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因为莲藕全部被淹死,连莲藕都没有了,无法像往年一样做莲藕丸子,只能用萝卜丸子代替。
江爸就用这下午新熬的鸡汤,又摘了些冬季蔬菜, 问宋培风吃不吃香菜。
他们自家种的香菜和菜市场买的不同, 味道更为清甜, 香味也更加浓郁。
宋培风的口味基本和江柠比较一致, 江柠爱吃的他也爱吃。
江爸烫了些青菜香菜, 卧个荷包蛋, 撒些蒜叶,端出来就是一碗新鲜出炉的鸡汤面, 确实是喷香扑鼻,江柠没忍住,也跟着吃了一小碗。
等他们吃完,江爸这才问宋培风的情况,什么家里是做什么的,自己现在在哪里上学,将来想往哪个方面发展等等。
哪怕之前已经听江大伯娘说过了,可再次亲耳听宋培风说他爸是书记,他妈辞职下海经商,他自己现在在清大读大一,对大学一直有着某种遗憾和情怀的江爸,已经是再满意不过了。
尤其是宋培风身高、长相、谈吐、学历、家世,样样出挑,样样挑不出毛病,就连江爸自己也不禁感慨,自己女儿会挑,这才刚上大学第二年,就给自己找了这样好的对象。
和很多人觉得江柠找对象太早了不同,在江爸看来,找对象就是要早早看好,下手快很准的抓住!
好的对象永远都是稀缺资源,你慢了一步,就可能被别人抢走了。
江爸又问他对于将来工作的规划,要留在京城还是回来等等,问了很多,又问他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宋培风笑着说:“前些天柠柠将一份吴城经济发展与地方经济开发的可行性报告给了我爸,这些计划年后就要全面的在吴城实行,现在已经在准备阶段了,有些问题不太明白的,就让我来问柠柠。”
“那也不能大晚上的过来啊,过来之前打个电话,我们也好去渡口接你去啊!”江爸热切地笑着说,现在看宋培风,简直想看自己亲儿子一样。
这要成了自己女婿,那他江国平别说在临河大队,就是走到吴城里,那别人也是要敬着了,那可是和父母官成了亲家啊,这种梦现在居然成真的了,过去他真是做梦都没敢这么想过。
过去,江爸对江柠最高的期望,就是考个大学,出来当个老师,旱涝保收,还有寒暑假,要是能和她姑姑一样,嫁到镇上去,有个铺子,他就十分满意了,谁能想到,他闺女居然这么出息,不仅考上了京大,还找了个父母官的儿子当对象,我滴乖乖,这以后他走出去,就威风了啊!
江爸想到那样的画面,高兴的快要找不着北了,对宋培风那叫一个热情啊!
这里距离渡口一个多小时呢,寒风凛冽,河风更是冰寒刺骨,这小伙子居然一个人跑了这么远的路,一个人来到了江家村,这样一想,就更加满意了,说:“行行行,你们有事你们聊,我去给你把房间准备一下,你晚上就在叔叔家睡!”
江家现在上下足足有八个房间,哪怕现在家里有客人,占了两个房间,还有几个房间是空着的。
江爸原本想让宋培风睡江松房间的,被江妈严厉拒绝了:“这房间松子都还没睡过,哪能让外人先睡?”
江爸吓了一跳,忙瞪了江妈一眼:“你声音能不能小点?你胡说什么?什么外人?那是柠柠对象,是我们女婿,怎么就是外人了?”
江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行了!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情,你上赶着什么劲?”江妈皱着眉头,很是眉头不展地说:“你还不如想想你的好闺女把对象带回来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吧!”
“什么怎么处理?这大好女婿,也就是我家柠柠优秀,才能找的到!”江爸笑的是见牙不见眼,看得出,对于宋培风,江爸简直十二万分的满意。
江爸前些年实在是被压的太狠了,一朝翻身,一双儿女还这么有出息,简直让江爸这么多年的郁气都一扫而空,想到以后村里人对自己羡慕的表情,江爸像是三伏天喝下了一瓶冰啤酒,从头爽到了脚。
江妈看着这幅白日做梦的模样,很是无语。
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两个人就在那做起了白日梦了。
江妈倒不是见不得江柠好,不喜欢这个女婿。
这样家世样貌样样出色的女婿,她当然也喜欢,只是她两个大儿子还没媳妇呢,江柠一个妹妹就先把对象带回来了,这像话吗?
