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陛下每天伪装仇敌—— by魔法少女英俊兔
魔法少女英俊兔  发于:2023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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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忍再看到恶龙肆虐, 破坏我的信徒的城镇,如果你们要讨伐它, 我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给予你们能够杀死龙的毒……”
最单纯的战士库珀正要高兴地答应, 但夜的神明又说,“等等,你们不是这个村庄的居民,也不是我庇护的子民。”
祂似乎感到失望,而后,无论他们再怎么询问,神明都不再言语。
“从祂的话来看,这里是祂庇护的城镇,但依然遭受了巨龙的袭击……”哥顿并没有那么信任这位突然出现的神明,但他也不打算放弃任何可能性,于是决定在这座小镇里做些搜索,寻找类似的祭祀风俗,看看能否跟这位神明再次对话。
至少,他们希望能够得到可以毒死巨龙的线索。
他们最终找到了给新生儿洗礼的仪式,找到了如何成为夜神信徒的方式。
——这位神明只愿意和自己的信徒交流,他们实在找不到和他交流的方式,现在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派出一个人成为这位“夜神”的信徒,以此来换取毒的情报。
库珀一如既往要冲在前面,但被塞尔维拦了下来,他对神秘方面的事情更加擅长,最后说服了大家,让他先做尝试。
他成为了夜神的第一个信徒,成功从夜神那里获得了能够杀死龙的毒液。
但他们依然需要想办法,破开坚硬的龙鳞,让毒素深入龙的体内。
哥顿想了个办法,避免和龙正面交战,他们打算潜入龙巢,把毒素灌入它捕获的猎物中,等着龙进食时毒发身亡——这是听起来最安全可行的办法了。
但谁也没想到,库珀潜入龙巢时,里面发出了奇怪的响动,他们被龙发现了,情急之下只能正面迎敌。
不出所料,他们不是龙的对手,但他们的力量却也比自己想象得更强一点,他们让龙受了伤,撕开了它坚硬的龙鳞。
最后关头,库珀将手中仅剩的毒药扔给哥顿,但那个瓶子却在半空突然碎裂,最后的希望撒了一地。
就在这时候,塞尔维再次听见了神的声音。
“我已经不忍心见它在屠戮我的子民了,你是我的信徒,我可以带你离开。”
他狼狈抬起头,看见其他人一无所觉,似乎完全没有听见神明的声音。
他下定了决心,大喊:“我们所有人都是您的信徒!那个仪式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们四个都是!”
他看向自己的同伴,让他们快点向夜神祈祷,快说自己是夜神的信徒。
出于对同伴的信任,所有人都这么做了。
而后,漆黑的夜幕降临了,仿佛在巨龙和人类之间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短暂把他们隔绝了起来。
“离开吧。”
四人没有犹豫,互相搀扶着离开,只有塞尔维在离开前最后往后看了一眼——它看见巨大的多足黑兽从头而降,将毒牙从他们撕开的巨龙伤口里贯入,青黑色从龙的伤口处扩散,直到杀死它。
他对上八只猩红的复眼,立刻不敢再看,快速搀扶着同伴离去。
他们在山下等了一阵,无论是神明还是巨龙都没再出现。
最后还是库珀壮着胆子再次前往了龙巢,那里只剩下一座巨大的龙型骸骨。
“神杀死了龙。”
他们最终得出了结论,只有塞尔维依然想着当初看见的黑兽,那像是一只蜘蛛。
他们回到了村庄,带回了巨龙已死的好消息,但就在他们回到各自家中没多久,他们陆续在梦中见到了夜神,甚至在夜晚自行穿好衣服,想要离开村庄,朝着那座夜之城的方向出发。
梦中的夜神召唤着他们,告诉他们那片富饶的土地已经没有了巨龙肆虐,是片富饶的无主之地,让他们带着民众迁徙过来,但这里是祂的领土,是祂的神国,只有祂的信徒才能前往。
如果他们要带上村庄里的人,必须要先为他们做洗礼,让他们成为夜神的信徒,就如他们最初做的那样。
