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环抹着眼泪退下了。
万太医停了手中动作,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太子殿下:“苏侧妃深信不疑,殿下可以放心了。”
第260章 第二百六十章 侧妃(二)
躺在床榻上的太子,呼吸忽然平稳了:“今晚辛苦万太医了。”
万太医无声轻叹:“臣不辛苦。辛苦的是殿下,好端端地要挨这么多针。”
装病要装得有模有样。太子身上的金针可不是假的。万太医一边说,一边收起金针。
太子目中闪过一丝无奈,压低声音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以后,还得请万太医时时配合,别让环表妹起疑。”
万太医点点头。
自从在冀州给太子交了底后,万太医就彻底成了太子心腹。太子身体的真正情形,就连帝后都不清楚,只有太子和万太医两人知晓。
太子有先天心疾,不宜有激烈的男女之欢。为了让这副孱弱破败的身体多活几年,便得清心寡欲。
身为太子,娶妻繁衍子嗣极其要紧。这等事绝不能让朝臣们知晓。所以,太子索性一次娶两个侧妃进门,以掩人耳目。
慕容燕不过是个摆设,用以牵制慕容父子。
这么一来,就实在对不住苏环了。
“殿下请勿忧虑,”万太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要维持心情平和。”
太子回过神来,略一点头。
半个时辰后,万太医才告退离去。苏环红着眼进来,见太子躺在床榻上动都不能动弹,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太子冲苏环招手,轻声道:“你过来。”
苏环用帕子擦了眼泪,走到床榻边,上了床榻,小心地靠着自己的新婚夫妻。
太子用手为她擦去未干的泪痕,满眼愧疚:“环表妹,对不起。今天是你我的新婚之夜,我偏生这副模样。”
苏环抓住太子的手,急急说道:“表哥,你别说这些了。你刚发了病,好生歇着。”
“有什么话,以后慢慢说不迟。”
太子嗯了一声,往里侧挪了挪,示意苏环靠近一些。苏环来不及害臊娇羞,很自然地依偎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苏环就睡着了。
太子睁着眼,直至半夜,才闭目慢慢睡去。
太子每次心疾发作,都要在床榻上躺个五六天。这一回也不例外。
这等事,想瞒也瞒不过去。
隔日天刚亮,苏皇后便来了。
苏环换了银红色的宫装,向苏皇后行礼。
身为太子侧妃,不能穿正红,只能穿银红或粉红。
苏皇后忧心太子的身体,无心多言,只温声道:“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快些起身。”
然后到了床榻边,满眼都是忧色:“竣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太子挤出一丝笑容:“还是老样子,歇一歇就好了。母后别担心。”
苏皇后哪里不担心?病在儿身,痛在亲娘的心里。大婚没能冲喜也就罢了,太子在新婚夜竟发了病,这等事实在不太吉利。
苏皇后定定心神,挤出笑容道:“没有大碍就好。你安心养着,朝中诸事有你父皇,新军军营有徐靖在,也不必你操心。”
太子嗯一声。
就在此时,有宫人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慕容侧妃前来请安。”
苏皇后淡淡道:“让她进来。”
片刻后,穿着红色宫装的慕容燕进了寝室。
太子昨夜发病的事,慕容燕根本不知道。她一大早就起身,特意沐浴更衣精心梳妆,想给太子和皇后留下一个好印象。
殊不知,苏皇后见她第一眼,就皱了眉头。
“臣妾见过母后,”慕容燕敛衽行礼,心里有些惊诧。这一大早地,太子怎么还没下榻?
苏皇后声音淡淡:“免礼,平身。”
慕容燕谢了恩典,起身之际,悄悄看了床榻上的太子一眼。
太子体弱多病,人尽皆知。好在面容清秀,还算顺眼。
慕容燕暗暗想着,就听苏皇后不轻不重地说道:“宫中规矩,你也该都学过了。身为侧妃,不能穿正红。这规矩,难道你不懂吗?”
