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围好围巾,缠上腰带,窄瘦柔软的腰线勾勒得流利,肌肉薄而紧绷,收紧的裤腰露出冷白细腻的一片肤肉,站到等身镜前,不伦不类的对镜自拍一张。
这一张发过去,沈知韫很久没有说话。
叶嘉便干脆开始整理内务,把小饰品收起来,目前他能用得上的只有围巾和腰带,除此之外像是零钱包、胸针、香水这类东西,暂时还是放到家里吧。
一大堆购物盒看起来还能二次利用,叶嘉便熟练的放到储物室,跟其他盒子堆到一块。
等他忙完,沈知韫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沈知韫:[瘦了。]
叶嘉捧着手机,横躺在沙发上,眼睛弯起弧度:[没有。]
沈知韫便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声音仍然温和,带着些低沉,却不容质疑:“嘉嘉,中午不要回学校了,我给你叫外卖。”
叶嘉嗯了声,把叶母寄过来的两罐子糖蒜拍给他看:“那喝粥吧。”
沈知韫自然应允:“可以。”
他应该还在忙,手头有纸张翻页的声音,很关心的问他:“昨晚的事处理好了吗?”
显然易见,叶嘉昨天敷衍他用的查寝借口已经被看穿了。
想到寝室里烦人的连安笙,再想到回寝室又要被阴阳怪气或者膈应一番,叶嘉就有在云锦苑住到期末的冲动。
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何子烨和周晋要是知道他夜不归宿,一定会老妈子般追问到底。再加上两个室友都在寝室忍受连安笙的精神攻击,叶嘉不好意思当逃兵。
现在知道连安笙真的有心脏病,并且心脏病还是个大雷,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爆发,叶嘉难得有些头疼。
他叹了口气,“知韫哥。”
沈知韫轻轻地笑,“嗯,怎么了?”
叶嘉转身趴到沙发上,“你工作顺利吗?”
“我吗?”沈知韫慢条斯理地合上钢笔,笔盖发出喀哒一声沉响。办公桌旁的助理满头冷汗的垂首,被他用平静无波的眼神一扫,立刻识趣的拿着一摞文件退下。
转过椅子,面朝落地大窗外的晴朗天空,沈知韫略有些疲惫的仰靠在后,深黑冷厉的眉眼如温水融化,俯瞰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无奈道:“不太顺利,小组里有人不配合工作,总是唱反调。”
叶嘉拧起眉,替他担心起来:“那怎么办?”
沈知韫:“我开除他了。”
叶嘉:“?”
沈知韫似乎也听出他无声的疑问,忍不住笑了下,徐徐道:“既然他不配合工作,又与我相看两厌,那还留着这样的下属干什么?放在眼前受气么?”
叶嘉觉得他这样很酷,又觉得沈知韫果然是有点领导偏爱在的,一个有独立的财务、人事权的管理者,地位不会低。
不愧是沈知韫。
看来沈知韫干的真的不是销售,起码是个经理层。
难道是销售经理?
叶嘉想到寝室里天天唱反调的连安笙,若有所思:“如果不是下属,而是一个跟你平级的人呢?”
“那就去找他的弱点,”沈知韫侧眼看来,合上手中的季度报表:“一个人敢明目张胆地与你作对,一定有所依仗,这依仗是什么?”
叶嘉思忖着,连安笙敢不把寝室里的众人放在眼里,无非是因为他家里有钱,能拿钱摆平事,再加上身上有病,提前占据了道德最高点。
沈知韫不紧不慢的继续问:“他又想借这依仗成什么事?”
叶嘉顿悟,下周学院会组织去海市台参观实践,目前消息还没下来,没说是个别人去,还是一个班一个班的去。
连安笙这个时间节点回来,肯定是为了提前通过海大的关系,进电视台刷个脸,找好人脉。
叶嘉等人一切听学院安排,前期没有投入;连安笙这么积极的准备实习,家里应该给他安排的差不多了,就差一个过场。
这个关键节点上,他应该比叶嘉他们还害怕出事。
真要是闹大了,连安笙再闹出个心脏病复发,电视台那边也不可能要一个随时可能出状况的“病秧子”。
想通关窍,叶嘉神智一清。
难怪连安笙昨晚回来就安安分分睡觉、玩手机,没像以前那样说些莫名其妙的酸话。
“我明白了,”叶嘉已经彻底知道该怎么对付连安笙,语气都轻快起来,“知韫哥,你中午吃什么?”
