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的求知心?和探索欲强到难以压抑,躁动又迫切,想知道那对莓果的颜色。
这个吻来势汹汹, 带着一丝炙手?的燥,像把火,一开始便将殷酥酥从头到尾烧了个遍。
酒柜台面不知是什么质地, 触感冰凉冷硬, 她被他放在上?头,丝丝凉意便浸透了衣衫直达皮肤血液。屋子里很温暖,但也正因空间温暖,这种突如其来的凉寒才惊心,冻得她不受控地打了个颤。
她舌在他唇齿间, 触及全是焰。
而身体坐在冰冷的台面上?,只感到寒意侵骨,像北极的冰。
灼烧与冰冻,狂热与极寒, 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更矛盾更残忍的酷刑?
最初费疑舟的唇压下来时, 殷酥酥脑子是混沌的, 稀里糊涂地便由着他亲, 竭力?想维持着理智, 尝试进行?思考。
她并不知道他怎么会, 突然这么……
但很?快, 殷酥酥大脑的思考功能?便被这个强吻霸道地中断, 双颊燎原,眼?睛愕然又惊恐地瞪大。
无比清晰地感觉到, 那熟悉的指茧。
几秒的难以置信与羞愤之后,殷酥酥下意识地挣扎,十根纤细的指慌乱无措往下捞, 摸到他黑色西服袖扣上?的一枚白钻石。
男人腕骨修劲,捏在手?里, 她指尖能?体感到这只手?臂蕴蓄着的爆发力?。换做过去,她根本不可能?想象,如此矜贵冷然的灵魂,会匹配上?这样一副野性难驯的身体。
瓷一样的骨,按理说就该文弱纤细,他却不是,无论身高体型,她都与他相去甚远,就连他的一只腕,她都需双掌并用使尽全力?地合抱住,才能?勉强护卫住自己。
好不容易从?他横行?霸道的齿间挣脱开,得以缓气,殷酥酥边使出最大的劲儿逃避他,边红着脸低声?抗议:“大早上?的你做什么?大家都还要出门?工作?。”
费疑舟依然紧拥着她,脸埋在她香软而温热的颈窝,不言语,只是沉沉地呼吸,灼浊的息流喷在她的颈动脉,又烫又痒。
殷酥酥心跳急促,仿佛密集的鼓点,被他以拥抱做牢笼,严丝合缝地禁锢。
费疑舟不说话也不再进行?下一步动作?,只是抱着她,不停用鼻尖磨蹭她的颈,高挺鼻梁骨与细腻皮肤轻柔相触,亲昵到不可思议。
殷酥酥脸更红了。
她在这种事上?欠缺经验,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作?为一个成熟女性,她虽然不知道费疑舟起了哪门?子邪火,但却已感知到,男人此刻火气难消,不让尝点甜头,她一时半会儿是绝对逃脱不了的。
殷酥酥早上?八点就必须赶到片场,再跟他纠缠一会儿,必然会迟到。
她是女主演,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的问题,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
思来想去,别无他法,殷酥酥只好咬牙深呼吸,鼓足最大的勇气,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了费疑舟的脸,从?她颈窝里推开,再拉到自己眼?皮跟前。
四目相对的刹那,殷酥酥看清男人此刻的面容,猛地一怔。
很?出乎意料。
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但他一双眼?眸的深处仿佛沉了两池浓墨,幽暗深邃,黑得看不见底。冷白色的脸颊和耳朵,全都漫着一层不太正常的红晕。
费疑舟安静地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倒还是平静而淡定,和往常没太多变化。
“你……”这人脸红的样子着实罕见,殷酥酥眨了眨眼?,目不转睛看着他,一时间竟然连羞窘都忘了,脱口而出:“你脸怎么这么红?”
费疑舟静两秒,喑哑嗓音包不住欲念,语气却淡漠,沉沉地回?答:“可能?是第一次摸到,比较紧张和羞涩。”
殷酥酥:“……”
这么羞涩您还能?跟头饿狼似的扑上?来?您没事儿吧?