慕容燕脸孔瞬间涨红,竟不知跪下请罪。
苏皇后心中愈发不喜,语气重了几分:“立刻去换了衣服再来。”
慕容燕这才反应过来,低着头请罪,然后退了出去。不知是心中有怨气还是慌乱害怕的缘故,脚下有些不稳。迈出门槛的时候,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倒。
苏皇后蹙眉,低声对太子说道:“这个慕容侧妃,实在不懂规矩。比起环儿差得远了。”
太子随口道:“以后母后多多管束教导她便是。”
皇后和婆婆的双重身份摆在这儿,苏皇后管教慕容燕是天经地义的事,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苏皇后略一点头,不再多说。
过了一会儿,换了粉红宫装的慕容燕又来了。她不但换了衣服,还重新净了面,脸上的脂粉被洗得干干净净。
太子病倒在床榻上,身为太子侧妃还涂脂抹粉的,确实不合适。
苏皇后目光一掠:“今日的事,不可再有。以后,你和环儿好好伺候太子。”
慕容燕咽下委屈,低声应了。
新妇进门,婆婆立一立规矩是常有的事。
苏皇后在东宫待了半日,苏环和慕容燕就在苏皇后身边站了半日。午膳时,两位太子侧妃还得伺候苏皇后用膳。等苏皇后用完午膳,两位太子侧妃才能进食。此时,饭菜都已凉了。
午膳后,慕容燕回了寝室,就开始抹眼泪。
她自小娇生惯养,颐指气使惯了,何曾伺候过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明珠苦口婆心地劝慰半天,慕容燕才停了哭泣。
苏环就比慕容燕强多了。苏家对女儿教养严格,站立坐卧都有规矩。站半日虽然疲累,苏环也能撑得住。
“侧妃娘娘,”陆公公慇勤地捧了一盒点心来:“这是殿下让奴才送来的。侧妃娘娘最爱吃宫中的绿豆桂花酥,这一盒子是殿下特意吩咐御厨做的。”
苏环心里甜丝丝的,厚赏了陆公公,然后像捧着宝贝一般,喜滋滋地将点心匣子捧进了屋子里。
太子新婚就病倒,总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宫中没人敢嚼舌,到了宫外,难免有人私下嘀咕几句,闲言碎语不必细述。
转眼间,就到了十月初五。
十月初六,是赵夕颜和徐靖成亲的大喜日子。
按大晋风俗,初五这一日,赵府大摆宴席款待族人亲友。赵氏一族多在北海郡,为了送赵夕颜出嫁,族长赵元修领着十几个族人在数日前就来了京城。这些日子,赵府里热闹得很。
喧闹的说笑声,隐约传进了赵夕颜耳中。
赵夕颜嘴角微扬,眼中满是笑意。
明明即将出嫁的她是主角,却不能露面,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好在还有赵素馨赵鹊羽陪着她。
“五堂姐,”赵夕颜笑着看向赵素馨:“你今日感觉怎么样?要是觉得疲累,就快些回去歇着。”
赵素馨伸手摸了摸尚且平坦的肚子,笑着应道:“无妨,我好得很。”
半个月前,赵素馨诊出了喜脉。算一算日子,现在孕期只两个月左右,正是该谨慎小心的时候。
赵鹊羽笑嘻嘻地接了话茬:“五姐夫得了空闲,就会过来接五堂姐了。”
赵夕颜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赵素馨的院子就在隔壁,几步路就到了。来的时候,吴绍像只紧张的老母鸡一般跟在赵素馨身后,左叮咛右嘱咐一遍又一遍才离去。
赵素馨被打趣了也不脸红,笑着伸手捏了捏赵鹊羽白净细腻的小脸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等明年你及笄要说亲了,一定要睁大眼睛,挑一个喜欢你自己也喜欢的。”
赵鹊羽半点不忸怩害臊,理直气壮地应道:“我又没有情投意合的表哥,更没有青梅竹马的情郎,整日被拘在内宅里,到哪儿去寻喜欢的?”
赵夕颜和赵素馨都被逗乐了。
赵鹊羽说得也没错。京城闺秀们虽然时时有聚会,不过,都是小姑娘聚在一处,不见外男。倒不如她们在北海郡来得悠闲自在。
“小姐,”玉簪喜滋滋地进来了,手中捧着一个食盒:“徐二五奉世子之命,送了小姐爱吃的点心来。”
徐靖得了空闲就爱往赵家跑。这几日不能来,就每日打发人送些东西来。前日是一支金钗,昨日是一块美玉,今天改送点心了。
赵夕颜抿唇一笑:“将食盒放下吧!”
