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里安眉头一皱，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下来。
“陛下……”嘉德也露出了担心的表情，“您昨天就没有好好休息，今夜还要面见神明的话……”
“就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古德里安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他撇了撇嘴，“说到底，你应该知道什么样的尺寸我会合身，根本不用我亲自来试。”
“我要趁现在去好好休息了。”
他没有停留，任性地转身离开。
嘉德跟着叹了口气，看向莉莉安娜，目光带着些许怜悯：“……无论有没有陛下的宠爱，只要神明选中了你，你就依然是帕斯帝国的王后。”
她这似乎是在安慰我？
莉莉安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今天要求陛下一定要来试衣服，也是希望他们能有更多相处的时间？
莉莉安娜表情有些许微妙。
只可惜他们注定辜负她的苦心，在婚礼之前，他们会尽职尽责地扮演相看两厌，而婚礼之后……
他们也不会留下做王后和国王。
像个穿衣人偶一样被摆弄着试了一下午衣服和妆容，还穿插着上了好几节突击新娘婚礼礼仪课，莉莉安娜总算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寝宫。
她面朝下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哀叹。
接着她又爬了起来，回到自己的镜子前，查看陛下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虽说婚礼这么重要的日子前，神明召见国王也不算突兀，但她总担心会出什么事。
如果陛下猜到了神明要说什么，或许会给她留下信息。
莉莉安娜爬起来，擦了擦眼前的镜子，上面果然有陛下的留言！
她精神一振，看见上面写着——“我喜欢你穿白色的那套”。
莉莉安娜目光一顿，安慰自己也许只是第一句说了这个，下面或许有正事，她接着往下看——
“虽然我猜那些贵族肯定要说金色更符合‘黄金之王’的称号，所以这套大概率选不上，但我更喜欢这套。”
“我已经记下了礼服的模样，等到我们离开，筹备真正婚礼的时候，我想参考这条帮你设计礼服，当然，前提是你也喜欢。”
“莉莉，今天你最喜欢的是哪一条裙子？”
莉莉安娜沉默下来，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说实话，她今天全程紧绷，注意力根本不在礼服上，现在都想不太起来，陛下说的白色礼服是哪一条裙子。
但她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不可否认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钟楼内。
古德里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您的意思是，您觉得法度因敷衍了您的任务？”
“粮食根本不是那个看守盗窃的？”
“不。”夜神平静地回答，“他确实做了这些事，但还不够。”
“虫蟊的死亡不足以偿还这份罪孽，法度因没有找到真正该为此负责的人。”
“嗯——”古德里安露出思索的神情，随即跟着一点头，“您说得对。”
“需要我帮忙找他的麻烦吗？”
他一副和夜神站在一起同仇敌忾的架势。
“不，不需要。”夜神平静地开口，对他的表现并不意外。
古德里安低下头：“赞颂您的仁慈。”
夜神注视着他：“我并不仁慈，我需要你调查他。”
“古德里安，你也已经经过成年礼，是个成熟的国王了，该承担起一定的责任。”
“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件事，你也该为我做点事，不能总像个任性的孩子了。”
古德里安眼珠转了转，他露出笑脸：“您还是仁慈的，夜神。”
“如果您不仁慈，只要有怀疑，我都可以帮您找到适合您心中所想罪名的证据。”
“您还要我找到真正的证据，这就是您的仁慈。”
夜神笑了一声：“古德里安，你比你的父亲更聪明一些，但你太贪玩了。”
