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离知青点以后,王爱国悄悄看了一眼楼昭,忍不住咧了咧嘴。
营长的行情好像不太好啊。
两个女知青都没看上营长。
王爱国不是知青,他其实是来进行一项任务。
上面前段日子在海关查出一个间谍…上面顺藤摸瓜,查到清河大队知青这里。
楼昭没有回头。
王爱国也没露出不对,主动去问路:“婶子,您知道哪家可以买箱子不?”
回来吃饭的某个老太太恍然大悟:“买箱子啊,你们直走,尽头那家就是。”
今天许小宝生病了,所以许伯娘上午没去上工。
许甜甜回到家,把田螺泡到水盆中,准备让田螺吐一夜沙子,明天再炒炒吃。
这会许奶奶许大伯她们已经到家了,许奶奶正踮着脚骂,说许伯娘在家连个饭都不做,她怎么会让儿子娶了一个这样的懒婆娘!
许伯娘一边做饭一边解释,许大红出去了,她以为许大红会做。
许奶奶不听。
找什么借口,她就是想偷懒!
许爷爷回来,许奶奶才停下骂人的动作,去堂屋喝了口茶:“回来了?”
许爷爷拿起蒲扇扇了扇扇子:“嗯,刚把牛车赶回大队部。”
许奶奶听大儿媳妇说了,他去接知青,问道:“新来的知青怎么样?”
许爷爷听到这个话,摇了摇头:“不成。”
他看新来这知青,不像是能脚踏实地干活的样子。
许伯娘把饭菜端出来,许甜甜悄无声息坐在桌边,不知怎么想到那条点在车辕上的腿,确实不是个干活的样。
许奶奶嘴角下拉。
每次吃饭跑的最快。
许甜甜视若无睹,她爹为了能让她在家里吃饭,可是每个月都会交5块钱的。
她不好好吃多浪费?!
虽然大伯娘的厨艺一般…
吃完饭许甜甜摸着肚子回房休息,正要陷入梦乡时,听到院子外面有人敲门。
她爷爷的声音响起:“谁?”
一个有几分懒洋洋的男声道:“叔,您家里可以买箱子吗?”
买箱子?
许甜甜挠着头发爬起来,谁呀?
叫她爷爷叫叔。
跟她爸一辈的。
她有个这样的叔叔吗?
许甜甜从房间中走出来:“是要买箱子吗, sh…”
许甜甜准备叫人的称呼卡了一下,站在门外的两个人非常年轻,其中比较高的那个, 一身气质让许甜甜瞬间想起新来的知青。
她总不能叫叔吧?
跟她差不多大, 她叫他们叔总觉得被占了便宜。
许甜甜眨了眨眼, 把要叫的称呼咽了回去,干脆什么都不叫:“爷爷你歇着吧。两位跟我来, 箱子都在这个房间放着, 你们可以自己选。”
王爱国愣了一下, 微黑的脸颊上透出丝丝红意,尴尬心想:
这姑娘挺好看的。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果他没听错, 这姑娘刚开始想叫他们两个人叔吧?他们为了凑近乎,叫老爷子一声叔, 是不是占这姑娘便宜了?
老爷子嗯了一声,把拿在手里的旱烟枪塞进嘴里,让他们跟着许甜甜走, 溜溜达达回了房间。
王爱国转头,营长怎么不走?
楼昭从前面领路的人影身上收回视线, 漫不经心的跟上。
这姑娘是短发, 刚刚应该在睡觉,头发毛茸茸的,顶部有几根向上翘起,配上她乌黑灵动的眼睛,看起来像只稚嫩的小鸡崽, 她有没有15岁?
楼昭跟着许甜甜走进厢房,这一间房间是许甜甜父亲自己盖的房间, 专门用来放一些家具。
乡下家家户户都需要桌子椅子,很多人也会买一个箱子。
她爹平日要去家具厂当临时工,每天下工都会做一些家具,等到周末把这些家具带回来。
屋子中总共有三种箱子,小号,中号和大号,上面都没什么花纹,但打磨的光滑,看起来也有几分素雅。
旁边还有柜子。
柜子一人来高,分上下两层。
许甜甜:“就是这些了,你们看看挑哪个?”
