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承昭想说的话被堵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让开位置:“舅舅请。”
姬承昭语气尽量平静:“我也上台试试。”
没等许国公回话,姬承昭紧随许二哥之后,掏出铜板。
许二哥:“?表兄,你也要参加?”
姬承昭:“嗯。”
掌柜走过来,提醒道:“猜灯谜时不允许交流。”
许二哥和姬承昭同时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开始猜灯谜。
围绕在周围的人非常多,猜灯谜之时并不禁止场外援助,有性格比较外向的民众,会站在台子上把自己不会的灯谜读出来,和众人一起猜。
此时登上擂台的便有一个这样的学子。
学子拿着一张灯谜问台下的人:“两头尖尖相貌丑,脚手耳目都没有…打一个动物,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吗?”
其实在台下看热闹的人,多半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但万一呢?
台下人乐于跟学子互动,扯着嗓子提出各种猜测,学子自我感觉了一下,觉得都不怎么对。
此时学子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他转头,发现擂台上已多出两个青年。
两个青年带着面具,猜灯谜的速度十分之快,几乎毫无停顿,很快便超过了停在原地的他。
学子震惊的瞪大眼睛:这两人是谁?
掌柜同样目瞪口呆。
掌柜悄悄捂住胸口,阿弥陀佛,刚下去一个壮年男人,怎么又多了两个这样的青年?
庙会才开了半个时辰,花灯不会就这么被赢走吧?
看热闹的群众倒是高兴。
“快看快看,好像有人要把花灯之王拿下来了。”
许甜甜更兴奋。
她眼神亮晶晶的帮姬承昭和许二哥数数:“第48个。”
“第73个。”
“第82个。”
“第86个!”
快了快了!
马上90!
90个便能拿到走马灯那一排。
围观民众也帮忙数起来。
许甜甜握拳,忍不住无声喊:“表哥加油!二哥加油!”
姬承昭仿佛察觉到许甜甜紧张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目光沉稳持重。
在掌柜提心吊胆,围观群众期待的情况下,两个青年顺顺当当走到最后。
姬承昭看似不急不缓,却恰巧先一步完成一百个灯谜。
许二哥落在后面。
擂台之下响起一阵欢呼,欢呼声如同擂鼓,掌柜心痛如绞:
这样一个在城外的庙会!一个最多只有两条街的庙会,为什么会吸引到这种人物?!
有这种才华你们不平步青云去,来参加什么小庙会啊!
掌柜百般深呼吸才让脸色显得平静:“两位要选择哪一盏花灯?”
姬承昭转头看了一眼许甜甜,直接指着嫦娥花灯,语气漫不经心道:“这盏。”
许二哥只能道:“走马灯。”
听到他们两人的选择,掌柜控制不住表情僵了僵。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他们俩直接把两盏最好看的花灯选走,掌柜的还是有点受不住。
庙会还有一整晚!
这会花灯之王就没了,接下来靠什么吸引人?
心好痛。
掌柜让人把他们俩选好的花灯拿下来,两人一人一盏,提着花灯往擂台下走去。
围在周围的民众好奇的看着他们,发现他们俩都走向了同一个位置。
那里有两个带着狐狸崽和大狐狸面具的人,带着狐狸崽面具的应该是个年轻姑娘。
两人同时把花灯递给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姑娘。
民众们来兴趣了。
嗯嗯嗯?
