,安安看着她,接着喃喃自语: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我喜欢这?里。”她嘻嘻笑着,问楚娇娇,“这?里风景这?么好,你不喜欢这?里吗?娇娇?你不喜欢这?里吗?
“我……”楚娇娇一时竟挣脱不开她的手,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起了昨天,谢双安说?要离开时,安安一反常态地拒绝了他,说?想要留下。
“这?里风景那么美……海鲜又那么好吃……你不喜欢这?里吗?”安安连连追问。
“等?等?、你先……你先放开我!”楚娇娇用?尽全身力气,反而带着她一起向后摔在了地上——即使是这?样?,都没有挣脱开安安紧紧攥住她的手。
“安安!你醒一醒!”安安骑在她身上,楚娇娇只能大声的呼号,“你是在做梦吗?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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