许甜甜报了一下价格。
三种箱子大号的最贵,柜子又比箱子贵。
现在上面政策不让自由买卖,但裁缝和木匠两个职业一直被允许存在。
她们乡下一般是自己出木材,再加一些鸡蛋大米,让木匠帮忙打成柜子,家里没有长好木材的才会直接在木匠这里买。
楼昭:“一个柜子。”
王爱国:“我要一个大箱子。”
许甜甜:“行,你们是自己搬还是我给你们送到知青点?”
楼昭听她这话,转头看过去:“你送过去?”
楼昭看着她顶多到他胸口的身高,皱眉来了一句:“妹妹,你几岁了?”
许甜甜:??
王爱国:??
许甜甜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她双臂的力气从小就比一般小孩子要大,抬几个箱子完全不是问题,但这人想自己抬就自己抬,她才不会傻的不服输,非要帮他抬。
能不干活当然最好。
许甜甜朝他笑了笑:“我确实还小,谢谢体谅。”
楼昭一点都没感觉到不对劲,他一向认为,这些体力活和重活应该男人来干,他直接把柜子扛了起来。
王爱国连忙抱起箱子跟上去。
许甜甜等两人走后回到房间,突然想到楼昭刚才那句话。
…对人称呼脱口就是妹妹,这人果然是个二流子吧?
两人走出许家很远,王爱国悄悄打量楼昭。
上面可真有眼光,派营长来当这个二流子一点都不出格,张口满是混混味。
楼昭不知道自己属下是怎么崇拜自己的,如果知道肯定无语,他怎么就那个味了?
正常人不叫妹妹叫什么?
王爱国:…我们正常人都叫同志。
许甜甜没把新来的知青放在心上,虽然这位知青长相比较好,但长相再好又不能吃,许甜甜完全不关注。
第二天下午许父要回来。
许甜甜去河边等爹。
河边一向是村里几个老太太最爱的地方,河边比较凉快,加上这里有一颗十分大的树,几个老太太就爱搬个小板凳,坐在河边说话。
老太太年纪大了,已经不再上工,一般在家里给孩子煮煮饭,没事的时候就去河边,一边编箩筐,一边有人陪着说话。
许甜甜听到她们在聊新来的三个知青。
“我儿子回来说,姓楼的那个男知青,今天还没上工。”
“老婆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姓楼的人,这个姓氏少啊。”
“咋还没上工?他不急着挣工分啊。”
“我看他不急。你看隔壁大队那几个,除了农忙时上过工吗?”
“你的意思是这知青跟那几个差不多。”
“我看着像。”
“那咱们大队今年估计又要出粮食了。”
农忙时节,除特殊原因,任何人都不能请假,必须全部上工,如果有人敢拖集体后腿,大队不会姑息。
农闲时节,开挖水渠这些活,原则上也是要全部都上的,但如果有人不愿意去,大队也不会勉强。
上一天工就有一天的工分,乡下人觉得如果有谁不去,那才是傻,累的话干活时磨点洋功就行了嘛。
除了一些偷奸耍滑的人,几乎全部人都会出工。
几个老太太说了两句又转向别的话题。
许甜甜手里拿着一根草叶,随手晃来晃去,目光落在桥头,时间差不多了。
许甜甜又等了半个小时,看到许父的自行车。
许甜甜急忙迎上去,眼睛弯弯:“爹!你终于回来了,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
许父浓眉大眼,面容俊朗,长得很是板正。
他眼神中满是慈爱,停下自行车,让许甜甜坐上来:“今天供销社有鸡蛋糕,人比较多,爹回来的晚了点。”
“鸡蛋糕?!”
许甜甜坐上自行车,眼睛亮亮的,鸡蛋糕又软又香,很难得的。
“太好了,咱们回去一起吃。”
许父听到自己姑娘高兴的声音就高兴,看到甜甜每次吃的幸福,他心里就会涌起一种满足感。
“爹还去国营饭店,带了一份红烧肉。”
“你闻到红烧肉的味道没有?”
许甜甜刚刚没注意,听到他爹这么说就用鼻子嗅了嗅,果然闻到一丝丝红烧肉的香气。
许甜甜:“真的有红烧肉!”
许甜甜:“好香啊,爹你太好了。”
许父笑呵呵的,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去。两父女都没注意到站在路边的楼昭。
楼昭倒是注意到了他们。
他刚从山上回来。
那句好香啊声音特别大,楼营长嗅了嗅风中传过来的味道,忍不住想,这算什么好香?
