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强扭的瓜真甜(出书版)—— by偷马头
偷马头  发于:202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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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景同顿了一下,谈不上怕,只是不知道这小祖宗又在盘算着什么事:“那你全线上90,我考虑一下。”
黎娇娇本来就是奔着60分低空飞过为目标的,这一下提高三十分让她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90也太过分了吧孟景同!我能考65就不错了!”
“……85。”
“70!”
“75,不能再低了。”
“72,不能再高了!”
“……行吧。”
电话那头的黎娇娇一拍桌子,拍卖师附体,然后拍完她就三两口把包子塞进嘴里,屁颠屁颠地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孟景同已经学了一会儿了,他对面的椅子空着,上面放着他的折叠伞表示有人。
黎娇娇每次看见孟景同拿折叠伞给她占座就觉得不由自主地想笑,嘴角跟挂了俩氢气球似的。她抱着书坐过去,然后孟景同抬头自然地接过自己的折叠伞放到自己那边儿,又低下头接着看自己的题了。
然后过了一会儿,手边突然出现了一张小纸条。
'中午吃什么?'
他立刻抬头睨了开小差的黎某人一眼,然后把小纸条夹进了书的最后一页里,没收了作案工具。
黎娇娇瘪瘪嘴,在孟景同的注视下重新低头开始刷题。
又过了一会儿,孟景同的小腿被踢了一下。
他放下笔,对面的黎娇娇赶紧低头假装还在刷题,但在桌下的双脚却像是考拉的两只手一样夹抱住了他的小腿。
“黎娇娇。”
黎娇娇听见孟景同因为环境而格外压抑的声音,低头的时候还在憋笑,抬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一副完全无辜的表情。
“嗯?怎么啦?”
桌下她那双毛茸茸的冬靴还像一只小毛爪子似的不断在他小腿处磨蹭。
“不想考好了?”他有些无奈。
黎娇娇立刻把刚刷完的英语给孟老师交作业:“当然想了,您看看我刚写的题,还热乎的。”
孟景同扫了一眼,倒确实做的不错,不过英语本来就是她的强项,做到这个程度也只能算正常发挥。
“昨天我出给你的那几道题呢?”
“……”
黎娇娇想起来还觉得孟景同这人是真的可怕,昨天晚上回来说给她一个东西,黎娇娇还以为这木头开窍要给她一个惊喜,期待了三十秒,结果没想到他从书里抽出一张自己出的高数试卷给她。
所以服装设计专业为什么还要学高数啊,就离谱。
“下午写不行吗?”
“下午拿来看专业课和马哲。”
“……”
安排得明明白白。
黎娇娇求色不成立刻翻脸在桌下愤恨地踢了孟景同一脚,然后趁他还没发作之前立刻低头装乖做题。
孟景同吃了一哑巴亏,又是在图书馆这么一个环境里,盯着黎娇娇看了一会儿,看得她头皮发麻才缓缓移开目光。
黎娇娇有预感,孟景同这丫肯定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回去收拾她,但问题最关键的部分就在于要怎么样才能让孟景同知道,她想要的收拾不是看他散发着低气压让她背公式,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这是个问题。
然后孟景同就看见黎娇娇低头低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感到一丝欣慰,又见她鬼鬼祟祟地示意他看手机。
孟景同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只见微信聊天里黎娇娇发了一张长图过来,然后下面还十分此地无银地加了一句:点开的时候小心点!
他皱皱眉,却还是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才点开长图。
果然,里面的文字只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孟景同粗略地扫了一眼,直接把手机锁了屏塞回口袋,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吧。”
“回家好好研究一下你发给我的小说。”
“……”
“你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回去之后经历了某些事情,累得在床上休息了足足半小时才缓过劲来的的黎某人如是说道。
孟景同对黎娇娇的控诉万分平静,抱着人去浴室把她一地的狼藉清理了一下,然后才下楼去接外卖。
黎娇娇坐在床上气得跟个河豚似的,心想着至少一个小时不要搭理孟景同,结果刚翻了个身就接到了黎茂根的电话。
“娇娇,在忙吗?”
“怎么啦爸,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黎娇娇听黎茂根这语气感觉是有事儿,可不敢直接说自己正闲着,“您有事直说!”