带回来之前也没提前跟他们说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哥哥都有什么毛病,两个哥哥还没结婚,妹妹就先把对象带回来了,这是有多恨嫁?在外面好说都不好听。
还有就是,想到闺女一脸女生外向的模样,江妈就担心,晚上江柠不懂事,往那男孩的房间里跑。
这可是她儿子的房子,在他们当地风俗中,女儿女婿是千万不能住同一个房间的。
可他们晚上住楼下,江柠和宋培风房间,都安排了楼上朝南的房间。
江妈原本是想让宋培风住楼下靠南北向的房间的,被十分重视宋培风的江爸拒绝了:“又不是没有房间睡?干嘛安排朝北边的房间?我跟你说,在这事上你可千万不能糊涂!”
江妈能说,她是怕自己那女生外向的闺女晚上钻人家男孩的房间吗?
只能忍着气,看着江爸在那忙活。
和让亲戚们睡的旧被褥,旧床单不同,江爸给宋培风拿的全是新的。
江妈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她始终不见笑颜,肃着一张脸,直到江柠带着宋培风洗漱时,江妈这才抽空将江柠单独拉到一边,严肃着脸告诫她:“这是你娘家兄弟的家,你带对象回来我不管,晚上两个房间分开睡,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晚上跑一起……”江妈眼神一厉,过去说惯了的那句:‘我扒了你的皮!’,虽没有说出来,但江柠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江妈厉声说:“还有一点你要清楚,你找对象我不反对,你嫁的好,我脸上也有光,但你要晓得一件事,在我们这里,没有哥哥们还娶嫂子,就妹妹先结婚的,你谈对象可以,先好好念书,等你两个哥哥婚都结了,你才能结婚嫁人,听到没有?”
她是低声说的,目光却十分严厉。
江柠就冷着脸听着江妈对她说这些,突地笑了一下说:“你不跟我说这些还好,你说了后,我明天就想拉着他去把结婚证给扯了呢。”
江柠前世今生都算没有过叛逆期,青春期就过去了,今生却像是突生了反骨,江妈越不想让她做的事,她就偏跟她反着来。
江妈一股郁气梗在心口。
要是过去的江妈,听到江柠说这话,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可她现在看着个子早就超过了她,净身高一米七二的大高个,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冰冷中带着几分睥睨的江柠,江妈愣是没敢再像过去一样,对江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她到底是知道,江柠和过去不一样,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她伸手就能打的她不能反抗的小丫头片子了。
她一天比一天老去,江柠却是一日比一日的强壮、强大。
更别说,她现在要是还敢打她,只怕整个江家村的人的唾沫都能淹死她,江镇长、江国泰、江村长他们也不会放过她。
他们哪怕不会对她怎么样,那要是对付她儿子江松呢?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江柠的无能为力,这种无力,就像是一个一直被她欺压掌控的人,突然有一天脱离了她的掌控,她过去的那些手段,对她不管用了。
江妈回到房间后,脸色都还是板着的,很是难看。
江爸不高兴地说:“大过年的,还做出那表情做什么?孩子找了这么好的对象,你作为母亲,也该开心才是。”
江爸是越来越不理解江妈有时候的想法了,这样的好女婿,真是打了灯笼都找不到,她居然还全程板着个脸。
江妈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啊?你现在有了个出息的女儿,是一点都不想两个儿子了,你也不想想,她现在就把对象带回来了,她两个哥哥怎么办?我们这里就没有哥哥还没结婚,妹妹就先嫁人的,她要是比她两个哥哥先结婚,以后松子和柏子还怎么找对象结婚?”
这一点高兴过头了的江爸,还真没考虑到。
这还确实是他们这里约定俗成的风俗习惯,得上面的兄弟姐妹先成婚了,才能轮到下面小的,不然别人就觉得,你家小的都结婚了,大的还没有对象,肯定是人有什么毛病,在结婚市场上,大家就会避开这样的人。
不过江爸却没觉得这是大事,说:“柠柠才大一,距离大学毕业还有三年半,你急啥?三年半,松子都二十六了,柏子也二十四了,以他们的人才相貌,还能二十四五都不结婚?你也真是瞎着急。”他问江妈:“你刚刚不会就跟柠柠说这事去了吧?”