这厨师手艺压根不行。
许父带着自己闺女回到家,家里一家人正在吃饭。
许奶奶只哼了一声,没搭理许父,许爷爷招呼了一声:“回来了?”
“爹,娘,大哥大嫂。”
“过来吃饭。”
“不用了,我回来的时候吃过了,你们吃吧。”
许父让许甜甜拎着东西回房,像是没看到大嫂瞪起的眼睛一样,洗了洗手,跟老爷子道:“爹,我回去歇着了。”
许伯娘看着许甜甜手里的东西,心里泛酸:“他二叔又给甜甜这丫头买了什么东西?这钱哪能乱花?”
等以后给二叔摔盆打幡的不还是他们小宝吗?钱花完了小宝怎么办?
许大红低着头悄悄撇了撇嘴,她知道她娘心里的想法。
照她说,她娘就是白日做梦。
二叔又不是不能生,如果他想要个儿子,早就再娶了,二叔心里女孩男孩都一样,他才不会把东西留给许小宝。
许奶奶呵斥许伯娘:“你管那么多,闭嘴,吃你的饭!”
许奶奶自然也觉得自己儿子浪费,像什么奶糖鸡蛋糕这些金贵玩意,买一次够买多少米面了。
但许奶奶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上吊都没能逼儿子再留个后,许甜甜就是儿子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所以许奶奶再重男轻女,再看不惯许甜甜懒,也没跟许甜甜过不去。
许甜甜已经从橱柜中拿出碗碟,把红烧肉和米饭都盛出来,其中红烧肉夹出一些放在小碗中:“爹,快来吃。”
盛放在小碗中的红烧肉,是许父准备晚上送给许爷爷许奶奶的。
现在送过去,许奶奶会完全留给许小宝,许父并不喜欢这个被惯的不像样,张口闭口家里东西都归我的侄子。
许父嗯了一声,坐过来开吃。
许甜甜从小就不喜欢自己吃独食,如果有好吃的东西,必然要跟父母一起分享。如果父母都留给她,那她也不吃。
时间长了许父也习惯了。
许父觉得他闺女比任何人都可爱孝顺。
许甜甜边吃饭边跟她爹说起最近村里的事。
比如村里又来了三个知青。
比如衣服还是堂姐帮她洗的。
比如她昨天在河里捡了两捧田螺,放在水盆中吐沙子,今天好像还没吐干净。
“爹,明天我们去山上炒田螺吃吧?”
“好啊。”
许甜甜本来准备今天晚上上山打牙祭,她爹回来带了红烧肉,一时半会儿倒是不馋肉了。
吃田螺主要是想吃这个味道。
许甜甜睁开眼睛, 许家人已经去上工了。
许爷爷去大队部喂牛,许大伯、许大伯母和两个妹妹去挖沟渠,许奶奶的活比较轻松, 每天只需要给大队部的猪打一些猪草。
许甜甜和许大红没去上工。
许甜甜是特殊情况。
许大红则是年龄到了该嫁人的时候。清河大队有习俗, 没有穷到吃不上饭的家庭, 在嫁人前两年的女孩,都需要在家里养养。
许父正坐在院子里打小板凳。
“爹!早。”
“醒了?锅里给你热着饭。”
“好~”
许甜甜洗漱过后, 美滋滋的摸向厨房, 今早是贴的玉米饼子, 没有炒菜。
桌子上摆着一碗酱豆子,许甜甜用饼子蘸着酱豆子吃了一顿。
清河大队很多人都有一手酱菜的好手艺, 许甜甜挺喜欢许奶奶酱的豆子。
吃饱喝足, 许甜甜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伸了个懒腰,坐到许父旁边, 看他做小板凳。
小板凳在许父手下仿佛有生命一样,许父简单组合一下,几个木板和长条, 便成了一把精致小巧的板凳。
许父把手上的木屑拍下来,笑着看她:“热不热?”
“不热。”
“对了, 你的稿纸用完了吗?”
