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发错，点通过】
手指肚打着颤，指尖轻轻敲击屏幕，小心翼翼的动作，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家里的网速很快。
视线凝聚在聊天页面足足半分钟，她才反应过来。
——她和迟烁加上微信了？
她居然真的加上了迟烁的微信？！
姜半夏抬手掐了掐脸颊，嘶——有痛感，不是梦。
喜悦顺着神经末梢一点点传遍四肢百骸，心房怦怦跳动着，女孩朱唇抑制不住地上扬，再上扬，一瞬间，死气沉沉的眉眼生动活泼起来，明媚且夺目。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沉寂许久的小群突然有未读消息。
她打开手机。
说起来，这个群还是当初为了完成小组作业，江天乐临时拉的，群名就叫“搬砖小分队。”
江天乐：【图片】
姜半夏点开，睫毛抖了一下，是迟烁加他微信的截图。
江天乐：【我没出现幻觉吧，迟烁主动加了我的微信！！！这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江天乐：【看来我在迟哥心里终究是与众不同的！服不服，你们服不服！咱就是说，你们谁还有这待遇！】
紧接着，手机连续震动几声——
韩攸宁：【图片】
卫岩松：【图片】
许家川：【图片】
郑诺：【图片】
清一色的，与江天乐一模一样的图片。
姜半夏咬了下干燥的下唇。
群里安静一秒，然后显示：
“江天乐”撤回了一条消息。
“江天乐”撤回了一条消息。
“江天乐”撤回了一条消息。
韩攸宁：【你是不是玩不起？@江天乐】
江天乐选择装死。
一条条读完消息，姜半夏熄灭手机屏幕，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方才激动的心情已渐渐平息下来。
她垂下眼，浓密的睫毛盖住了黯淡的眸子，明亮的笑容染上了一丝苍白，有点像自嘲。
原来大家都有。
但这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不是么？
那么，刚刚她在期待什么，现在又在失落什么呢？
天刚濛濛亮，窗外传来轰隆隆的施工声，据说这阵子旧居民楼要重新粉刷外墙，工人正在忙着搭建着脚手架，密密麻麻的。
这天姜半夏起了个大早，在小区门口的水果摊挑了新鲜的苹果和橘子，辗转几站公交，一个小时后，公交车到站提示音响起。
“下一站寿康之家养老院，请要下车的乘客准备从后门下车。”
姜半夏下来后，轻车熟路的走到206病房，推门进去，意外发现靠窗的床位上没人。
心里顿时咯登一下，暗道不好。
同病房的老人见她傻站在门口，笑着打招呼：“这是，半夏来了？”
她颔首，语气焦急：“李奶奶，我奶奶去哪儿了？”
老人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她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应该是去后院了吧。”
姜半夏把水果随手搁在桌子上，转身跑出病房。
今天天气好，后院有几个护士推着病人出来散步，金灿灿的树叶从枝头飘下来，铺落成黄金地毯。
院子里有颗老树，树干粗壮，看起来有些年岁了。旁边倚着一位老人，穿着干净衣服，但是双眼空洞无神，只呆呆望着前方，嘴唇翕动。
姜半夏走近些，才听清她口中喃喃念的是：“昭昭。”
“奶奶。”她张口呼唤。
老人没有任何反应，她念着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她看见了，可不认识，依旧喃喃念叨着：“昭昭，昭昭。”
姜半夏蹲下身子，紧紧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奶奶，你看看我，我是昭昭呀。”
因为她的动作，这回老人终于有了反应，转过头，直勾勾盯着她瞧，似乎是在仔细辨认。
姜半夏一动不动，任她细看。
“是我们家昭昭！”
终于——语气欣喜的。
悄悄松了口气，女孩弯了眉眼，忍不住嘟嘴：“您认出我来啦。”
听见这话，老人慢慢垂下眼皮，放射状的皱纹一直延伸到太阳穴，隔了片刻，她突然狠狠敲打自己的腿，语气懊恼：“我又忘记了，我总是忘记，总是忘记……”
见状，姜半夏一惊，连忙制止她的动作，出言安慰：“没关系啊，没关系，以后我一有时间就来看您，这样您就不会忘记我了，对不对？”
老人停下动作，又开始发呆，姜半夏疑心奶奶是不是又犯糊涂了，正欲说点什么时，听她主动问：“昭昭今年多大了？”
“17啦。”
“上几年级了？”
“高二。”
老人笑了，笑得很开心。
每次姜半夏来看她，老人都会围绕着这两个问题反反覆覆询问，她也总是不厌其烦地认真回答。
