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为秋狝做准备的时候,太医院的牛痘研究出效果了。
镇抚司诏狱里拨出去的犯人在接种牛痘后不曾感染上天花,文武百官便分批接种牛痘,在庄子上修养几天再换人接种,几位六七十岁的老爷子都安然度过。
好事成双:楚婳的青霉素研究也有了一定进展。
刚开始从橘子皮上培养出来的青霉素不纯,想了许多办法都不行。
后来,她从橘子皮上取一点放到新的橘子皮上再次培养,失败了好几次,直到一次次更换,这才得到一些像样的实验品。
第一份实验品用在了家里踩到铁钉感染发热的狗上,当天就退了热,效果奇佳。
楚婳还想多实验几次确定效果是否有偶然性,被锦衣卫要走了一部分去做实验。
系统吃瓜反馈:【锦衣卫和刑部的牢狱之中有三个高烧的犯人,两个救回来了,一个死了。】
楚婳的心立马提了起来:【是青霉素不纯?】别是她害死了人吧?
系统:【不是,是细菌感染没得到救治,拖太久拖成了重病,有药也救不回来了。】
楚婳放了心但不多:【青霉素是抗生素,只能用于治疗细菌感染引起的病症,并不适用于其他。】
【现在有一个人死了,太医那边或许难以分辨细菌感染和其他病症,没弄清楚之前,皇上应该不会允许应用。】
【我这现有的青霉素也不多,慢慢来吧,一边做一边实验,还得寻找最佳储存办法呢。】
系统:【婳姐加油!我给你打气啊!】
一人一统的对话很快被记录后送进了宫中。
皇帝看不懂什么抗生素、细菌感染,召来太医院使、太医院判等人,他们也看不懂。
太医院使的牛痘研究告一段落,交给种痘科的太医后回来了。
他猜想楚婳或许还有些别的神异本事没展露,见到报告内容后十分激动,“皇上,不如让臣借着犯人死亡一事向楚大人讨教一番?”
太医院使脑子灵活,太医院判也不差:“皇上,楚大人所说的这些都是臣不知道的,与其在这里瞎猜耽误工夫,不如让楚大人来太医院转转,为臣等解答疑惑。”
他们还在烦恼怎么劝人种人痘,楚婳已经派人到处搜寻,得到了现成的牛痘,就等着最后阶段的实验了。
不管是金钱上还是行动力上,都比他们高出一大半——太医院要想搞什么研究,得找户部审批才能有钱搞,而户部那些个死抠门的大老爷们……呵呵。
牛痘一事让种痘科的太医大出风头,若是能令天花绝迹于大盛,便是天大的功劳,就此流芳百世。
牛痘的功劳他们捞不着,青霉素的功劳怎么也得沾上一点吧?
至于其他人担忧的女人不女人的……你倒是男人,你倒是搞个牛痘青霉素出来啊!
皇帝:“准。”
口谕一下,太医院使和太医院判带着一众太医堂而皇之地去户部抢人。
“都让给你们好些日子了。”
“就是就是!”
“现在得先紧着我们太医院来。”
“就是就是!”
太医们还带上了自己吃饭的家伙:银针、捣药杵、切药刀。
那故作凶恶的架势一看就是户部这边不放人,闹起来了,他们高低得来几下。
户部官员:“……”
女眷们:“……”
不至于、真不至于。
在银针、捣药杵、切药刀的威胁下,楚婳被顺利劫持到了太医院。
“楚大人,青霉素是怎么做的?”
“楚大人,青霉素该怎么用?”
“楚大人,青霉素是谁都可以用的吗?”
“楚大人,那个用了青霉素的犯人为什么死了?”
楚婳一一回答,尽量答得详细。
相关答案她早就准备好了,对答如流,答完就想走——她不喜药味。
然而,她过于轻松的姿态令诸位太医以为她还有压箱底的内容没说,一个个拉着她,翻来覆去地问,死活不让走。
无奈之下,楚婳只能再说一些她临时能想起来的,比如:“海外来的金鸡纳霜又叫奎宁,能够治疗疟疾。”
太医们:!!!
如果说天花令人束手无策,疟疾不遑多让!
疟疾又称冷热病、打摆子,先是冷到打颤,再是热得出汗,持续时间较长,把人折腾得够呛。
传统治疗疟疾的药物有青蒿、常山、柴胡等,但要说有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药物,又是没有的,每次都得看着来,各种药方慢慢试。
“楚大人,金鸡纳霜在哪?”