古德里安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人类是有缺陷的，神明大人。”
夜神笑了笑：“也对。”
“只要你能做好该做的事，小小的缺陷并不重要。”
“不要让我失望，古德里安。”
古德里安弯腰行礼，而后走出了钟楼。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先伸了个懒腰，才对守在马车前的护卫长说：“不回王宫，去找法度因。”
护卫长有些意外，不需要他问，藏不住心事的古德里安就笑着说下去，“真有意思，法度因办的事让神明不怎么满意，那么一向稳妥的艾恩家主，居然也会有这一天。”
护卫长疑惑地问：“那么，神明是让您前往代罚吗？”
“不。”古德里安跨上马车，轻松地回答，“神明让我调查他，我也不知道要调查什么，所以打算直接问问他，给他一个自我坦白的机会。”
护卫长张了张嘴，一边觉得这果然是陛下的风格，一边又担心如果陛下没有做好神明交待的事务，就是下一个法度因。
于是壮着胆子提醒：“陛下，或许我们该先派人查一查？”
“莉莉安娜离开了曙光骑士团，但他们依然承担着保卫王都的职责，您可以将任务指派给他们。”
古德里安想了想：“也对，还是得意思意思先查查。”
他打了个哈欠，“正好我也困了，回去吧，你去把任务交给骑士团的人。”
“是。”护卫长低头应下，抬手帮国王拉下了马车的门帘。
古德里安维持着懒散的表情，撑着额角假寐一样闭上了眼睛。
——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先拖延一下，让法度因有时间藏藏自己的马脚。
不过，以法度因的性格，就算没有缓冲时间，他应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刚刚调查完了粮仓，又要调查只露出一点点异常的法度因，夜神最近似乎格外警惕。
难道真的像大贤者推测的那样，祂对于即将逼近的危险有一定的感应？
这可有点难办。
古德里安手指微动，最好得想个办法，让他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放下心来。
还有莉莉……
她现在就在王宫里，从密道去见她会格外方便。
不，还是算了。
这种时候更要谨慎行动，不要在小事上暴露自己和她接触过密。
距离婚礼还有六天。
他得好好扮演无用的国王到最后。
作者有话说：
大纲整理完了！还有点时间所以还是写了一更！
本来打算二月日六的，结果预估字数失误，日着日着发现大纲都快写完了（望天
到收尾部分了，还是想定心慢慢写，就不强求日六啦！还是日更，但是会慢慢写，嘿嘿嘿，啵啵大家

◎我会保护好他的，王后。◎
古德里安撑着侧脸, 百无聊赖地翻着眼前议会众人送来的报告书，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把熏了香的书册往外一丢。
距离他们的婚礼还有五天。
他往后仰着脑袋：“真没意思——”
“陛下。”护卫长露出苦笑, “你既然称病没有出席，那就不能再去王城内玩耍了, 否则……”
“反正他们也不会相信我是真的病了。”古德里安掀了掀眼皮，“就算被他们抓到了又能怎么样？”
他长叹一口气，随口问, “法度因的事怎么样了？”
他居然还记得神明的交待, 护卫长露出些许欣慰的神色，回答：“一会儿骑士团的代理团长会来复命，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古德里安敷衍地点了下头，正要说点什么，书房门被敲响，他立刻往后一倒，装出虚弱的样子。
护卫长谨慎地开了一条门缝，配合地回答：“陛下身体不舒服……”
“有很重要的事。”嘉德女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贤者送来了这次的‘献礼’, 这必须陛下亲自过目。”
古德里安稍微挑了下眉毛。
在国王带着王后让神明过目, 获得赐福的仪式上，他们需要为神明献上贺礼——就像钟楼上浮雕绘制的那样。
根据记载, 最初这里并不富饶的时候, 他们有献上麦穗、羊羔之类的东西, 而后就更偏向贵族做派，更倾向于献上艺术品和贵金属。
而这方面的东西, 一向是由大贤者准备的。
古德里安坐起来了一点：“他送来了什么？”
嘉德女士这才进了房间。
她瞥了护卫长一眼, 对方十分识趣地离开了房间——在献给神明之前, 旁人是不能看神的献礼的。这倒不是神明立下的规矩，而是王国自己演化出来的规矩，大概是为了彰显对神明的重视。