那正好是一个荒年,人们正为食物发愁,听到这个消息,不少人都明显意动。
最终,他们商议,由最初的四人小队带着一批村民前往,确认没有危险后,其他人再出发。
就这样,经过谨慎的尝试,他们慢慢把村庄迁到了富饶的龙巢边上。
这期间,夜神表现得很是友好,祂教导众人如何搭建坚固的房屋,偶尔在梦中回应人们的倾诉。
就连最初的四人都逐渐相信,这是一位对信徒十分友善的神明,哪怕是虔诚信仰着自然的艾恩,都已经变成了夜神虔诚的信徒。
夜神帮助他们建立起城邦,也就是最初的帕斯帝国,而带回希望的勇者小队队长哥顿成为了国王,虔信者艾恩成为神使,最初的信徒塞尔维被称为“贤者”,战士库珀成为了治安大臣,当然,他自己更喜欢被人叫做“将军”。
尽管他们都拥有了头衔,但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依然和过去没什么分别。
直到开始有人死在夜里。
有人只是起夜走出了家门,有人是听见了奇怪的声响出门查看,有人只是走进了自家露天的小院,他们就这样被青黑色浸染全身,直到变成一具可怖到几乎认不出面容的尸体。
塞尔维一眼认出,这是夜神曾经赐予的毒。
曾经的勇者再次聚到了一起,这次他们不是要屠龙,他们要面对的,是曾经拯救他们的神明。
神明终于露出獠牙。
“所有付出都有回报,我既然饲养了你们,肯定是想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
“虔诚的信仰?只有人类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的一点感激能派上什么用场。”
“我要的是血和肉,是食物,是力量的来源。”
“不用担心,我曾经已经因为我的贪吃付出过代价了,这次我会记得克制。每当你们有新生儿诞生,我就吃一个,这样,你们也不会死光。”
“不必那么吃惊,那个灭亡的村庄和龙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忘了克制食欲,不小心把他们吃光了,而仅剩的人们不肯繁衍,我只好寻找新的族群。”
“至于那条龙……那个暴躁的大家伙确实让我感到危险,但多亏你们的帮助,而我也从它的血和肉里得到了不少力量。”
“放弃吧,弱小的人类,你们都无法胜过龙,又如何与我为敌。”
“或者,你们可以选择每当有新生儿出生的时候,自己为我献上祭品。我是个仁慈的神,哪怕是年迈的、生病的、受伤的人类,也依然会吃。”
“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巨斧的劈砍。
神明没有说谎,它确实比巨龙更加强大,先倒下的是库珀,而后是艾恩,而后哥顿在被祂贯穿心脏时,将剑插进了祂的眼睛。
狡诈的神灵第一次闻到死亡的味道,祂终于做了退让。
祂和唯一还活着的塞尔维做了更加详细的,以血脉契定的约定——祂不再无理由地杀死居民,除非他们不听劝阻地走进夜里。
祂不再随意进入人们的梦境,但他们要为祂打造一座至高无上的居所,由专门的神仆侍奉。
祂不会再无条件给予帮助,同样的,帕斯帝国也不会再供奉祂的神像。
从那以后,夜神变成了七目的神明,帕斯帝国没有走上前一座夜之城的后路,步入灭亡。
也是从那时候起,大贤者确认了——神是可以被杀死的。
“这是与人们口口相传的,神明帮助勇者的传说截然相反的故事。”法度因注视着古德里安的表情,他看起来并不吃惊,果然早就已经知道了。
“大贤者没有告诉我,具体要怎么杀死神明,他只告诉了我这个故事。”
古德里安笑了笑,他抬起头:“故事里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夜神教导过——弱者要战胜强者,得用毒。”
作者有话说:

“那么, 你已经拿到那份致命的毒药了吗?”
法度因慢慢抬起头,“神给予了杀死龙的毒药,这次的毒药, 该不会是来自恶魔或是别的什么吧?”
“不,这次来自于人。”古德里安平静地为他解答, 似乎并不介意和他分享一些情报,“来自神明最看重的血,和被祂不屑的信仰的反面。”
法度因沉默的时间稍长, 他难得带着些许期许问:“能成功吗?”