“是这样,嘉陆不是小时候就出了国今年才回来嘛,我前几天听你沈叔叔说他现在好像不是很习惯国内的生活,除了去工作室就是回家,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然后我想了想,娱乐这方面我家娇娇那可不是最在行了——”
“爸!”黎娇娇立刻嗲起嗓子撅起嘴:“我还是不是你的亲女儿了!”
黎茂根简直要被黎娇娇那一声爸给甜死,笑得合不拢嘴:“那当然是了,除了娇娇还有谁能是我的亲女儿?”
“那你亲女儿下周期末考试你都不知道,还让我带人家出去玩儿!”
其实黎娇娇倒不是不想和沈嘉陆出去玩儿,只是黎茂根这股撮合的味道太明显了。
“我的娇啊,我还不了解你啊,期末考试那是能束缚住你的东西吗?”知女莫若父,黎茂根一边笑一边还调侃黎娇娇:“哪一回期末考试前你不是跟没事儿人似的满世界野,我想找你都得找半天。”
换做以前黎娇娇当然不会被期末考试束缚住了,可今时不同往日。
“爸,我跟你说,我现在可是有大志向,我今年期末考试每一门都要考过七十五!”然后对孟景同为所欲为!
虽然这个分数也算不上什么大志向,但在黎娇娇这儿确实是史无前例了。
而且不论何时何地,学习确实是最好的挡箭牌。
“那你考完了正好寒假带嘉陆出去多玩玩啊,正好春节这段时间嘉陆也休息,时间多!”
然而黎茂根显然不是那种一听孩子要学习立刻就让步挂电话从此不再打扰的类型。黎娇娇一听这春节都要交代进去立马急了:“今年春节不去走亲戚了啊?爸你想什么呢!”
“走亲戚嘛,前三天走一走就是了,后面不还至少剩了三四天嘛。”听语气,黎茂根好像早就已经盘算好了似的:“娇娇,沈叔叔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前小时候他也经常给你买零食的,而且你上次见到嘉陆连人家名字都没想起来,你也不补偿补偿?”
“……”
黎茂根三言两语把黎娇娇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恰逢孟景同接了外卖回来,她赶紧嗯嗯哦哦敷衍着答应下来,然后就赶紧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黎娇娇踩着Kitty拖鞋噔噔噔跑饭桌前,动作利落地解开塑料袋,打开打包盒,坐下就开始吃。
一般黎娇娇都是懒洋洋慢吞吞要孟景同催好几次才从房间里出来吃饭,今天倒是让他小意外了一下。
“慢点吃。”他看黎娇娇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饭,活似五天没吃过东西似的,“遇到急事了?”
他刚才听见黎娇娇在卧室打电话,语气听着还挺着急。
“没有。”黎娇娇腮帮子吃的鼓鼓的,“我下午还赶着去学习呢!”
那时的她雄心壮志,但等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孟景同在考完试第二天成绩还没出来的时候就得去医院报到,连人带行李一块儿搬去了医院的宿舍。孟景同一走,黎娇娇当然也不在单人公寓住,直接回了家。
她心里没忘记黎茂根之前的托付,也不会特地拖到黎茂根催她才去办事儿,毕竟等那个时候黎茂根看她积极性太低会直接插手进来干预,那不是黎娇娇想看到的结局。
所以她不光准备邀请沈嘉陆出来,还顺带着把胡朋以及一众狐朋狗友都捎上,美其名曰介绍个青梅竹马的哥哥给他们认识,实际上却准备邀请孟景同一起来。
她逼逼迫孟景同和她开始恋爱关系的事儿只跟胡朋说过,其他人还没好意思说,但既然这回沈嘉陆这边的事儿得解决一下,黎娇娇觉得索性就趁这次机会把孟景同带进她的朋友圈介绍认识一下算了。
“孟医生孟医生,你现在在忙吗?”
吃过午饭,黎娇娇特地跟做贼似的躲进房间里给孟景同打了个电话过去。
“现在还好,在食堂。”那边确实嘈杂得很,就像是一团雪花点,只有孟景同的声音是其中清流,“怎么了?”
“你今晚有没有空啊?”黎娇娇听见孟景同的声音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我这组了个局,他们都拖家带口的就我一个孤家寡人难受死了,你来陪我一起好不好?”