江妈不作声。
江爸说:“你啊,就你这脾气,也幸亏是遇到了我。”江爸说着,还自得了起来,“你说你和柠柠顶着干做什么?你们母女俩,牛脾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柠柠明显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还非得和她硬着来。”
江妈听江爸说,江柠和她脾气一模一样的时候,有些无语,但转念一想,这小闺女脾气可不是和她一样嘛?江国平是个向来会自我开解的,不然那么沉重的债务,他也不会认下后,就自己扛了过来。
反倒是江妈,从小在家又当姐又当妈,说一不二惯了,到江家后,江爸怜她跟他吃了这么些年苦,受了这么些年罪,不离不弃,平时也愿意让着她些,她也自认给江家生了两个儿子,地位稳得一批,说话做事的态度上,自然也越发强势刚硬,不容人反驳质疑。
江爸劝江妈:“现在我们年龄渐大了,即使我们现在看着都还身强力壮,还能干几年,可将来,还是要他们三兄妹相互扶持的。”江爸苦口婆心地说:“现在三兄妹中,就柠柠看着最出息,柏子虽然看着也不错,到底和柠柠比还差了些,柠柠自己考上了京大,今后再怎么都差不了,对象的父亲还是地方一把手,将来说不好还要往上升,柠柠以后要是考到体制内,路都提前铺平了。”江爸跟江妈分析,“以后松子回来了,她就是随便松松手,松子想找个工作上个班,还是做别的什么,说不好都要靠柠柠,你又何必和柠柠顶着干?”江爸叹气道:“以前你手重,一发脾气就打她,我也晓得生活繁重,你心底压着火气,也没劝着你,到底是把闺女给打寒心了。”
“现在你不软着点,还和以前那样和她硬着刚,你以为还是以前,她在你手下讨饭吃?以后不是她求着你,是我们求着她了。”江爸对形势看的还是很清楚的,叹息道:“你态度软着些,就算不为你自己,也想想松子,现在还不知道松子怎么样……”要是在牢里,几年后出来,恐怕还是要靠他妹妹帮扶。
这不吉利的话江爸没说出来,可江妈明白她的意思。
她这才干巴巴的说:“你以为我不懂这些?”
想到自己一点消息没有,生死未卜的大儿子,夫妻俩都有些沉默,江妈躺在枕巾上,哽咽抹起了眼泪,说:“松子要是能打个电话回来就好了。”
至少要让他们知道在哪里,报个平安啊。
哪像现在,他们心都熬干了,都没有大儿子的消息。
“也不知道松子今年过年还能不能回来。”
第二天亲戚们全都知道,江柠找了个对象,对象的父亲是他们吴城父母官了。
原本他们看江柠就不一样,现在更是把她高高的捧起。
江柠并没有把宋培风带着去村里炫耀,反而低调了起来。
上午江国泰和江镇长都回来了,知道江柠在家,她对象也来了,忙带着他们的儿女,来江家,找江柠,江柠却不在江家,而是在带着宋培风逛他们家乡的土地,指着堤坝两边,田埂边随处可见的野生枸杞说:“你看,这遍地都是枸杞子,可被困在这穷山沟沟里,宝藏就在眼前,过去居然没有一个人认识,都把它当成有毒的小辣椒。”
但凡有一个人认识没晒干之前的枸杞子,也不至于这么多年,空有宝山而不得宝。
野生枸杞子和现在养殖的枸杞子品种不同,野生枸杞子因为它自身野蛮生长,它的整体是向下,或是横向生长,枝条上全是一只只殷红鲜嫩的枸杞子,分外的漂亮,而人工养殖的植株是野生枸杞子的数倍,甚至十倍还高,还大,
这也是他们需要找专家来培育人工养殖的枸杞品种的原因。
野生的虽然到处都是,但想要成体系成规模,还得加大枸杞子的产量。
“不过这种野生的枸杞子,也可以作为宣传策略来宣传,以后国泰阿叔将这里全部开发好后,野生枸杞子也可以作为一种宣传噱头和吸引游客们来采摘食用的一个点。”
江国泰他们找到江柠的时候,江柠就在和宋培风说枸杞子种植的事。
如果说之前还是纸上谈兵的话,那现在就是在实地的说着具体的规划。
江镇长和江国泰他们赶到堤坝上,谁都没说话,听江柠在说,然后也很是感慨的说:“谁能想到这玩意儿竟然是枸杞子呢?也没个人认识!我们小时候这东西真是到处都是。”
江镇长问江鑫:“对了,关于明年开春种植枸杞子的事,你联系好农业大学和农业局的专家教授没有?”