听见大公?子这番气定神闲的话,殷酥酥差点一口唾沫呛死?自己。低眸沉默片刻后,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忍住那句即将?冲出口的“您脸皮的厚度应该可以挡子弹了”,转而道:“好的,我理解你。你毕竟也还年轻,偶尔有世俗的冲动很?正常。”
“大早上?被你寸缕不着地勾引。”费疑舟漫不经心地说着,头埋低,离她更近,“不冲动怕是真?有毛病。”
殷酥酥一听“光着身子”这四个字,顿时恍然大悟,什么都明白了。她不禁羞从?中来,满脸通红地反驳:“你好好说话,谁勾引你?事实摆在眼?前,今早我正常起床正常进衣帽间换衣服,是你悄悄摸摸藏在那儿。”
她的逻辑总是有种天真?的神奇,费疑舟听后,简直无语得想发笑,盯着她回?道:“你才应该好好说话。我再给你复盘一次。今天早上?,我在我的衣帽间里戴手?表,是你,一丝不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勾引我。”
“……”哇哇乱叫个什么劲。
她明明穿了贴身小裤,什么叫一丝不着,什么叫勾引?
从?殷酥酥的角度,这件事她一点错都没有,早起时睡袍松散,她除去后直接去衣帽间更衣,哪里有半点问题?莫名?其妙被他看得精光,还要戴上?一顶“勾引”的帽子,真?的有点气。
不过,气几秒也差不多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必须赶紧应付完这位脸皮绝厚的大少爷,赶紧想办法脱身。
“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我勾引您。”殷酥酥很?好脾气地妥协了,点点头,“现在您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请问还要怎么样才能?让我走?”
不知是照过来的晨光太温柔,还是费疑舟的脸还红着,总之,此刻的他面容显得很?柔和。那道低着眼?皮注视她的视线,也是带着温度的,比刚才凶狠亲吻她时稍微和缓些,但依旧能?灼痛她的皮肤。
费疑舟抬起右手?,她头发乌黑而浓密,并且很?长,像海洋深处的海藻,被他缠绕一圈后卷在指掌间,轻轻地拨开。后颈位置的朱砂小痣,便随之显露。
他喜欢她这粒小痣,这是他探索她时发现的第一处佳境,隐晦而不隐私。
费疑舟低下头,薄唇落于小痣之上?,浅浅地细啄。像蝴蝶扇动羽翼,又像雨滴掠过青草。
这个落在后颈上?的吻,比起之前他碾磨她唇时的凶狠野蛮来,简直万不及一。
从?上?帝视角来观察,会被评价为唯美。
可殷酥酥这个当事人,却只觉得心惊肉跳。他刮过胡子,没有胡茬刺碰到肌理,仅仅是他柔软微凉的唇,也教她难受。
有种在被这个男人温水煮青蛙的无助感。
“……”殷酥酥暗自深吸一口气,十指已松开他的手?腕,攀上?来,交缠搂住他的脖子。
酒柜台面说高不高,摔下去也有得疼。他在亲她后颈,她四肢虚得无处着力?,除了抱住他,别无选择。
“我一直不喜欢过于鲜艳明亮的色彩。”费疑舟很?突然地开口,低哑而磁性,像大提琴奏响的和弦,“但是你身上?的颜色,总是让我印象深刻。”
“……”殷酥酥茫然地眨了眨眼?,雾蒙蒙的眸溢出困惑。
颜色?什么意思?
男人唇齿继续在她后颈的小痣上?流连,舍不得离开分秒,微阖着眸缓慢续道:“我会无意识留意你的服装,眼?妆,唇妆,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奇特的存在,我不喜欢鲜艳的颜色,可它们?在你身上?很?美。就像一面干净纯白的画板,任何?颜色涂上?去都漂亮。”
“……你。”殷酥酥听不懂他高深莫测的话,实在有点受不了了,于是用力?歪着脑袋逃离几寸,抬眸看他,“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想知道你身上?的各种颜色。”费疑舟说,嗓音沉沉的。
殷酥酥一头雾水,嘟囔着问:“我身上?有什么颜色?”
“比如,”男人以食指若有似无滑过她脸颊,往下,落在她心口附近的位置,隔着浅色裙装的布料,轻轻一点,动作?优雅而从?容,意有所指,“这里的颜色。”
殷酥酥愣怔在原地。
下一瞬,反应过来,整个人轰一下从?头到脚都烧起熊熊烈焰,头皮像有断流窜过去,一阵紧着一阵,在发麻。
脸自然是已经烫到失去知觉,她失语片刻,终于将?羞恼的言辞滚出口:“您一向是最温良守礼的绅士,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失礼了?”