沈知韫同样悠闲的回答他:“跟你一起喝粥。”
“可惜你吃不到妈腌的糖蒜。”叶嘉惋惜。
糖蒜配清粥,是叶家一贯的传统。
当然,沈知韫给他点的肯定是砂锅粥。
沈知韫便道:“快了,再有半个月就能吃到了。”
再有半个月啊。
叶嘉抬眼望向窗外,到时候也该到十二月了。
海市的冬天不下雪。
但榕城会下。
薄薄的一层小雪,覆盖在树枝房檐。
今年下雪后,不然跟沈知韫回一趟榕城?
正所谓母子连心,当天,榕城。
榕城一中学校的院墙后,隔着一条长长的街道,便是榕城一中家属院了。
家属院一共五六栋楼,二十年前的建筑了,外头看起来漆皮掉了大片,久经风吹日晒,长长的电线杆上贴着各种小广告。
下午五点多,叶母回了趟家。
刚进小区大门,院子里头就有几家老太太抱着重孙,一边聊天一边遛弯。
这天气虽然冷了,小孩子还是闹着往出玩,再加上家属院里头也有小孩玩的器具,滑滑梯和跷跷板,几个小孩抢着往上坐。
叶母骑着电瓶车,经过时吆喝一嗓子,让他们注意点别摔了。
院里几个老太太看见她就笑,顺便寒暄:“叶老师,这是放学了?”
“又辛苦一下午了,吃饭了没?”
叶母摘下围巾,带着厚手套的手推着电瓶车,嘴里呼出着白气,“没吃呢,我们家老叶在家里做了饭,我正好回来拿落下的教案。”
“我说经过你们家屋前的时候怎么闻着那么香,原来是你们家老叶烧的饭。”
“叶老师果然是好福气啊。儿子有出息,老公也体贴。”
“可不是吗?一中门口的荣誉墙上,叶老师儿子的照片就在上面。可俊的小伙子,现在还在海大念书呢!”
几个老太太善意的笑起来,叶母在榕城一中资历深厚,现在年轻一辈的老师里头不少也是她的学生。
家属院这些年断断续续住进来不少其他人,奔着的就是中考划片区,能给孩子划到榕城一中去。
叶父叶母都是老教师,叶父因为身体的原因,今年没当班主任,他教政治,比不上语数外三门老师,多数时间留在办公室也没学生找他问题,干脆就提前回来做点家务。
叶母含笑应付几句,回了家,屋里空调正开着。
家属院这块没通暖气,她跟叶父又是节省的性格,不过叶父虽然误诊了胃癌,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还是不少,受不得冻。
晚饭熬的清粥,配的糖蒜和咸菜,叶父又炒了份辣椒炒肉。
叶母喝着粥,心思飘得远了。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撂下饭碗,拿出手机,找到叶嘉的对话框,翻出来叶嘉今天下午给自己发来的几张照片,细细的看起来。
“吃饭呢,你又看什么呢?”叶父夹了一筷子炒肉,放进她碗里。
“你别说话,”叶母没搭理他,把这几张图片放大,眉心越发皱深:“先看看这个。”
叶父接过来她手机,手机屏幕的幽光映在他脸上,两张照片分个先后,第一张是叶嘉拍过来的快递站的牌子,旁边路标显示是和平路,第二张是叶嘉在路上拍的照片,旁边模模糊糊映出个‘湾’字。
叶母脑中的雷达嗡嗡作响。
跟学生斗智斗勇了近二十年,叶母太清楚这些小技俩。
叶父没她那么敏感,捧着手机看了半天,笃定道:“嘉嘉这手都冻红了,得让他买副手套。”
叶母:“……”
叶母被他气的喉咙有点噎,撂下筷子骂他:“你这两个眼睛长着出气的?仔细看看,你儿子之前跟咱们说他们住在什么和平小区,这和平小区就在和平路上。他现在抱着个快递箱子又往哪儿去呢?跑这么大老远的。”
叶父莫名其妙:“你管他去哪儿,指不定是去找同学?”
叶母真是跟他讲不到一处去,“见同学干什么,把这两罐咸菜给同学?”
“不行吗?”叶父心大,“不够吃就再寄呗,家里反正还有的是。”
叶母:“……”
叶母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火气,勉强心平气和地喝了口粥,直接下达命令:“明天周三,你回学校请个假,周四去海市看嘉嘉他们去。”
“啊?”叶父惊得一筷子肉洒了一碗,有点不敢相信,“我去?”