江鑫点头说:“四伯放心,都联系好了,等明年开春,专家们就会过来做水土检测,还有红莲的种子也都安排好了。”
江国泰这些天都在跑这一大片的河滩承包和山涧、山头承包的事,江国泰的心要比江柠想的还要大,还要敢做的多。
因为家乡的一系列宣传,都已‘五公山’为主,实际上他们这里还算不上‘五公山’,他们这里最多沾一个五公山的尾巴,叫‘火炉山’,真正的‘五公山’是隔壁石涧乡的,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把‘五公山’宣传起来后,将来真正的五公山被人承包了,他简直拿自己的钱,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真正的‘五公山’一起承包下来了,这些天,他就在为这件事,跑前跑后。
真正的‘五公山’可不像石涧乡的山涧和山头那么好承包了,它距离这里十多里路,远近闻名,香火旺盛,风景更是比这边秀丽十倍不止,还有真正的古迹,是真正有历史有传承的名胜古迹。
别说十里八乡了,就是吴城、乌江市那边,每年过年都有慕名过来烧香拜神的。
这些事他都秘密在办,一般人想像他一样承包这么大一座山头,还没那个资本,可他江国泰有钱啊。
事情也跑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手续就要等开年之后,就能全部承包下来了。
江柠指着水电站下面,每年为了引沙河的水过来灌溉农田,而用堤坝隔开的圩,说:“你看这一片,完全就是天然的珍珠养殖基地,还有这边的芡实。”
江镇长摸摸他的寸头,连日的忙碌了许久,让江镇长略有些疲惫,可精神状态又很亢奋,“要不然怎么说要读书,要学习知识,这不读书,不走出去学习更多的知识,哪里晓得这些没人要的东西,都能卖钱?”
菱角好吃,也能卖钱,他们倒是知道,可是太多了啊,河面上成片成片的飘着,谁加孩子想吃菱角,都不用下水,用四个钩子绑成船锚的形状,用尼龙绳系上,往河里一扔,往上一拉,就是成堆的菱角藤被拉上岸,小孩子们坐在岸边就能将菱角吃到饱。
小时候没东西吃,野生菱角都被他们吃出花了,生着吃、煮着吃、炒着当菜吃,菱角菜炒着吃,煮汤吃,真的是吃到都不要吃了。
还有水生茭白,在他们当地,也属于不太被人看到的东西。
他们不缺这一类水生植物的吃食,他们就缺肉,上山打兔子打野鸡、下河摸鱼捉鳖,都积极的很。
这样实地听着江柠将整个大片的河滩系统的规划起来,大家对于这一块地的未来,又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江国泰更注重江柠跟他说的具体的事情,江镇长则注重于和宋培风拉关系。
在江镇长看来,他虽是县令这边的人,但宋培风都要成为他们江家村的女婿了,况且宋书记上面还有人,虽是可能高升,应该劝着县令大人也向宋书记投诚才是。
宋培风是年二十六晚上来的,待了两晚,年二十八走的,江爸看着江柠那副深度恋爱脑,恨不能立刻收拾行李,跟着宋培风一块儿走的模样,简直头疼死,说:“你还小,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当下还是学业重要,至于找对象这事,你们可以先定下来,大学毕业了再结婚,别着急!”
松子到现在还没消息,江柏那边打电话回来,说剧组不放假,不能回来过年了,上坟祭祖的事,交给哥哥处理。
他都不晓得江松今年还是没回来,觉得大哥再怎么不靠谱,三年了,再怎么也得回来过年了吧?
江爸听到他也不回来的消息,心里十分的失落。
明明有两个已经成年的大儿子,偏偏过的跟空巢老人似的,过年只一个江柠留在他们身边,这让他们如何不惆怅?
虽然江柠也很给他们长脸,可到底不是儿子。
年三十那天,江国泰和江镇长他们去祠堂祭拜先祖,依然是将江柠拉上了,让江柠站在小辈们中间。
江柠是唯一一个站在其中祭拜先祖的女孩子。
村里很多在祠堂外张望的女孩子们、小孩子们才知道,原来女孩子并不是不能进祠堂,而是要读书。
她们倒不是在意进祠堂这件事,而是对于和男孩子们享有同样的权利这件事,像是拥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就是读书!