护卫长离开之后，嘉德女士才眉头紧锁地开口：“陛下，是一把匕首。”
她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将匕首放在了古德里安的书桌上。
从外表看，那是两把黄金铸造，镶嵌满红色宝石，华丽大过于实用的两把匕首。
古德里安握起一把，客观评价道：“光是捏着都觉得硌手，这种刀柄就不是为了让人挥舞制造的。”
嘉德尽责地说：“但它足够华美，当做献礼是足够的。”
“那你有什么不满意？”古德里安拔出了匕首，鲜红的刃出现在他眼前，嘉德女士吓了一跳，飞快别开了视线。
她稳了稳心神才说：“可是，送匕首的寓意是什么？之前送上的黄金酒具、权杖，都能想到不错的寓意，可这两把匕首……”
她停顿一下，露出明显不安的神色，“在拔出鞘的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这是一把已经染过血的凶器，它的刀刃怎么会那么红？”
“我、我试着擦拭，可什么都擦不下来，只有仿佛凝结的永远也流不干的血液！”
她呼吸急促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我看着那把匕首，总觉得心慌意乱，会被某种可怕的情绪控制……”
“陛下，这简直像是一把被诅咒的匕首！大贤者怎么会送来这样的献礼？这或许会触怒神明？”
古德里安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玉石一样的指尖抵着匕首顶端，感觉稍一用力，就能割破皮肤。
嘉德女士惊呼一声：“陛下！小心！”
“没什么的。”古德里安抬起头，对她笑了笑，“你太紧张了，嘉德。”
“最近忙坏了吧？找个时间给自己放个假如何？”
嘉德女士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呼出一口气：“陛下，婚礼还有五天，现在让大贤者换一件献礼，或许还来得及。”
古德里安抬起头，他看着嘉德女士的眼睛。
她已经不年轻了，但居然看起来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古德里安将对她的记忆一点点倒带，她慢慢的，和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表情严肃但格外护短的年轻侍女重合起来。
他闭了闭眼，他现在能想出很多糊弄她的理由，但这都快到最后了。
他想着，是不是可以学学莉莉安娜，稍微给予一点信任——况且，他觉得自己的演技，恐怕并没有完全瞒过嘉德女士。
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他下定了决心。
“不用换。”古德里安终于开口，他睁开眼，注视着嘉德的眼睛，“这是一把很重要的匕首。”
在嘉德慢慢凝重的视线里，他强调道，“非它不可。”
嘉德张了张嘴，她像是从对方的态度里读懂了什么。
她慢慢闭上眼睛，用带着担忧和不安的眼睛望着他，低声说：“陛下，您至少……可以等留下个孩子。”
古德里安没忍住笑了一声：“说什么呢，嘉德。”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雨还在下，“我现在多少理解，我的母亲不希望我降生在这个地方的想法了。”
嘉德女士闭上眼睛，也跟着露出个带着无奈的笑容，一直紧绷的表情舒展开来，居然显得有些温柔：“但她一直，既后悔，又庆幸。”
古德里安笑了笑，没有过多掩饰：“帮我看好它，嘉德。”
“是。”嘉德肃然点头，又恢复到了那个铜墙铁壁一样的女仆长，她小心翼翼地用手绢包裹那两把匕首，退出了房间。
离开房间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陛下正仰头看着天空。
嘉德转过身，几乎没有声响地带上了房门。
她安静地在书房门前站了一会儿，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凯瑟琳王后将睡着的陛下托付给她，也露出了这样，仿佛不会后头的表情。
……而后他们就消失在了一场意外里。
“嘉德女士？”
或许是她站着的时间有些久了，护卫长有些奇怪地叫了她一声。
嘉德女士猛然睁开眼睛，她表情如常：“抱歉，我在想事情。”
护卫长不疑有他，笑起来：“您最近有太多事情需要考虑了。”
