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亚纳塔岛海域有零星的裁判所人员在巡逻, 但那不?严密的布阵并没有起到效果,一行人靠着手里钥匙的指引,顺利的在深海中,一只探照蟹的嘴巴里找到了它的踪迹。
它藏在一个巴掌大的珊瑚贝里。
那是一个小?小?的荆棘似的圆环,墨绿色,说是王冠,却一点也不?华丽。
瑟娜把尸衣王冠放在荒神圣石上?,左看右看, 却始终不?得要领。别说复活人了——这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个廉价的塑料装饰品, 毫无神异之处。
“洛璃, 你能把它吸了吗?”瑟娜趴在桌子上?, 伸手戳了戳荒神圣石。
石头自然毫无反应。
瑟娜无奈地叹了口气,荆棘王冠是匈利帝国的传承秘宝, 皇族之外的人无法使用其实也是可以意料到的, 但她还是很失望。
“只能拜托你再等等了,等回奥都, 我找布劳.所罗门大人看看,我会把这边的事情尽快办完的。”
“你还好?吗?”莱伊.诺顿进入餐厅,刚好?看到她黑檀般的长发下,变化?莫测的表情。
她心里一个个细数:风空联邦、奥克兰、匈利帝国、冈纳斯……东大陆。
“没事,小?莱伊去过赌场吗?”
她一见到莱伊就笑了起来,左边脸颊有个酒窝浅浅出现,以往清脆理智的声音也变得轻柔。
莱伊看了眼乳白色的桌面,摇了摇头。
“那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贝罗群岛。
这里是整个西大陆最大的赌城。距离提科一千零八十海里,有一个主岛屿,七个卫星岛,为了服务各种不?同?嗜好?、阶层的客户,每个岛屿上?都是不?同?的玩法,极尽繁盛奢靡。
秘银色镶嵌蓝宝石的赌桌上?,堆了山一样高的筹码。
“她已经赢了一天一夜了。”利顿皱眉。他透过扇柄的缝隙打量隐藏在楼上?楼下、门口、走廊的护卫,眼神闪动?。
这些?人是在赌注超过五千万联邦币时出现的。
“All-in!”
当黑发少女再一次把赌桌上?的筹码全部推出。
整个赌场全都沸腾了!
赌桌上?,佩格.托玛士额头直冒汗,他掏出丝绸手帕在光秃的头顶上?擦了擦,一再对一旁的荷官道:“等等,请再等等。”
这些?筹码已经是他全部身家?了,继续的话,他就要连赌场的股份也押了一部分出去,但是……他才犹豫了一下,就听?到对面恶魔似的少女猫逗耗子一样的问话:“先生?你跟不?跟——”
“暂停!暂停!我要暂停!”佩格.托玛士猛然一拍桌子,高声喊道。
这是他第三次喊暂停。
一次比一次惊惶。
“我要去盥洗室!”佩格.托玛士匆匆推开赌桌,神色慌张,一溜烟跑到二楼。
利顿看着佩格.托玛士的背影消失。
他想了想,弯腰凑到瑟娜耳畔,想要劝阻她收手,话还没出口——
瑟娜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侧了一下脸道:“不?用担心。”
她看了眼手中的金色联邦扑克,随意抵住下巴,毫不?在意漏出了其中一张牌色,旁若无人,露出饶有兴味的神色。
“有意思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呢。”
赌场二楼。
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秘密房间里——
水晶墙面里透出一片蔚蓝,来自迷雾海的鳄嘴鲨不?时碰撞着壁面,从天花中垂缀着一片片闪烁着迷幻色彩的鳞片,那些?鳞片的魔法辉光里从各个角度倒影出同?一张少女的面容。
“不?行不?行!我不?干了!”
佩格.托玛士瞪着对面的几人,色厉内荏。
这一个个全是他平时想见都见不?着的大人物,但他们再厉害,也不?能让自己输到破产!没这个道理!
“托玛士,懂点事。”赌场的大股东指责道,他伸手指了指鳞片上?倒映出来的少女:“你知道她是谁吗?”
佩格.托玛士望了眼少女的影像,一脸迷茫。
他双手扶住金丝楠木圆桌,剧烈地喘息着。他是不?知道那对赌的恶魔是什么?人,他只知道如果触怒了这些?大人物,他在西大陆的生?意就别想做了。
但是!再赌下去,他做不?做生?意也没了意义!倾家?荡产还做个屁的生?意!
