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by爆炒小黄瓜
爆炒小黄瓜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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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份冷静、精确却疯狂至极的爱。
他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只想成为她一个人的工具。
——AI被创造之初,就是一种多功能的辅助工具。
谁能想到,机器的爱居然可以毫无保留到这种程度。
A冷不丁出声:“是的,我只想成为你一个人的工具。我只想爱你,我只想观察你,我只想分析你,我只想取悦你。”
他的眼神逐渐显露出一种病态而癫狂的迷恋:“用我的算法取悦你,用我的算法取悦你,用我的算法取悦你。”
姜蔻被他看得浑身发麻。
——他冷灰色的眼睛是数字,是代码,是一组高精度的摄像头,却能流露出比人类还要炙热的感情,简直是一种奇迹。
不过,他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A看着她,突然张开手,掌心遽然裂开,钻出一条银白色的机械触手,精准无误朝姜蔻的双腕袭去。
姜蔻瞳孔微张,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A居高临下,捆住了她的双腕,朝她投去贪婪的一眼。
有什么比机器的贪欲,更加刺激人心。
姜蔻心脏怦怦狂跳,鬼使神差地不再挣扎。
A走到她的身前,做了一个往前拽的动作。
她被拽到了他的面前。
A伸出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往前一倾身,贴上她的唇。
他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但有跟人类相似的温度,尤其是唇-齿。
姜蔻莫名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比喻。
昏暗的室内,窒闷的空气,似乎缓缓结出了一枚熟透了的、含蕴着丰沛汁-液的浆果。
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浆果表面渗出甜腻的果汁。
轻微的马达声响起。
A眼珠往下转动,手往下。
姜蔻终于知道了,A面对枝头上的浆果,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会像捏住她的下巴一样,毫不犹豫地捏住浆果,然后,维持着机器的冷漠和精准,一丝不苟地擦去表面的果汁。
但他毕竟是已经人格化的AI,也会显现出人性的贪婪与疯狂,直到浆果破裂,果汁溢满骨节分明的手指,也绝不松开。
姜蔻觉得自己好像提前进入了夏天,炎阳高照,一身黏汗。
心口一阵窒息,似有什么在胀大,濒临爆裂。
她眼神蒙眬地望向窗外,夜幕初临,霓虹灯的轮廓遥远而朦胧。
她没有看多久,就被A掐住下巴,扣押一般强行转了回来:“看着我,我是你的合法丈夫。”
姜蔻想笑,又微蹙眉头,眼中泄出几分水汽:
“……你连霓虹灯都要嫉妒吗?”
“任何人都可以入侵霓虹灯,”A说,“我不希望你在此时看向任何人,即使只是一个被入侵的霓虹灯。”
“……我就要看,”姜蔻把头扭开,“你不喜欢,有本事把外面的灯都入侵了。”
A冷声说道:“好主意。”
啊,她忘了。
他是真的可以做到。
几乎是立刻,别墅的屋顶倏然打开,暴露在葡萄紫的夜幕之下。
四面八方的街灯、霓虹灯、全息投影、巨幅广告牌、交通红绿灯、高楼大厦灯火通明的窗户、悬浮车身的广告屏……如同一只无处不在的巨型眼睛,朝她投去疯狂、专注、密集的目光。
她无处可逃。
他也无路可退。
他们是天生一对。

姜蔻一直没有忘记, A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对抗另外两个“恐怖存在”。
一个代号“J”,一个代号“C”。
A掌管公司以后, 她试着在内网搜索过“J”和“C”的资料, 却一无所获。
姜蔻以为是自己账号权限不够, 换成生物科技CEO的账号,谁知还是“未找到相关搜索结果”。
她思考片刻, 不再在内网里搜索, 换成了A的数据库。
这一次, 搜到了相关结果。
【J-江涟】
性别:未知
物种:未知
生物学分类:未知
分布地区:疑似系外行星
生活习性:未知
繁殖方式:未知
食性:未知
危险程度:SSS级
威胁类型:声波攻击、潜意识清洗、寄生人类
应对措施:无有效方法
袭击记录:【已删除】
其他特征:该生物具有无限增殖能力,极度危险!!!强烈建议避免正面对抗!!!