“对,去个三四天,等周末再回来。”
叶母当然也不想他这个两眼只有书本的教书匠去,叶父这些年满心满眼钻在学校,接触的人和事没什么复杂的,天生好像就缺个心眼,心大如牛。
要不是叶母在带高三,还是班主任和教研组组长,实在分身乏术走不开,她肯定会自己走一趟。
叶母身为女人,想的比叶父深。
叶嘉明显不是往家里去,哪能往哪儿去?是跟沈知韫搬家了(搬家了为什么不说,遮遮掩掩的还给以往的地址),还是跟沈知韫闹别扭了(闹别扭就不好管了),叶母想得多,心里跟着着急。
她对沈知韫这个儿媳/女婿十分满意,学历高,人也稳重踏实,把他们嘉嘉放在心里,对他们两老也孝顺的很,这小两口有他们的生活要过,叶母并不干涉。
但现在她怀疑两人是遇到麻烦,导致不得已的搬家、跟她说谎。收到图片后,这一下午她都没能静下心。
她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了,可能叶嘉就是顺路去逛个超市,或者临时有事得先去个别的地方。即便如此,叶母还是得亲眼看看这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才能真正的放下心。
她自己没法去,就派叶父去。
叶父虽然缺个心眼,胜在听话。等他到了海市,随时跟她通个视频,汇报个情况,叶母从这些信息里也能得出真相。
想到这,叶母回过神,心里琢磨着这趟去海市得给两个孩子带点什么,听说海市冬天湿冷湿冷的,把家里刚打的那床棉花被带上吧。
再转头,就见叶父放下筷子进了卧室,几分钟后,穿了件新的皮夹克出来。
“你说我穿这件去怎么样,”叶父笑得满面红光,眼里都透着点显摆劲,“这还是嘉嘉跟知韫一块给我挑的衣裳,现在穿正正好,不冷也不热。”
叶母:“……”
她忍了忍,敷衍的说了句合身,心思一转,道:“这趟去先别跟嘉嘉他们说,省的他们操心。等你到了高铁站再给他们打电话,要了地址自己打车去地方,也不耽误他们工作和上课。”
叶父也不想给两个孩子添麻烦,“你放心,我晓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掉马危机ovo
叶母:我感觉你们有事瞒着我.jpg
叶嘉晚上七点多回的寝室。
他难得回一趟云锦苑,沈知韫晚饭又给他点了外卖,着重要了道菌菇乌鸡汤。
乌鸡汤加了枸杞、黄芪片、鸡枞菌和虫草花。
按理来说这种带着点药膳味道的养生鸡汤味道会很古怪,可真喝到嘴里,在这寒风凛冽的冬日傍晚,一口暖洋洋的鸡汤下肚,味道却是异常鲜美,鸡肉多汁滑嫩,配菜软而不烂,让叶嘉这个半大小子配着吃了两碗米饭。
叶嘉的体态看着清瘦,脱掉衣服就能看见薄薄一层柔软而流畅的肌肉,腰腹肌肉紧绷时会勾出线条,柔韧的延伸至两条笔直匀称的大腿。
沈知韫很爱搂他这里。
他胃口也大,吃东西从来不挑,很好养活,表面看起来清冷出尘、精致又讲究,好像入口的食材必须新鲜,配料考究,真论起来,高中食堂的饭菜那么难吃,他都没掉一斤肉。
简直跟叶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心一意只有手头那点事。
该精明的时候不精明,该迟钝的时候不迟钝。
叶母背地里叹过不少气,觉得老叶家要是没她估计真就完了。待叶嘉慢慢长大,她挑媳妇的要求就一个,得是个精明会持家的女人。
要是颜控就更好了。
脸这方面,叶母还是比较放心。
吃饱喝足,叶嘉背着电脑包回学校,电脑包里没放电脑,就放了条临时从云锦苑带走的围巾。
他顶着寒风回了寝室。
一推开门,寝室内温暖的气息蔓延,何子烨跟周晋一个打游戏,一个带着耳机健身,都挺自在。见他风尘仆仆地回来,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怎么才回来?”