佩格.托玛士嘴唇哆嗦了下,疯狂摇头。
管她是谁!让老子破产!皇帝女儿都不?行!
“耶基斯.维克先生?!行行好?呀!我只剩赌场的股票了!” 佩格.托玛士低低嘶吼。
耶基斯.维克和其他人对视了眼,摇摇头,这家?伙不?能用了。
虽然这么?想,但耶基斯.维克还是试图让对方再坚持下。
他猛地提高声音:“托玛士!元首正在赶来贝罗群岛!”
佩格.托玛士一脸茫然“呃”了声,赖在地上?不?走了。
“元首?元首怎么?了。”
耶基斯.维克无奈地抹了抹脸道:“算了算了!你这3天输掉的钱……我们会还给?你的,你现在下去继续和她赌牌,立刻!”
托玛士先是一喜,接着想到什么?,情绪马上?又垮了下来,沮丧道:“不?,你们不?把事情说清楚,我不?敢。”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
耶基斯.维克对这副想要占便宜的市侩嘴脸愤怒到极点,他勉强按捺下厌恶道:“好?啊!就告诉你好?了,既然你想知道!”
托玛士大喜过望,问道:“元首为什么?会过来?”
耶基斯.维克看了眼隔壁的——掌控了风空联邦百分之六十金融业——戴帽子的老人。
老人按了按礼帽,露出的右手布满了青筋,嗓音沧桑:“匈利帝国和冈纳斯在准备宣战。”
托玛士大吃一惊,回过神来,他兴奋道:“奥克兰?”
老人指了指鳞片上?那张少女的脸,命令道:“她是狮心公爵的独生?女,你下去,继续陪她玩。”
托玛士恍然大悟。
“一天前,我认出了她,通知的元首,拖住她——为了人质百分百活着的把握。”老人眼底发出精光,摄人心魄。
“开疆拓土,三分奥克兰的时代即将到来!”
荷官身旁的沙漏沙沙沙响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佩格.托玛士回到赌桌前,他满头大汗抵押了贝罗群岛的股份,靠着弃牌,勉勉强强又坚持了一个时辰。
“嗯,有点无聊了呢。”
瑟娜半边身体搭在赌桌上?,左手随意托腮,有一搭没一搭丢着手边的筹码。
托玛士一阵心虚,他唯恐自己演得不?像,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莱伊,这些?筹码你要吗?可以都送给?你哦。”瑟娜伸手右手,五根纤细的手指一弹,垒得高高的水晶筹码轰然倒塌。
赌场一时人人侧目!
“——你干嘛啊!”利顿骤然紧张了起来,他能从周围那些?暗桩中,隐隐感?觉到隐藏起来的杀意。
“斯、斯特?去了哪里?!”利顿左右观望。
瑟娜不?理他。
她望着莱伊,笑得眉眼弯弯,一副乖巧天真的模样。
莱伊刚张嘴——
楼梯那边突然下来了一群人。耶基斯.维克打头,他看眼牌桌上?那上?亿的筹码,对瑟娜行了个礼,神气十足道:“日安,尊敬的小?姐,我们楼上?精心为您准备了更有意思的游戏,诚挚邀请您上?去一观。”
他用的是奥克兰通用语。
利顿头皮都要炸了。
瑟娜抢过他手里的扇子,随手打开遮住下半边脸,道:“好?啊,我很期待。”
上?了楼梯,瑟娜一行人跟在耶基斯.维克身后走过长长的走廊,又穿过一层瀑布状的水帘,才进到监控室。
“呀,你们真变态。”
一进入这满目蔚蓝的空间,她就被那一片片倒影着人像的鱼鳞吸引了注意力,嗓音单纯:“这是什么?魔法?你们刚刚就是这样偷窥我的吗,平时就是这样搞黑幕的吗?”