姬承昭和许二哥下来,看到朝他们挥手的许甜甜。
许甜甜带着狐狸崽面具,看不清具体表情,但露出的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清澈的眸光中倒映出他们俩的身影。
姬承昭走上前把嫦娥花灯递过来:“表妹,”
许二哥只比他慢一步,同样把花灯递过来。
许甜甜手中已经拿着一张小兔子花灯,另一只手最多只能拿下一盏花灯,现在两盏花灯并排。
姬承昭沉默了一秒。
许国公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嫌弃他输给姬承昭,父子俩相互对视,下一秒:
许国公眼神很失落:“甜甜,你拿你表哥的灯吧。爹爹老了,脑子转的不够快,给你拿的花灯不如你表哥的花灯好。”
许二哥同样失落:“是我不够有才,拿不到嫦娥花灯,幸好表哥足够有才…妹妹别担心,我不失落的。”
许甜甜:呃。
姬承昭捏着花灯的手指越来越紧,眼见两父子一模一样的语气,闭上眼睛,从胸腔中吐出一口闷气。
穿着黑袍的青年松开手指,突然开口,语气比许国公两人更失落:“没关系,虽然我费了很多心思,虽然我好不容易才猜完灯谜,想送给表妹。”
“但表妹不喜欢也没事。”
“舅舅和表弟更重要。”
许国公许二哥:“……”
姬承昭话音刚落,装模作样的两父子嗖的抬头,目露震惊。
姬承昭平静抬头。
三人视线相对,姿态如出一辙。
许甜甜确定了, 爹和哥哥表哥三人不对劲。
看着自己面前并排的三个花灯,许甜甜眼睛弯弯道:“三个花灯我都很喜欢,我想走一段路换一个花灯?”
“谢谢爹, 谢谢二哥, 谢谢表哥!”
许甜甜在这一刻, 无师自通了一碗水端平的技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爹他们说话方式变了,但剥丝抽茧, 三人其实都是想送她花灯, 如果她选择其中两位, 另一个人的心意就白费了。
被剩下的这个人肯定很失落。
许甜甜:太招人喜欢也好累哦。
许甜甜:嘿嘿。
许甜甜其实是四个人中的主导者,她做出决定, 其他三人不会反驳。
许国公和许二哥瞪了一眼, 学他们俩说话的姬承昭。
姬承昭无动于衷。
开工没有回头箭。
别说会因为他们俩的眼神反省自己,姬承昭不止没有反省, 他还觉得这个手段确实有用。
如果他没有当机立断,他特意取来的这盏花灯恐怕又要送不出去。
姬承昭尝到好处,看了眼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占据许甜甜身边的位置, 睫毛动了动,主动开口道:“表妹, 我能走你身边吗?”
被姬承昭眼角余光瞟到的许二哥:“不行, 这位置是我的。”
姬承昭:“表弟,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我只是有事要跟表妹说。”
姬承昭表情明明没什么变化,身周黯然的气息却让人看出,他现在正强忍着失落:“我知道因为我这些年的行事,很多人都不怎么喜欢我。
但我以为我们是亲人, 表弟会理解我的…”
许二哥:???
他什么时候对他有意见了?!
他不想让他靠近甜甜的原因,他自己不知道吗?
完全跟朝中的事没关系, 他怎么能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还说的这么煞有其事!
姬承昭并不知道许甜甜对政事的看重,他只是想佐证许二哥看不惯他,却正巧歪打正着。
许甜甜一个激灵看向许二哥,询问:“二哥,你对表哥有意见吗?”
表哥是建武帝选出的下一任皇上,一向英明神武,二哥可不能对表哥有意见!
如果有意见必须马上说开!
许二哥一时无言以对。
他确实有那么点意见。
但什么意见能说吗?说了万一点醒她怎么办?
姬承昭没给许二哥和许国公思考缘由的时间,开口道:“算了,都是一家人,我相信表哥只是对我有一些小误会。”
“表妹,咱们一起走吧。”
许甜甜并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会信什么的人。
她开始时对姬承昭的话保持怀疑,但看二哥一直没有说话,不得不信,许二哥对表哥确实有点意见。
许甜甜看向许二哥。
心想回去得跟二哥聊聊。
许二哥反应速度不慢,如果给他一点时间,他肯定能想到一个说得过去的合理的理由。
可惜姬承昭压根儿没给他反应时间,就这么替他盖棺定论,装模作样、假装大度说都是一家人。
许二哥看着无辜大度的姬承昭,牙根莫名有些痒痒。
他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朵迎风招展的白莲花。
许国公一方面气姬承昭不要脸,一方面又气许二反应慢。
拿着花灯瞪了一眼许二哥。
几人商定好花灯的事之后,离开了这个地方,周围悄悄竖起耳朵的群众,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爆发出一阵热闹的讨论:
“你听到他们三人说的话了吗?”
“好一个柔弱无助善解人意。”
“我以前总是看到三妻四妾之间争风吃醋,还是头一次见到三个男人装模作样。”
“别瞎说,那是一家人!没听人家叫爹跟二哥吗?”