“过去有礼,是因为身份限制。现在,你是我的人。”费疑舟唇贴向她耳朵,嗓音低迷,几近蛊惑人心。
殷酥酥搬进费宅这几天,只抽空回?樟树巷的公?寓取过一次衣物,这条裙子也是她从?家里带来的。
排扣式小洋装裙,锁骨几粒方形碎钻扣,呈一字状竖排延伸,最上?端的那几颗,不知怎么一下松垮了,崩豁开。
殷酥酥完全不敢再抬头。
这种滋味怎么描述,像是一件礼物,被置于他眼?前,由他亲手?一点一点拆开来。
“如果这算失礼,那只能?请你尽量让自己适应。”玉竹似的指捏住她下颔,抬起她红如晚霞的脸。费疑舟低眸,迫使她与他的目光对上?,以最温柔的姿态说出强势话语,“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对你守分毫的礼。”
整整一个上?午,殷酥酥整个人仿佛被浸在了羞窘的深海里,脑子都不太清醒了。
忘记她和费疑舟是如何?结束那场荒唐事,也忘记她是否跟他告别,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幽魂似的飘下来吃早饭。又是怎么上?的车,与陈志生一道出门?去的片场。
只格外清楚地记得,费疑舟今天离开她视线时,他眼?底的浓墨浪潮已经悉数褪去,恢复到往日的清浅,神情间也全是意犹未尽的餍足。
坐在迈巴赫后座,殷酥酥回?忆起什么,脸莫名?便火烧火燎,默默将?手?里的剧本抬高,遮住面孔。
遮住脸,仍旧发呆,满脑子都是那双冷沉浓烈的眸。
万幸的是,陈志生忽然的一句话,将?殷酥酥从?无边旋涡中拽了出来。
“殷老板。”陈志生喊她一声?,目不斜视地开着车,脸色淡漠而随意。
殷酥酥被陈志生这声?“老板”给噎了下,也总算回?魂,放下剧本看过去,幽幽道:“……你的老板本质上?还是那位,你这么喊我,我瘆得慌,快别。”
陈志生勾嘴角,挑起个懒洋洋的笑容,应她:“行?吧。酥酥。”
“这么就顺耳多了。”殷酥酥小声?嘟囔了一句,也弯弯唇,“说吧阿生,什么事儿?”
陈志生说:“我以前的同事最近来京城了。说是家里人生病,老家的大夫治了几个月没起色,想着这边也近,就过来准备挂个专家号看看。”
殷酥酥:“同事?是你之前在猎鹰的战友吗?”
陈志生点了下头,“是队友。”
“哦哦。”殷酥酥了然,略作?思考,又道,“这儿的好医院跟名?医都多,不过都不太好挂号。费氏私立医院也相当好,既然是你朋友,你跟费疑舟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一下应该没问题。”
陈志生说:“费先生那儿我已经说过了,跟你说,主要是想跟你请三个钟头的假,我好陪着一起去趟医院。你看能?成么?”
“当然能?成!”殷酥酥满口答应,“你们?这种关系的朋友,人家大老远来一趟,你不陪也说不过去呀。你想请哪天哪个时段的假?”
陈志生:“明天下午一点到下午四点。”
“嗯嗯好。”殷酥酥说着,顿了下,又想起什么似的追问,“三个钟头够吗?人家带着家属来的,你一个东道主不得请人吃个饭?”
陈志生闻言,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两秒,说:“不用。我现在的工作?是保护你的安全,请假太久不好。就三个小时。”
“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费疑舟,成天都有被□□绑票勒索的危险。而且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片场,你也知道的。这样,你明天吃了午饭就撤,晚上?来接我下班就行?。去请你战友和他家里人吃顿饭。”殷酥酥嘴里说着,忽然又从?包里摸出一个钱夹,取出一沓钞票递过去,“来,这你拿着。”
陈志生:?
陈志生挑眉,表情写着:几个意思?