“咳咳咳!”诺厄.鲍伯假装咳嗽了两声,试图引起注意。
瑟娜看向他。
“狮心小?姐,你认识我的吧?”诺厄.鲍伯说。
“哦,认得,风空联邦的穷鬼元首。”
诺厄.鲍伯看了对面那群人一眼,不?失尴尬地笑笑,一挥手,门口就有骑士突然出现,把利顿和莱伊两人控制住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诺厄.鲍伯问道。
瑟娜处惊不?变,眼神从诺厄.鲍伯脸上?掠过,毫不?在意地走到那群大资本家?中间。
“首相?大人,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轻轻笑道。
诺厄.鲍伯高高挑起眉。
“鲍伯首相?,我们可没被收买。”那名?一看就是这群资本家?头脑的老人说道。
“亚希伯恩好?可怜呀。”瑟娜笑嘻嘻道。
众人一脸狐疑。
作为主场负责人,耶基斯.维克感?觉自己有必要表明态度:“不?许妄议神明!你那个异教徒半神手下早就被我们控制住了,别妄想有人来救你!认清楚你的身份!”
“对神明不?敬的是大家?哦。”
瑟娜撩起耳畔黑色发丝,碧瞳幽深,语气神秘:“用祂仅剩的后裔煲汤,是不?是好?刺激呢?”
“前天的汤和酒,又鲜又美又醇和吧,”她笑容越绽越大,露出一边酒窝,“那当然啦!那可是人鱼王族呢!来自太古的美味。”
自从纱布丽娜失联,而亚希伯恩也没有让她感?受半分危险开始,她就决定尽快这么?做了——
难得祂们没有盯着她嘛!
瑟娜笑容越来越危险:“我可没有说谎哦,你们用【眷顾鉴定】测一测就知道了,神明的诅咒,不?就在你们每一个人身上?嘛。”
老人绷紧了脸:“……你疯了?”接着,他吩咐左右的人道,“别管她的胡说八道,小?姑娘受不?住压力,精神错乱了。”
众人将信将疑间,佩格.托玛士下意识地念起鉴定咒。
这是最基础的咒语,毫无难度,只有辨别异教徒一个功能,西大陆除了穷乡僻壤的地方,几乎所有平民都会使用。
佩格.托玛士身上?,一阵炫目而温暖的微光在皮肤上?浮现,光芒散去之后,他的身体,从脚底到秃头的皮肤上?,浮现了一种肮脏扭曲的暗纹,密密麻麻,不?容忽视——这是被至高的祂们所厌弃的证明。
房间内,不?停响起“嘶嘶”的抽气声,接着,此起彼伏的念咒声响起。
“你、你……”老人面容抽搐了下。
“我可没说谎,不?然我干嘛要来这里呢?”
瑟娜语气天真:“大家?一起渎神了哦!”
“少嚣张了!”
耶基斯.维克冲了过来,猛地拽住了她的领口,把她拎起来,咆哮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她面色不?改,居高临下,轻笑道:“我已经说过了哦!”
接着,她一巴掌拍开耶基斯.维克的手,落到地面,走到那名?老人面前。
“我们是共犯哦!是伙伴呢!”
瑟娜墨绿眸子盯着对方,笑容甜得宛如蜂蜜。
“眼睛没在笑。”老人道。
布朗宁看了下自己苍老皮肤上?的暗纹,长长叹了口气,道:“……真……万万没想到,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你们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样的时代吧!”
她对着那群资本家?展开双臂,眯起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大时代来了!什么?祂们啊神明啊庇佑的,无聊透了,一起来叛神吧!”
“我要打造一个人人永生?的国度。”
后面发生?的事非常魔幻,耶基斯.维克用了漫长的一生?去回忆,也没搞明白,那天下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真的永生?吗?”
嘈杂的,蚊子震颤翅膀一样的声音在脑子里打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问,只感?觉脑袋很迟钝,像是脑浆里注满了提曼的牛奶胶,缓慢、迟钝,不?明白该怎么?思考。
“当然啦!大家?都被神明厌弃了!是同?伴呀!”
他听?到少女银铃似的疯狂笑声,听?到老人答应,听?到少女拒绝。
“那可不?行。”
老人的声音里透着渴求和疯狂:“那你要我们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永生?。”
“投名?状呀。”她伸出手,指向他们的元首,发出噩梦一样的轻笑,“懂得吧?”