“是的。”嘉德女士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她叹了口气，“陛下果然不喜欢这对匕首，但现在更换献礼已经来不及了。”
她正要把手中的匕首交给等候在一边的侍女翠西，很快又收回手，“不行，不能把它就放在宝库。”
翠西有些意外地问：“怎么了，嘉德女士？”
“以陛下的性格，很有可能偷偷找机会把匕首换掉。”嘉德女士表情严肃，“我们要防备这件事。”
“就由我贴身保管这两把匕首，翠西，你去找两把华丽的匕首先放进宝库，当做迷惑。”
这件事乍一听觉得荒唐，但想想陛下，又觉得他好像也不是做不出来。
翠西立刻应下：“是！”
护卫长苦笑一声：“你们也相当不容易啊。”
他摇了摇头，走进了书房。
看到他们都离开了这里，嘉德女士才怀揣着两把匕首，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颤抖地将匕首取出，翻箱倒柜找出一张皮革包裹扎紧，放进自己的衬裙内侧，才舒了口气。
她不可能知道陛下打算做什么，但她有某种奇异的预感——他要去做什么。
她知道陛下其实很聪明，各种授课几乎只要听一遍就会，但不知道是不感兴趣，还是想要隐藏，他故意装作调皮，装作平庸愚蠢。
她早就有过猜测——陛下或许知道国王和王后的死亡有隐情，因此早早学会了收敛锋芒。
事实也证明，这在很多时候都是很有用的，只是给他招致了许多□□。
她能理解，也能保守秘密。就像她其实知道凯瑟琳王后与莱斯利陛下十分相爱，也知道他们因为某种隐秘的原因出了“意外”。
但她一直没敢深究，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这个国家的国王和王后死于意外。
嘉德慢慢平静下来，伸手碰了碰衬裙内侧存在感明显的匕首，她一瞬间想起凯瑟琳王后，脑海中闪过她对自己说过的很多话。
像是“外面的月亮其实不是红的，也只有一个”，像是“这里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国家”，像是“你或许可以考虑为自己而活”。
她知道女仆最重要的品德是忠诚，也不关心月亮和国家，因此对她的话并不赞同。
她只记得自己想要记得的那句话——“嘉德，这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她低声回答：“我会保护好他的，王后。”
嘉德转过身，像往常的每个日子里那样挺直脊背走出了房间，环视一圈，看向走廊里等候的年轻侍女：“陛下今日不太舒服，让厨房把香煎小羊排换成土豆炖羊肉，炖烂一些，口味不要太重。”
“婚礼当日侍从的服装都送来了吗？去催。”
“今天走廊是谁打扫？不要因为有大事就忽视了平常的工作，重新清理一遍。”
她站在王宫内，远远看向王都中央的那座钟楼，像一座渺小但坚硬的雕像。
作者有话说：

骑士团现在的代理团长是琼。
这是贵族们商议的结果, 显然也是看中了对方出身库珀一族——库珀家最近更换了家主，出于平衡势力的考量，也该给他们一点好处。
琼本来想拒绝, 但看着手边莉莉安娜给她的那把细剑，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
骑士团那群家伙, 倒是无论何时都和过去一样，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她更擅长应付贵族。
今天对陛下颁布任务的汇报, 也是由她来做。
古德里安坐在书房里, 懒洋洋地随口问：“查出来什么了吗？”
他早就做好了对方什么都查不出来的准备，到时候稍微给点惩罚，就把这件事做点拖延——反正无论如何，神明不会更改婚礼的日期。
其实哪怕他办砸了，在他表现出明显异常之前，神明都不会惩罚他。
因为他还没留下子嗣，哥顿王室的这支血脉，还没有延续下去。
琼慢慢抬起头, 平静地说：“我查到了他在密谋袭击三大家族和王室。”
“哈？”古德里安没去控制自己的表情, 让自己露出了恰当的惊愕, “你没在开玩笑吧？”
他嗤笑一声，“他自己就是三大家族。”
“是的。”琼一本正经地回答, “如果他的计划能够成功的话, 他应该会在最后自裁。”
“他的计划称得上一声‘疯子’。”
古德里安沉默片刻, 他深呼一口气问：“你怎么查的？他现在还在王都吗？”
他一瞬间甚至怀疑了这位出身库珀家族旁支贵族的少女，其实是神明派来试探他的。