“天太冷,我在外头吃的晚饭。”叶嘉手脚冰凉,饮水机还有热水,他左右看看,把书架上那个马克杯拿下来,兑了杯温水,捧在手心暖手。
一杯温水下肚,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
叶嘉缓了缓,脱掉外套和围巾。
厚厚的围巾围了三圈,将他整个下颌都遮住,这围巾有点湿了,傍晚的寒风都带着冷气凝结成的水雾,再加上叶嘉呼出来的暖气,他把围巾撂洗衣盆,打算待会儿洗。
好在背包里有条新围巾。
拉开背包拉链,叶嘉无意间瞥见一双眼睛,正鬼鬼祟祟的偷看他,看一眼收回一眼,过几秒又看一眼。
是连安笙。
眉头不自觉蹙起,叶嘉还以为连安笙不在寝室,不然何子烨两人也不会这么自在,他用询问的眼神去看何子烨。
何子烨耸耸肩,低声道:“谁知道犯什么神经,回来就在床上没下来过。”
“没找事?”叶嘉惊讶。
何子烨撇嘴:“还真没。”
……连安笙这是转性了?
不对,叶嘉想到下周海市台实习参观的事,知道连安笙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已经开始收敛了。
他不找事最好,叶嘉也不想时时刻刻盯着他的小动作。
收拾好思绪,叶嘉把背包里的围巾拿出来,挂到书桌旁的衣架上。
“我去洗衣服。”
他找好洗衣液,抱着洗衣盆出门。
叶嘉一走,寝室又恢复了安静。
周晋还在打游戏,噼里啪啦的摁着鼠标键盘。
何子烨戴着耳机,就近坐在叶嘉椅子上,头顶的深棕色LV围巾垂在他身后。他嫌这围巾碍事,蒲扇般的大掌一挥,把围巾往旁边推了推。
忽然,他的目光扫到叶嘉桌面的马克杯。
爱马仕铂金马赛克杯口浮起袅袅热气。
正凉着水。
何子烨慢慢将手伸向这个杯子。
“咦?”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疑问。
静谧中,他没发现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连安笙已经怀疑人生一整天,这个点还窝在寝室不动,就是为了等叶嘉回来观察他。
他现在有点像惊弓之鸟,紧张到看谁都觉得人不可貌相。
叶嘉能跟何子烨、周晋玩三年,关系处的这么铁,偶尔过节还一块出去旅游,说不定何子烨跟周晋也是什么有点背景的小人物?
或者说——
其实何子烨跟周晋,早就察觉到叶嘉不一般了?
这个想法让连安笙越发坐不住,要是整个寝室只有他一个人被瞒在鼓里,那私底下何子烨跟周晋不得嘲笑死他。
正胡思乱想,他就见何子烨终于有了动作,把手伸向了叶嘉的杯子。
连安笙心脏顿时悬在了嗓子眼,……操!何子烨果然早就发现叶嘉不对劲了!也是,这么明显地一个爱马仕马克杯,何子烨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这是要做什么?
欣赏、把玩、顺便在心底评价一句值不值?
胸口扑通扑通地跳,连安笙干涩的咽了口口水,接着,就见何子烨端起这水杯,对着杯面马赛克形状的银色方片,慢慢抬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何子烨欣赏的看着银色方片内模糊朦胧的自己,细细把玩着自己三七分的刘海,顺便在心底点评自己一句真他妈有男人味,这才满意的把杯子放下,继续汗流浃背地撸铁健身。
何子烨:“嘿咻嘿咻!”
连安笙:“……”
连安笙:“?”
连安笙一口凌霄血差点喷出来,他抽着嘴角,不信邪,又去看周晋。何子烨这智商就算了,说不定周晋……
周晋正好一轮游戏结束,伸个懒腰,从何子烨身边经过,也瞥见了叶嘉桌上冒着袅袅雾气的水杯。
只见周晋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微笑。
连安笙顿时紧张不已的看着他。
好啊,果然人不可貌相!周晋你表面是个死宅,其实背地里心眼子比谁都多吧!
周晋端着自己那个乌漆嘛黑地水杯,特意等到热水烧到100°,才把马克白放到饮水机水槽上,按下接水。
随着热水流动,漆黑的马克杯外观竟慢慢变色、由黑转白,逐渐浮现出一个女性动漫角色。
小萝莉穿着女仆装,扎着双马尾,姿势妖娆,楚楚可怜。
周晋幸福的端起自己的水杯,经过何子烨时,再次瞥了眼叶嘉外表极其单调地马克杯,继续隐晦微笑。
微笑微笑微笑——
连安笙:“……”笑毛啊!
