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有火热的视线盯着,瑟娜感觉到,是那种研究人员盯上的试验品的目光。
瑟娜如芒在背刺,连忙加快脚步离开酒馆。
第二天上午,尚是清晨,嘹亮的马叫就在门外嘶吼。
连忙从公爵府别邸中走了出来,瑟娜轻提黑色的长裙,跨上马车,对车厢内正在等待的红发王子道:“久等了,还劳烦你大清早从王宫过来接我,真是令人过意不去。”
摩耶波澜不兴,单手脱腮,望向窗外的街道,淡淡道:“不会,是我自己愿意过来的。”
“你是想去哪里逛逛,还是想直接去监狱?”
他转头看向瑟娜,征求意见。
摩耶鸽血红一般的眼眸太过纯粹,注视着人时,很难不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那心湖的窗户倒映着你的身影,全心全意,全部都是你。
瑟娜摇头,将记忆中的游戏片段给甩出脑袋。
她告诫自己:你的记忆不一定是真相,千万别把现实里的人物,当成游戏里的纸片人。
眼前这人是你的好友,是王国的继承人,不是你前世氪金的本命对象,就算长得一.模.一.样。
摩耶看到对方摇头:“怎么了?”
瑟娜避而不答,只是道:“直接去监狱好了。”
两头通体白色、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发出一声幽啸,车轮开始转动。
马蹄声答答作响,车厢内一片安静 。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瑟娜才将望向窗外的视线转到摩耶脸上:“待会我想跟杰夫.紫荆单独谈谈,可以吗?”
“为什么?”
摩耶的视线转到她身上,红眸深浅不一。
“算是秘密吧,”瑟娜微微一下,避开了他这个询问,“杰夫单独和我谈谈,也许能愿意说真话。”
摩耶笑了一下,答应了:“可以,我帮你安排。”
他又看向窗外,眼睛丝毫没有在笑。
位于北城的监狱到了,这并不铺满了海源石的王国最高监狱,只是普通的犯人关押地。
比起最高监狱,北城监狱反而要大得多。
摩耶和瑟娜步行在昏暗的牢房里,这条路,通往杰夫.紫荆所在的监房。
两人并肩而行,摩耶道:“这里环境不好,我先陪你进去,待会你再单独和他会面。”
瑟娜轻轻恩了一声,表示理解。
比起最高监狱,北城监狱的环境要恶劣的多,哪怕是最好的牢房,墙角的裂缝也渗着水,潮湿的水意弥漫,墙角斑驳,青绿色的苔藓有一簇没一簇地生长着。
牢房面向外面的那面墙壁中央,开有一个三十公分的小天窗,此时,杰夫.紫荆正负着手,眯着眼睛,感受着那片小小的天光。
瑟娜和摩耶第一眼看到杰夫.紫荆时,正是看到他的背影。
经过大牧师的治疗,杰夫.紫荆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外表丝毫看不出来,穿着紫色上的长袍,仅从外表上来看,衣服和模样都算干净,确实过得还可以。
只有揭开他的衣服,才能看到他身体上留下的七个疤痕,这是他吩咐牧师刻意留下的,为了不让自己忘记仇恨。——贵族的复仇,二十年尤不晚。
“好久不见了,紫荆侯爵。”
摩耶颔首致意。
见到这个人的瞬间,他就会回想那个下午,心底涌现无尽黑暗。
内心的真实想法,没有一丝一毫出现在脸上,哪怕杰夫.紫荆看起来已经失势,摩耶也没有多大改变,礼仪一如往常,只是按照常理那样,态度了冷淡了些。
杰夫.紫荆有些感慨,对摩耶道:“好久不见。”又转头看向瑟娜,“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公爵小姐提出前来探望我的,对吗?”
中年男子嗓音很淡,但还是说道:“我真的没有刺杀你。”
这个谁也说不准。
瑟娜想,但是那一刀确实不是你捅的。
瑟娜点了点头,转向摩耶道:“我想和紫荆先生单独谈谈。”
摩耶颔首,转身离去。
第36章 末日姬
年久失修的监狱屋顶,凝聚了好久的水珠,滴答一声,砸到阴冷潮湿的地面,溅起小小的泥花。
瑟娜又重新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
杰夫.紫荆的面色有些苍白,眼袋处发青,哪怕在牢里,两撇山羊胡须依然打理得干干净净。他双手负在背后,背挺得笔直,褪去虚浮感之后,自有一番气度。
瑟娜道:“也许所有人都没放在心上,但是地窟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我从未遗忘。”
杰夫.紫荆皱起眉:“你……说得具体一点,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瑟娜双手紧握栏杆,近乎整个人贴了上去,“那些人的死和你有关吗,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死?仪式的目的是什么!”