“如果按照客观回答, 我只能说——我们做了一切准备。”古德里安笑了笑,“但如果用莉莉的方式回答,那我会告诉你,我们一定会成功。”
法度因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倒是不带什么轻蔑,反倒像是如释重负,面具一样冰冷的表情仿佛冰雪初融,他朝他点了点头:“你们让我看见了可能性, 古德里安。”
古德里安没有答话, 他理解法度因用哪种方式思考,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推断他现在要下的决定,他只是看着他。
“我决定赌一把。”法度因面带微笑说下去, “砝码是我的性命。”
“你的人已经查到了我的问题, 让他们查下去, 顺理成章,给神明一个交待。”
“粮食中的仓库是我偷窃的, 我用这些资源豢养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谋划杀死库珀公爵也是我做的, 原本我想让他杀死库珀家所有的后裔, 但被莉莉安娜破坏了。”
“袭击你的手下也是我安排的,你就快要成年礼了,很快就会有新娘有子嗣,为了避免麻烦,还是让你在成年礼之前死亡更加方便,但依然被莉莉安娜破坏了。”
“但我依然没有死心。”
“我是个耐心的猎手,我会在王都蛰伏下来,等待另一个方便动手的时机。”
“只是很可惜。”可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可惜,“陛下发现了我的异常,而在抵抗中,我被杀死了。”
“所有证据循着现有的罪名都能找到蛛丝马迹,哪怕没有我的口供,也证据确凿。”
“神明会安心下来,注视国王和王后的婚礼——这样,你们才能在祂最放松的时候亮出刀刃。”
他面带微笑安排好了自己死亡的轨迹,古德里安注视着他:“这就是疯子的想法?”
“是最合理的想法。”法度因笑了笑,“如果是莉莉安娜,应该无法接受这种筹码,但你会接受的吧,陛下。”
“我们在做近乎不可能的事,任何给胜利加码的可能都不能放过。”
“一位保持警惕疑神疑鬼的神明,和自认为已经排除了不安定因素放松下来的神明,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更何况,在找到足够取信神明的‘主谋’之前,祂都不会停止行动——你应该收到了祂要调查塞尔维家的一个法师的指示了吧?”
古德里安纠正:“不是调查,是直接杀了她。”
“哼。”法度因摇头,“还真是不加掩饰。”
“神明不喜欢夜里的亮光,所以不允许我们在夜间点火制造光亮,而那位一心扑在雷电、能量上的法师,最近似乎在做一种能用电能发光的炼金器物。”
“她大概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因此被神明盯上吧,还自认聪明地觉得,神明不喜欢火光,说不定不会不喜欢电光。”
古德里安按了按额头,总觉得这确实是雷电娜米做得出来的事情。
“哪怕是为了保护其他人,我们也得找个合适的主谋给他。”法度因露出些许笑容,“正巧祂在怀疑我,就让祂觉得自己很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怎么样?”
“我们。”古德里安品味着他的措辞,往后靠进椅背里,“现在你觉得,是‘我们’了?”
“是。”法度因轻轻点头,“看起来你们的计划比我的成功性更高,原本是我打算利用你们,但现在我也不介意被你们利用。”
“所以现在,是我们了。”
“反正,按照我的计划,最后我也是要死的,不过是提早一点。”
古德里安像是在思考,他轻叩桌面:“好,就按你说的办。”
“要给你时间去见一面福尔娜吗?”
“莉莉安娜没有告诉你吗?”法度因抬起头,“我并不认为她是我的妹妹。”
他第一次恭敬地弯下腰行礼,“告退,陛下。”
古德里安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忽然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狡猾的家伙。”
他站起来,看向王都中央的钟楼,虔诚地微微低下头开口,“现在我们把所有人都搭上了,尊敬的神明,您可不要辜负大家的期待啊。”
古德里安把神明要处理雷电娜米的消息转交给了大贤者,而后就让骑士团前往逮捕处死她,理由是亵渎神明。
一切都十分顺利,古德里安完成了神明交待的任务。
至于真正的雷电娜米,早就已经被雷蒂娅送出了王都——就像当初把贝尔送出去一样。
而现在,他还剩下一个任务,调查法度因的那个任务。
琼现在应该联系不上莉莉安娜,这并不意外,是他故意阻拦的。
——莉莉安娜现在不能引起神明的注意,要让神明觉得她已经被限制住了,尽量降低神明的警戒心。
所以最近她正老实配合嘉德做婚礼前的准备,甚至都没怎么和古德里安见面。
想到莉莉,古德里安的表情稍显柔和,然后他立刻做掩饰一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低垂下眼:“骑士团那边还没消息吗?”