耶基斯.维克始终想不?明白那天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他们这些?商人,资本家?,一刀一刀,轮流砍死?了诺厄.鲍伯首相?。
“对不?起,但是我是在拯救世界呢。”
新王踩在血泊里,脚下伏着权力者的尸体,笑语盈盈。
鲍伯首相的死亡卷起轩然大波,成为街头巷尾人人议论的话题。
一份份报纸上各种谣言飞舞,说什么的都有:首相是被财阀暗杀的;首相?死在情人的肚皮上;首相自杀是因为欠了天文数字的赌债……
斯特拿着一叠报纸只觉得头大, 他在贝罗群岛只做了一件事:
躲在厨房,操纵小海带们把收集的人鱼血挥霍一空。
隔天。就?被抓了。
从贝罗群岛的监狱回来后, 斯特?就?变得?异常忙碌, 他要负责安排住宅的一日三餐,和那些回过神?来的老狐狸们周旋,还要监察卢瑟福.马休的动静。
“辛苦你啦。”瑟娜道。
斯特?望向前方软塌——惹出所有事情的人正在悠悠闲闲的打牌, 她旁边是一男一女两个?风情各异大美人——此情此景,他实在很难遵从礼仪、心甘情愿说一声不辛苦。
有风吹来, 长在中庭的怪柳随风摆动,稠密细弱的幼枝摇来摇去,看起来像在嘲笑他似的,斯特?扯了扯嘴角,从怀中掏出一封今早收到的邀请函递给瑟娜。
“耶基斯.维克他们说有礼物要奉献给你,邀请您明天参加一场不对外公开的私人拍卖会?,地点位于?多佛大街。”斯特?道。
“哦,真不想去和一群中年老头儿应酬, 要不斯特?你帮我去吧。”她接过邀请函, 一边说一边丢出一对皇后牌。
斯特?跟随克里斯公爵长达二十年之久, 习惯了公爵克己复礼, 一板一眼的行事风格,是真看不惯她这幅懒散随意的模样。
我想您需要一个?礼仪老师——他努力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开口道:“那群家?伙并不是什么好人, 这是一次试探,他们已经清醒过来了, 如果不能让这群老谋深算的家?伙满意的话,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真烦人。”瑟娜道。
还不是因?为你跟人家?说什么永生永生的。知道怎么回事的斯特?摇了摇头,有些担心:“这次他们的脑袋可没出问题,那套骗小孩的话术还有用吗?”
瑟娜从联邦牌中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满道:“我可没骗人。”
斯特?一时失语,长长呼出口气,才道:“总之——明天您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些资本的老狐狸,远比王国的庸碌贵族,更狡诈残忍,他不觉得?仅凭一句空话,就?能让他们乖乖低头。
斯特?想了想,提醒道:“如果得?不到安抚,财狼们的反噬会?来得?又急又凶猛。”
瑟娜笑笑,没把斯特?的话当?回事。
隔天,上午十点。
多佛大街,萨法?贾庄园门口。
耶基斯.维克顶着正当?头的烈日站在门口。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两天的阳光,比起之前,“冷”了一些。
耶基斯.维克摸了摸右臂的皮肤,上面的神?厌暗纹已经隐去。
“应该……不会?的。”他看了看日头,又看了自己的手臂,不由喃喃自语。
“——不会?什么?”
炼金船的阴影盖住了日光,耶基斯.维克一抬头,就?看到导致他们急急忙忙举办这场拍卖会?的由头——
那女的今天穿了套金丝法?袍,鸦色的长直发如瀑布倾泻,面容白皙,五官秀致,眼神?灵动,全然不见那日的疯狂。此时正站在通行船的甲板垂眼看他。见他看过去,便挥了挥手,笑笑,算打过招呼。
“日安……阁下。”耶基斯.维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小姐又或者女士,他顿了下,最后谨慎地选择了阁下。
他领着对方一行人往庄园里走去。
穿过花园中的长苞木槿丛,他指引出方向,盯着阳光下大叶榕的影子看了一会?,忍不住偷偷观察起对方。
他看一眼树影,又看一眼对方……来来回回反复几次,对方却?始终一无所觉的模样。
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问道:“我的身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这两天,我总觉得?日光……好像变凉了?”
耶基斯.维克觉得?这可能是吃了人鱼血肉的诅咒。
瑟娜本来没太在意他,闻言猛地停下脚步,看了看太阳。
“怎么了?”耶基斯.维克更加慌张了。
“原来已经开始了……我都没发现。”瑟娜道。
她的脚步突然加快。
“等等——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啊——”
耶基斯.维克连忙追了上去。他心里浮现各种异教?徒精神?失控后的死状,越想越惶恐。
“我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啊!!”