我真是操了。
你他妈两眼一抹黑的还好意思搞攀比???
事到如今,连安笙再不反应过来这俩人是真的愚蠢那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他靠眼力劲在连家安全长大,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情商低、没眼色的角色。
尤其是这些角色连带着他也被间接的‘瞒’了三年!
发觉自己这一天白煎熬了的连安笙恼羞成怒,当即就要翻身坐起,掀开床帘找茬。
寝室的门被推开。
连安笙眼皮登时一跳,抬头看去。
叶嘉端着脸盆从屋外走进来,走廊的温度和寝室有差异,他只穿了件圆领卫衣,长袖挽到手肘,十指修长,水房的热气洇的他眼尾勾出浅红,神色很淡。
洗衣盆里除了围巾,还有两身秋衣秋裤。
海大每层楼的洗衣机都是公用的,外套还好,贴身穿的衣服叶嘉就不喜欢用洗衣机洗了,一般都是手洗。
他胳膊有点酸,拧衣服拧的费劲。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叶嘉有些莫名的看了看四周。
挨着门的上铺,连安笙一气呵成,猛地重新倒回床上,拉上床帘,屏住呼吸,侧耳听着叶嘉的脚步声径直走向阳台,去晒衣服。
他闭了闭眼,片刻后,复又睁开。
不怪三年下来都没人发现叶嘉的异样。
连衣服都要亲手洗——
叶嘉,你究竟图什么!
接下来整整两天,连安笙自知看破了叶嘉虚伪表面下的真面目,一时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跟隐身了似的来无影去无踪,偶尔在寝室撞到他,也是他一言不发的匆匆离开。
不光303寝室担心的找茬问题没有发生,连导员担心的孤立问题也没发生。
一切风平浪静。
何子烨跟周晋在群里阴谋论,猜测他是不是暂时性撤退,过两天攒波大的闹出来。叶嘉知道在海市台实习之前,连安笙都会跟他的名字一样安安生生,于是轻松的安慰了他们两句。
就这么悠闲地过了两天。
两天后,上午十点,海市高铁站。
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佝着腰,拖着硕大的尿素袋子,出现在了高铁站内。
叶父擦了擦额头的汗,仰头惊叹的看着海市高铁站繁华热闹的景象,人潮拥挤,声音喧杂,他的夹克衫也被尿素袋子擦出来一条灰印。
他连忙走向卫生间,拿卫生纸沾了水,仔细地把这道灰印子擦掉,这才按照叶母的指令,给远在海大、悠闲地泡在图书馆看书的叶嘉打去电话。
“嘟嘟嘟……”
手机铃声缓缓响起,很快接通。
听着那边传来的询问。
叶父慈爱微笑:“嘉嘉啊,是爸。爸来海市了,你家地址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叶父:你爹来咯.jpg
叶嘉:?
下一章周四更,么么哒大家o3o
新加坡上午十点,华腾集团。
金灿灿的阳光穿过二十五楼的窗户,将窗边几盆绿植映照得挺拔如竹,叶片宽大而脉络清晰。
秘书部里打印机嗡嗡嗡作响,不一会儿便飞出来几十张A4纸。
油墨有点不够用了,电梯门也在这时平缓滑开。
以梁特助为首的一行人匆匆走来,路上瞥见两个实习生不知道怎么换油墨,顺手叫来其他秘书帮忙,接着径直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气氛冷凝,几个部门主管谨慎小心的坐在下首,眼观鼻鼻观心,握着钢笔随便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偶尔对视两眼,眼里都是无奈。
历时半个月,管理层彻底大清洗,砍掉不少项目组。沈知韫对手底下这些人的小心思门清,各打二十大板,至今还有两个项目组的组长被他强制要求在家‘休息’。
这位甚至没到三十岁的年轻总裁,手腕老练,雷厉风行,冷静又锐利,也难怪听说他大学没毕业就进了华腾掌权。
就是不知道在家休息那几个组长什么时候才能回公司,回来的话还能不能接手项目组的中心工作。
早会中途,门被轻轻推开。
梁特助快步走了进来,一眼看见坐在上首、长腿散漫交叠的沈知韫。
他俯身在沈知韫耳边说了什么,正看着手中资料的沈知韫神色微顿,黑沉沉的眼底泛起些许波澜,合起手头的资料,道了句:“你们继续。”
便接过梁特助手中的电话,起身出了门。
沈知韫大步走出会议室,走廊上阳光明媚,人声混乱,秘书部跟茶水间里人都不少,咖啡的香味飘在空气中。
“沈总。”
“沈总。”
他神色沉冷,在第三个想要打招呼的人面前,抬手,做了个禁止的动作——接着停在落地大窗前,迅速回拨电话。