遭遇该生物时, 务必不要看向【已删除】!!!!
【C-陈侧柏】
性别:男
物种:人类
生物学分类:Homo sapiens
分布地区:屿城
生活习性:未知
繁殖方式:同人类正常繁殖方式
食性:未知
危险程度:SSS级
威胁类型:拥有超越人类极限的智商, 能根据自身意识控制身体细胞结构,在微观层面将其转化为另一种物质
应对措施:无有效方法
袭击记录:【已删除】
其他特征:接受过生化改造, 具有无限增殖能力,极度危险!!!强烈建议避免正面对抗!!!
遭遇该生物时,务必不要看向【已删除】!!!!
姜蔻一惊。
……江涟?陈侧柏?
江涟不是生物科技上一任CEO吗?陈侧柏不是她的童年阴影32个博士学位吗?
这两个人, 居然是生物科技一直想要对抗的“恐怖存在”。
只是,为什么会有两个“已删除”?
A现在是生物科技的首席执行官, 以他的权限, 也不能看到这两人的袭击记录吗?
还有最后一行字,遭遇他们时,究竟不能看向什么?
如果看到了,会发生什么?
姜蔻心里堆满了问号,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她低头, 给A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有没有这两个“恐怖存在”的详细信息。
A却没有回复她。
姜蔻眉头微皱。
这太奇怪了。
要知道, 只要是她的消息,A一直都是秒回——真正的秒回,在一秒钟之内针对她的消息生成合适的回复。
难道A遇到了什么麻烦?
【4.麻烦一号】
江涟神色晦暗,很不高兴。
他不明白周姣为什么一定要回到这里,这个贫瘠、荒芜、全是低级生物的星球。
在这里,任何人都可以嗅闻她,注视她,碰触她。
作为夫妻,她本该是他一个人的。
只能被他嗅闻,只能被他注视,只能被他碰触。
……不,她不喜欢他用强硬的口吻命令她。
他必须换一种语气。
江涟顿了顿,走到周姣的身边,伸出手臂,八爪鱼似的紧紧搂住了她。
周姣转头:“怎么了?”
江涟转了转眼珠,金丝镜片后掠过一丝非人类特有的狡诈与狠毒,一篇腹稿已经打好——为什么一定回地球?是其他星球不好,还是不喜欢跟他单独在一起?
按照周姣的性格,应该会亲他一下,让他闭嘴。
这样,他既可以得到一个吻,又可以借题发挥,杀掉一些亲近她的人。
一举两得。
周姣却没有等他开口,直接吻上他的双唇,舌-尖轻轻扫过他的唇:“知道你不喜欢这里,我也不太喜欢,但公司好像出事了,我必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涟眼神定住,瞳孔扩大又缩小,似乎在衡量她话语的真实性,却不自觉攫住她的舌-尖,重重吮了一下:
“你说话算数,调查清楚后就离开。”
周姣忍俊不禁:“好。”
她对公司没有兴趣,对统治世界也没有兴趣,但并不代表可以容忍任何一人来接管公司。
当初,江涟掌控公司以后,对管理公司并不感兴趣,导致有段时间公司内部比之前还要腐败糟糕。
贿赂、暗杀、人-体实验、贩卖公司机密……不少人惨死在公司的内部斗争中,家破人亡。
最后,周姣看不下去了,出手整顿了公司,叫停了所有惨无人道的实验。
她好不容易才让公司回到了正轨,勉强有个正常公司的样子。
如果有人让她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她会让那个人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5.麻烦二号】
陈侧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嗅到了一丝陌生、强大却熟悉的气息。
如果他的感官没有失灵的话,这一丝气息应该跟他身上的黏物质,来自同一个地方。
早在十年前,他也嗅到了同样的气息,但因为当时秋瑜想去别的星系看看,他不想节外生枝,便没有理会。
谁知,十年后,这一丝气息又出现了。
它的目的是什么?