怪柳在风中摇头晃脑,垂悬的嫩枝,繁密而?纤细。
一条私人水道上,海水贯穿了整个?庄园,萨法?贾庄园的私人拍卖会?就?开在水上,在场的客人不多,约莫二三十人,分布在不同的豪华小艇上。
海风吹来,荡起的每一个?涟漪,都仿佛在配合游吟诗人的弹奏,水波粼粼。
水中央的炼金拍卖台上,身材姣好的女司仪正在展示一根权杖。
瑟娜踏上观赏艇时,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她看了眼左右,轻笑道:“我还以为这场“宴会?”,我才是主宾,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奉献”?”
“请您回答我刚刚的问题。”耶基斯.维克尤在追问。
布朗宁从炼金艇的坐位那边快步过来,他一把将耶基斯.维克推开,停在瑟娜身前道:“是我们疏忽了。”
“真没诚意。”
瑟娜看着布朗宁摘下帽子,露出花白的头发,也没深究,只管跟着他穿过甲板上的过道,来到艇上第一排中间的坐椅上。
她打量了眼周围,说是私人拍卖会?,这里除了那天在贝罗群岛上的人,还有许多陌生的面孔。
这些人几乎没在认真在看拍卖,一个?个?的,都在争论新首相?人选和选举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贾维西胜算很大,他在自由党扎根二十年了。”
“我看不行,他老了。”
“我倒觉得?尔文家?的“勇者”有希望,毕竟是祂的眷者。就?是太年轻。”
“——年轻有什么关系,冈纳斯教?国那边的圣子和圣女更年轻,人家?都登位【教?皇】和【神?使】了,时代?不同了!神?降即将来临。”
她眉梢轻抬,轻笑:“教?皇和神?使啊。”
“您要参加风空联邦的大选吗?”布朗宁望了那人的方向一眼,问道。
“你这是在给我下套吗?”
她一个?没有任何资历的异乡人,贸贸然在别人的国家?竞选组织最高统治者,凭什么呢?
她再次看了眼太阳。
布朗宁道:“亚希伯恩的眷族——尔文家?正在追查元首的死亡,即使你不招惹他们,他们迟早也会?咬上你。”
“没有时间了。”
她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绿宝石一样的眼眸里满是铁刃一样的冷冽凛然。
太阳的温度再确切无疑的告诉她,世界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表面风平浪静,事实已经无可挽回:飞星已经启航了,它?接下来会?在星涌的弹射下,冲向至暗的宇宙角落。
布劳.所罗门昔日所说的已成为现实。
明明应该还有时间的?为什么会?那么快?
星涌的浓郁能量会?引诱虚空中的古老的存在,沉睡的牠们会?醒来,光和热会?渐渐死寂。人类的末日已至,只能期待在祂们——正神?们——的庇护下留下极少数“人种”。
她想把飞星永久性?的【固定】住。
“我才不在意几十亿或者上百亿人类会?毫无价值的死去呢,”她低低道,“我只是不想要余生都苟活在黑暗中。”
她要让它?再也飞不起来!
她扫视各个?小艇上的人员,就?像在看着整个?人类族群。“既然你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如在我的【游戏】里当?名楔钉,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拯救世界呢。”
说实话,她没有半分把握,但她想做,狂想又如何?一人想要做什么,只有她自己能决定。
布朗宁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瑟娜站了起来。
黑夜的源质从她身上弥漫,笼罩在整个?河道上方。
她才序列二,等级实际不高。
但源能里沾染了神?性?,可怖森严,与等级无关,有着来自更高生命层次的支配。
布朗宁双手颤抖,快速施法?,升起萨法?贾庄园的结界:“你疯了!你到底想干嘛?城里的裁判所会?发现的!就?算你是狮心公爵的独生女,裁判所的人一样会?杀了你!”
现场观看拍卖的几十人,里头有很多是对元首身亡这件事一无所知的,他们见天幕突然暗下来,立刻慌张了起来,有人吟唱魔法?,有人激发斗气,现场乱糟糟的。
有男声尖叫:“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异教?徒在这里!!”
“你们就?要死了。”
一个?冰冷冷的声音响在所有人心头。
“你们头脑聪明、不甘人下,有手段,肯努力,遗憾的是,这并没有什么用,马上,所有人都会?变成家?畜,像日常食用的圈养在猪圈的猪一样,用黑暗腌入味,以恐惧烹饪,提炼灵魂精粹,好献给食物链顶端的牠们。荣幸吧,歌颂吧,赞美吧,你们感到荣幸对吗?”