村里女孩子本来就比男孩子们早熟,懂事的也更早一点,在认识到这一点后,村里很多女孩子读书都更要用功认真一些,反而是男孩子们,都是贪玩的年纪,家长们对他们的放养和要求也很宽松,除了极少的特别重视孩子教育的家庭,和本身天赋就很好的孩子,大多数都在该学的年纪憨玩,有的还会受家庭风气影响,喜欢打牌打麻将。
反倒是极少有女孩子会沾染赌博这些,哪怕她的父母兄弟们都喜欢玩两把,她们最多也就懂事的看一眼,然后懂事的去做家务,做完家务就去学习。
家里女孩子们在学习的时候,哪怕是在过年喜欢搓麻将打牌的父母,也很少会在她们学习的时间打扰她们,顺手就把家里剩下的家务活都做了。
年初二,江妈要回娘家,江爸好话说尽,劝江柠跟江妈一起去她舅舅家那边走动走动:“都是嫡亲的兄弟姊妹,你陪你妈回去见见,你两个哥哥都不在家,总不能让你妈一个人去吧?”
任凭江爸说尽了好话,江柠在年初二这天,招待完了回娘家的江姑姑后,年初三就收拾了行李,扶着江爷爷一起,离开了江家村。
宋培风是来接江柠和江爷爷走的。
江妈嫌江柠是个恋爱脑, 实际上宋培风在宋家那边看来,也不遑多让,不过因为江柠本身的优秀, 倒没人说什么罢了, 反而乐见其成。
等到了正月十五开学,江柏的主要戏份全部拍完, 就等后面补拍一些春季夏季荷花满塘的场景了,江柏江柠开学,江国泰那边的承包手续终于全部办了下来,不光是他松了口气,石涧乡镇府和吴城县政府这边同样笑的合不拢嘴。
江国泰做事, 向来是指东打西,他的主要目标其实是拿下他家乡的河滩和石涧乡的山涧, 山头算是个搭头。
但他到县委县政府谈这件事时,绝口不提临河大队那一片广袤无垠又无人问津的河滩, 也不说那条阻挠了两个乡的乡民走出这深山大沟的常年被湍急溪水冲刷的山涧,而是说,想把‘五公山’开发成旅游景区,想承包‘五公山’。
在县委县政府那边看来,他们这地方如果想要开发旅游区, 也确实只有一个‘五公山’还有点搞头, 其它地方, 不是道路不通, 就是交通不便。
于是就和江国泰谈‘五公山’承包的事。
‘五公山’是确确实实的有历史传承的古迹, 至今还流传着许许多多当地人耳熟能详的传说, 所以‘五公山’的承包费用,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哪怕是江国泰, 也一直讨价还价,最后见价格实在已经压到了最低,不能再压了,他就干脆说:“那行,价格上不能优惠,那就给我添几个搭头。”
县委负责这一块的人简直要气笑了:“我头一次听说承包山头还给搭头的!”
“那有什么?你去买菜人家都晓得搭个几根葱,我买山头怎么就不能添搭头了?这样吧,大家都是一块长大的兄弟,我,你们也知道,临河大队出来的,从外面临河大队到‘五公山’,要淌水过一条山涧,这个山涧连着这个山头,一起搭给我怎么样?”
江国泰笑眯眯地说:“这条山涧给我,我就在这建座桥,以后从外面临河大队到‘五公山’,就不用坐船到水埠镇,再从水埠镇坐一两个小时的车,去‘五公山’了,直接过桥,省了一大半的路,怎么样?”、
县委的人和江国泰是老同学,自是知道自己这老同学,脸上粘了毛,比猴子都精,听他说愿意建桥,不禁狐疑道:“你有这么好心?愿意建桥?”
江国泰当场就不高兴地拍桌子:“你把我江国泰当成什么人了?我什么时候坑过我们自己人?沙河大桥年年提,年年没动静,不说直接通到水埠镇吧?在我们渡口建座大桥通往炭山不难吧?这些年我们河南的人,想要到外面去,夏日坐船冬日淌水,那个孩子读书没有在冬天趟过水?我现在有点能力了,想为家乡父老建座桥,你就这么想我?”