五年前，姜奶奶查出患有阿兹海默症，最开始的症状只是爱忘事，渐渐地，她记不住家里厕所的位置，不知道自己生活在哪一年，饿了不知道吃饭，渴了不知道喝水，也分不出冷暖，严重的时候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近些年姜奶奶的症状越发严重了，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出去买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每每这个时候，都是姜半夏骑着自行车沿街去找，她一边骑车，一边四处张望，试图从攒动的人群中辨认出那抹佝偻的身影。
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病人身边必须时时有人看管照顾，但姜磊没时间，于是便将她送来了养老院，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来探望一次，赵芳更是极少露面。
姜奶奶自顾自地哼了一会儿歌，突然间想起什么，看着孙女问：“你爸新娶的那个老婆对你和朵朵好吗？”
“……好，都好，您别担心。”
她依偎在奶奶的怀里，老人用布满老茧的手一遍一遍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柔声嘱咐：“要是你爸他们欺负你，你就来告诉奶奶，奶奶帮你教训他们。”
“有奶奶在，谁都甭想欺负我的宝贝孙女！”
简单的两句话让姜半夏鼻子酸胀得难以忍受，是久违的关心。
良久哽咽，她从喉咙里艰难挤出一个“嗯”字。
头顶阳光明媚，奶奶的怀抱温暖厚实，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暂时放下肩上的担子，寻到片刻温暖。
她想，她终究不是一无所有，她有朵朵，还有奶奶。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两个人爱她，多好，多好。

第8章 美色
这学期开学没多久，北陌一中按照惯例组织了五科竞赛兴趣班，时间为周六周日两天，有专门的老师为大家辅导，自愿报名，如果有不适应的情况，中途可以随时退出。
教研组的老师担心学生单纯把竞赛看作是升入大学的捷径，于是在竞赛上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带着非常功利的心态报名，不顾自己的基础，导致这些学生不仅没有在竞赛中上拔尖，反而在其他科目上出现了漏洞，最终被竞赛拖累，是以先成立了竞赛“兴趣班。”
这个模式有点类似于外国的gap year，学校的初衷是让学生们先试一试竞赛的水多深，在竞赛学习过程中逐步找到自己真正擅长的科目，然后再正式进入竞赛内容学习。
朱怀远的建议是，希望感兴趣的同学都可以去听一听，哪怕不走竞赛这条路，多学点知识对高考也啥坏处。
姜半夏接过意向表后，没有迟疑，提笔在上面刷刷打勾。
前桌的韩攸宁有点拿不准报哪几科，便回过头问：“昭昭，你报了哪几科啊？”
江天乐：“她肯定报数学啊。”
姜半夏：“数物化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迟烁眉毛微微抖了下。
韩攸宁：“……”
江天乐：“……”
“咳咳咳…”刚发完意向表的许家川还没回到座位，恰好听见这句话，被口水呛得不轻。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姜半夏的意向表，果然四科后面都打了对号。
江天乐觉得她脑子有点问题，蹭地转向迟烁：“你呢，你肯定只报物理对不对？”
迟烁手里转着笔，面无表情：“数物化生。”
“卧槽！”大佬对学习的热情让许家川怀疑人生。
你们要不要这么拼啊！
你们这样让我这个班长很难做的好不啦！
听见他的答案，姜半夏也有点意外，她以为迟烁肯定会报物理，因为她见迟烁平时课桌上摆的几本书，全是关于物理竞赛的。
江天乐被迟烁雷得不轻：“……”
好吧，虽然他十分、万分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卫岩松不理解也不想尊重，他试图把误入歧途的两个人拉回正轨：“你们俩不会是学傻了吧，啊？四科全报，以后周六周日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了耶！来来来，你俩有啥想不开的跟我说说。”
姜半夏还未说什么，郑诺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松松，告诉你哦，这就是你说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哦。”