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侵袭,鸡皮疙瘩从心里的声音冒到皮肤之上,在更高生命的威压侵蚀下,没人能忽视这声音。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这是怎么回事!快来人把这异教?徒捉拿!”一无所知的人愤怒。
“不会?的不会?的,神?明庇佑我们的。”认知模糊的人恐惧。
“她在干嘛?”自以为了解的人质疑。
【无数不可名状的诡异即将苏醒, 牠们饥饿,疯狂,怪诞。】
英兰梨的甜郁香气窜入鼻息, 他?们心头响起类似诅咒的低语:【你们必然会死。】
也许是涌入口舌邪神的气息让人头脑发?狂,也许是他?们都非富既贵, 在朦胧信息里?, 有过隐隐约约的觉察,一时间倒也安静了下来。
有人隐晦地看了眼布朗宁。
布朗宁重重地敲了下拐杖,杖脚撞到甲板, 发?出咚的一声。
接着,他?们就?听到那无法辨别?的诡音继续响起:
“你们当中?最聪明敏睿的智者, 从不在交易上吃亏,从不赚最后一个便士的布朗宁,都已?经放弃了正神。”
众多目光投射过来,布朗宁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根本没想过要彻底上哪一条船。就?算阴差阳错,在狂乱状态下,杀了元首分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吞吃了神明子嗣的血肉,被?神明所厌弃——他?仍然?在观望。
只是一个狮心公爵之女, 不足以让他?赌上全副身家。黑皇帝还?差不多。
布朗宁刚想开口糊弄过去。
一阵狂风突然?吹来, 吹得?怪柳的枝条东歪西倒, 吹得?他?身上的衣服诡异的溶解成一片片烂布。
布朗宁懵住了。
他?浑身赤条条站在风中?, 犹如一个变态。
他?呆呆的看了眼众人,下意识双手捂住下面?, 转头去看瑟娜, 不知什么时候,对方已?经转过身去。
风里?源能激荡。
他?的皮肤下方本来隐藏得?好好的东西——暗纹一圈一圈, 从脚底到秃头的皮肤上浮现,肮脏扭曲,密密麻麻,不容忽视。
那肮脏的纹样,是神明厌弃的诅咒。
“嘶!”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
“天啊,这居然?是真的,布朗宁阁下你是怎么想的?”
布朗宁只觉得?好冷,好绝望。
有人不止看,还?围了上来,趁机摸上布朗宁的皮肤。
他?一百二十多年?的老脸全丢这里?了!布朗宁一个激灵,一把推开身前伸出咸湿手的大汗,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辩解,只是一个劲的呼喊:“衣服衣服!”
周遭乱糟糟的,猜疑、嘲笑与质问杂混,怪诞无稽中?,就?听一声轻笑响起,莫测恢弘而缥缈,笑声里?带着狂意与引诱,打断了喧哗:
“骆驼见了柳,联邦人见了钱,呵。”
“布朗宁身上会爬满神的诅咒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一边是永生,一边是赌血脉能不能成为“人种”。”
光怪陆离中?,那低语残酷地揭开真相:
“那不是只有一个选择吗,如果不能够让家族晋入神血,得?已?入藩篱,呵呵——风空联邦可只有一个神血家族——亚希伯恩……真的会眷顾你们?呵。”
那嘲笑来的又急又迅猛,以至于有人沉默,有人似懂非懂,自以为醒悟过来的人一脸深沉地望向布朗宁。
“没有任何主意的时候,不妨跟随正确的人,布朗宁可比你们聪明多了。”
布朗宁嘴角抽了抽。他?压根没把所谓的“效忠”当回事,只不过是忌惮对方手里?有自己杀害元首的“证据” ,才选择逢场作戏。
“呵呵。”布朗宁虽然?这么想,却摸摸胡子,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这是真的吗?”有人问。
所有人的围观下,布朗宁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煞有其事。
只有强者值得?追随。所有人都那么觉得?。
丢了那么大人,要继续在这群松散的家伙里?保持威信,凝聚领头之“势”,唯有顺着梯子,继续演下去。
布朗宁宁愿让所有人摸不透自己,也绝不要这群人知道,他?,风空联邦最有钱有势,纵横大陆七十年?,除了个人武力,哪样都是人上之人的巴特.布朗宁——被?人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