没想到对方不追问杀手的事,反而又提起这件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事。
杰夫.紫荆摇头,矢口否认道:“四月血案跟我没半点关系,我和你一样是局外人,什么都不知道。”
“我和你唯一不同的,”杰夫.紫荆在牢中来回踱步,“大概是我和费奇是好友,从小到大的挚友。”
瑟娜低头:“抱歉,费奇先生的事我也很遗憾,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在最高监狱里自杀,我也为此感到非常难过。”
他要死也应该死在律法的审判下,而非如此不明不白。
杰夫.紫荆摆了摆手道:“不关你的事。”
瑟娜对杰夫.紫荆的话半信半疑,因为,犯罪者是不会把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的。
她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道:“你为什么想杀我?”企图从别的地方寻找突破口,“因为我太关注这件事情,导致仪式无法顺利进行,触犯到了你们的核心利益?”
杰夫.紫荆有些懵然,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被怀疑成凶手,活生生的挨了七枪,就为这?
“我不是!”
杰夫.紫荆连忙否认。
“我根本没有想杀你,我又不是傻子,杀死你等于捅了军部的马蜂窝,我干嘛要这么做?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我做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半点好处。”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瑟娜道:“因为我妨碍了你们,你们想要举行仪式。”
“拜托!小姐。”杰夫.紫荆有些抓狂,不复一开始淡然的姿态,“这件事情根本没你想得那么重要,起码在我这里没有!”
“我真想举行这种献祭仪式,在哪里不可以?不就人命而已,奥克兰十郡八乡,山野荒村,我想要举行献祭,哪里不行,非得选王都?我犯得着为此杀你?惹来克里斯.狮心这个大麻烦!”
她找不出杰夫.紫荆话里的逻辑破绽,沉默了会道:“我有证人。 ”
“啥?” 杰夫.紫荆惊讶,一脸震惊,甚至乡音都冒出来了。究竟是谁在玩这些脏手段?事情他根本没做过,证人是从哪里来的。
“他说你是谋杀我的主使人,”瑟娜还加了一句,“那天,在蔷薇大剧院,我看见了你。”
她偷换了一下概念。
那天,瑟娜确实有看见杰夫紫荆,他进入剧院时,远远地望到一眼。
杰夫.紫荆很快就转过弯来。
他道:“刺杀事件的关键点,不是有没有证人,而是你相不相信事情是我做的,仅此而已。”
“有没有证人根本不重要。瑟娜小姐,就算你见到了这张脸,”杰夫.紫荆伸手朝右脸的位置点了点,“也不一定是真相。杀手行凶时变化出我的脸来,这很难吗?”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不一定是我做的。”杰夫.紫荆无奈地耸耸肩,“但你父亲公然提出叛国威胁,那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为了继续维持这个国度岌岌可危的平衡,我才被关押在这里。”
“这件事情已经无关对错、甚至无关真相,你明白吗?”
杰夫.紫荆是个身经多年政治斗争的老狐狸,在牢房里见到瑟娜的一瞬间,他就理清了思路:想出狱只有让克里斯.狮心消气,这基本又麻烦又没什么希望,哄小女孩就轻松多了。如果瑟娜.狮心提出他不是凶手。
国王放他出狱,克里斯肯定不会阻拦。
杰夫.紫荆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过身,仰望着那片小小的天光,神情忧郁。
他道:“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无论你相信不相信。”
听了他的话,瑟娜蹙眉:“蔷薇大剧院,真的不是你安排的?”
瑟娜对此早有些怀疑,没有来由,只是单纯觉得杰夫.紫荆就算想杀她,手段也不至于如此粗糙。
如果利顿收到的消息本身就不真实,那是谁做的局?
杰夫.紫荆道:“真的!不是我。”
瑟娜思忖半晌道:“你怎么证明?”