“没有。”护卫长尽职尽责地回答,说着又补充,“不过,神明那边也没有催促的意思,或许……”
他其实很想说,要调查这样一个位于王都顶尖的大贵族,才几天就想要成果或许也太异想天开了,不过陛下向来是不会在意这些“常识”的人。
古德里安伸手敲了敲桌面,他睁开眼:“那就你去吧。”
“什么?”护卫长愣了一下,还是回答,“陛下,我的职责是护卫您的安全。”
“我知道,我也不是让你去调查。”古德里安摆了摆手,“你去把法度因抓起来。”
“至于理由……骑士团已经查到了。”
护卫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古德里安一脸无言地看着他:“你往常守在门口,就一点都不听里面在说什么吗?”
护卫长一脸正直:“既然让我回避,我当然不会再听了。”
古德里安笑了一声,他也只是揶揄。就是知道这位护卫长不会随便偷听,他才会放心把他放在身边,到处带着的。
“那天骑士团来汇报的时候,就已经找到了法度因的把柄。”古德里安撑着下巴,“不过她说需要找到更多,所以要我宽限一点时间。”
护卫长掐指一算,小心翼翼地开口:“距离骑士团长来汇报,似乎才过去了三天。”
“嗯。”古德里安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说,“我已经给了他们很多时间了,现在我没耐心了。”
护卫长:“……”
他无言地看向自家皇帝。
古德里安挑了挑眉毛:“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护卫长飞快低下头。
不如说,古德里安陛下能等三天已经是有耐心得出乎预料了。
“那就好。”古德里安点了点头,“去把他抓起来,剩下的部分让他自己交待。”
“如果……”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他抵抗,那就直接杀了他。”
护卫长下意识震惊地抬头,迟疑片刻之后才问:“……他的罪名是什么?”
古德里安状似随意地开口:“亵渎神明、刺杀皇帝、谋杀大贵族、意图谋反。”
护卫长睁大眼睛,有些颤抖地问:“是随便选一个的意思吗?”
古德里安瞥了他一眼:“是全部。”
他又补充一句,“这可不是我编的,是骑士团调查的。”
“他们想要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查到现在还没结果,所以我打算放弃我那点好奇心,直接让你去抓他。”
他笑了笑,“你最好做好准备,他一定知道自己被抓起来以后也肯定会死,绝对会奋力抵抗。”
“如果他反抗……”
他平静地说,“那就杀了他。”
护卫长默然片刻,最后重重低头:“是。”
他站起来,离开王宫,走进空气潮湿天色阴沉的王都里,悄然集结人手,准备前往艾恩家组,对法度因实施抓捕。
这或许是他跟随古德里安以来,第一次从他那里获得这种正式的任务,最初他就是被这样培养的。
但他居然开始怀念,最开始跟着陛下,每天负责给漂亮贵族小姐送信、为了检查肉质跑厨房的日子。
他有某种预感,这些平凡的日常从陛下成年开始,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陛下要开始承担起国王的责任,而他也要承担起,成为国王利刃的责任。
只是一开始的对象就是三大贵族家主,多少也有点太刺激了。
这位一向有些老好人的护卫长无奈地笑了笑,而后收敛神情,转身看向自己身后,身穿黑袍的部下们,低沉喝道:“列队,实施抓捕,反抗者格杀!”