然后亲自开了食盒。各色精致小巧的点心,整整齐齐地摆满了食盒,赏心悦目香气扑鼻。
赵夕颜笑着招呼赵素馨赵鹊羽过来吃点心。赵素馨笑着打趣:“这是世子送你的,我们怎么好意思吃。”
赵鹊羽已经不客气地拈起一块,咬了一大口:“好吃得很!五堂姐,你别客气了,快来一起吃。这么大一盒点心,六堂姐一个人三天也吃不完。”
这倒也是。
不吃也浪费了。
赵素馨也拿起一块。姐妹三个一边吃点心,一边低声说笑。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又似一眨眼,天就暗了下来。
吴绍果然来接怀孕的娇妻了。小夫妻两个亲热地手拉着手,一同离去。
过了明日,她和徐靖便是夫妻,也能在大庭观众众目睽睽之下这般亲密了。
一想到这些,赵夕颜心头滚烫,漾着喜悦和甜蜜。
大伯父赵元仁和大伯母孙氏一同来了。
赵夕颜忙笑着上前行礼,孙氏和颜悦色地握住赵夕颜的手,低声笑道:“明日就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我们一同来瞧瞧你。”
赵夕颜心里暖融融的,轻声笑道:“这一年多来,我让大伯父大伯母操心了。”
赵元仁笑道:“自家人,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你出嫁后,就是徐家妇。北海王和北海王妃远在北海郡,不过,北海王府里有县君一家三口,还有两位县君时常回王府。你这个做弟媳的,和她们好好相处。”
赵夕颜一一点头应下。
赵元仁忽地又笑道:“其实,此次来京城的赵氏族人,还有一个你一直未曾得见。”
赵夕颜一怔,抬眼看向大伯父。
赵元仁笑了一笑,和孙氏转身走了出去。然后,一个修长的男子身影出现在门口:“月牙儿!”
赵夕颜全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清俊儒雅的男子迈步过来,笑着叹息:“一年多没见,莫非连我也不认识了?”
“爹!”赵夕颜哽咽失声,泪水涌出眼眶,扑进亲爹的怀中。
赵元明的眼睛也红了,伸手搂住女儿:“月牙儿。”
久别重逢的惊喜,化作泪水,赵夕颜肩膀不停耸动,泪落如雨。
赵元明很快平静下来,伸手轻拍女儿的后背:“别哭了,眼睛哭肿了,明日出嫁的时候得涂厚厚的脂粉遮掩。就不够美了。”
最初的震惊过去,赵夕颜的情绪也平静了一些,心里充盈着喜悦。她用帕子擦了眼泪,拉着亲爹的手一同坐下:“爹,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赵元明低声笑道:“我和族人一同启程来京城。他们在明处,我换了衣服,将脸孔涂黑,扮做长随。一同来了赵府。除了你大伯父大伯母,没人知道我来了京城。”
“为了掩人耳目,我一直没来见你。直至今晚才过来。”
赵夕颜听着又是欢喜,又有些酸楚:“爹,委屈你了。”
不委屈没办法。
当年赵元明离开京城的时候,曾立誓永远不再踏进京城半步。这誓言,其实也是在保护赵元明。要是永明帝知道赵元明来了京城,被勾起心头旧恨,起了杀心,便是生死之祸。
所以,赵元明只能悄悄来京城,不能表明身份,不能在人前亮相。就连赵府里的人,也都被瞒在鼓里。
“能来送你出嫁,爹心里只有欢喜,没有委屈。”
赵元明笑着摸了摸赵夕颜的发丝,然后低声道:“明日你出嫁,我不能露面。等你和世子回门的那一日,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总得喝一杯女婿敬的茶。
赵夕颜笑着应一声:“好,我什么都不告诉他,直接领着他过来。”
徐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夫子。夫子成了岳父,不知徐靖会是什么模样。
赵元明失笑:“你又淘气。也好,到时候我忽然露面,吓他一吓。”
父女两个久别重逢,几乎有说不完的话。
平日书信来往从未断过。不过,书信上纵有千言万语,又哪里及得上此刻相对而坐低声细语?
“我此次来京城,你祖母也知晓。这是她给你的,你收好做嫁妆。”赵元明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来。
从北海来京城,路途遥远,贵重物件不宜带着。祖母张氏索性备了五千两银票,让赵元明带了来。
自家祖母给的,赵夕颜也没客气,伸手接了银票:“祖母有没有嘀咕姑娘都是赔钱货?”