杰夫.紫荆赌咒发誓。
瑟娜道:“仅仅是语言,是没办法证明的。”
语言不可信,我的,你的,皆如此。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过了许久,瑟娜才道:“要不,你和我签一个灵魂契约,我就相信你。”
杰夫.紫荆断然拒绝:“这不可能!”
“只有随便的小孩子,不知轻重,才会轻易和别人有灵魂上的牵扯,我是不会答应的。”
比起长期坐牢、政治失势、地位一落千丈,杰夫.紫荆更无法容忍灵魂上的破绽。
他背过身挥了挥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知道是谁在玩这一手把戏陷害我,但既然你没事,也许幕后黑手会继续行动,只希望你能早日捉到幕后主谋,洗清我的罪名 。”
杰夫.紫荆一副送客的姿态,完全不合作。
如此一来,瑟娜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如果蔷薇大剧院那件事的幕后黑手不是杰夫.紫荆,那么……
她目前犹如身处黑夜,提着灯笼行路,黑暗中处处是危机而不自知。
什么时候死了,也毫不奇怪。
“我会再来看你,你的话我会认真考虑,也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话。”
瑟娜说完转身就走。
她必须想个办法试探一下,有没有所谓的“幕后黑手”。
有的话,会是谁?
傍晚夕阳的余晖温柔洒落,映照大地。
一群孤鹜,由南飞往北边,细碎的羽绒被打上金黄光晕。
瑟娜穿着一袭暖黄色的绸缎质感的长裙,上面的单排纽扣绣着毛茸茸的小鸭仔,头戴白色大檐帽,手肘挎着一个藤麻编制的篮子,看上去有些吃力,篮子里是各色名酒。
这身打扮是瑟娜特意挑了选的,连香氛也换了一种。
瑟娜想博得对方一点好感,好在成为小白鼠时,得到少许优待。
她觉得上次的打扮,很可能不符合卢瑟福的审美,所以对方才那么阴沉。
办公室前,瑟娜轻轻敲门。
以往要过很久,卢瑟福才会冷漠的说声“进”。这次门很快就打开了,他亲自开的门。瑟娜有些惊讶,看来这个毒舌对客人,还是懂点礼貌的。
卢瑟福今天罕见的没穿魔法袍,换了西服,挺括的白色衬衫,外搭深灰色马甲。
瑟娜把手中的名酒篮子递过去。卢瑟福伸手接过,颠了两下感受重量,皱眉,似乎对分量感到不满。
瑟娜连忙解释道:“因为不太好拿,如果您有特别喜欢的,下次直接让我侄女给你带,我吩咐过她了。”
“啊”卢瑟福干巴巴的恩了声。
他只是觉得这么重的东西,怎么能让金百莉.莎伦小姐一路拎着,并不是嫌弃分量的意思。他心里责怪起瑟娜,这学生怎么没点眼色,不一起过来,帮忙女神拿下东西。
“请进。”卢瑟福让开门,示意金百莉.莎伦小姐进来。
他一边将篮子放到桌面上,还不忘顺手整理下文件。“不好意思,有点乱。”
瑟娜打量着熟悉的办公室,简直有点认不出来,这还乱?简直崭新到发光。
她怀疑对方是不是开发出了什么新的清洁魔法,于是问道:“这是什么魔法吗,好厉害的样子。”手指点了点簇新的桌面。
卢瑟福有些惊讶她居然发现了桌子的问题,更加欣赏对方了,不愧是金百莉.莎伦小姐!
他薄唇微动,桌子就站了起来,它相当绅士地对瑟娜行了个礼:“您好,可爱……”的小姐。
它话还没说完,就被主人给摔了下去。
卢瑟福冷冷地看了桌子一眼,谁批准你跟高贵的金百莉小姐搭讪了。
他对她道:“一点小把戏,不值一提。”
瑟娜简直震惊了,连忙跑到桌子面前蹲下,还伸手摸了它几下。
它有些颤抖。
她转头看向卢瑟福,语气满是欣喜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卢瑟福冷冷地瞥了一眼桌子,连我都还没触碰过金百莉小姐的手。
它抖得更厉害了。
“没什么,加了一点不值钱的小东西进去而已,最近满世界的冒出来,废物处理而已。”源质碎片在世界各地源源不断的冒出。
如果不处理这些玩意,也许不用等到十年后,祂们降临,这些源质碎片异化出来的鬼东西……都能毁了这个时代。
卢瑟福指引她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坐下。
瑟娜摸了摸这个坐过好多次的沙发,好奇地问道:“该不会它也能变身吧?”