那头孟景同沉吟片刻:“抱歉,今晚可能不行。”
黎娇娇又碰了个软壁,她摸摸鼻子,想想前几天跑去突击查岗的时候孟景同眼下的黑眼圈重得让她都吃了一惊,心里那点不快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你最近很忙吗?”
“嗯,医院这边事情比较多。”孟景同说着身旁又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打断了两个人好不容易的一通电话。
黎娇娇瘪瘪嘴,本以为他白天在医院值班晚上就能休息,结果落空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她想了想还是压住了情绪:“那你晚上记得早点休息,如果扛不住也不要硬扛,实在不行咱换家医院实习就是了!”
“好。”
那边孟景同似乎是遇到了一个今早来问诊然后决定住院的患者家属,两个人就病情又聊了几句之后才迟迟地给了这边黎娇娇一个答复:“你也要早点睡,不许熬夜了。”
少女的心情立刻因为这句话又多云转晴,喜滋滋地挂了电话之后组起了局,又一个电话约了沈嘉陆,本以为告知今晚是个多人局之后对面会因为要面对许多陌生人而感到不自在,可沈嘉陆却依旧是无比温和坦然:“好,正好我也想多认识点朋友,那我们今晚见。”
其实黎娇娇站在朋友角度还是很喜欢沈嘉陆的,随和有礼又健谈,不管说什么都能聊得有来有回。上回本来应该是很尴尬的气氛,结果聊到最后黎娇娇都把那件尴尬事儿给忘了。
傍晚,黎娇娇被听说她要去和沈嘉陆一起玩而完全喜形于色的黎茂根送出门,满脸笑容地和爸爸道了别。
毕竟是带新朋友融入,黎娇娇从聚餐吃饭到饭后娱乐的地方都定在熟悉的地方,准备好好地尽一波地主之谊。
饭桌上气氛比黎娇娇预期要好得多,沈嘉陆完全不怯场,言笑晏晏温言款语一下收获了饭桌上一批迷妹。
“沈先生现在在哪工作啊?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想不想找一个,有的话介不介意换一个?”
黎娇娇这群朋友自来熟得很快,一熟了嘴上就没个把门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个劲地往外冒,把黎娇娇逗得不行。
“我目前是自己开了一家建筑设计工作室,没有女朋友。”
面对旁人尺度有些大的玩笑沈嘉陆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以对:“不过如果我有了女朋友的话,我单方面是不会考虑换的。”
这话一出立刻激起饭桌上一阵怪叫,黎娇娇看得出这群女孩叫是叫得响,其实眼神里都已经开始有了些蠢蠢欲动的味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身材好的怎么样,我D罩杯!”
“去你的,你哪有D!”
饭桌上其他几个男的都已经笑得快岔气儿了,他们都知道这群女疯子今天还是因为沈嘉陆这个大帅哥坐镇才收敛了点儿,要放平时估计说的更赤裸。
沈嘉陆闻言并未第一时间作答,只是弯起眼儿侧头看了一眼正在低头叼肉吃没有参与话题的黎娇娇。
“虽然我没有女朋友,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少女的腮帮子因为刚送进了一块儿恰如其分的牛肉而开始了小幅度高频次的咀嚼,沈嘉陆的目光愈发柔和。
“卧槽啊,我就知道——”
“妈个鸡,害,算了,没戏了,那我们八卦八卦得了,你喜欢的是谁啊?她在国内还是国外啊?”
几个女孩的表情动作一下松垮下去,比刚才明显吸引异性的专用表情自然生动许多。
“她就在国内,现在离我很近。”
他故意采用了那样模棱两可的措辞,在黎娇娇好奇地侧头看向他的时候笑意逐渐加深:“不过她还不知道我喜欢她,但是我总有一天一定会让她知道的。”
“哎?嘉陆哥你有喜欢的人啊?”
黎娇娇一下就高兴起来了,感觉自己的反相亲阵营又多了一员猛将,一下就和沈嘉陆亲近起来了。
饭后,一行人去了黎娇娇定好的地方,一群男男女女自然地将新朋友沈嘉陆拱上C位,胡朋占据点歌台:“沈大设计师会不会唱歌啊,今天咱们可都是为了你齐聚一堂,你是不是得先来一首开个场啊?”