赵元明失笑:“你倒是了解你祖母的脾气。”
何止说这些,当时拉着他的手说了一大通哪!有些话不太中听,还是别告诉月牙儿了。
赵夕颜抿唇一笑,将银票收进匣子里,随口问道:“七曾叔祖身体可还好么?”
“好得很。”赵元明笑道:“一顿能吃两碗饭,比我都能吃。以我看,他以后定能长命百岁。”
赵夕颜笑了一回,又有些怅然:“爹,我好想祖母,也想七曾叔祖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北海看他们。”
踏进京城这潭泥沼,想脱身不是容易的事。
赵元明心里有些酸,张口安慰女儿:“以后总有机会。”
赵夕颜打起精神,笑着问道:“这一年多来,爹的身体可还好?”
“我能吃能睡,好得很。”赵元明笑道:“每日去书院上课,一堆淘气小子,整日忙忙碌碌。”
“今年春闱,北海郡出了七个新科进士,大多出自我门下。如今赵氏族学声名鼎盛,还有别的州郡学子前来求学。学生实在太多,我不便拒绝,索性也设了考试。只收前二十名做学生。”
说起赵氏族学,赵元明精神奕奕,侃侃而谈。
赵夕颜用手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顺便问道:“有没有媒人登门?要是有看得顺眼合意的,就续娶吧!我就要出嫁,又离爹这么远,不能承欢膝下照顾爹的衣食起居。”
赵元明却道:“我没有续娶的念头。就这样一个人过日子,早就习惯了。”
赵元明看似温和好脾气,其实极有主见。赵夕颜清楚他的脾气,劝几句就不再多说。
“几个月前,你大伯父写信给我,说你病了,要去田庄养病。”赵元明看着赵夕颜,轻声问道:“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之后,你三个月都没给我写过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夕颜点点头,将此事始末道来。
赵元明目中闪过怒色,重重哼一声:“这个慕容慎!自高自大,自以为是,行事不择手段。怪不得你对他从不假以辞色。这等人,一定要避而远之。”
赵夕颜轻声道:“慕容慎一心建功立业,雄心勃勃。春生哥哥和他迟早要对上,避而远之是不可能的事。”
赵元明沉默片刻,才道:“你们有几分把握?”
赵夕颜和父亲对视:“原本只有三分,有太子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的赢面至少有六成。”
赵元明叹了口气:“便是九成九的把握,也得格外小心谨慎。慕容慎前世既能坐上龙椅,总有过人之处。你们千万不可疏忽大意。”
赵夕颜轻声应道:“爹放心,我们会加倍小心。”
赵元明不再说这些,改而嘱咐道:“你娘走得早,我一个人当爹又当娘,将你养大。你明日就要出嫁为人妇,以后要和夫婿一条心。王爷王妃没在京城,你不必伺候公婆,别忘了时常送信回去。还有,和几位县君都好生相处。不然,闹了矛盾隔阂,世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赵夕颜乖乖点头应了。
赵元明这一絮叨,就是大半个时辰。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打更声,传入耳中。不知不觉中,已到亥时了。
赵元明意犹未尽地住了口,低声道:“你明日还得早起,今晚早些睡下。”
赵夕颜嗯一声,忽地轻声道:“爹,皇后娘娘一直对春生哥哥照拂有加。我也曾进宫见过娘娘,她对我也百般回护。”
赵元明目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半晌才道:“有她护着你们,你们在京城的日子也好过些。”
临走之前,赵元明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塞进赵夕颜手中,匆匆扔下一句:“待会儿自己看上一看。”就像做贼一般走了。
赵夕颜:“……”
不用翻看,也能猜到这是小册子里有什么。
姑娘家出嫁的前一晚,家中长辈都要教导些夫妻之事。亲爹张不了口,就塞了一个册子过来。
赵夕颜捏着那本薄薄的册子,没觉得羞臊,反而有些想笑。
玉簪悄步进来了:“奴婢伺候小姐梳洗。”
赵夕颜迅疾将册子压在枕头下。
玉簪眼尖地瞄到了,本想问上一问,忽地想到了什么,俏脸也红了一红,不吭声了。
梳洗过后,赵夕颜换了白色中衣,躺在床榻上,从枕下摸出小册子,翻开第一页。
看了一眼,赵夕颜脸上有些热热的,将册子合上,闭上眼准备入眠。
奈何头脑异常清醒,还有些莫名的激越躁动,怎么都睡不着。
赵夕颜咬咬嘴唇,睁开眼,将册子又翻开了。
“小姐,醒醒。”
玉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睡得迷迷糊糊的赵夕颜睁开眼,眼里有些茫然:“天亮了么?”