“那我不会让你坐在这上面。”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严肃。
瑟娜想了想,感觉想明白了:“是因为会有危险吗?”
不,是怎么能让这些东西,触碰到你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起那个词:屁股。
卢瑟福的目光不由向她望过去,浑圆而有弹性、迷人而富有女人味。
他感觉到自己行为的亵.渎,有点吓到,连忙把目光移开。
“算是吧。”
傍晚的霞光从窗户溜了进来,黏在她身上,久久眷恋不肯离去。
卢瑟福眼中:金百莉小姐似乎对那张破桌子非常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琉璃般眼眸里,闪过灵动的微光。
他瞥了眼躺在地上装死的桌子,略带嫌弃的想,那张破玩意有什么好看,又旧又脏。
他开口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道:“你想要的精神魔法创新,具体是指哪方面?我要根据情况,先制作出魔法程式的构模。”金百莉小姐只要一直注视着自己就好了。
瑟娜闻言转头看向他道:“浸入式、真实、彻底的把我催眠,并在我苏醒时,做到将这段记忆封锁在一个术法区间里,也就是当我得知这件事时,是靠观看知识而非感受。”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想要当我施展完这个法术,从中苏醒时,我可以依靠载体,而不是回忆,得知这一过程。”
瑟娜想要确定,系统它到底是在直接感知这个世界,还是,通过她!
卢瑟福道:“就是将部分记忆欺骗自身剥离、并封存到一个术法或道具里?”
瑟娜点点头:“是的。”
卢瑟福皱眉,觉得这个术法有点绕、不干脆,和做文章时不停使用被动语态一样,即冗长,又显得胆怯、没安全感:“为什么要做隔断剥离?”多此一举,毫无美感。
他道:“直接浸入式催眠、苏醒时获得记忆,应该更符合金百莉小姐的需求。”
瑟娜无法反驳,只是可怜兮兮地看向卢瑟福,希望他不要深究原因。
卢瑟福眼中:金百莉小姐安静下来,只是用那双妩媚的、充满意志力的眼睛望着自己,噢,她眼尾上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自己,真是太可爱了。
他沉默,希望这个状态能保持得更长久一些——
此时此刻,金百莉小姐的眼睛里只有自己。
瑟娜心跳骤然加快,卢瑟福教授一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连顶级魔导师都无法构建这个魔法程式吗?她低下头,墨色的眼眸里,有种光,即将沉没。
真的要动手杀人吗?
她有种预感,如果这次屈从系统,必将滑落无底深渊。
瑟娜开口道:“教授先生,您能做到吗?哪怕只有几分可能性,我也是非要勉强的。”
她低头不再看他。
他心中划过一抹失落道:“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什么都会为你做到。”
卢瑟福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以为激将法成功,没多想。
瑟娜道:“那教授你需要什么数据,我都可以提供,无论是身体检查,还是精神力检测。”
身体检查!!!
他勉强维持一脸冷漠,心底的震惊如同山崩海裂。精神力术法构建并不需要身体数据,但卢瑟福咳嗽了两声说道:“可以,我帮你测试。”
卢瑟福站了起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一副画面:在昏暗的房间里,她舒展胳膊,他缓步走过去,轻轻揽住她……
他猛地摇头,将脑袋里的画面晃碎。
瑟娜吓了一跳,差点以为系统做了什么,连忙道:“怎么了,教授!?”
卢瑟福干巴巴道:“没事。”
“教授,要怎么检查?”瑟娜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卢瑟福。”他道,“叫我卢瑟福。”
瑟娜:???
她点点头:“好的,卢瑟福教,”对方逼人的目光,让她本能地将舌尖半截的“授”是吞了回去。卢瑟福满意地点了点头:“再叫一次?”
瑟娜皱眉道:“卢瑟福?”