胡朋的这个提议一下获得了包厢里所有人全票同意,沈嘉陆的笑容一下染上羞赧的颜色,仿若邻家无比亲切的大哥哥。
“我有点五音不全,可能不是很好听。”
虽然不擅长,不过沈嘉陆还是爽快地接过了胡朋递过来的麦克风。黎娇娇心情正好着,眼看沈嘉陆表情从前奏开始的瞬间不再那么轻松悠然,也乐意帮沈嘉陆解个围,从旁边又拿了个麦克风过来:“那我们合唱得了,我也五音不全,没准儿负负得正呢!”
包厢里早就被一对一负责的侍者关了顶灯,其余的灯具比起照明更多的用途是烘托气氛,黎娇娇此话一出旁边人立刻又开始起哄,然后胡朋还把本来点好的歌给切了,换了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
“你损不损啊你!”
黎娇娇哪能想到这出,气得过去就给了胡朋一下,被打的人反而笑得更厉害了,一对肩膀抖得筛糠似的。
她一把把人抓着丢出点歌台,准备切歌,就听那边前奏已经结束,沈嘉陆用温润磁性的嗓音唱出了第一句。
不得不说音色确实是对音准有一定的修饰作用,沈嘉陆口中的五音不全并没有得到太大证实。黎娇娇一个愣神的功夫胡朋就又重新霸占了点歌台,然后推搡着她的肩把她推回大屏幕前:“人家都开始唱了你要不去多尴尬,快点儿的!”
她只得又恶狠狠地瞪了胡朋一眼,然后赶紧接上女声的部分。
屏幕前是整个包厢最亮堂的地方,那些光好像一下变成细碎的粒子,盈满了沈嘉陆的一双眼瞳。他一点也不关心屏幕上滚动的歌词,余光牢牢地锁住了一旁努力跟上歌词节奏的少女。
黎娇娇唱得确实不怎么样,也知道身后人都给她面子憋着笑呢。她感觉捞人没捞着反而把自己扑腾进去了,每唱几句都心虚地看一眼沈嘉陆,然而沈嘉陆无论她什么时候看过去都温柔地看着她笑,让黎娇娇对正负得负的局面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一心虚,余光就开始乱瞟,嘴里也叽里咕噜不知道在唱些什么,后面的人都憋不住开始笑,黎娇娇听着更臊,索性把目光自暴自弃地扔在进门送酒的侍者身上。
那侍者人半藏在荧幕光外的黑暗中,穿着这里统一的制服,看着十分修长挺拔,进门之后便提着酒篮悄无声息地往桌上铺开,动作干净利落。
黎娇娇的目光自打他进门就一直落在他身上,但侍者却始终低着头避开她的视线,把酒瓶与冰桶在桌面放置好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便直接转身往外走。
黎娇娇越看越眼熟,等不到歌唱完直接把麦克风随手丢给旁人就追了出去。
男人腿很长,一步几乎有黎娇娇两步大,她穿着高跟鞋急得鞋跟都快在大理石地板上砸出一个个窟窿才勉强在一个拐角追上那个颀长的身影。
“孟景同!”
黎娇娇还在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直到抓住男人的手腕亲眼看见他转过身来才终于确定。
“你不是说你在医院吗?”
孟景同胸口别着的是这家KTV给每个员工定制的工牌胸针,黎娇娇看着上面金光熠熠的孟景同三字,眼球胀得生疼。
“你骗我?”
第六章 冷冽深冬
“我在这里打工。”
孟景同脑海中还残留着黎娇娇与另一个男人脉脉对视对唱情歌的画面,眸中泛动着锐利的冷光。
“打工?”
黎娇娇就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
“你为什么要打工,你缺钱吗,你缺钱为什么不和我——”
'说'字还没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黎娇娇就明白了。
他不是缺钱,是想还钱,还孟景华那笔手术费。
最后剩下的那个字立刻好像一颗石头子似的卡在了她的喉咙口,不上不下,噎得难受极了:“孟景同你这是不是就没意思了,我们之间有必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黎娇娇本以为他会逐渐习惯他们的恋爱关系,本以为自己只要拿着蜜罐子把他泡起来,迟早有一天他就再也离不开她。
可她忘了,孟景同是霜,是雪,是山顶尖孤傲的一阵风,他哪里是能被蜜罐子这种俗物给捕获住的人呢。
“不是,到底为什么啊?”