这头卫岩松还没回嘴，突然听见一阵爽朗的大笑，大家回头，化学老师小吴站在后门，显然是听见了他们方才的对话。
他抬腿进来，一手搭着江天乐的肩，一手捋着卫岩松的毛，眼睛则是盯着许家川，神情万分沉痛：“小伙子们，笃志好学是北陌一中的传统美德，老师真诚希望你们都能拥有。”
韩攸宁和郑诺捂嘴偷笑。
青春期的少年最经不起“激”，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偏偏吴越恒还朝对面两位抬了抬下巴，啧啧道：“瞧瞧人家，瞧瞧！”
果然，他这话一出，江天乐、卫岩松，许家川同时提笔，以壮士扼腕的豪气，咬牙在自己的意向表上打了四个重重的大勾。
小吴老师您瞧好了，咱们一样热爱学习！！！
小吴老师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噗嗤一声乐了，笑着朝他们竖大拇指：“有志气！”
得到小吴老师的认可后，三人又齐刷刷望向迟烁和姜半夏，意思很明显。
牛不牛，你们就说牛不牛！
迟烁一挑眉，很给面子：“牛逼。”
姜半夏眨了眨眼，觉得他们才是有点想不开，语气平静地张口：“虽然，但是，你们以后都没有周末了哎。”
话落，迟烁斜瞥她一眼，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许家川很好地维持住了班长的形象，只是嘴角轻微抽搐。
江天乐与卫岩松绷了一秒，蚌埠住了，双双抱头痛哭，哭声之大，响彻整栋折桂楼。
太阳西斜，晚自习前，总算哭完的江天乐在班里溜跶了一圈，回来后便一直趴在课桌上，神色恹恹。
姜半夏和韩攸宁吃完晚饭，手挽着手进来，后者突然扬手拍向江天乐，打算吓他一跳。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反应，韩攸宁忍不住提高音量：“喂，你怎么啦？”
听见动静，江天乐一骨碌仰起头，看见她们俩的表情就如同见到了亲人，泪眼汪汪。
“出什么事了？”姜半夏拉开椅子坐下，瞥见迟烁在专心写题，面庞沉稳如水。
江天乐诉苦：“太愁人了，运动会的报名人数根本凑不齐！”
前两天朱怀远在课上提了一嘴运动会的事，虽然说他们班的成绩每年都很固定，与二十八班争倒数第二，但朱老师说了：
“我们要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发展道路，坚定不移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
总而言之就是希望同学们都积极报名，踊跃参赛。
但是火箭班的学生整天除了吃饭就是做题，平时还不用参加跑操，身体素质普遍偏差。
江天乐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短跑情况还稍好点，他能凭着同学交情拉几个人凑数，长跑直接甭提了，连个人影都捞不着。
听江天乐倒完肚子里的苦水，姜半夏和韩攸宁望着他，眼里流露出同情。
迟烁从桌肚里掏出张新的物理竞赛卷，随口问了句：“还差几个？”
江天乐搂着一沓报名表，声音有气无力：“男生怎么都好说，主要是女子项目，还剩800米和3000米。”
听罢，韩攸宁主动揽下：“那我报个800米吧，不过事先说好，我跑步不快。”
江天乐感激涕零：“没事没事，重在参与嘛！”
接着，他又睁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姜半夏。
迟烁也停下笔，偏头瞧了她一眼。
姜半夏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3000米我不行的，抱歉啊。”
江天乐磨叽她：“半夏，支持一下我的工作呗。”
“我不行的。”她会直接瘫在操场上的。
江天乐不听，仔细帮她分析：“你看啊，3000米肯定报不满人，所以你只要报名，就有名次，咱们班就能得分，哪怕最后一名还有一分呢！”
“我真不行。”
见她不为所动，江天乐只好尝试打感情牌，他拖着长长的语调：“半夏——美女姐姐——求你了。”
“姐——”
这一声“姐”叫得情深意切，可谓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姜半夏侧头，见迟烁左手握拳抵在鼻尖，低着头憋笑。
江天乐双手交叉握拳，抵在下巴颏，小眼睛里盛满了期待：“姐！”
“别…别喊了，”姜半夏脸涨得通红，实在受不了了，抬手制止：“我没有这么大的弟弟。”
迟烁这下终于低低的笑起来，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姜半夏斜睨了他一眼，然后认真对江天乐解释：“我短跑还可以，没尝试过长跑，而且近段时间我跑过最长的距离是从教室到食堂。”