没过几秒,电话便被接通,那头传来叶嘉气息不稳的声音:“知韫哥……我、我刚出学校,正要去高铁站接我爸——”
叶嘉胡乱套好外套,奔跑在冬日上午较为暖和的日光中,学校大门口停着几辆出租车,但都被别人抢先叫走了。
叶嘉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快速上车报了地址,继续跟沈知韫道:“我爸这趟来肯定是我妈交代的,真要是给他租宾馆住,我妈绝对明早就坐高铁来了,和平小区那边——”
电话里,沈知韫镇定地对他道:“没事,嘉嘉,我刚刚问了房东,和平小区的房子还没租出去,我暂时租一周就好。”
“还能租一周吗?”叶嘉惊讶。
“当然能,”沈知韫安抚他,“反正房子放那也是放那,租出去一天能拿一天房租,房东怎么会不乐意。”
叶嘉一听,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他紧绷到现在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解决了房子的事,其他事就不算什么了……他现在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馅,能让叶母警觉的把坐下护法派过来一探究竟。
果然知子莫若母。
叶嘉一想到叶母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不败战绩,头皮就有些发麻。
他很清楚,这一关要是过不去……叶母绝对会从榕城杀过来。
要是再让叶母发现两人在海市过的‘纸醉金迷’‘挥霍无度’地生活,他敢保证,叶母会抄起棍子就打——沈知韫也跑不掉。
电话里沈知韫听了他的担心,不禁笑起来,“哪里有你想的这么可怕。妈应该就是不放心你,她一直没来海市看过咱们,这次有了空,干脆就让爸先过来了。”
叶嘉觉得沈知韫未免太天真。
叶母可是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沈知韫松快道:“爸来了也好,海市附近的景点也不少,你带爸去周围逛一逛,也让他们宽宽心。高铁那边我安排了车去接你们,中午的话——”
听着沈知韫远在新加坡还要操心这些小事,叶嘉连忙阻止他,“我知道的,爸这趟来估计要住个三四天,我来安排。”
“准备怎么安排?”一旁梁特助无声的向他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准备好了,沈知韫便散漫的勾起些笑,单手抄兜,低眼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闲闲地问着叶嘉:“不怕被爸发现什么情况了?”
叶嘉太了解叶父了,“……我爸那个性格,除非在云锦苑里头撞见我,不然想不多的。”
“可以,嘉嘉,其他的都由你,出行这方面还是交给我。”沈知韫笑道,猜到了叶嘉要拒绝,这一次没有听他的,而是温和又不失强硬的道:“爸好不容易来这一趟,我也该出点力。”
他这么一说,叶嘉便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了头,“好吧,知韫哥。”
挂断电话,又过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高铁站。
高铁站门口堵地厉害,出租车排着长队,从候车点依次搭载乘客往外涌,人群乱糟糟一片,出来的、进去的,抱着小孩的、拖着行李箱的,各种口音融汇,叶嘉在路边寻了个空地,下了车。
这空地离高铁站出口还有一小段距离。
他连忙跑进广场,又给叶父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叶父气喘吁吁地回答他:“嘉嘉啊,我马上就出来了。”
正是一班高铁到站,高铁口涌出来一大堆人。
人头攒动,叶父就在其中,叶嘉眼尖,看见他走在人群末尾,身上背着鼓鼓囊囊地尿素袋子,另一手拖着个行李箱,神情疲惫。
“爸!”叶嘉连忙跑过去。
叶父抬头,看见他,脸上便露出来笑:“嘉嘉,不是说了不用来接我。”
“没事,我今天没课,反正在学校也是闲着。”
叶嘉接过叶父手里的尿素袋,试着颠了颠,猜到里头装的是叶母新打地棉花被,估计早就想给他们寄过来了,但邮费太贵,干脆就让叶父一次性带过来。
大冷的天,叶父拎着东西走这么一截,热的满头大汗,外头冷风呼呼的吹,没高铁里面暖和,叶嘉给他捂紧了夹克,接过他手里的行李,“您怎么突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