鸡皮疙瘩顺着后脊一寸一寸地攀爬,黎娇娇明明心里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想问。
“你就这么不想当我男朋友吗?就这么急着赚钱和我两清,然后把我踹了?我黎娇娇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
那种委屈又孤独的情绪如同山呼海啸,几乎在片刻之间将黎娇娇席卷吞没。她抓着孟景同手腕的手紧得指甲尖都在发抖。
“我没这么想过。”
孟景同脑海中不断浮现刚才包厢中那个儒雅温和男人看着黎娇娇的眼神,语气几乎是难以自控地泛起了几分凉意:“我只是不想欠任何人。”
黎娇娇其实早就知道勉强一个人当自己的男朋友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却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但谁也没告诉过她,撞上南墙是这么疼的一件事情,她的真心,她的好意,在孟景同的那里被算成了一个清晰的数字。这个人真是理智得可怕。
“所以你当我男朋友这段时间算什么?”黎娇娇的声带颤抖得厉害,她不断地深呼吸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语气变得尖锐的事实:“利息吗?”
孟景同皱起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我能怎么想,你白天在医院实习,晚上还要出来夜场打工,挣这样的辛苦钱不就是为了还了我的债然后好跟我说拜拜吗?”
黎娇娇现在回想起之前那些时光都觉得可笑,她还以为孟景同至少也是对她有一点感觉才会把戏做得那么真,可现在想来那也许真不过就是他倾尽全力配合她的演出罢了。
“好啊,既然你这么不想当我男朋友那就别当了。”
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一点酸涩。
“就当我们没交往过。”
话音未落,孟景同的手被甩开,手腕处还残留着属于黎娇娇的淡淡温度。他顿了一下,下意识便伸出手想去拉住她,可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娇娇?出什么事了?”
他抬眸,正好对上因为不放心而从包厢追出来的沈嘉陆的目光。
是刚才在包厢里和她唱情歌的男人。
“没什么事儿啊。”
黎娇娇语气很快恢复了平时的轻松,快步走到沈嘉陆身旁,咧开嘴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大臂:“朋友在这里工作就出来打个招呼,走吧,我们回去喝酒,胡朋特别会调酒我跟你说!”
说完她也不管沈嘉陆是什么反应就直接进了包厢。沈嘉陆站在原地,朝孟景同微微一笑点点头:“失陪了。”
他其实听见黎娇娇说的话了。
他们分手了。
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黎娇娇恢复单身而感到欣喜,那未免太卑鄙。
沈嘉陆回到包厢,黎娇娇已经闹着让胡朋开始调酒,虽然她笑着,但谁都看得出她现在有多难过,那一双眼睛里的光就像是被乌云遮蔽,笑容中只剩空洞。
大家都看得出来,但没有人问黎娇娇是怎么回事儿,只是都心照不宣地开始顺着哄着这个难过的小女孩。
胡朋立刻着手开始调酒,刚才宣称自己D罩杯的女孩也给黎娇娇空出一个光线最弱的角落和她坐在一起。他们有的人开始唱歌,有的人段子不断,黎娇娇听得津津有味,也会哈哈大笑,然后每喝一口都会夸胡朋酒调得好。
她真是有一群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胡朋调的酒确实很好喝,比果汁还要更容易入口,沈嘉陆跟着尝了一口就知道那肯定会是黎娇娇喜欢的味道,却也没想到她最后竟然喝了那么多。
“你干嘛?”
喝醉了酒的黎娇娇不笑了,她警惕地盯着面前准备带她走的男人,又往后退了两步,“你是谁来着?”