“楚大人,奎宁怎么治疟疾?”
“楚大人,可有金鸡纳霜治疗成功的人?”
“楚大人是否有现成的金鸡纳霜?”
楚婳被问得头大,她能记得这个还是因为记得康熙帝的疟疾是被金鸡纳霜治好的,其他的她是真不知道啊。
“那是洋人的东西,我只知道吃下去就行,没见过,也没有现成的,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懂医啊。”
太医们哪信啊?
牛痘、青霉素、金鸡纳霜,楚婳给出来的都是他们没听过没见过的好东西,这样的东西当然越多越好!
“楚大人,这个时候就不要藏拙了。”
“是啊,楚大人,医者就应该互相交流,这样才能共同成长。”
“是啊,楚大人,你可是嫌我等太过愚笨?”
楚婳:“……”越说越离谱了。
两辈子年龄加起来都没太医院使年纪大,她哪敢在长辈面前没大没小,还嫌长辈愚笨?
“诸位大人,下官真的只是偶然得知一些消息,并不懂医。”
“大夫都会的望闻问切,我是一窍不通,药材放我面前,我只认得人参、红枣、枸杞,真的不会,也教不了你们太多啊。”
她所说的一切都是肺腑之言,可太医们也是死脑筋,认定她还有很多事没说,每天都来户部堵她问她。
楚婳:“……”是你们逼我的!
【统儿,开干!】
系统:【好嘞,咱从太医院使开始吧。】
楚婳:【必须的,这个小老头太顽固了!我都说我不会医了,他还不信!】
刚进户部大门的太医院使:“……”
在朝堂上见过太多社死的文臣武将,他不想落得同样的下场,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即便如此,依然没来得及。
系统:【太医院使出身寒门,从小家中贫苦,吃不多,长不高,为此很是苦恼。】
【有一天,他问他爹:“爹,我这么矮,吃什么才能长高啊?”】
楚婳心说:补钙啊,晒太阳啊。
系统:【他爹说:“都说以形补形,你多吃点面条吧,又宽又长,能长个。”】
【当时还年幼的太医院使信了,从此以后餐餐面条,顿顿面条,差点把自己吃成面条。】
楚婳想了想太医院使的个子:【太医院使不矮啊。】
系统:【是的,他成功长高,自此以后更信吃面条能长高。儿子矮了,吃面条,孙子矮了,吃面条,关键是他们一家都不矮,然后太医院使对此深信不疑。】
楚婳:“……”
【以形补形,那他为什么不吃蛇呢?蛇不也宽宽长长的吗?】
系统陷入了沉思。
太医院使也陷入了沉思,莫非吃蛇也能长个?嗯,回去就让小矮墩孙子试试。
皇帝给看笑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吃脑补脑就罢了, 肉眼实在看不出是不是真的有效,但是吃面条能长个,那不就是纯纯的笑话吗?
北方吃面, 南方吃米, 北方人普遍都长得高大,南方人相对矮小一些。
难不成……多吃面条真的能长个吗?