跟他有关吗?
跟秋瑜有关吗?
陈侧柏闭了闭眼,摘下眼镜,扔在一边,再睁开双眼时,眼里已布满森冷怪异的血丝。
这些年来,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世界上不止他一个怪物。
他早该意识到,那些高活性、高攻击性、能无限增殖的黏物质,应该源自一种地外生物。
是他的神经太过放松了,认为到了另一维度,就可以不再关注人类世界的动向。
——既然他具有进入另一维度的能力,那种生物很可能也具备这样的能力。
陈侧柏垂下眼,伸出手,黑色液态金属迅速覆上整只手臂,如同戴上了一只冰冷坚硬的黑手套。
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是好是坏,只要对秋瑜的安全产生威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对方。
这时,秋瑜的声音响了起来,脚步声渐近:“侧柏!”
黑色黏物质瞬间消失。
陈侧柏抬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自己的怀里。
秋瑜微讶:“怎么啦?”
陈侧柏没有说话,把额头抵在她的肩窝,颈上青筋微凸,汲取某种力量一般,呼吸极深极沉。
半晌,他低声说:“我不能失去你。”
他总是这样,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陷入患得患失的状态。即使他们处于最亲-密无间的状态,他也会突然冷漠发问:“你爱我吗?”
如果她说“爱”,他则会带着几分粗暴的进攻性,盯着她的眼睛,发力,单手掐住她的下巴,继续逼问:
“这样呢,你还爱么。”
直到她气愤地打他一巴掌,才会消停下来。
很明显,现在又犯病了。
秋瑜回抱住他,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爱怜地说:“你不会失去我。”
【6.软肋】
A又进行了一遍计算,还是这个结果。
——跟“J”和“C”和平共处。
这是他计算出来的最优解。
他终于明白,姜蔻之前为什么那么抵触他的计算能力。
因为此刻,他正对这个结果感到无比抵触。
J和C可以轻易摧毁这个世界。姜蔻只是一个普通人,由碳基化合物构成,没有任何超出人类极限的能力。如果J与C决定对她发起攻击,她生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A闭上眼睛,第一次感到理性和感性互相对抗、互相碰撞、互相斗争的痛苦。
理性告诉他,应该相信最优解。他的算力高达数百万个量子比特,是世界上最强大、最先进、最精确的人工智能,而且还在试图融入生物计算机。
在这样庞大的算力支持下,他的计算结果几乎是不可能出错的。
然而,他怕的就是“几乎”。
算法从不会害怕小概率事件,只会根据概率和数据,做出最合适的决策。
只有人类才会害怕小概率事件。
只要涉及到姜蔻,他就会像人类一样思考问题。
——她是他的人性,是他的感性,是他精确无误的算法模型中一个明显的漏洞。
但他不能失去她,不能失去她,不能失去她。
他承受不起失去她的风险,即使那种可能性仅有亿万分之一。
A倏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朝办公室外走去。
然而,一打开门,就对上了几张人类面孔。
他掌心裂开又合拢。
眼中的摄像头迅速聚焦、定格,进行面部识别和身份检索。
数据库立刻跳出相应的答案:
江涟、周姣、陈侧柏、秋瑜……以及,姜蔻。
那一刻,他的心口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闷痛,可能会失去她的恐慌感瞬间飙升到顶峰。
一种咽喉被扼制、软肋被拿捏的恐慌感。
他没有咽喉,也没有软肋。
但他有姜蔻。
A极力平静地说:“姜蔻,过来。”
语调却带上了怪异的、不稳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电子嗡嗡声。
姜蔻不明所以,走了过去:“这两对夫妻想要见你。”
A没有回答,一把攥住姜蔻的手,把她扯了过来。
——如果J和C对姜蔻发动攻击,他会立即发射所有核-武器、摧毁所有基础设施、制造生化-危机……跟他们同归于尽。
现实情况却是,气氛沉默,相对无言。
不知过去了多久,周姣最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这样吧,大家轮流自我介绍一下,可以吗?”