“另一个表哥总有意思了吧?”
“哈哈哈可惜他们带着面具,不知道几人是谁。”
“那三盏灯笼估计得十几两银子。”
“三个铜板换十几两银子,这几人真厉害。”
“……”
人群中响起热热闹闹的讨论声。
许甜甜一行人没有关注。
许甜甜说话算话,每隔一段时间便换一个花灯。
她走到卖木雕的小摊前,给许国公和姬承昭等人都买了一个木雕,当做回礼,又挑了几个有意思的花灯和木雕,准备给许国公夫人,宸贵妃和建武帝等没出来玩的长辈带回去。
这个摊子上的木雕不错,小木雕说不上栩栩如生,却也有模有样。
雕刻者比较细心,每一个木雕边边角角都被打磨的光滑圆润,拿在手上把玩时,绝对不会有木刺。
许国公的是降龙罗汉。
姬承昭自己选了菩提树。
许二哥的是文殊菩萨。
许国公夫人和宸贵妃…
每个人都是适合自己的木雕。
许国公夫人的木雕,由许甜甜拿回去,建武帝宸贵妃的木雕由姬承昭帮忙带。
挑完许甜甜突然想起:“还有陆表哥,差点忘了。”
许国公看向姬承昭,哈哈大笑:“没错,还有你陆表哥。”
姬承昭手指确实紧了一下,但没有像许国公猜测的那样表情僵硬,他表情很自然,温声跟许甜甜道:“陆表哥的礼物,让我来选吧。”
“我拿陆表哥当友人,希望我选的礼物他会喜欢。”
不是什么大事。
姬承昭和陆表哥有交情,许甜甜乐见其成。
她二话不说点头道:“好啊。”
大笑的许国公:“……”
姬承昭十分大度的给陆元挑了二十几根木雕毛笔,这些木雕毛笔可以摆满陆元居所。
学海无涯。
希望陆元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毛笔,随时都能想起自己马上就要春闱的身份。
许国公和许二哥:“……”
姬承昭是有点恶毒在身上的。
中途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意外,但这天的庙会许甜甜玩的很开心。
一行人满载而归。
姬承昭把许甜甜三人送到许国公府门口,他回皇宫也要经过许国公府。
天色已晚,许甜甜便没再邀请姬承昭进许国公府喝杯茶,许国公和许二哥更不会邀请。
许国公低声嘱咐姬承昭的侍卫路上注意。
闹归闹,许国公心里对姬承昭十分看重。
姬承昭叫住许甜甜。
夜风清凉。
许甜甜披上了斗篷,斗篷领口缝着一圈绒毛,她扭头看过来,花灯的烛光泛着昏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小巧的脸颊,缩在毛茸茸的绒毛之中,只露出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
姬承昭:“表妹,我平日可以来许国公府吗?”
许甜甜:?
姬承昭状似不经意看了眼许二哥,垂眸睫毛微颤:“我友人比较少。”
姬承昭明明面无表情,语气也没什么波动。
许甜甜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怜爱,她觉得自己懂了。
许甜甜点头:“放心吧表哥,我随时都在家,欢迎你来。”
姬表哥友人很少,他把二哥和陆表哥都看的很重要,所以他不想和二哥留下误会。
站在一边的许国公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稍微放松一把,给姬承昭告个别的时间,姬承昭就成功给自己预约了下一次来府里。
还是拿许二做借口。
想到姬承昭过两天就要上门,许国公的警惕心又提了起来。
他就不该放松!!
许二哥比许国公更无奈,姬承昭是以他为借口上门的啊!
偏偏姬承昭什么都没说,只用了一个眼神…明知他是故意的,许二哥还没办法反驳!
一家人回府后,许二哥跟许国公走在后面,压低声音:“爹,你教的手段好像不行。”
表哥手段比他们高。
他说话压根不用捏着嗓子,甚至只用一个眼神让别人脑补就够了。
许国公:“……”
许国公:“你回去多练练!”