玉簪扑哧一声乐了:“今日是小姐出嫁的大喜日子。得早些起身沐浴梳妆,喜娘已经在外候着了。”
出嫁两个字一入耳,赵夕颜神志立刻清醒了。
玉簪又是一笑,站在一旁的海棠也咯咯笑了起来。
金盏樱草和小丫鬟琥珀都是一脸笑意。屋子里一派喜气洋洋。
赵夕颜在温热的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穿着家常衣裳坐到梳妆镜前。
圆脸白净的喜娘笑吟吟地过来,先用细细的线将脸上的绒毛绞得干干净净,然后精心地梳妆,忙活了一个时辰。对着镜中的美人赞不绝口:“赵姑娘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赵夕颜看着镜中容色慑人的少女,微微一笑。
今天,她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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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要娶月牙儿妹妹进门了。
激动亢奋几乎一夜没睡的徐靖,天没亮就睁了眼,沐浴后换上大红喜袍,俊脸似在闪闪发光。
徐芳徐芷徐莹都围在自家宝贝弟弟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春生本就生得俊俏,穿上喜袍更是英俊。”
“可不是?天底下再找不到第二个这般俊俏的儿郎了。”
三个姐夫没能挤上前,站在一旁低声说笑。大孩子们兴奋得四处乱跑,年龄最小的小宝儿被奶娘抱着,不时转头伸手要亲娘抱。可惜,亲娘今日眼里只有即将去迎亲娶媳妇的舅舅。
谢凌风熟稔地抱过儿子,捏了捏儿子的小胖脸,低声笑道:“今日是你春生舅舅的大喜日子,你娘哪里还顾得上你。爹来抱你。”
何止是徐莹,徐芳徐芷也一样。已经开始有宾客登门,姐妹三个今日要招呼女眷,忙碌得很。
周蕴朱镇川谢凌风三人,则要担负起招呼男客的重任。
徐靖随太子出征,平定冀州,立下大功。回京城之后就奉太子之命组建新军,如今,新军大营已经初步建成,一万新兵日后会由谁统领,也成了众目所瞩的热门话题。
新军人数不及禁卫军骁骑营,更不及铁卫营,却是直接归太子号令的军队。说是东宫大营也不为过。以太子对徐靖的信任器重,很显然,徐靖担任新军统领的可能性极大。
也因此,今日登门来道喜的文臣武将络绎不绝,远超众人意料之外。
忠勇侯高鹏携儿子们一同来道喜。
徐靖这个新郎官亲自到正门处相迎。忠勇侯笑得十分爽朗:“今日世子大喜,我们父子都来喝喜酒。”
徐靖笑道:“忠勇侯前来道喜,着实令人惊喜,快请进府。”
忠勇侯刚入座,定国公父子便一起来了。徐靖立刻又出去相迎。
这几年定国公除了上朝和领兵之外很少在外露面。诸事都由定国公世子出面。没料到,今日竟主动登了北海王府的门。
徐靖也有些受宠若惊,笑着拱手相迎。
发须皆白面容冷肃威严的定国公,今日十分和气,笑着说道:“世子大喜的日子,我也来讨一杯水酒喝。”
徐靖忙笑道:“国公亲自前来,本世子喜不自胜。”亲自扶着定国公进府。
北海王远在北海郡,今日北海王府里没有正经的长辈,周尚书和武安伯这两位姻亲长辈,自要出力。周尚书负责招呼文臣,武安伯就坐在定国公和忠勇侯下首,陪着两位大晋重臣闲话。
很快,几位藩王世子也一一来了。
从血缘而论,西河王世子等人和徐靖都是同宗兄弟徐家儿郎。私底下勾心斗角不论,明面上很亲密。再者,西河王世子等人也进了新军大营,和徐靖来往愈发频繁。
今天徐靖去赵府迎亲,几位藩王世子都是迎亲使。今日都穿着鲜亮的红袍,一个个瑞气万丈。
徐靖咧嘴笑道:“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堂兄们倒是一个比一个收拾得鲜亮。莫非是要抢我的风头不成!”