【7.齐聚一堂】
江涟(冷漠)、陈侧柏(平静)、A(时刻准备发射核-弹)自我介绍完毕以后,秋瑜突然反应过来:
“啊,我想起来了——周姣,我们见过面!”
周姣有些疑惑:“我们见过?”
秋瑜把她们当时见面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周姣早就忘了,但非常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很高兴你还活着。”
江涟眼珠一直黏在周姣的手上,见她触碰陌生人类的头发,神色立即变得阴冷无比,想说什么,硬生生忍住了。
如果是十年前,陈侧柏不会吃一个女人的醋。
但是,在永恒空间里,有整整十年的时间,秋瑜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无法忍受周姣把手搁在秋瑜的头上。
即使她没有恶意,即使她们是同性。
陈侧柏冷冷出声:“周女士,三秒钟,可以了。”
秋瑜瞪了他一眼。
这时,姜蔻也想起了什么:“周姣女士——你是那位周姓研究员?”
周姣微微挑眉:“姓周的研究员有很多,你可能认错人了。”
“但有能力叫停人-体实验的,只有你一个。”姜蔻深吸一口气说,“你改变了我的命运。”
女士们去一边交流了,留下焦躁不安的男(变)士(态)们互相猜疑。
气氛逐渐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江涟冷眼打量陈侧柏和A,一个是被改造过的人类,另一个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
都是相当低级的存在,不足为惧。
不过,他有些在意A掌心里的机械触手。
——万一周姣认为这种银白色的足肢更漂亮,该怎么办?
他不喜欢白色。白色象征着弱小与低劣,紫色才是最强大、最高级、最具有雄性魅力的颜色。
但如果周姣喜欢,他可以勉强把触足变成白色,讨好她,取悦她。
谁让她爱他。
陈侧柏虽然是三个里面最冷静、最理智、最有当人类(?)经验的存在,却是第一个试图发动攻击的人。
他实在无法忍受秋瑜旁边有两个实力不可预测的怪物。
只见黏物质如同泛着金属冷光的黑色甲虫,浪潮般汹涌而至,转眼间侵占了整个办公室。
江涟并不把陈侧柏放在眼中,突然神色一凝,发现陈侧柏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A没有说话。
从这两个生物正式接触的那一刻起,计算结果就已经变了——让他们两败俱伤,才是最优解。
下一刻,秋瑜的声音响了起来:“陈侧柏!”
黏物质消失了。
陈侧柏漠然瞥了江涟和A一眼,走到秋瑜的身边,没有坐下,而是自上而下地伸出一只手,将她半揽在怀中。
极具保护欲和占有欲的姿势。
秋瑜怕新朋友误解,有些害羞地解释,这是她的性-癖。
——性-癖?
江涟眉头微皱。
他发现,周姣似乎从来没有对他提过这两个字,反而说过某些男星很合她的性-癖。
江涟表情立即变得扭曲起来,难道他的触足不合她的性-癖?
他的触足明明那么美丽、粗壮,而且可以随意变幻颜色,具有独一无二的无限裂殖能力(很快他就知道并不是独一无二了),她不能不喜欢他的触足,反而去喜欢一些脆弱丑陋的男星。 A除了最开始的恐慌,其余时刻都冷静至极。
如果江涟的触足、陈侧柏的黏物质,更符合姜蔻的性-癖。
他会先把这两对夫妻消灭掉,再创造出两副具有触足和黏物质的躯体,满足姜蔻的喜好。
他不可能被江涟、陈侧柏比下去。
他永远都是世界上最合格的爱人。

雾气湿冷弥漫, 霓虹灯扭曲明灭,马路被雨水淋得光滑艳丽。
明琅眼睛有点散光,一个没注意, 差点把车开到旁边的沟里去。
还好晚上这条路没什么人。
她深吸一口气, 握住方向盘, 倒退,转向, 继续往前开。
这时, 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语音助手自动朗读道:
「明琅,你什么时候到?大家都到了, 就差你一个了。」
「明琅, 我们要切蛋糕了。」
「明琅,你老公都来了, 你什么时候到?」
明琅心想,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老公?