皇帝陷入了沉思。
文武百官在处理完公务之余, 笑话太医院使竟然会信这般的无稽之谈,聊着聊着提到了南北身高差异,竟然也跟着沉思起来。
楚婳听说的时候,简直不可置信:【要想长高当然得补钙和晒太阳, 吃什么面条啊?】
系统也觉得好笑, 不然之前就不会把这瓜拿出来逗楚婳开心。
【如果是好好吃饭能长个就算了, 用以形补形的理由真的有点扯淡。】
它这么一说, 倒是让楚婳想到另一个角度:【北方人的主食是面条,贫苦人家的孩子基本都要干活, 吃饱干活晒太阳, 也能促进钙的吸收。】
系统:【……歪打正着?】
楚婳:【那也得摄入含钙量多的食物,比如牛奶羊奶之类。】
系统:【哦哦,太医院使幼年时期有邻居养羊, 羊奶味重,很多人不喜欢, 他觉得倒掉浪费, 还喝得挺多。】
【等他有儿子孙子的时候都已经当了太医,条件好了, 吃得好了, 儿子孙子也不容易矮。】
自这天起,京城的羊奶牛奶需求量大增, 奶酪等奶制品也卖得不错。
天气好的时候,时常能看到不少官员出门晒太阳,家中女眷也会出来晒晒,没有过去那么怕晒黑了。
对此,吃到瓜的系统差点笑到打跌:【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对长高的怨念如此深重!】
【皇帝都四十二了,骨骼早就定型不可能再长了,结果他早晚各一碗牛奶,太阳一出来就去晒,那样子看起来恨不得两三天就长高一公分。】
【怕被人知道他天天喝牛奶长高,对身高十分在意,就让陈九避开别人偷偷摸摸去拿。】
楚婳笑死了:【陈九可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去哪都代表着皇帝,这跟直接告诉所有人“朕要喝奶长高”有什么区别?】
系统发出了咩哈哈哈的怪异笑声:【去过一次之后,皇帝发现不妥,不让陈九去了,改让锦衣卫偷摸去拿。】
楚婳也差点笑出了咩哈哈哈:【锦衣卫的业务范围也太广了吧!捞水蛇、偷牛奶,这都是什么奇葩任务啊哈哈哈!】
【咦,锦衣卫这不就是情报头子兼贴身保镖兼私人秘书吗?领一份工资,干三份工作,资本家见了都流泪呵呵呵。】
系统:【葛朗台都没有他抠!】
太医院使的八卦一出,那些太医不再对楚婳围追堵截。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太医院仿照着千画居的实验室搭建了一个差不多的,可以开整了。
不论他们的出发点是想获得功劳、青史留名,还是医者仁心、治病救人,只要制作出了大量的青霉素,能够救下更多的人。
于百姓,于大盛,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至于楚婳提出的金鸡纳霜,皇帝也派人去南边的几个通商口岸处询问。
那里聚集着许多从各处而来的洋人,只要把消息放出去,就算这一次得不到,等洋人下一次来大盛交易,或许就会带上他们所需要的金鸡纳霜。
其实同样能够治疗疟疾的药物,楚婳还知道一样:青蒿素。
已有成品的青霉素尚且无法批量制作,更不知道该如何长期保存和安全运输,手头上那么多事没做完就想弄青蒿素,未免太过好高骛远。
再者,她是在听说祖国一位女药学家屠呦呦获得诺奖时去仰望了一下大佬,具体的青蒿素如何提取……
她是看过一些资料,可时间过去太久,记忆已经模糊了,总不能直接和太医们说:青蒿素也能治疗疟疾,但我不知道怎么提取,你们自己尝试吧?
楚婳打算自己先尝试一下,有点头绪了再交给太医们来做。
为此,千画居的实验室中继大量的橘子皮之后,又堆积了大量的青蒿。
如此过了几天,系统传来好消息:【婳姐,李河那边搞定了。】
楚婳眉眼弯弯:【太好了。】
宜宁县。
怕优秀的治河人才被弄死,皇帝特批了一批擅长长途奔袭的混血北狄马给锦衣卫。
锦衣卫副指挥使裴明成带着一批锦衣卫,日夜兼程地赶往目的地。
一整座堤坝都用次品木材和石料充数,又对卢伟、李河一家做下如此狠毒之事,在李宸上京伸冤前,竟没有一点消息传到京城。
由此可见,宜宁县所在的县、郡、州都有不少人士参与其中。
锦衣卫带着圣旨调了当地的驻军,包围相关涉案人士的府邸,进门后直奔证据所在之处,取证、抓人、关押、抄家一条龙。
这速度快得被调来的驻军一愣一愣的,而后肃然起敬:传闻中人人惧怕的锦衣卫竟如此能干!锦衣卫恐怖如斯!