许父说起稿纸, 许甜甜才想到这点,她的稿纸确实快用完了:“好像快了,爹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些。”
“好。”
许父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的闺女,许甜甜今年刚高中毕业。
国家停止高考七八年了,甜甜只能上到这个地步, 工农大学的推荐名额太难得到。
许父早就在城里打听了一圈,县城没有工厂招工, 这种情况甜甜只能先在家待着。
他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等打听到哪有工人名额,他就为女儿买个工作。
至于嫁人。
甜甜刚过18岁生日,她还小,等工作落定再谈不迟。
双职工更好分房子。
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住上干干净净的房子,能过上吃供应粮,不用下地的生活。
许甜甜对许父给她做的打算心知肚明,许甜甜很赞同这个打算。
她不认为学习无用,但未来归未来,人生活在现在,要为现在做打算。
目前最合适最现实的打算,便是买一个工人名额,然后再想办法转到办公室。
许甜甜坐在外面跟许父说了一会话,跑到屋中钻进柜子里,从柜子中的暗门,把钱盒子拿出来。
盒子中有一张存折。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大团结。
存折共有1500元。
是许父这些年攒下来的收入。
许父做家具厂的临时工,每个月能拿到18.5,他还会接点私活,甜甜长大后会给他画一些好看的家具样式,他每个月都能收入25左右。
12年前许甜甜母亲去世,当时为了给她治病,许父把当时攒的七百块花的精光,还欠了一百多。
10年前这些债还光。
后来十年,许父每个月会给许奶奶五元做生活费,给许甜甜买零嘴花衣服,他自己在工厂有食堂,用不到花钱。
这样一年能攒下150。
十年来也攒了1500。
箱子中零散的大团结,是许甜甜挣的。
许甜甜从刚上高中时,就开始尝试给报纸投稿,这两年风声比较松,报纸上对故事的要求也松了很多。
许甜甜在课余时间写几个故事,每个月都能拿到起码一张大团结。
上学时学习为重,许甜甜只能在不耽误课业的情况下进行。
稿费跟字数有关,许甜甜一个故事一般能拿到5元钱,长的能拿到10元。
许甜甜把这些零散的大团结都拿起来,数了数。
大团结总共36张。
还有些零散的钱,加起来总共386元。
386!
之前她用稿费给爹买过一件衣服,还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所以她这两年应该总共挣了有400。
这么多?!
许甜甜有点吃惊,随后又开心起来,她好厉害哦!
许甜甜把钱盒子重新放回柜子中,出来压低声音告诉爹这个好消息。
现在她毕业了,有更多时间来写故事,以后每个月肯定能拿到更多稿费。
许甜甜:“立个小目标,每个月最起码要拿到20!”
许父摸了摸她的头,表情骄傲。
谁说学习没有用来着?
他家甜甜就是厉害!
父女两个开心了一整天,晚上等一家人都睡着之后,摸黑往山上走。
两人熟门熟路,进山以后才打开手电筒。
许甜甜身上挂着一个驱虫包,脚和衣服上撒了硫磺驱蛇,走在前面用手电筒开路。
许父抱着田螺跟在后面。
夜晚凌晨。
这个时间点,白日劳累了一整天的村民早就睡下了,清河大队一片宁静。
走在山林之中,入耳皆是蝉鸣和蛙声。
许甜甜拐到小路上,往山洞走去。
山洞洞口很隐秘,是裂开的一条缝,从外面看缝隙很小,走进里面才能发现山洞本身很宽敞。
山洞中有一个铁锅和盐糖等常用调料,山洞角落还养着好几只兔子。
许甜甜走进山洞中便皱起鼻子,这味道好难闻。
兔子每一个月就能生一窝,也不需要多大地盘就能养,唯一不好的便是这味道了。
许父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表情,眼神中流露出笑意,走去兔子笼那边,把兔子笼打扫了一下。
养兔子说来是一桩意外。
许甜甜某次抓了两只肥兔子,捆上腿放在山洞,准备等许父回来吃,没想到几天后去山洞,那两只被捆上腿的兔子,靠吃草叶子活了下来,他们旁边还躺着5只明显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兔子。
许甜甜:“……”
许甜甜仿佛看到了源源不绝的麻辣兔头,蒜香兔腿,于是道:“要不咱们先养着?”