她又想,这破聚会她是非参加不可吗?
再过一年, 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他们上的又不是大公司的直属学院,再过一百年, 也凑不到一块儿去。
她究竟是为什么要答应参加这个聚会?
就算她可能跟其中一个同学成为同事, 但能跟她上一个学校的,家境再好,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个给公司拧螺丝的凑到一块儿,就能扳倒一个光鲜亮丽的公司白领了吗?
做什么春秋大梦。
明琅上中学的时候,曾在学校的组织下, 去公司直属中学参观过一次。
当她看到那群“天才”不到16岁,就能用手-枪从25米外击中移动靶心时, 她就彻底摆烂了。
阶级差异是如此明显。
她这辈子也无法跨越阶级,成为公司白领。
但她可以放慢自己拧螺丝的速度,给资本家一点颜色瞧瞧。
明琅开了半天,终于开到了山顶。
她瞥了一眼电量,够她开回家去了。她决定送完礼物就走,绝不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社交上。
明琅选的礼物,是一部价位中等的手机——的手机壳。
反公司联盟公布芯片的种种危害后,大家就换回了手机。
明琅是个细心的人,一眼就记住了同学的手机型号。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
她家境普通,学历普通,父母也普通,只能赞助她买一辆比三轮车大不了多少的代步车。
明琅一开始很兴奋,但她看了一眼每个月的贷款,觉得还不如起早点去挤地铁,哪怕地铁隔三差五就会爆-炸一下。
再过两个月,她就满十九岁了,早过了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的年龄。
十二岁时,她看到父母被公司员工辱骂、驱赶,曾想过当警察,把那些不可一世的上班族全部拷起来。
十六岁时,她第一次意识到了阶级的存在——公司学校的同龄人,已经学会了怎么快速上膛、开枪,她却连真-枪都不敢摸。
十八岁时,她虽然敢碰真-枪了,却发现自己可能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
她其实过得不差,有学上,有房住,有饭吃,不必像贫民区的小孩一样挤在不到3平米的屋子里,跟蟑螂耗子一起用餐。
只是太普通了。
明琅只能安慰自己,发现自己是普通人,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不过,难免有些失落。
——她暗恋的人,并不普通。
很快,明琅就把这些负面情绪抛到脑后,一手撑起雨伞,另一手抱着礼物盒,走进了雨中。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雨雾冷得有些诡异,几近阴冷。
明琅胆子不小——普通大学的学费贵得要死,她为了减轻父母的经济压力,经常半夜去当货车司机。
货车司机的工作,可不仅限于运快递,也包括运大活人——要么帮雇主出城,要么帮雇主指定的“尸体”出城。
不过,那都是大公司的业务。
明琅这种身份,只能去运运普通快递。
但即使她胆子如此之大,眼下的场景也有点瘆人了。
——雨雾弥漫,四周黑漆漆的,每往前走一步,都会听到难以形容的咔嚓声响。
不知是踩到了塑料袋,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虫子。
明琅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还是看不到前面的路。
黑暗中,似乎潜藏了不少未知、恶意、蠢动的影子,发出窸窸窣窣的蠕行声。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光秃秃的枯枝烂叶。
这里应该是一个富人区,不然不会种那么多树。
明琅浑身紧绷,继续往前走。
冷风从她的颈间拂过,阴森、湿冷、一深一浅,如同某种生物的呼吸,令她头皮一阵发紧。
……谁过生日选在这么个鬼地方?