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卢瑟福脸上笑容略微吓人,瑟娜不敢出声了,鹌鹑似的乖乖站好。算了算了,有求于人,她想。
她问道:“现在是要检查身体吗?”
卢瑟福喉咙卡了一下,艰难地摇头道:“精神测试就好,你把手伸出来。”
金百莉小姐手腕上的皮肤,在他的眼中,泛着微光,白雪一样细腻。
瑟娜把手伸向他,手心朝上,五指平拢。
卢瑟福本可以选择用魔杖抵上她的手,释放测试魔法,但他却选择了将自己的手覆上去。那时,距离尚差2公分,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他反射性的缩了一下手。
瑟娜抬眉看他:“怎么了?”
他僵立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瑟娜看他一脸冷漠,还以为他有洁癖,不想碰触自己的手,觉得这毒舌怪超麻烦!
她有点烦躁了,手心向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扑腾扑腾!胸腔心脏的跳动宛如雷鸣,卢瑟福本能的释放精神测试魔法。一阵冰凉入侵脑门,瑟娜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夕阳的微光照在她脸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蝉蜕羽翼。
她的脸庞微微仰起,他有种被邀请的错觉。
剧烈的心跳中,他的脸庞离她越来越近,渐渐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瑟娜突然睁开眼睛,有些疑惑:“怎么了教授?”
他连忙退后了一步,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窘态:“没、我,就是精神测试的术法有可能有后遗症,近距离观察一下。”还不忘道,“叫我卢瑟福。”
瑟娜点头,一脸了然。
果然是把她当实验品了,这个没人性的阴沉混蛋!
晚霞渐红,瑟娜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提出告辞:“既然精神测试已经做好了,那我就先行一步,卢瑟福,如果法术有构模方案了,你随时通过瑟娜联系我。”
她带上宽大的白色檐帽,眼看就要走出办公室。
他连忙跟了上去:“时间不早了,奥克兰第一学院出去也挺不方便的,我用马车送你吧,”还可以一起吃个晚饭,“我顺便出去办事,不耽误。”
瑟娜摇头拒绝:“不了,我侄女那安排好了。”
卢瑟福皱紧了眉,这个讨人厌的学生,真是阴魂不散。
“你状态不太好,”卢瑟福突然道,“我知道一家很适合疗养的餐厅,我带你过去吧,你这状态,我担心魔法实验做不了几次。”
你到底想拿我做几次实验!
瑟娜拼命摇头,拒绝道:“不了。”距离一个时辰仅有两刻钟了,变身牌当着卢瑟福的面失效的话……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她转身想走。
对方却挡在她的面前。
瑟娜抬头,一脸疑问:“怎么了?”
鼓起所有勇气,卢瑟福才说出口共进晚餐的邀请:“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共进晚餐,那儿的疗养效果确实还可以。”
这是要监视小白鼠的健康状态吗,瑟娜只觉得背后发寒,勉强在脸上挤出笑容道:“家里的私人厨师已经准备好晚餐了,是根据我的身体情况定制的,您放心。”说完她就跌跌撞撞地跑了。
卢瑟福在她身后喊道:“金百莉小姐……”
瑟娜只做充耳不闻,双手拎起暖黄色的裙子,越跑越快,不一会就消失在卢瑟福眼中。
卢瑟福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金百莉.莎伦小姐真像一个谜,令人难以靠近。
他不由低吟道:“你如梦如幻雾,若即若离花。”
天色暗了下来,王都的夜色总是有种凉意,也许是月华过盛的缘故,王宫染上了绿的罩纱。
一名黑衣男子疾走在王宫内,他无暇打量月色下的王宫景致,径自步入尔赛宫殿,跪伏在摩耶脚下:“殿下,您等待已久的消息,有征兆了。”
摩耶面色不喜不怒,颔首道:“现在事态发展到哪个阶段了。”
“全世界顶阶的大人物,据说都已经开始行动了,大部分从地底冒出来的源质碎片都被处理了,暂时没太大影响。”
摩耶抬首望着那恒古不变的月色:“为什么全世界都发生了源质灾变,调查到这方面消息了吗?”
跪在地上的男人摇头:“消息应该封锁在灵阶的大人物那一层了,外界没有任何消息。”他仰望王太子殿下,有些犹豫道,“国王应该知道。”说完马上低下头颅。
摩耶没说话,过了会道:“还有其他消息吗?”