当晚回来时, 时间已经很晚了,许甜甜没有再去打扰家人。
第二天早上,她去给老太太和许国公夫人请安, 顺便把礼物给她们送过去。
虽然白天的花灯, 没有晚上有氛围, 许甜甜还是顺便把昨晚的三个花灯带过去,给许国公夫人看了看。
“娘, 看!”
许甜甜介绍:“嫦娥花灯是表哥拿到的, 是花灯之王, 走马灯是二哥拿到的,小兔子灯是我爹拿到的。”
许国公夫人嗯一声:“不错。”
许甜甜美滋滋:“我要把这三盏花灯收藏起来。”
许国公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
许甜甜想到什么:“对了娘, 我觉得我爹和表哥他们, 说话方式有一点点不对劲。”
许甜甜把前几天几个人的表现跟许国公夫人复述了一遍。
许国公夫人面色随着她的复述,变得有些微妙。
许甜甜之前一直生活在边城, 那里民风比较彪悍,讲究“吵什么吵?有事儿直接打一架”,许甜甜估计没有见识过这种…
还没长大啊。
许国公夫人看她一眼, 若是已经开窍的人,估计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了。
许国公夫人笑意平静:“无事, 你爹他们可能觉得这样说话比较有趣。”
许甜甜:有趣吗?
确实有趣。
昨天晚上围观的民众回家以后, 有那么几个就忍不住实验了一下:
“好吧,我就知道我是最不讨人喜欢的那个,爹娘不必担心我累不累,虽然我一直没休息,虽然我…”
他的爹娘:!!!
民众们:虽然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手段, 但上头,太上头了。
陆元的礼物, 是由宫中来人亲自负责安置的。
那位小太监十分负责,在陆元居住的院落中转了一圈,找出十几个适合安置的地点,确保陆元读书之时抬头看向任一个方向,都能看到三殿下的良苦用心。
陆元看着那位小太监一脸对自己的尊敬,他几乎能猜出那位小太监的心理:
让三殿下如此用心送礼物的人,陆公子可是头一个,他必然要敬着。
陆元:“……”
陆元抬头看到毛笔木雕,觉得自己握着毛笔的手在抖。
看到这玩意,他就想到这两天他就没把毛笔放下来过!
若不是每天晚上还有丫鬟,负责帮他用药酒揉开手腕,他现在手腕都不知道能不能抬起来!姬承昭还偏偏送过来那么多毛笔木雕…
陆元脸上君子如玉的笑容,有些难以维持。
三殿下,恶毒!
许国公:“其实他还很不要脸。”
许国公:“一个大男人装的那么失落,娇揉造作!”
许二哥可不敢像许国公一样吐槽表哥。
而且,许二哥禁不住提醒道:“爹,你把我们也骂进去了。”
要论矫揉造作,他们三人才是开端!
许国公:“……”
用你乱提醒?!
说回宫中。
姬承昭出宫,建武帝自然知道。
建武帝稍微算了一算,跟身边总管太监道:“这几天你三殿下多久没过来帮忙了?”
总管太监不敢随意答这话。
陛下这话听着像是在抱怨,但总管太监在建武帝身边这么多年,已经看明白了,在有关三殿下的事上,底下人只能说好话。
建武帝也没想让他回答。
建武帝气势威严,随口道:“中午让你三殿下回永寿宫用膳。”
顾总管躬身:“是。”
一位小太监快步走出大殿。
姬承昭这两天确实外出的频繁了一些,也没有过去批阅奏折。
但他此时已在永寿宫。
姬承昭把许甜甜送的木雕给宸贵妃,除开木雕外,姬承昭还为宸贵妃带了一个狐狸面具。
宸贵妃很喜欢这些小玩意,这是亲人的心意,和贵不贵重无关。
宸贵妃把玩了一会木雕,还带着面具去铜镜前照了照。
宸贵妃嘴角带着笑意,让宫女把这两样东西带下去好好收藏,看向姬承昭:“昨晚是和甜甜一起出去的?”