作者有话说:
热便当啦热便当——

“任务已经完成。”
护卫长单膝跪在他身后, 像立于窗前的古德里安陛下报告,“艾恩家主法度因对谋逆一事供认不讳,想将前往的护卫队全员击杀, 最终被我们制服,当场……格杀。”
古德里安只看着窗外, 沉默良久才应了一声:“……还真是他。”
护卫长没有立刻回答。
他又问:“快到夜晚了吗。”
护卫长确认了时间:“马上了,陛下。”
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马上就要婚礼了, 塞尔维家的法师还在搞这样的天气……”
“但神明没有让他们改变, 说不定祂还挺喜欢这种潮湿的阴天。”古德里安面无表情地看着钟楼,“等到晚上,我去向神明复命,调查已经有结果了。”
“你去找骑士团,让他们把现有的调查结果都交给你。”
“是。”护卫长低头应下,很快从房间里走出去。
古德里安慢慢收回目光,忽然笑了一声:“复仇者死于黎明之前,这就是你给自己安排的谢幕吗, 法度因。”
“还真是奇怪的仪式感。”
他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 而后唤来侍女给自己换上外出的服装, 乘坐马车走向了钟楼。
他再一次面见了神明,汇报了法度因已死的消息。
如他所料, 神明并没有因为他没能带来法度因而发怒, 反而相当高兴地夸奖了他。
古德里安把骑士团收集的证据在面前铺开, 安静得显得有点反常。
“怎么了,古德里安。”夜神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你似乎比平常更安静。”
“他在谋划对付您。”古德里安低声说, “神明大人, 外面不是遍地干旱,贫穷与死亡如影随形的地方吗?”
“他为什么会想……”
他还没有说完,夜神就笑了一声:“原来是因为这个。”
“古德里安,你要知道,人类有很大的差异。有些人知道怎样才能过得更好,而有些人,总是愚蠢地向往着所谓的自由。”
“他是艾恩家的家主,他已经很自由了。”古德里安撇了撇嘴,“真是让人想不明白的愚蠢家伙,我本来是想把他带来的,但他居然反抗……”
“这很正常。”夜神反而宽慰了他一句,“他知道这是必死的罪行,所以不会跟你前来。”
“人总是贪婪的,古德里安。”
“你知道王室为什么一向只有一个孩子吗?曾经你的家族相当繁荣,但愚蠢的贪婪的人类,开始为了王座争夺不休。”
“我不得不干预,让他们一直稳定地传承下去。”
祂叹了口气,“人一旦多了,总会生出几个蠢货。”
古德里安拧起眉头。
夜神像是安慰,又像是告诫:“只要你不像他们一样愚蠢,你就不会落到和他一样的下场。”
古德里安轻蔑地笑了一声:“我当然不会。”
等到他离开钟楼,坐进马车,才慢慢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他安静了一会儿,偏过头看向窗外:“雨停了。”
“嗯?”马车外的护卫长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回答,“马上就要婚礼了,就算是塞尔维那些家伙,也知道该收敛了。”
“也可能只是夜晚稍微停一停。”古德里安懒洋洋地说,“如果是塞尔维的那群家伙,我想他们有胆子一直把雨下到婚礼前一个小时。”
他顿了顿,又笑起来,“或者说,因为法度因死了,他们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十分老实地停了下来?”
护卫长沉默着没有搭话。
“里克。”古德里安第一次叫了护卫长的名字,他撑着脑袋问,“你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护卫长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您不会想看的,陛下。”
古德里安又问:“那杀死他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
护卫长如实回答:“他说了些亵渎神明的话,问我是否觉得自己做的都是正确的。”
古德里安安静得有些反常,他低声问:“你回答了吗?”
“没有,陛下。”护卫长深吸一口气,“如果您要我回答,那我会说,这是我的职责,陛下,我只有把它当成正确的,才能继续堂堂正正地生活下去。”
“那如果……”古德里安又忽然住嘴,“算了,没有如果。”
护卫长稍微有点担心:“陛下,您怎么了?”
“没什么。”古德里安懒洋洋地回答,“只是觉得这次神明给的任务,和以往都不一样。”
“不过没关系,以后应该不会有了。”
护卫长认真点了点头:“也对,像这样的大事,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大贤者府邸。
雷蒂娅信步走入大贤者的画室,他没有入睡,正坐于画架前,久久凝望着空白的画布。
“老师。”雷蒂娅轻声呼唤,“您让他们把雨停了吗?”