“虽然我付不起你老板给你的年薪,请你和你朋友吃顿饭我还是可以。”殷酥酥表情严肃,“这些钱拿着,烤鸭涮羊肉啥的都给安排上?。”
陈志生静了几秒,非常有礼貌并且淡然地说:“不用了,我很?有钱。你的好意心领了。”
殷酥酥:“……”
好的,差点忘记人家是猎鹰退下来的军中大佬,现在拿着百万年薪,标准的超级高富帅富一代。
是我自取其辱了。
殷酥酥默默把一沓钞票收回?来。
来到片场。
女士化妆间,男士不方便,陈志生照例在外头找了个行?军椅,大剌剌一趟,闭目养神,两条格外修长的大长腿很?随意地交叠着。
殷酥酥跟许小芙在化妆间门?口回?合,两人笑嘻嘻寒暄一番,刚推开化妆间的门?,便听见几道压低的嗓音从?里头传出。
化妆师一号:“那段录音你们?听了吗?我去,可真?够劲爆的。”
化妆师二号:“秦媛这下子可算是凉透了。”
化妆师一号:“说起来也挺奇怪,不是一直都传她和皇山的老董有关系么,怎么那个大佬不保她。公?关都不说了,连热搜都不帮着给撤一下。”
化妆师二号:“听说啊,是因为秦媛得罪了比皇山老董还牛比的人物,皇山现在根本没办法,只能?弃车保帅。”
化妆师一号:“啊?咱圈子里还有比皇山老董更大的角儿?谁呀?”
化妆师二号:“这人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不过我猜,肯定和殷酥酥又关系。”
化妆师一号:“哦对,那段录音爆出来,殷酥酥也算是沉冤得雪了。难不成她后头也有人?”
这时,边儿上?一个配角演员也加入进讨论,沉声?:“你们?不知道啊,殷酥酥刚签了《凡渡》,是女一!你们?自己想想,《凡渡》是哪家的?”
两个化妆师姑娘瞬间恍然,说出一个名?字:“费闻梵!”
话音刚落,门?口的许小芙就抬手?敲响了房门?。
“砰砰。”
屋里扎堆的三五个女孩儿听见响动,纷纷回?头,见来人是殷酥酥,顿时脸色微变,若无其事地作?鸟兽散。
殷酥酥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神色如常,开始化妆造型。
因着热搜上?榜的那个大瓜,片场的所有人都化身八卦之王,一有空就围在一起讨论,关注点倒各不相同。有的关心秦媛最后能?不能?翻盘过关,有的关心皇山传媒今后的一姐位置由谁顶替,有的关心,这次秦媛翻车事件,是否意味着皇山与非梵的竞争博弈已分高下。
殷酥酥全场最淡定,不仅能?全身心投入剧情走位排戏,还能?趁自己休息时嗑嗑瓜子儿,看点“美女含羞带怯搭讪帅哥”的情景剧。
情景剧的男主角,此刻正以一种十分慵懒而闲适的姿势坐在一架折叠椅上?,高大身躯懒散靠着椅背,眉眼?低垂,正在玩手?机游戏。
没一会儿,一个穿白色外套的年轻女孩儿就靠近过去。
女孩儿是剧组的小龙套,明显已经关注这人许久,白皙的双颊浮着两朵暧昧红云。她开口,试探着小心翼翼道:“你好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男人闻声?,撩起眼?皮看了女孩儿一眼?,冷淡而疏离地回?复:“抱歉,我用的老年机,没有微信。”
“……”那你现在手?里拿着的是个寂寞?
白衣姑娘无语极了也失望极了,小肩膀一垮,闷闷不乐地离开。
“啧啧。”殷酥酥喝了一口无糖可乐,老太太似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今天上?午的第三个姑娘了,又被无情拒绝。”
许小芙脑袋凑过去,好奇:“什么第三个?”
殷酥酥往陈志生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说:“喏。跟那位搭讪遭拒的,第三个了。”
许小芙侧目,循着殷酥酥的眼?神看过去。
阳光下,男人身姿舒展,两条大长腿包裹在黑色长裤下,修劲漂亮得像白杨树树干,实在是惹眼?。他本来耷拉着眼?皮在看手?机,似乎察觉到某道偷摸的眼?神注视,微顿,掀起眼?帘。
精锐如鹰的目光精准无误,将?许小芙的视线捕捉。
“……”许小芙被吓到,心口猛然间突突两下。
见她眼?神慌里慌张,像只惊慌失措的兔,他像觉得有趣,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
许小芙飞快把目光移开了,心脏狂跳,却故意做出毫无所谓的模样,用力?清了清嗓子,“切,人家女孩子鼓起勇气来搭讪,他手?里拿着智能?机还说自己没微信,满嘴跑火车。”
“咱生生这叫洁身自好,没意思就直接拒绝,不撒网,不当海王。”殷酥酥越瞧陈志生越喜欢,满眼?老母亲般的慈爱,“多根正苗红一大好青年呀。”
“我就对他不来电。”许小芙打开手?机,看着屏保上?韩式爱豆的照片,感叹道,“这多精细。”
“那是你还小。”殷酥酥拍了下许小芙的肩,深沉道,“不懂欣赏男人狂野一面的美。这叫糙痞款懂吗?胸肌腹肌人鱼线,行?走的荷尔蒙。”
许小芙噗嗤一声?,“你这么欣赏陈志生,干脆挖他进圈,你给他当经纪人得了。”
殷酥酥摸下巴,作?思考状:“你这建议不错啊,可以考虑。”
两个姑娘正说着话,一阵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哒哒哒,哒哒哒,熟悉的Jimmy choo高跟鞋声?。
殷酥酥回?过头,朝来人露出一个灿烂笑颜,抬手?挥挥:“梁姐!”