能干的锦衣卫:“……”心虚极了。
他们其实宁愿承担一些夸张凶恶的恶名,也不想承担水分这么大的好名声,这些事的背后都是楚婳和系统的功劳,只因难以解释消息来源才落到他们头上。
罢了,能干就能干吧。
顶多他们再努力一点,争取早日配得上这样的好名声。
等涉案人士落网,情况全部控制住,裴明成进县衙牢房去看李河。
本以为李河或许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很可能坚持不到他赶来,没想到李河的状态比预想中要好——遍体鳞伤,脸色苍白,还能走路。
一看到他,李河防备后退。
裴明成连忙亮出自己的腰牌:“本官乃锦衣卫副指挥使裴明成。”
李河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从来没见过锦衣卫,也没见过锦衣卫的腰牌。
他觉得整个大盛应该没人敢冒充人人惧怕的锦衣卫,可他实在被迫害怕了,担心这又是那些人想出来的新招,一时间没敢应答。
裴明成:“令公子李宸赶到京城为父伸冤,圣上震怒,下令彻查,证据已经拿到了,相关涉案人士也已经被抓起来了,户部工部刑部和吏部派来接任的人员都在后面,李大人已经安全了。”
李河信了几分,抱拳行礼:“多谢裴大人。”
裴明成让狱卒放人,李河从牢房里钻了出来,不小心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一个踉跄就要摔倒,被开门的狱卒扶住了。
裴明成懂了:李河是个清官,入狱期间应该是被狱卒关照过的。
李河向狱卒道了声谢,忙问裴明成:“裴大人,不知犬子是去哪伸的冤?是否安好?”
这是担心儿子越级上诉被打四十棍。
裴明成的面色略为复杂:“他找了一个全京城最适合伸冤的人,没被打,还有太医一路跟随看病。”
主要是皇帝怕好不容易得到的治河人才半路嘎了,功亏一篑,就下令让太医一路跟随,之后也能给李河看病,一举两得。
李河懵了。
以他有限的学识和阅历,实在想不出越级上诉还能不被打的理由。
全京城最适合伸冤的人是谁啊?那小子总不会鲁莽到直接去找皇帝伸冤吧?
拦御驾伸冤,惊扰了圣上,只会被打得更惨吧?当今圣上有开明到来一个拦御驾的就直接听人伸冤吗?万一是假借伸冤之名行刺的刺客呢?
裴明成:“是一个能掐会算的神人,具体的等令公子回来你再问他吧。”
反正他是编不下去了。
李河更懵了。
能掐会算的神人,不就是神棍吗?京城人都信神棍?锦衣卫没戳穿他们吗?
难不成这就是他在宜宁县一待就是六年,久久无法升官的原因吗?
李河越想越多,越想越歪。
等大部队赶到宜宁县,锦衣卫已经该抓的抓,该杀的杀,早干得差不多了。
刑部审案断案,户部清查算账,工部查验并主持建设新堤坝,还有一群从京城临时调过来的官员紧急上任。
在他们的多部门合作之下,宜宁县井然有序,完全没因被抓那么多贪官而受到影响。
唯一的影响还是正面的:百姓对于贪官被抓一事拍手称快,到处都是夸他们的声音,还要给他们送鸡蛋送小菜,搞得这些人抬头挺胸,走路带风,工作都特别有劲。
太医到达县衙之后,先抓着带病处理公务的李河一顿把脉,而后就去抓药,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父子。
李宸跪下给亲爹磕了三个响头,哽咽地道:“爹,儿子不孝,竟一直没有理解您的苦心。”
李河扶儿子起来,“经此一事,你也长大了。”
“是。”李宸眼眶通红,后悔也后怕,“儿子没想到县、郡、州都有他们的人,是儿子鲁莽了,险些葬送您的性命。”
“都过去了。”李河不愿儿子过于自责,找了个他在意许久的话题,“裴大人说你去京城找到一个最适合伸冤的人,还是一个能掐会算的神人,那是谁啊?”
李宸的眼泪都给憋了回去。
最适合伸冤是没错,除了楚婳,他找谁都得被打一顿,但是能掐会算……好吧,应该是裴大人用来掩饰系统存在的说辞。
临出发前有锦衣卫来找他,让他在有关楚婳的事情上保密。
他考虑一下,特意询问是否能告诉他爹,锦衣卫毫不犹豫就说可以,显然是已经得过吩咐。
李宸便把一路上的经历挑挑拣拣地说了,有生命危险的部分就轻轻带过,免得父亲担心,主要侧重于遇到楚勤和楚婳,还有楚婳那神异的本事。
听完以后,李河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在做梦?”的迷幻状态。
反复和儿子确认那是真的以后,他也不得不接受:“怪不得锦衣卫像是有备而来,一夜之间就把所有人抓了。”
他本以为是皇帝在各地都安插了锦衣卫,虽然疑惑于皇帝为什么没有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就处理那些人,却也不好直接问裴明成,没想到真相如此。
如此一来,倒是也能说明其中说不通的地方——不是皇帝不及时处理,而是皇帝也才知道。
李宸又道:“皇上让爹养好身体,继续修堤坝,这一次国库有钱了。”
说到这,李河更茫然了,神情恍惚,声音发飘:“大盛开国一百二十七年,国库终于有钱了?”