“……我送你回家。”
包厢里其他人醉得直接就在这里歪七扭八地睡过去了,但沈嘉陆作为全场唯一一个只抿了一小口尝了尝味道的人当然不会把黎娇娇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想抓住黎娇娇的手把她从酒桌的那一头带出来,就看见黎娇娇躲开他的手警惕地瞪着他:“沈嘉陆,我爸想让我跟你在一起,但是我跟你说……嗝……我是有男朋友的人,我男朋友特别好——”
她话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然后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刚刚膨胀起来的气势顿时萎缩了下去。
“哦……我好像……没有男朋友了……”
黎娇娇喝了很多,舌头大得很,喃喃的这一声又轻得可怜,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沈嘉陆看着心里难受,却知道不能和喝醉了酒的人讲道理,依旧循循善诱:“没关系,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回家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所有的喧闹就像是飞扬的尘土一样缓缓平息在地面上,这样的安静让黎娇娇感到安全,看着对面的沈嘉陆,借着那股几乎让她神志不清的醉意终于委屈地瘪着嘴哭了起来:
“你说我哪里不好啊,我都那么努力了……”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那样的去讨好一个人,去设身处地的为一个人着想,只不过是为了能够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而已。
“你没有不好,你哪里都很好。”
包房很静,她的哭声就像是直挺挺地砸在地上的一罐汽水爆开来,可黎娇娇却一点儿也没有收敛,就像是一个伤心的小孩子,急于和整个世界分享她此刻的悲伤,沈嘉陆的声调也不断放柔:“现在很晚了,我们得回家了,小朋友得睡觉了知道吗?”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温柔了,温柔到让黎娇娇一瞬间真的回到了小时候。
她从小就是个夜猫子,别人家和她同龄的孩子都是晚上九点就睡觉了,她经常要熬到十一二点,阿姨怎么劝都不听,直到等黎茂根从外面回到家才肯被爸爸抱回房间睡觉。
黎茂根因此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猫头鹰,说她晚上不睡觉白天不起床,黎娇娇得此外号后也还是依然故我,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只能每天想着法子早点回家。
后来黎茂根第一次带她出去和沈明堂一家三口吃饭,那年黎娇娇五岁不到,沈嘉陆也不过就是小学的年纪。
但小沈嘉陆绅士细心得让黎茂根都玩笑说自己自叹不如,处处的礼貌与关照一下俘获了黎娇娇那颗四岁的童心,饭没吃两口就追在沈嘉陆身后要赶快长大当嘉陆哥哥的新娘子了。
但沈明堂那次就是来和黎茂根说自己收到纽约一所大学的邀请,各个条件都非常优渥,他考虑了小半个月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带着老婆孩子一块儿去那边定居,那顿饭就算是给他践行。
两个老友临别最后一顿饭自然是吃得格外久,久到时钟的时针和分针都已经齐齐朝上重叠在了一起也依旧还有说不完的话,沈嘉陆年长一些精神还好,但当时的黎娇娇已经困到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了,却还是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娇娇是不是困了?”沈嘉陆拍了拍小姑娘肉呼呼的小肩膀头,然后把自己带来的外套披在了黎娇娇的身上,“这里有休息室,我带你过去好不好?”
黎娇娇摇摇头,用睡意迷蒙的奶音回答:“嘉陆哥哥,我还不困呢。”
沈嘉陆端详着小姑娘都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出来:“娇娇不会是不敢一个人睡觉吧?”
被说中心事的黎娇娇立刻不敢看沈嘉陆,只是摇头摇得更厉害了:“不是、我没有不敢,别的小朋友都敢,我也敢……我只是真的不困而已……”
“那现在已经12点了,别的小朋友肯定都已经睡觉了,娇娇也该睡觉了。”沈嘉陆说着又牵起小女孩肉肉的小手:“我陪娇娇一起睡,好不好?”
黎娇娇隐隐约约想起来那天自己好像做了一个特别甜的梦,可惜一觉醒来已经回到了自己家的卧室,那些残存的,零碎的记忆也就完全被她当成了一场梦。
“可是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低下头去,好像真的因为自己已经不再是小朋友而伤心难过了起来,“我都二十岁了,我要只有两岁该多好啊!”
沈嘉陆趁她低头的瞬间伸出手越过酒桌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小心地绕开地上躺着的胡朋将满脸泪水的小朋友带了出来。
“没关系,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小朋友。”他自言自语地说。
沈嘉陆本来是想直接把她抱上车,可奈何黎娇娇怎么都要坚持自己走到停车场,他也只得扶着像一滩泥似的小姑娘往外走。
春节临近,外面的冬风冷得像是冰寒的刀刃,沈嘉陆被冻得吸了口凉气,却是第一时间脱下衣服裹住黎娇娇的身体。
“冷不冷?”
“好——冷——啊——”
黎娇娇转头又把刚才哭鼻子的事给忘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跟喊口号似的喊出两个字之后又对沈嘉陆傻笑:“嘉陆哥哥,我再也不要谈恋爱了,谈恋爱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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