梁静神情颇有些微妙,跟几个和自己打招呼的小演员寒暄了几句,一路穿越人群而来。走到殷酥酥跟前后,她轻轻捏了下殷酥酥的胳膊,弯腰低头贴近她耳畔,用只有殷酥酥能?听见的音量,说了一句话。
“……”殷酥酥闻言,眸光微凉,脸上?仍旧笑着,风轻云淡地问,“人这会儿在哪儿?”
梁静低声?:“就在你的独立休息室。”
殷酥酥垂眸,指侧缓慢描了下手?里的可乐罐,不知所想。
梁静说:“你要是不想见,我这就赶走。”
“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整个京城的媒体都在堵她,能?避开那么多镜头和狗仔跑到这儿来,肯定是花了大功夫的。”殷酥酥说,“来都来了,见呗。”
殷酥酥跟许小芙简单交代了两句,紧接着便跟随梁静一起返回?休息室。
开了门?,里头果然已经等了个人。
对方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平日最张扬高调的大明星,穿起了最低调沉闷的纯黑色,整个人站在墙角背光处,背脊呈现出轻微的弯度,稍显佝偻。
看见殷酥酥,她身形明显一僵,内心天人交战无数次,好半天才迟疑地将?面部的遮挡物摘去。
“酥酥……”秦媛试着出声?,面上?浮起一丝讨好的笑色。
殷酥酥只是淡漠地打量着她。
印象中,这个前辈总是光彩夺目,像一只永远不会低头的傲慢孔雀。但此时的秦媛,素面朝天,明显不知哭过了多久,被誉为“内娱第一凤眼?”的美眸肿泡发红,像两颗坏掉的核桃,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艳光四射的影子。
原来,所谓的“红气养人”并非无稽之谈。
“是媛姐呀。”殷酥酥移开落在秦媛身上?的目光,回?身弯腰,坐在了椅子上?,勾了勾嘴角道,“你来找我,有事?”
“酥酥……”秦媛快步走上?前,蹲下来一把握住殷酥酥的手?腕,含泪道,“酥酥,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我不该小心眼?嫉妒你,买那些热搜给你泼脏水,更不该假借试戏的由头对你动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酥酥我拜托你,你原谅我,高抬贵手?吧……”
秦媛心中自然是无比愤恨。
她是最心高气傲的性子,出道这些年被各路人马捧在掌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果这次不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田地,她绝不可能?低三下四来求殷酥酥。
秦媛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一时的委曲求全,是为了将?来的东山再起,她有美貌有演技有人脉,即便是赵世高抛弃她又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令秦媛没想到的是,殷酥酥在听完她卑微的央求后,只是笑了下,拂开她的手?,顺便轻轻拍了拍腕上?的灰,仿佛沾到了什么脏东西般嫌弃。
秦媛愣住。
殷酥酥看着她,笑着说:“媛姐,你的话我听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你,抱歉了。”
秦媛本来就努力?压着怒火,此时见殷酥酥一副没事人的姿态,顿时忍无可忍地爆发。她猛一下直起身子,目眦欲裂道:“殷酥酥,你不要在这里装傻,那段录音是你找人录的吧?是你找人在我房间里安了窃听器,你已经把我害得身败名?裂了,我也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殷酥酥竖起一根食指,摇晃两下,说:“你别激动,首先我要说清楚,往你房间里安窃听器这种操作?是违法的,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都不会做。所以,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会是……”
“你先听我说完。”殷酥酥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续道,“其次,你如果真?的知道错了,想跟我致歉,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人非圣贤,是个人都会犯错。”
听见这话,秦媛眼?睛倏地一亮,看见了丝希望:“你、你愿意放我一马?”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并不意味着原谅你。”