闻言，江天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说这还不简单。“那你就把3000米分成多个短跑！”
“还能这样？”姜半夏瞪大眼，有点不可思议。
迟烁坐在她旁边没有插话，默默地听着江天乐忽悠，眼瞅着某人一步步落入圈套。
江天乐好不容易见她松口，赶紧趁热打铁：“你放心，3000米是男女混合跑，到时候让迟哥带着你跑。”
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迟烁陡然止住笑：“我什么时候说我报名了？”
江天乐理所当然道：“嗨呀，我替你做主了，你就报3000米和接力赛。”
迟烁轻哼:“我谢谢你啊。”
江天乐嘿嘿一笑：“能者多劳嘛。”
迟烁又开始转指间的中性笔，半天没吱声。
江天乐讨好的喊：“哥——哥哥~”
这一句百转千回的哥哥，成功让姜半夏和韩攸宁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迟烁题目正写到一半，笔尖忽然顿住，轻轻摇了摇头，不太满意。
江天乐秒懂，咬咬牙：“少爷，迟、少、爷，请问您现在满意了吗？”他故意捏着嗓子拉长语调，声音像极了古时候的太监，韩攸宁笑得都快岔气了。
迟烁见好就收，笑着点了点下巴。
后门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同学，他单手侧支着脑袋，略一转头，冷不防跌入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
女孩掌心托着下巴尖，侧脸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眉眼弯弯。
两道带有温度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停顿一秒，又同时撇开。
姜半夏悄悄吐了口气，就在这时，叶巧巧走了过来，对江天乐说：“体委，要不然我报3000米吧。”
话落，周围几道视线“唰”地扫过来，迟烁也重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江天乐正在喝水，听见她的话狠狠呛了一下。“咳咳…咳，啥？你要报3000米？”
“不行吗？”叶巧巧不习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有点不自在地攥紧了衣角。
“啊不不，不不不。”江天乐表情十分夸张，眉毛都快飞起来了。他大喜过望后理智回归：“可是我记得你之前都是报100米啊。”
叶巧巧：“嗯，我听说没有人报3000米，所以这次我想尝试一下3000。”
刚刚江天乐咋呼的声音不小，全班都听见了，前几排的孙琳小声跟林奕雪耳语：“我没听错吧，她居然主动报3000米，天呐！”
“她想跑就去跑呗。”林奕雪不太在意。
江天乐帮叶巧巧填完报名表说：“那好，你不用太担心，也不要有压力，到时候跟着迟烁，自由发挥就行。”
只是这样一来，女子100米项目就空出来了，他直接安排：“半夏，那100米就交给你啦。”
“噢，好。”
晚六点五十整，教室广播准时播放歌曲，今天放了周杰伦的《手写的从前》，旋律很抓耳，姜半夏分了三分心听歌。
“跟多年前一样，我们轻轻地唱”
“去任何地方”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干净悦耳的声音：
“我看着你的脸，轻刷着和弦，情人节卡片，手写的永远。”
姜半夏演算的黑笔一顿，几乎是下意识扭过头去。
少年皮肤是近乎病态的冷白，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下面可见清晰的下颌线，侧脸立体又硬朗，难怪会被封为校草，她想。
此刻他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又随口跟着哼唱了几句，声线慵懒：
“还记得广场公园，一起表演，校园旁糖果店，记忆里在微甜。”
姜半夏发现他唱歌很好听，跳动的音符一字一字滑入她的耳朵，令人心跳加速，一时间竟难以控制。
心理学上讲，人对自己的目光很难做到随意控制，这一点在姜半夏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因为直到对上迟烁视线的那一刻，她才恍然，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眼神相接的一秒钟，姜半夏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但她却没有欲盖弥彰地立即收回目光。
“怎么了？”迟烁问。