见江国泰说的言之凿凿,真的生气了,他同学也只得江国泰是个很讲义气的人,这些年对待他们这些老同学,那是没得说,忙说:“行行行,给你给你,石涧乡连着山涧的这个山头是吧?可以给你作为搭头,但我说好,搭头归搭头,该办的手续不能省,费用可以少点,但不能完全没有!”
江国泰是真生气了:“要钱,那我还不如不要,要不是看临近我们临河大队,我们临河大队想要去‘五公山’需要经过那里,有点香火情,你以为我想要?”
“那不搭这个山头行,我们临河大队下面的河滩和河圩给我做搭头。”江国泰一副无赖的样子。
把他老同学都气的发笑:“你都四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别像小时候那样无赖了?还不搭山头就给河滩河圩,这河圩能当搭头还能留给你?早给人抢走养鱼去了。”
江国泰怒道:“一个五公山的开发,还不知道要投入多少钱进去,投进去还不一定能看到回报,这么大的投入,我就要个没人要的山头和一条破山涧当搭头你都不愿意,我还承诺给这条山涧建座桥,你还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江国泰一拍桌子:“你就说这条河滩能不能给我?”
他老同学也被他这一番唱念做打弄的无奈,说:“河滩可以,河圩真不行,你要河圩,就需要重新签订承包合同,这样,大不了价格上我给你优惠一些,那山头和山涧,只要你真能承诺建桥,也可以承包给你。”
这条山涧宽有二三十米,有些地方宽有七八十米,山水有湍急,常年被附近的妇女们,用来做浆洗衣服之用,夏日就是周围小孩子们的游泳池,水是天然的山泉水,清澈见底,下面全都是被溪流长期冲刷而形成的鹅卵石,水最深处有成年男子胸口到脖子深,浅处也有到大腿的深度。
想要在这里建座桥,没有个一两万都打不住。
虽说现在他们工资涨了些,可让下面乡镇府在这里花一两万来建造一座对促进经济没用的,上面领导还看不见的桥,那纯纯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谁会去做?也就只有像江国泰这样心系乡民的本地人,才愿意花钱在这里建座桥了,能过这座桥的,除了附近的乡民,还能有谁?
除了方便一点临河大队和临河大队以西的那些大队和临县的人来‘五公山’,可以说是起的经济效益极其微弱,这也是政府不愿意在此花钱建桥的一个原因。
听到老同学这么说,江国泰脸色才稍霁,说:“好歹也是这么多年老同学,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点信誉都没有?”
老同学被江国泰缠的没办法,笑着说:“行行行,你江国泰最有信誉行吧?”
江国泰信誉上自然是没问题,就是为人太过精明,有时候他表面上想要A,最后呈现的结果,可能是C,或者D,反正就没见他吃亏过,他现在突然说要亏钱建桥,他们就不禁有点怀疑。
不过好像是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他们很快就把各手续流程就办妥了,等到阳历三月初来临,所有手续都办理完毕,江鑫领着江家村和附近闲赋在家没有出去打工的村民们,齐齐跑到河滩来,种植莲藕。
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河边,入目便是一望无际的荷花的河边人来说,种植莲藕和养鱼这些事,就仿佛是刻在基因里的技能,眼睛看看就会的事。
江国泰说话还可好听,说:“钱不能我一个人挣了,大家挣才是真的挣,这片河滩莲藕的种植,就教给各位大哥大姐叔叔婶婶子们了,今后莲藕长出来,冬季还和以前一样,大家想怎么挖怎么挖,但夏季,我是要养荷花当景色的,我们自家大队的人摘几朵荷花,采几朵莲蓬我不说什么,但要是外来的不长眼的摘我们临河大队辛辛苦苦种的荷花,挖我们辛辛苦苦种的莲藕,还请哥哥嫂子们到时候替我多看着点儿!”
听的村里眼红江国泰挣了钱的人,都纷纷大声叫好:“国泰你放心,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摘你的莲花,我第一个打断他的手!”
“就是!我们帮你赶跑他!”
江国泰笑道:“那倒不至于,只是这篇河滩的莲藕,今年通通淹死了,是我江国泰出钱,是你们出力,外面人不出钱不出力,就想要我们的河滩,要挖我们辛苦摘的莲藕,你们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