“他应当还没有察觉我们知道了。”琼认真回答, “我们截获了艾恩家族内部的秘密通信——他们会使用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秘密文字, 我们花了点时间解密, 而后知道了不少事情。”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还是在约定好的时间，把信件送了过去。”
她停顿了一下，再次低头，“我们知道了他正在谋划袭击塞尔维家主，但还不知道他具体打算怎么做，陛下，我希望能再晚一点抓捕他，或许能知道他具体的计划。”
古德里安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故意说：“为什么？你已经抓到了他的把柄，怎么不立刻把他抓起来？”
“我们还不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琼不卑不亢地讲述，“而骑士团有自信，从他的谋划里救下他的目标。”
古德里安略微挑了挑眉毛。
她说谎的方式其实比起莉莉安娜，应该称得上更高明，但他还是看出来她在说谎了。
——她只是打算拖延他把事情告诉神明的时间。
或许她正打算暗中把事情告诉莉莉安娜，得到她的意见。
毕竟她曾经在贝尔事件里协助过莉莉安娜，或许在那时已经知道了莉莉安娜的真正目标，所以看到法度因的消息，意识到了什么。
古德里安意识到了这点，勉为其难点了点头：“好吧，别拖太久。”
“是。”琼暗自松了口气，低下头告辞，退出了房间。
古德里安注视着她离开，若有所思地想，这位新团长看起来相当一丝不苟，但实际上或许比莉莉安娜更为灵活——如果是莉莉安娜，恐怕这时候就会选择藏起线索，回答什么都没找到，一个人承担惩罚了。
他笑了笑，撑着下巴望向门口，有点怀念莉莉安娜的面孔。
虽然他们都在王宫中，但见面的机会反而没有以前多了。
要不然……之后的试餐，他勉强出席一下？
古德里安撑着下巴认真思索，直到护卫长再次敲开门：“陛下，神使替神明传达消息。”
他往前两步，把羊皮卷递过来。
古德里安表情严肃地展开信件——他并不担心对方是为了法度因的事件来的，如果神明真的知道了，恐怕就不仅仅会让神使交给他一封信件这么简单了。
只是就算不是为了法度因，最近神明找他的次数也未免太多了，也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读完信件，古德里安放下揉了揉眉心。
——神明要他杀掉塞尔维家的雷电娜米，甚至没说原因。
祂最近果然十分警惕，任何让祂觉得疑虑的部分都要仔细调查。
伸手敲了敲桌面，古德里安故意像是怕麻烦一样把信件往桌面一丢，看向护卫长：“塞尔维家最近惹什么麻烦了吗？”
护卫长沉吟片刻，小声问：“不配合给您放烟花天天下雨算吗？”
古德里安：“……”
“哦不算啊。”护卫长挠了挠头，“好像也没什么事了，没听说过。”
古德里安敲了敲桌面：“那个被雷劈过的最近也没搞出什么事吗？”
“雷电娜米？”护卫长这才反应过来陛下说的是谁，有些意外，“她？应该没有吧，没听说过啊。”
“你就只会‘没听说过’吗？”古德里安掀了掀眼皮，“没听说过就去打听。”
“骑士团的人还没走远吧？去追她，让她也调查调查雷电娜米。”
他故意没说抓她也没说处死，只说要调查，估计塞尔维家收到风声，自己会处理她。
“然后……”古德里安伸手敲了敲桌面，“把法度因叫来。”
护卫长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古德里安掀了掀眼皮：“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要泄露什么情报，我只是找他打听点事情。”
“理由……”
他随手翻了翻堆在桌面上的书卷，“这么多事，总有一个和他有关吧？”
古德里安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他不在，也方便骑士团的人调查。”
“是。”护卫长知道说服不了陛下，也清楚陛下多半只是去凑个热闹，只好勉强答应下来，在内心提骑士团祈祷好运。
法度因来得很快，并未拖延。
古德里安给了护卫长一个眼神，对方十分识趣地退出门口，只是离开之前用担忧的目光深深看了陛下一眼，试图希望他能记得这是神明的任务，不要太过胡闹。
法度因站在古德里安面前，看了他一眼问：“现在是白天吗？”
古德里安笑起来：“你也过得不知道日子了吗？当然。”
法度因这才点头。
古德里安开门见山：“祂起了疑心，让我调查你。”
“我知道。”法度因平静地说。
古德里安接着说：“然后我把事情扔给了骑士团，他们找到了很多线索。”