她慢慢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紧接着落向他身后一处不知名的远方，勉强镇定道：“我眼睛有点累，眺望远方歇一会儿。”
“哦——”迟烁尾音上扬，似笑非笑地勾唇，凝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的意思，故意隔了几秒后又问：“现在还累？”
“现在好了。”坐正身子的同时她小声说。
低头将目光重新聚在草稿纸上，姜半夏许久未动，眉心渐渐皱了起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确实是——她的解题思路断了。
美色误人，这让她很是懊恼，咬了下嘴唇让自己稍稍清醒，然后才从桌肚里掏出一张新的草稿纸，深呼吸一口，从头再来。

第9章 没完
周四全校组织大扫除，每个班都分了固定的区域，下午三节课后，姜半夏和韩攸宁一组，被派来篮球场捡垃圾，中途韩攸宁被叫去帮忙擦玻璃了。
姜半夏把垃圾装好，直起身时，突然闷哼一声，不知道从哪飞过来的篮球狠狠地砸在了她的手臂上。
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响起另一道声音：“不好意思啊，哎呦，这不是大学霸吗？”
姜半夏闻声转身，宗彦强站在她前面，笑眯眯道：“好久不见啊。”
她抿着唇不吭声，脸颊却明显白了几分。
“怎么着，最近没找你麻烦，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宗彦强是靠体育特长考入北陌一中的，家里有点关系，不是什么善茬。姜半夏不清楚他和林奕雪的关系，只知道他对林奕雪可谓是言听计从，之前找过她几次麻烦，看样子今天也是林奕雪让他来的。
“我和你不熟。”姜半夏转身准备离开，被他伸手拦住去路，见她站住脚，他又得寸进尺地去握她的胳膊，被她条件反射般地甩开，“别碰我！”
宗彦强被吼得愣住，等他反应过来后，彻底被姜半夏激怒了。“你特么一天天装什么纯啊！”见她面色苍白，宗彦强嘴角的弧度渐渐拉大，戳她痛处：“自以为清高的了不得，可实际上呢，你就是个没妈的野种，我说得对不对？”
在她胸膛剧烈起伏的同时，他俯身凑近她，低声说：“我今天呢，就是来替小雪传个话，警告你，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见她依旧和以前一样杵在原地，也不出声，宗彦强觉得没意思，转身准备去捡篮球。
“站住。”姜半夏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宗彦强挑了下眉，玩味地看着她。
有点意思了，她不是一向挺能忍的么？
“道歉。”姜半夏说，声音不轻不重，却含了点儿誓不罢休的意思。
“我说错了吗？”宗彦强冷笑，“你妈不是早就死——卧槽？！”
他话还未说完，“啪嗒”一声，垃圾桶连带着垃圾一股脑儿砸在宗彦强腿上和脚上，空气中顿时酸臭味弥漫。
他跳出那摊垃圾，右手掐住姜半夏的手臂，手劲狠狠用力：“你他妈活腻了是吧？！”
姜半夏额角沁出冷汗，她顾不上胳膊上的剧痛，咬着牙重复：“道歉！”
其实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隐忍，很少会发脾气。但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较着一股劲儿，就是和宗彦强杠上了，硬要他给自己道歉。
“老子就不道歉！”宗彦强挑衅，见她眼圈红了一片，笑得愈发得意：“请问，你能把我怎么着啊？”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篮球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反弹后朝另一个角度飞去。
“彭——”
巨大的冲击力迫得宗彦强不得不松开攥着她胳膊的手，踉跄着后退好几步，他站稳脚步后往四周看了一眼，恼火道：“谁他妈打球不长眼啊！”
“大老爷们儿欺负女生，牛逼。”
身后是一道熟悉但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姜半夏回头，迟烁抱着篮球不断朝她靠近，最终在她身旁站定，眼睛却并未看她。
他身上还带着刚刚运动完的气息，抬手解开领口扣子，阳光斜照在他身上，高挺的鼻梁在一侧冷白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下颌紧绷成一条冷硬的线。
“道歉。”他说，声线一如既往的冷淡。
“老子就不会道歉。”宗彦强拔高声调，一边眯着眼将迟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号人物。