众藩王世子哄然大笑。西河王世子也不讨嫌了,难得夸了徐靖一回:“你这般英俊,我们在你身边,正是绿叶衬红花,谁能抢走你的风头!”
徐靖深以为然,点头附和:“堂兄此话有理。”
众藩王世子各自呸一声,然后齐齐大笑。
紧接着,宫中的赏赐也来了。
永明帝派了马公公前来,苏皇后派了蕈紫姑姑。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子殿下竟然亲自前来。
徐靖既惊又喜,快步上前,握住太子的手:“堂兄,你怎么也来了。”
太子成亲当日发病,在床榻上躺了几日。此事并未传出宫外,徐靖自然是清楚的。
太子今日也穿了红袍,一脸喜气,看着比平日精神了许多:“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能不来。”
徐靖心头一热,当着众人的面,不便多言,只用力点点头:“多谢堂兄。”
太子上下打量徐靖一眼,笑着夸赞:“你穿红色喜袍果然俊得很。”
徐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大红喜袍映衬得他俊脸熠熠生辉。
徐靖毫不客气地领受了太子的夸赞:“大家都这么说。”目光掠过太子身后一张熟悉的脸孔:“慕容校尉不用在宫中当差吗?怎么也来了?”
跟随在太子身后的高大英武青年,不是慕容慎还能有谁?
太子随口笑道:“我今日来北海王府,要待一整日,晚上再回宫。父皇放心不下,打发慕容校尉随行。”
慕容慎心里在想什么,无人知晓,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拱手道喜:“世子大喜,末将恭贺世子和世子妃白头偕老。”
最后这四个字里含着多少愤怒不甘,只有慕容慎和徐靖清楚。
徐靖心中冷笑一声,瞥慕容慎一眼,用合乎身份的傲慢语气应道:“慕容校尉有心了。”
然后,就不再理会慕容慎,携着太子的手进了正堂。
慕容慎今日随行保护太子安危,太子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立刻随着进了正堂。太子坐着,他这个校尉只有站着的份。
身为御前校尉,站半日算不得什么。可恨的是徐靖那张春风得意的俊脸,一直在眼前晃动。
和他的黯然失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正堂里的宾客,或有意或无心,一个个目光扫了过来。他再心高气傲,也只有默默隐忍。
父亲急着为他定亲,是因为太子言语敲打之故。
今日来北海王府,是因太子在永明帝面前随口说了一句,永明帝二话不说就随了太子的心意。
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表明,这个病秧子短命鬼太子殿下,已经盯上了他。这是在无言地警告他。
他暂且再忍一忍。今天是十月初六了。前世太子在腊月初八那一日发病不治身亡。算一算日子,还有两个月而已。
等太子合了眼,宫中彻底混乱无章,朝堂动荡,才是他施展身手的大好机会。
大晋迎娶风俗,是在午后去女方家中迎娶,黄昏时举行拜堂礼。
正午热闹的喜宴过后,徐靖一刻都待不住,立刻就要动身去赵府迎亲。
颖川王世子笑着调侃:“我再没见过比靖堂弟更情急的新郎官了。莫非怕新娘子被人抢走不成?”
徐靖笑着呸一声回去:“谁敢抢我的月牙儿妹妹,我剁了他。”
众人哄堂大笑,还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目光故意瞥向站在太子身后的慕容慎。
慕容慎面无表情,目光幽暗。
太子笑道:“几位堂兄陪着靖堂弟去迎亲。我今日坐镇王府,等着靖堂弟娶心上人进门。”
众人笑着应下。
徐靖急不可耐,立刻招呼几位堂兄一并启程。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吹打。骑着玄色宝马的徐靖,在耀目的烈日下徐徐前行,俊美如天人。
几位身份尊贵的藩王世子,策马相随。这等娶亲的阵仗,一路不知引来多少瞩目。
迎亲的队伍到了赵府外。
赵府早已开了正门,赵氏一族的族人齐齐前来相迎。站在最前面的,是赵元修和赵元仁。
赵元仁官职最高,不过,赵元修才是赵氏一族的族长,也是赵夕颜嫡亲的大伯父。
徐靖下了骏马后,立刻上前,先向赵元修行礼,恭声喊道:“侄婿见过大伯父。”
赵元修欣然笑着应了,转头对赵元仁说道:“世子自幼随三弟读书,我看着世子长大。再没想到,世子竟会娶月牙儿,成了赵家的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