他真的只是在牢里被关了两个月,而不是被关了两年甚至二十年吗?怎么变化这么大?
李宸:“嗯,楚小姐替她哥去户部,查贪污抄家得来的。”
李河:“……”
要不是替兄上朝在前,他都怀疑皇上是看中楚婳能查贪污充盈国库,才让她女扮男装替兄长上朝的了。
罢了,不管钱怎么来的,有钱修堤坝就行。
至于皇上……让他们父子如此了解内情,怕是想让他们支持楚婳吧?
以系统的神异和强大,只有楚婳在朝为官,大盛和百姓能得到的利益才是最大的。
女人当官啊,恐怕有很多人得急得跳脚,阻力不会少。
李河拍拍儿子的手背:“楚家兄妹对我们父子有救命之恩,你我必得好好修筑堤坝才能报答他们的恩情。”
李宸却有一个新思路:“也可以以身相许。”
李河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他那正直到让亲爹头疼的犟脾气儿子,不过就是去了一趟京城,也没几天时间,怎么就被那个大染缸染成了这样?
京城,恐怖如斯!
宜宁县的好消息, 在秋狝前终于赶到了京城。
皇帝、百官乃至于不少女眷都已经通过系统早早得知,却因不敢暴露能听到楚婳和系统对话的真相,一个个都忍得十分辛苦。
消息一来, 前往秋狝的路上都是谈论这事的声音。
“锦衣卫风驰电掣赶到宜宁县, 单单几个人就把参与此案的几十人给按住了,个个以一敌十。”
“李河被关在牢狱之中, 一天三顿打,被打得可惨了,救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幸好圣上给派了太医,听说还用到了神药青霉素, 这才把人从阎王殿里救回来的。”
“要不是锦衣卫披星戴月去得及时, 要是差上一点, 这对可怜的父子就要阴阳两隔, 李家就只剩李宸一人,全被贪官害死了, 这也太惨了!”
“这么看来, 锦衣卫也没那么可怕啊。”
路过的楚婳:“……”
真的是走到哪,哪都在说李河父子,说这起震惊朝野的贪污案。
偏偏说的内容经过多人的添油加醋, 和原本的事实有一段相当遥远的距离,她要很努力才能忍住不上前纠正的冲动。
系统已经在私聊频道笑得翻来滚去:【哈哈哈这到底是谁传的谣言啊?】
【李河最初入狱的时候确实被打得很惨, 但是那些人还要拿他当替罪羊, 不敢真的让他死了,否则带着一身的伤畏罪自杀, 是怕别人看不出来这是杀人后的伪装吗?】
【之前就有官员这么干, 把替罪羊打得半死不活,弄了个签字画押, 再把人勒死后伪造成上吊自杀,后来皇帝派锦衣卫一调查,发现真相后就来了个抄家。】
【那些人见李河是一块难以啃下的硬骨头,这才把目标转移到李宸身上,一路追杀了那么久,差点把李宸弄死。】
【也是因为这样,李宸被迫跳河,被你哥救了起来,由此上京找到你成功伸冤,只能说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命运安排吧。】
楚婳:【或许吧。】
前世的她不相信命运论,偏偏赶上了穿越,再不相信就有点不太礼貌了。
京城离秋狝的围场所在地有八九日的路程,只是此行前去的人员实在多了些,行李也多,拖慢了行程,大概得走个十几日才能到。
今日,眼看天色已晚,大部队在外搭帐篷露宿。
楚婳坐了一天的车,浑身都不舒服,借着这个机会出来透透气,一边散步一边和系统八卦吐槽,散步都显得愉快起来。
系统关闭共享功能后,待机所需的瓜能立马减少了八成,又有兢兢业业吃贪污瓜攒下的瓜能储备,已经不太在乎日常待机所用的那点瓜能了,经常有事没事和楚婳聊天。
楚婳知道自己查贪污得罪不少人,这条小命被不少人觊觎,不会一个人随随便便走到偏僻无人容易被下手的角落。
她的身后三步外跟着贾衣和蔡刚,两人的绣春刀绝不离手,五十米范围内起码有十来号人,文臣武将女眷仆人都有,以防应对突发情况。
“楚大人!”二皇子的武侧妃带着姐妹匆匆赶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半天。”
在外面,大家多少还是尊重了一下楚婳的女扮男装,没有大大咧咧地以姐妹相称。
楚婳行礼:“参见娘娘,娘娘有何吩咐?”