当然行。
兔子吃草叶子和胡萝卜,围个围栏,每周来山上时,多带些菜叶子胡萝卜放在山洞就行。
养的好,他们就有源源不绝的肉吃,养不好也没关系,一些草叶子和胡萝卜又不算什么消耗。
就算被发现了也没关系。
反正没人知道是谁。
算起来这些兔子已经养了四五个月了,总共给许家人提供了12只麻辣兔头。
第三个月生下的8只兔子,看起来再养一段日子,也可以出笼了。
山洞不方便的地方在于水源离这里很远,山洞石壁上倒是有晰出来的水滴,但这些水兔子可以喝,他们却不能喝。
父女俩上山前,提前清洗过田螺和辣椒等东西,许父又端着一盆清水,足够两人使用。
许父把火点起来,干辣椒八角等东西放进去锅中爆香,等香气出的差不多,再把田螺倒进锅中。
辣椒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开。
田螺炒好之后,许父先用牙签儿尝了尝:“爹没你娘炒的好吃,凑合着吃吧。”
许甜甜把田螺吹凉一些,吃了一个尝了尝,辣椒的香气没能把田螺的兴起完全盖过去,但许甜甜并不嫌弃。
她只是想尝尝麻辣田螺的味道。
实话实说,家里奶奶做菜从不放辣椒,好些天没吃辣味东西,许甜甜馋这口了。
许甜甜吃的很满足。
那就好。
许父高兴起来。
旁边的兔子淅淅索索的啃胡萝卜,父女俩一边吃田螺一边随口聊着天。
外面明月高悬,银色的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来,让山林显得十分温柔。
父女俩吃完收拾好东西,悠悠的朝着来路走,皎洁的月色之下,连手电筒都不用打。
没走多远,许甜甜突然停下脚步:“爹,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气?”
许父尝试闻了闻:“我没闻到。”
许甜甜鼻子动了动:“不对,真的有。”
许甜甜扭头:“在这边。”
许父:“可能是谁跟咱们一样…你想过去看看?”
“没有。”
许甜甜一边摇头,一边没忍住往味道的来处走了两步,好香。
许父看她动作,笑起来:“爹想去看看是谁。”
“好好好。”
许甜甜当机立断点头,跟随着这缕香气往一个方向走,越往后香气越浓郁,很快许父也闻到了这股香气。
这个味道该怎么形容呢?许父没想到什么有文化的形容词,但他喉咙忍不住动了动。
许甜甜的嗅觉更敏锐。
她闻到的味道更浓。
许甜甜唇中不由自主分泌了更多口水,她觉得自己说不馋肉说的草率了。
父女俩从山峰拐角走出来,看到山壁之前燃烧起的火光。
一个青年侧面面对着他们,腿懒洋洋的点着节拍,手中不走心的给烤鸡翻面。
火堆之上,一只金黄色的烤鸡被架在上面。
许甜甜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视力那么好,她恍惚间看到了一滴金黄色的油脂,从烤鸡肥嫩的肚子上,滴落到火堆中,发出滋滋的响声。
许甜甜在浓郁的香气之中,看向那个正在烤鸡的青年。
许甜甜认出这人。
许甜甜脑海中对他不太好的印象,慢慢被烤鸡的香气占满。
他流里流气的,可烤鸡手艺特别棒…
他不爱上工,可他烤鸡烤的特别香!
“……”
他上次好像叫她妹妹?
是,没错,他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许甜甜看了眼许父, 许父拉着她退了出去。
看许甜甜走一步回头一下的样子,许父安慰道:“下次回来爹带你去吃烤鸡。”
不要问他怎么知道许甜甜是想吃烤鸡,因为他自己现在也很想吃。
这位男同志烤鸡的手艺真厉害。
许甜甜脑海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 烤鸡能让她亲哥哥来烤吗?
“……”
许甜甜其实想现在就出去, 问问楼知青愿不愿意卖烤鸡, 但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知道这样不行。
现在食物是很珍贵的, 家家户户都不会去吃别人家的饭, 何况是肉食。
加上他们这片虽然约定成俗, 像野兔和山鸡等东西自己打到归属于自己,野猪袍子等大的东西才全大队分享, 但白天把东西拿回家太嚣张了, 大家都怕万一有个嫉妒的,上纲上线说吃野鸡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所以大队中的人要打野鸡兔子, 往往都是在夜晚出发,避着人回到家中。
若有人相互碰见,大家会默契的装作没看到。
许甜甜和许父转身离开后, 坐在火堆旁的楼昭朝这个方向看来。
离开了?