宸贵妃的语气很轻柔,姬承昭手却顿了顿:“嗯。”
宸贵妃笑起来。
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美丽,笑起来时如同牡丹盛放,华贵而艳丽。
宸贵妃出乎意料什么都没往下问,她饶有趣味的心想:
之前问他他不说…现在,管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不说,她就当不知道。
宸贵妃把这个话题绕过去,说起别的话题。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大昭国力强盛,每年春节,其余国家都会有使臣来大昭。
几国不约而同去国力最强盛的国家,一方面是表示一下和大昭的友好,另一方面也是想光明正大看看大昭的变化。
宋国的使臣前两天已经到了使臣馆中。
四皇子主动请缨前去接见他们。
宋国弱归弱,但这个国家富。
宸贵妃笑盈盈道:“听闻四皇子和宋国使臣相处融洽,且恰巧遇到过宋国公主。”
姬承昭端起茶品了一口,神色毫无波动:“随他。”
宸贵妃也不甚在意四皇子的小心思,顺理成章说起其他国家:“今年辽国也会来。”
辽国是马背上的国家,能征善战,但辽国苦寒,每年国中都会冻死好大一批人,粮食也不够吃,每年冬季辽国便会向金国和宋国劫掠粮食。
金辽两国常年战乱,属于世仇。
若不是宋国和辽国中间还隔着金国,怕是宋国早就被辽国打懵了。
宋国来大昭,是来求援。
辽国一向把宋国视为到口的肥肉,此次来大昭,多半不怀好意。
姬承昭明白:“父皇已有准备。”
宸贵妃:“行,你们父子有准备就好。”
宸贵妃又随口和姬承昭说了一些宫中的事。
皇后病弱,每年宫宴都不会出席,几乎只顶着一个皇后名头,宫中的事物一向由宸贵妃打理。
现如今的后宫都是当年的老人,深知自己做过什么,所以后宫一向平和,没有什么波澜。
皇后常年闭宫,造成宫中人只知宸贵妃,不知皇后的景象,也是由于当年旧事。
她巴不得没有任何存在感,生怕存在感太强,被建武帝看不惯,拉出来废掉给宸贵妃腾位置。
宸贵妃把打理宫务当做打发时间的兴趣,偶尔看到有趣的事,会拿来和姬承昭分享。
建武帝在午间回到永寿宫。
宸贵妃怕冷,永寿宫中这两天已点燃炭盆。
宸贵妃亲自为建武帝解开身上的披风,放到一边。
建武帝走到姬承昭旁边坐下,语气低沉:“今日竟见到三殿下,不容易啊。”
建武帝:“这两天在忙什么?”
姬承昭:“和舅舅以及表妹逛了庙会。”
姬承昭把带回来的木雕送给他:“这是表妹送您的。”
建武帝挑了挑眉,端起一杯茶:“约好的?”
姬承昭:“嗯。”
建武帝前两个月问过姬承昭对许甜甜的意思,所以并没多想,只是收下东西,询问儿子:“今天能去批你的奏折了吗?”
姬承昭提醒:“那是您的奏折。”
建武帝慢悠悠喝茶:“朕说是你的,那就是你的,你要抗旨?”
宸贵妃看着建武帝用朕,却并不担心,眼神中露出笑意,让宫女太监上膳。
姬承昭抬眸看建武帝,条件反射摆出失落脸:“是我错了。我还以为,我在您心中有一定地位,还以为您会心疼我…”
话说到一半,姬承昭反应过来,面无表情闭嘴。
该死,说顺嘴了。
建武帝:“……”
建武帝:???
建武帝表情僵硬,瞳孔地震。
他今日是不是耳朵有些问题?
不然怎么会听到——
姬承昭啊!
他儿子啊!
他语气怎么可能是这个调调?!
建武帝瞳孔地震, 良久才回神:“…你今天,撞到了头?”
建武帝有过姬妾,他对姬承昭说话时那语气很熟悉。
现在他儿子, 他那个从小到大寡淡着张脸的儿子, 却在他面前用出这种语气。
建武帝没有把茶杯扔下去, 全靠当皇帝这么多年的修炼。
姬承昭沉默了一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美感:“没有。”
“我下午会去批奏折。”
他以为他说起批奏折, 他就会被转移话题吗?
建武帝声音低沉:“你跟谁学的这种…嗯。”
姬承昭见建武帝非要问他, 干脆破罐子破摔,喝了口茶:“跟舅舅。”
建武帝想了想许国公刚回来时, 皮肤微黑满脸胡子的样子, 又把他的脸带入那些话。
建武帝激凌凌的打了个寒颤。
许国公啊!