武侧妃笑着摆手:“说吩咐就严重了,是我听到了一件趣事,特意来与你分享。”
系统来劲了:【翻译一下:我来找你吃瓜了。】
楚婳笑了:【是来找你吃瓜。】
系统:【嘿嘿嘿……我马上开共享。】
楚婳四处瞅瞅,发现了一段倒下的树,树干倒也干净,适合当凳子。
“娘娘若不嫌弃,不妨坐下再说?”
“不嫌弃。”武侧妃现在急着吃瓜,婢女一铺好手帕,她就坐了上去,“来,我们开始吧。”
与此同时,贾衣蔡刚默默上前一步,远处散步的文臣武将缓缓靠近,更远处打水干活的仆人们竖起了耳朵。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等系统切瓜分享。
武侧妃:“这事发生在几个月前的袁州。”
“袁州州牧有两个女儿,姐姐是原配生的,妹妹是继室生的,小一岁。姐姐许配给了侯府世子,妹妹许配给了落魄世家的秀才,两个女儿在同一天出嫁。”
“州牧为表示对女儿的疼宠,不偏不倚,两个女儿的嫁妆、嫁衣都准备得差不多,只在细微处有些差别。”
楚婳明面上吐槽:“世子夫人和秀才夫人的嫁妆、嫁衣准备得差不多,这哪是什么不偏不倚?分明是对妹妹偏心到没边了。”
女眷们早就想吐槽了,一听这话,纷纷接上:
“就是!谁家嫁个落魄秀才,会把嫁妆备得那么丰厚?”
“为了夫君颜面,都是准备一些规格之内的东西,婚后慢慢添的。”
“听说妹妹晒嫁妆的时候,还看到了两颗东珠。”
“那继室怎么可能有东珠?”
“应该是从原配的嫁妆里拿的,原配的外祖父以前是京官。”
楚婳没错过姐妹们的爆料,又分了点心神和系统吐槽,一碗水端得很平。
【同一天出嫁,差不多的嫁衣,这不会是上错花轿吧?就差一场大雨了啊。】
系统吃瓜吃得正快乐,一听就知道又有新瓜了,激动地直搓手。
楚婳:【两个新娘肯定嫁错郎了。】
要是婚事顺顺利利的,武侧妃也没必要拿出来说了。
武侧妃眉心一跳,心说:你还真神了啊!
她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说了下去:“慌乱之中,不知哪里出了错,姐姐嫁给了秀才,妹妹去了侯府。”
系统没有搜瓜,闻言十分惊讶:【婳姐你说对了诶!】
楚婳:“一年之中有那么多宜嫁娶的日子,还要忌这个忌那个,担心是否冲撞长辈,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姐妹都不可能同一天出嫁。”
“姐姐和妹妹生辰不同,就算嫁妆嫁衣违背规制,用的花轿是男方准备的,两家必定不同。一家人同一天嫁两个女儿,这是生怕不出错吗?”
【非要定在同一天出嫁,肯定有猫腻,统儿你瞅瞅。】
系统:【好嘞!】
武侧妃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吃瓜得找楚婳!
“谁说不是呢?来来来,坐会儿,休息一下。”她都给等会儿大家的沉默吃瓜找到最佳理由了,不愧是她哈哈哈!
“是。”楚婳也找了个地坐下。
系统:【婳姐,我查到了,事情是这样的。】
【姐姐的母亲和侯府夫人是手帕交,两人年龄相仿,感情很好,前后出嫁,又正好生了一女一男,便为两个孩子定下了娃娃亲。】
【后来,姐姐两岁时,母亲病逝,州牧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和一个一岁大的女儿,将外室扶成了正室。】
楚婳无语了:【什么毛病?】臭男人!烂白菜!
众人也听无语了,这人什么脑子?
一般人家的女子很少做妾,只因妾是贱籍,卖身契捏在主母手里,和家里的奴仆没太大区别,随时可以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