楼昭被选来执行任务,是因为他身上的气质和军人不太相符, 上头非说他不会被发现。
“你到时候就放开按你自己性格来, 放心吧,我相信不会有问题的。”
楼昭怀疑上头在骂他,他性格怎么了?他明明是军中精英!
楼昭到这里的第二天,去山上烤鸡,纯粹是无聊。
顺便想观察观察山上有没有什么不对, 根据线索,间谍被抓前来过这山上拿情报。
楼昭听到有人窸窸窣窣往这边靠近, 脚步声比较重,不像是接受过训练的人。
等他们从树后探出头时,借着月色,他眼角余光看清来人,是那个15岁的姑娘和她父亲。
她们只看了两眼便离开了。
不过来啊?
楼昭随手翻了翻烤鸡,咬了一口,还成。
许甜甜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烤鸡,在别人嘴里只是简单的还成两个字。
她和许父被烤鸡馋到,回到家中后,又吃了一些鸡蛋糕。
许甜甜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鼓起的小肚子,翻身侧卧,抱着枕头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到,越没吃到越念念不忘,越忍不住去想,闻着那么香,吃到嘴里又是什么味道啊…
许甜甜明明又吃了两块鸡蛋糕,加上那些田螺和玉米饼,胃部已经被填的满满当当。
偏偏还是忍不住去想。
脑子里似乎有一只馋虫,一直在回味那个味道,在叫嚣着想吃。
许甜甜:所以她该怎么才能吃到这种烤鸡?
直接买肯定不行,这年头肉多难得?谁能买到猪肉或者打到一只鸡,绝对不会想着要卖出去。
很多人家中不是没有钱,他们是有钱也买不到肉。
楼知青烤鸡的手艺这么好,烤兔手艺肯定也不差吧?
清河大队办红白喜事时都会请个厨师来掌勺,掌上后赠送厨师两刀肉。
她能不能请楼知青掌勺?
她可以把自己带的肉分给楼知青2/3!
许甜甜想到主意,稍微有些兴奋,总算放松了心情,没一会睡了过去。
夏季天气变化比较快,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今日便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乌云密布,遮住阳光,许甜甜醒来时差点以为自己醒的很早,一看时间这已经中午11点多了。
雨打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地面上汇合成到人脚踝的水坑。
许爷爷和许大伯正披着一件竹斗笠,在院子中挖水道,把院子中的积水,通过这条水道排到院落外。
许父发现许甜甜醒来,告诉她:“别出去了,就在屋子中洗漱吧,吃点鸡蛋糕垫垫,你奶奶正在做午饭。”
许甜甜把自己翘起的头发压下去,嗯嗯点头,有点遗憾的心想,雨下的这么大,今天肯定不能去找她亲哥了。
许家建的屋子没有走廊,下雨时,如果想从一个屋子走到另一个屋子,就必须淋雨。
许甜甜住的这间房子,没有漏雨的地方。许家用来吃饭的堂屋,有两个地方在漏雨,许奶奶用木盆放在漏雨的地方接水。
这在这个年代是很普遍的事。
知青点甚至连炕上都有漏雨的地方,知青们只能赶紧把被子拿开,放在干燥的地方,用木盆放在炕上接水。
方建设冒着雨来到楼昭所住的房间,看他们房间中漏雨的地方,已经用盆盆罐罐接住,松了口气。
方建设看向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楼昭:“楼知青,等雨停了,你要不要去上工?”
他昨天去上工时,听到有人在讨论他,话不是很好听。
看在那一块肉干的份上,方建设觉得自己得提醒楼知青一下。
楼昭觉得屋子中少个凳子和桌子,除了床上他连地方坐都没有,他听到方建设的提醒,想都没想:“不去。”
方建设一噎:“真不去啊?”
楼昭:“不去。”
方建设没话说了。
他总不能拉着楼昭去。
屋子里另外三个知青羡慕他的果断。
王爱国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便开始上工,另一个知青叹了口气,他也不想上工,但不上工吃什么?
他家里兄弟姐妹好几个,只靠父亲一个人的工作养活,吃的喝的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兄弟姐妹们下乡了四个,家里压根不可能给他们多少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