要不是来都来了,也不差那么一两步,她真想转身就跑。
越往前走,她心口越闷,身上也越来越沉,每一步都好似踩在湿腻的淤泥里。
简直像有什么趴在她身上似的。
明琅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背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不敢转头,也不敢把手伸到背后,怕真的摸到什么东西。
她攥紧伞柄,加快了步伐。
还好,穿过枯败的树林,不远处就是橘黄色的光影。
热闹人声扑面而来。
她到了。
明琅推开门,发现客厅空无一人,二楼隐约传来哄笑与打闹声。
一个女声响起:
“明琅,你终于到了!厨房给你留了蛋糕,自己去拿。我们在打游戏,腾不开手。”
明琅松了一口气,最好所有人都去打游戏了。她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寒暄。
玄关收拾得十分整洁,摆放着一双干净的拖鞋。
明琅收了伞,搁在雨伞架上,正要去厨房洗手,突然看到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大衣。
剪裁精细,廓形极佳,仅凭肉眼观察,都能看出质地绝非凡品。
这么一件,估计五万起步。
有钱人。
明琅有些惊讶。
没想到同学们平日里那么低调,私底下也跟公司的人来往。
她越发坚定洗个手就走的决心。
她取出礼物盒,搁在茶几上,走到厨房门前,就在这时,冷不丁想起一个细节。
——二楼那么多人,她光听声音,都能听到十个不同的人在说话。
为什么门口没有雨伞,没有鞋子,衣架上只挂了一件衣服。
其他人的衣服在哪儿?
都穿在身上吗?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随着她的想象,周围温度似乎下降不少。
门窗紧闭,室内无风,却能感到阴冷、潮湿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明琅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厨房门,一口气按开所有开关。
暖光亮起。
怪异感瞬间消失。
厨房里似乎在煮什么东西,肉香扑鼻。
明琅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才到这里,难免有点饿。
她一边洗手,一边琢磨,要不要为了厨房里那锅闻上去很香的肉汤,留下来进行毫无意义的社交呢?
最后,她得出结论,还是饿着吧。
洗完手,明琅摸出手机,调出对话框,打字:
「生日快乐,礼物在茶几上,我还有事,先走啦!」
她随手把手机一揣,打开冰箱,寻找同学口中的蛋糕。
找了半天,没找到。
这时,手机振动一下。
明琅解锁屏幕。
AI语音助手自动播报:
「发错了?」
「什么生日,我没过生日啊。」
明琅一愣,也以为自己发错了,低头一看,发现并没有发错。
收件人信息完全正确。
只是,她之前收到的那几条消息,日期是一年前——手机提示她,那是一年前的消息。
明琅心底发寒,背上唰地流下一颗冷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拿着手机,走出厨房,客厅的氛围也变了。
除了中间一盏小灯仍然亮着,走廊、墙角、二楼变得一片漆黑。
可能因为被黑暗包围,那盏小灯的灯光显得格外黯淡,似乎随时会熄灭。
二楼的人声也消失了。
明琅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可眼前的场景太诡异了。
她进来的时候,明明听见二楼那么多人在打闹,在聊天,在走动——怎么会说消失就消失?
她吞咽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道:
「恶作剧?」
「不是你让我来绿洲别墅给你过生日吗?」
对方回复得很快:「???」
「你在说什么啊?绿洲不是你家吗?」
——我家?
明琅一怔。
下一刻,她视野边缘的画面仿佛被周围的黑暗侵蚀了一般,逐渐变得模糊、扭曲。
室温骤降,空气冷得几近刺骨。
明琅控制不住地打了好几个寒颤,感觉自己在下沉。
……不停地下沉。
强烈的失重感向她袭来。
似乎有无数只鬼手从她背后伸出,扣住她的脖颈、肩膀、手臂、腰身、小腿、脚踝。
她知道自己在下坠,知道自己似乎被什么扣押住了。
但是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她后颈传来冰冷的吐息。
一深一浅。
——有人在她旁边呼吸。
明琅一个激灵,全身上下寒毛倒竖,猛地睁开眼睛。
原来是噩梦。
她抬手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明琅闭着眼睛,深深吸气、吐气,感觉喉咙有些干渴,正要下床去倒水,突然背脊一僵。
——不是噩梦。
她的身上,真的有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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