“……”秦媛脸色骤僵,眉头用力?皱起来。
殷酥酥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说:“媛姐,实话跟你说吧,今后这个圈子你肯定是混不下去了。我原不原谅你都不重要,因为是上?头有人饶不了你。”
“不……”秦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泪鼻涕一股脑流下来,泣不成声?,“酥酥,你帮我说说情,我知道你背后是费闻梵,求你了,求你了殷酥酥,你帮我跟梵总说说,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走吧。”殷酥酥漠然道,“我对你唯一的仁慈,就是不通知任何?媒体。”
秦媛:“……”
殷酥酥:“你再不走,我马上?就给媒体打电话,告诉他们?‘影后秦媛录音风波之后首现身’,是在这里哭着求我原谅。”
秦媛颓然地瘫坐在地上?,面如死?水。
秦媛后来去了哪里,殷酥酥不知道,也完全不关心。
今天收工时间还蛮早,下午的两场戏拍完,才七点不到。
日落西山,夕阳已经被地平线吞噬,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没有再理会热搜上?哪些乌七八糟的事,殷酥酥熄灭手?机屏,卸完妆发便走出片场大门?,在停车场寻找黑色迈巴赫的身影。
陈志生为人谨慎,为了不给剧组以及附近停车的人造成困扰不便,他每次都是把车停车场最靠里的位置。
晚风凉悠悠的,殷酥酥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外套,拉开车门?。弯腰落座的同时随口调侃前排,“阿生,我看你在咱们?剧组很?受欢迎呢,好多小姑娘都……”
后头的话音戛然而止,被浓夜吞吃。
殷酥酥略微一怔。
费疑舟竟然也在车上?。他身姿清挺,端坐在后座右侧,一本摊开的书放在他膝盖上?,是马丁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
“晚好。”男人露出绅士轻淡的笑,镜片背后的目光笔直盯着她,“之前约好了一起吃晚餐,希望你没有忘记。”
就这一刹光景,她刻意不愿再想起的,想要努力?忘光的,今日晨间那段记忆,变成了洪水猛兽,朝殷酥酥的大脑猛烈袭来。
殷酥酥瞪着费疑舟,很?轻地咬了下唇瓣。
狗屁的矜贵绅士,狗屁的高山白雪。
他根本,简直,完完全全就是个禽兽。
是个发起疯来会咬人,会把她咬出几道月牙齿印子的禽兽!
一看到费疑舟的?脸, 殷酥酥就会想到想到早上发生的?事,一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殷酥酥就感到十二万分的?羞愤交织。紧接着就有点懊恼与后悔。
那晚他以“增进夫妻双方对彼此的了解”为由, 说要今后每晚都?要和她一起?吃晚餐时, 她就应该胡乱找个理由拒绝的。
两个人都忙成这样,根本没有?必要。
他们又不是一对需要培养感情增进了解的真夫妻,往后真有?几十年的?人生要携手度过。
一番思索间,殷酥酥在心头叹了口气,反手将车门带上了, 发出一声?轻轻的?“砰”。
“你没有?必要等我的?。”殷酥酥还在腹诽这厮是个衣冠楚楚的?好色禽兽,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分毫的?表露,垂眸整理衣摆,语气随意, “这几天我收工比较早, 一是因为剧组的?同事和我自己状态都?不错, 二是因为梁姐考虑到我刚结婚, 还需要适应一下婚后生活, 没给我的?账号接推广。等之后一切归回正轨, 我每天没准儿都?要熬大夜, 凌晨才?能歇下来。”
听完她的?话, 费疑舟抬指合上手里的?书,眉心微蹙, 看着她道:“如果真的?长时间熬大夜,你身体怎么吃得消。”
殷酥酥一怔。她刚才?说每天要熬大夜,其实只?是顺嘴那么一提, 为自己接下来反悔“每天一起?吃晚餐”的?约定做铺垫。
却没想到,他听完以后, 重点竟完全?跑偏,落在了关?心她身体健康上。
“这……这也没办法啊。”殷酥酥别过头,刻意避开他投来的?沉沉视线,小?声?嘟囔着继续,“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作息不规律,熬夜通宵都?是常事。”
费疑舟安静地注视着她,没有?再接话,不知?在思索什么。片刻,他眼帘略微落低,将她从?头到脚地端详一番,这才?注意到,那只?放在座椅靠垫旁的?纤白右手,食指指背处竟有?小?片红痕。
费疑舟眉心的?结又更深了些,心念一动便没有?犹豫,径自伸出手,捏住殷酥酥纤细的?腕骨置于掌心,带到他眼前,更仔细地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