“神明知晓法度因·艾恩死了。”大贤者平静地开口,“作为警戒,你们也该稍作收敛。”
“还有,你进来又不敲门。”
“抱歉。”雷蒂娅不怎么真心地道了歉,站到他的身边,“我也真没想到那个老狐狸居然死在我前面,真让人没有实感。”
“但太早停下,没有掩饰,我担心出现意外。”
“已经快半个月了。”大贤者望着目光平和,“祂都没有察觉,这说明是可行的。”
“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最后两天,就当减少节外生枝的可能吧。”
雷蒂娅点了点头,她又看向大贤者面前的画架,随口问了句:“您想画什么?”
“是莉莉安娜和古德里安的结婚画像吗?”
“他们会有更值得纪念的时刻。”大贤者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反倒没什么必要记下来了。”
“不久前,我刚刚又说起过去的故事。”
“也许是活的时间太长了,我有些想要为过去画一幅画的冲动。”
雷蒂娅跟着看过去:“但看起来,您还没有动笔。”
“还不是时候。”大贤者垂下眼,“三大家族和王室,都没有留下最初的先祖的画像,因为他们实际上是向神明发起反叛的谋逆者,神明不允许纪念他们。”
“当初我还会费尽心机,想要留下几幅画,但只要进入黑夜,就会被祂找出来,在我面前点燃。”
大贤者伸出手触摸画布,“祂似乎热衷于一次次毁灭我的希望。”
“就好像让唯一活下来的当初的谋逆者,一次次的绝望,就是祂漫长而永不结束的惩罚。”
雷蒂娅慢慢闭上眼睛:“就快要结束了。”
旁人只知道大贤者已经活了三百年,但实际上,只有塞尔维更核心的成员才知道,这位大贤者,就是那位最初的贤者塞尔维——弗洛伦·塞尔维。
每隔一段时间,塞尔维家族就会宣布大贤者死亡,而后推选一位新的大贤者,戴上那张面具。
但实际上,自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甚至没有任何后代,实际上,三大贵族里的塞尔维家族和与神明契约的血脉毫无关系,只是用来掩盖大贤者和神明的契约的布置。
他们是塞尔维的某位弟子的后代,一直被冠以塞尔维之名,传承到了现在。
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反抗神明,而夜神对此也心知肚明,因此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塞尔维家族。
雷蒂娅知道很多秘密,某种程度上,比古德里安知道得更多,但也有她不知道的。
大贤者注视着眼前的画布,在夜神失去一只眼睛后,增加的契约还有一条——
“弗洛伦·塞尔维和夜神无法伤害彼此,享有和夜神一样漫长的寿命。”
这是最初的国王哥顿在把剑抽出来之前,用最后的力气要求祂许下的诺言。
明明他觉得,自己才是最该为此付出生命的人,是他最先成了夜神的信徒,是他在被龙袭击的时候,让他们信仰了夜神。
是他招致了灾祸。
“大贤者”这个称号,对他而言,更像是某种嘲讽——明明他是最先落入夜神圈套的那个最愚蠢的人。
“抬起头来,弗洛伦,这不是你的错。剩下的就交给你了,盯着他……还有孩子们,都交给你了。”
大贤者慢慢闭上眼睛,支撑祂一直走到现在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那些无论多少年都无法遗忘的画面在眼前闪现。
一头耀眼金发的青年沾着血的灿烂笑容,撑着巨斧即使失去生命也挡在他们身前的红发高大男子,还有被蜘蛛利足串起,最后给同伴降下一道治愈术的苍白青年……
他慢慢低下头,忍不住微微颤抖,把纯白的画布捏得皱成一团。
雷蒂娅低声说:“老师。”
“这是我们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大贤者有些颤抖地说,“我多想,帮帮那些孩子。”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出手,我不能和祂彻底翻脸,不能让祂开始寻找利用别人杀死我的机会。”
他吐出一口气,松开手,那张变得皱巴巴的画布又被魔法抚平,变回最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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