地上的男人想到一个消息:“霜权家的“圣子”在调查十六年前出生的黑发少女。”
“加尔.霜权?”摩耶觉得这个消息有点意思,“冈纳斯教国在谋划什么?”他或许可以从中做点什么。
四个红王座家族,狮心家主威胁要叛国,霜权家的嫡子是其他国度的圣子……摩耶不禁冷笑了起来,这些家族,一个个还真有意思。
一个有着碧绿眼睛的黑发少女浮现在他脑海里,灵感犹如闪电降临。
摩耶搁在扶手上的指尖有些颤抖,也许……可以让“霜权”害死“狮心”?
魔法学系,一年A班正在上课。
讲台上,乔尔.玛丽安挥舞法杖,为新生的第一堂课做教学示范:“想要拆解法术模型,首先你得会算,得知道每一个魔力节点在哪儿。”
讲台下,优茜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双手合十抵住唇,笑了起来,听到优茜的笑声,瑟娜望过去,只见优茜捧着脸,脸颊有些微红,俨然一副恋爱中的少女模样。
瑟娜心中的警铃不由“叮当”一声,响个不停。
她伸手捅了捅前座的优茜,低声道:“那么开心,想什么呢?”
优茜回头,低声附耳道:“待会和你说。”
乔尔.玛丽皱眉,停下授课,脸色一板道:“安泽男爵千金,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重要到非要在我第一堂课上玩闹?”
优茜朝瑟娜吐了下舌头,连忙正襟危坐,一副乖乖听课的模样。
乔尔.玛丽见状点点头,眉头舒展,脸上的几粒麻子似乎也随之放松。她转过身,继续在黑板上板书,一点没有留意到台下学生的暗流涌动。
詹金.贝拉和萨拉等一干人正暗地里小纸条传得飞起:
【恶女又不好好听课了。】
【她在欺负人。】
【优茜真可怜,玛丽不敢骂那人,当然只能说她。】
【她故意的吧!】
铜制西洋钟滴答答走动,“叮铃铃”敲响三下,讲台上的黑板毫不留情“啪”的一声,卷了起来。
下课时间到了。
“很遗憾,今天的课到这儿就结束了。”
乔尔.玛丽抬头看了眼钟,整理了下桌面的魔法卷轴,把它们抱在怀中道:“你们的作业是写满三尺长牛皮纸的魔法结构解析,主题自选,下次上课前我会检查。”
乔尔.玛丽说完转身走了,台下的学生顿时作鸟兽散。
优茜挽着瑟娜的手臂,脚步轻快。
“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那天在蔷薇大剧院的时候,就是他在大火中保护了我,他真的是一个很棒的人!我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我是他能不能活得那么坚强。”
一个温和举止的身影,浮现在她心间,那人坚强、温柔、诚挚、善良。
优茜眼中满是憧憬:“他邀请我明年初春一起去冈纳斯教国游学,以前我很抗拒成为光明神殿的神官,现在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能成为他那样的人,温和慈悲,怜悯世人,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瑟娜你要一起吗?”
你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瑟娜梳理了一下脑中那些杂乱的记忆:圣子线的结局是优茜成为冈纳斯教国的圣女,冈纳斯教国最后将光明神的荣光洒遍了整个大陆。
这对奥克兰王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目前来看,奥克兰王国的国情是信仰自由的,基本上贵族团体和神殿的地位平等,公民们的信仰大多随王室或红王座家族。
主要信仰:炼金之神布洛姆菲尔德、万物女神昆蒂娜、骑士之神格雷戈里、海洋之神费兹捷勒、凛冬女神雪莉。
大陆上权威最盛的光明女神,虽独立的教国,但在奥克兰王国并不算主流,公民们这么大范围的改信,意味着政治动荡或者……战争。
王权旁落,君权神授什么的,对狮心家可一点好处也没有。
面对优茜的邀请,瑟娜想了想回复道:“到时候再说吧,我还没见过他呢,加尔.霜权是个怎么样的人?”
加尔.霜权是个很有名的人,他出生在四大红王座家族中的霜权家,身为凛冬女神的眷族,却是冈纳斯教国的圣子,这样的异常,让哪怕他再深出简居,也很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