法度因继续点头：“这个我也知道。”
“果然。”古德里安笑了一声，“他们查的那么顺利，我就猜，不是有人特意栽赃给你，就是你自己做的陷阱。”
他漫不经心地喝了口红茶，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说不定我能给你些帮助。”
法度因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按照神明的推测，让骑士团查到我就是一切异变的凶手，然后杀死我。”
古德里安端茶杯的动作顿了顿，他深深看了法度因一眼，而后放下了杯子：“为什么？”
“你要是突然说，你被我们感动了，决定不计得失地给予我们帮助，我可不会相信。”
“我从来不感情用事。”法度因笑了一声，“我和你不一样，陛下。”
古德里安挑了挑眉毛，没有理会他明显的挑衅。
“我拜访了大贤者。”法度因露出一点笑容，“我能看出你们的计划，是要把莉莉安娜送到神明面前，但我很好奇，送她过去又能改变什么。”
“我需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信息，来考虑我在你们的计划上，放多少筹码。”
古德里安注视着他，忽然笑起来：“你还在试探我，法度因。”
“你故意这么说，是想从我这里知道，大贤者是不是也是我们一伙的。”
法度因沉默片刻，哼笑一声：“好吧，你还是比莉莉安娜聪明不少。如果是她的话，现在已经暴露了。”
“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你很有胆子。”古德里安露出笑容，但看起来却多少有点危险，“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法度因公爵。”
法度因饶有兴致地问：“哪怕我只是陈述事实？”
“可真是感情用事啊，古德里安陛下。”
“当然。”古德里安秉持着礼尚往来的精神笑了笑，“你看起来自诩理性，但如果……”
“我说你妹妹也不太聪明——这也是事实，但我想你也不会高兴。”
法度因的笑容变淡了一点，随后他说：“你说了‘也’。”
古德里安：“……”
两人对视一阵，确认双方在这种方面恐怕水平相当，很难占到什么便宜，最后决定偃旗息鼓，跳过这个话题。
法度因再次开口：“我没有问大贤者你们的事，我猜他不会回答。所以我只是问大贤者，有什么办法能够可以杀死神明。”
他深深看了古德里安一眼，“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猜你也曾经听过，是我们遥远的先祖的故事，也是和王都流传的立国传说，截然相反的故事。”
他暗示自己也从大贤者那里得到过提示，但古德里安并不上钩，他挑眉：“说说看呢，说不定我没有听过。”
“我想，我有听一个故事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支勇者小队。
总是笑着看起来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像太阳一样的队长哥顿，擅长使用魔法、总是很安静的法师塞尔维，大大咧咧作风豪迈、永远挡在同伴面前的可靠战士库珀, 还有性格有些古怪、虔诚信仰着自然的传教士艾恩。
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讨伐传说中已经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冰霜巨龙, 它占据了附近最富饶的土地，已经消灭了周边无数的村庄，再这样下去, 它迟早会往他们的家乡去。
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乡, 这群年轻人自称“勇者”，拿起了各自的武器，向巨龙发起了挑战。
他们才刚刚出发，目睹了被巨龙□□过后的村庄的惨状，就意识到——仅凭他们的力量，或许很难对付那只强大的怪物。
入夜后，他们在断垣残骸里暂做休息，想要商讨如何以弱胜强。
“弱者要战胜强者, 或许可以用毒。”
有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众人警惕, 但对方似乎相当友善。
“我是夜的神明，弱小的人类, 不必直视我的面容, 你们向来会因为非人之物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