“不会道歉？”迟烁眼皮微掀，这才正眼望向宗彦强，薄唇微微勾起一角，终于露出点难得一见的痞气。
姜半夏还未开口，只见他一只手抓着篮球，清瘦的手腕轻松一压，球径直朝宗彦强脸上飞过去。
重重的一声撞击，与姜半夏的心跳重合在一起，收回篮球的同时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这不是在教你么。”
周围有人看着宗彦强脸上灰扑扑的篮球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面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宗彦强恼羞成怒，他指着迟烁的鼻子张口就骂：“操！你他妈谁啊？成心挑事儿是吧？”
听到有争吵声，旁边有几个高三的学长朝这边走过来。
宗彦强是个典型欺软怕硬的人，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生，也就过过嘴瘾罢了。他不敢惹迟烁，却敢嘲讽女生。“姜半夏，想不到你挺有本事啊，这么快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紧接着是一段唾沫星子飞溅的国骂。
操！什么玩意儿。
迟烁左手转着手里的篮球，又是“彭”的一声，力度大到宗彦强眼前黑了几秒，他捂着红肿的腮帮子，平地爆出一声怒吼。
接连被砸了三下，再软的柿子也硬了，他上前一把抓住了迟烁的脖领子。“你是不是想打架？！”
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姜半夏一跳，高三的学长见状拔腿狂奔，迅速将她隔在外圈。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快拉架啊！”
“你先放开。”
“都他妈别拦我，是他先动手的！”宗彦强大吼。
篮球场顿时乱成一团。
迟烁站得很稳，瞥了一眼拽在自己领口上的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滚开。”
宗彦强不放手，挥拳就要朝迟烁脸上招呼，姜半夏心下一急，硬生生闯进去挡在迟烁前面，使出吃奶的劲去推宗彦强，最大音量喊出一句：“你松手！”
这话一出，震得几个拉架的学长都不自觉顿了下。
迟烁低眼，见那颗圆圆的小脑袋正挤在中间，他伸手一把将她扯到身后，姜半夏被拽得身子晃了晃。
视野内全是他的背影，清瘦却不单薄，见他还欲向前，情急之下，姜半夏忙一把拉住他的衣角，手指紧紧攥住，指尖泛白。
迟烁回过头，与她视线相对。
“别打架。”她仰头，尾音轻颤。
女孩儿水亮的眸子染着分明的担忧，迟烁盯着看了一会儿，探询的视线忽然落向她的右腕，细白的腕部戴着一个银镯。
姜半夏察觉到他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忙松开手，不自然地背在身后。
迟烁收回目光，拎着领口抖了抖，眉眼染着戾气，不耐烦道：“你道不道歉？”
语气冷得周围几个劝架的男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迟烁，算了吧。”姜半夏在他后面小声说。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到迟烁。
他侧低头望她，“不算。”
姜半夏一愣，又听他说：“这事没完。”
心里蓦地一扯，一种奇怪的情绪充斥着姜半夏的五脏六腑，涨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双方僵持不下，好在对面有位高三学长认识迟烁，低声在宗彦强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一瞬间宗彦强脸色由白而红，再由红而紫，良久才憋出一句：“对不起，行了吧。”
“跟她道歉，”迟烁下巴点了点姜半夏，他捏了下手指骨节，抬眼瞅宗彦强：“怎么道歉，还需要我再教你一遍？”说着他晃晃手里的篮球。
宗彦强抿唇，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对不起”三个字。
姜半夏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迟烁偏过头看她一眼，“走了。”
回教室的一路，两人，不，准确的说是迟烁，受到了无数人的眼神关切，这哥走在路上，回头率高得简直惊人。
他腿长，步子迈得大，姜半夏小跑着才能追上，隐约感觉他有些生气，又想不通他为什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