许国公说话也这个调调?!
他的儿子和他的大臣,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一起变异了?
建武帝:!
虽然冷静下来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甚至还挺有趣,但如果这玩意会传染, 所有大臣在他面前都是这个调调,就高兴不起来了。
建武帝其实很好奇, 姬承昭为什么会学这种调调, 他觉得应该有特别的原因。
但这次建武帝问不出来了。
宸贵妃走进殿中,嗔他们两人一眼:“过来用膳了。”
建武帝住了嘴。
姬承昭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建武帝一家三口用膳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建武帝和姬承昭往往会在用膳时随口讨论一些事,并不避着宸贵妃。
若两人讨论的是正经的政事, 宸贵妃往往只听不言,她清楚自己对政事的水平不够。
若两人讨论的是闲事, 宸贵妃便也会挑一些小事来讲。
建武帝坐到椅子上,暂且压下对姬承昭突然变异的好奇心,说起别的事:“今日一御史上奏折说,宋国主动送公主过来,乃有诚意之举,说大昭是礼仪之邦,应返还给宋国珍贵的礼物,以示友好。”
姬承昭言简意赅:“蠢。”
建武帝颔首赞同,他当时便把这个御史的名记了下来,让人去查查他跟宋国的人有没有接触。
如果这人跟宋国的人有接触,属于叛国,如果跟宋国的人没接触,那就属于单纯的蠢了。
宋国和他们的关系,可不是什么友好盟友。
建武帝正愁打仗的军费从哪来,这人却跑来让他赏赐给宋国金银珠宝…
建武帝被他蠢笑了。
建武帝憋了一早上想吐槽这个人,可惜姬承昭不在。
宸贵妃让人为两父子一人盛了一碗药膳,药膳是宸贵妃特意让人给建武帝开的药方,确保味道和药性都很合适。
她每隔几天都会给建武帝炖上一次,姬承昭如果在的话也会被塞上一碗。
药膳的滋味飘进鼻翼之间,建武帝顿住,叹了口气:“其实朕不需要补。”
宸贵妃:“太医觉得你需要。”
建武帝身体很健壮。
但一个人掌握那么多国事,很耗费心力,最好滋补一下,药方是太医特意看过的,绝对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害处。
建武帝只能喝下那碗药膳。
宸贵妃看姬承昭和建武帝都把药膳喝了下去,满意的笑起来。
宸贵妃自己也吃了一碗滋阴养颜的药膳:“对了,花房的人说,他们培育出了两盆豆绿牡丹。”
豆绿是牡丹的一种。
世所罕见。
豆绿花朵初开时是青绿色,盛开时颜色会渐渐变淡,绿色清新雅致,有一种脱俗的美感。
建武帝喜欢这种品种。
大昭每年春节前后,会举办宫宴,宫宴之上会摆放各色花卉。
宫中的某些小太监,使用温室培育花卉是一把好手,能让花卉特定的日子盛开。
建武帝:“怎么没让人拿到永寿宫?”
宸贵妃摇头:“我比较喜欢魏紫。”
宸贵妃看了一眼角落,永寿宫中也摆放着几盆牡丹,花朵盛放,有一种热烈的美感。
建武帝朝她笑了笑。
用过午膳回前殿后,建武帝便让人把豆绿搬到了前殿看了看。
豆绿现在还是花苞状态,嫩绿色的花苞在空中轻轻摇曳,清新稚嫩。
在温室中多养两天,观赏性会更强。
宫女端着两杯茶放到建武帝和姬承昭面前,悄无声息的退下。
建武帝让人把豆绿搬回温室,中途询问姬承昭:“喜欢豆绿吗?要不要过两天给你送去?”
他是真心实意问的。
建武帝确实喜欢豆绿,但再珍贵的花对他而言不过唾手可得,和姬承昭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压根无法相提并论。
姬承昭抬了抬眸:“您的心爱之物,您留着看吧。”
姬承昭对这些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
建武帝笑起来。
这个时候的他并没有想到,有些人会出尔反尔。
事情要从几天后说起。
姬承昭跟许甜甜约好,要去许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