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不知是谁和他悄声说了一句,秀才哥立刻改口:“吹牛啊,我是吹牛!”
“这人挺难找的!爬楼就爬了十二层!小弟们腿都要断了!再高几层,他们就抬不动本大爷了!”
“太辛苦了!实在太辛苦了!”
陆兴邦无语:“你不会让小弟们上去找人,你在下面等?”
对方明显一愣:“是哦——”
陆兴邦懒得理这傻鸟,直接问道:“地址呢?问到了没有?”
傻鸟哼了一声:“要到了,就住在摩罗街,说是很喜欢古玩。”
陆兴邦问清详细地址,给了傻鸟一个甜枣,“好了,这次算我欠你的。”
没等傻鸟高兴,他补充道:“下次我也帮你找人。”
陆兴邦:呵,老子从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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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兴邦心情愉悦地听到了对面再度响起的熟悉咒骂声,挂了电话。
起身拿起了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视线在刀疤和阿疤间巡视片刻,一指阿疤:“阿七弟,你跟我走一趟!”
刀疤:“……”
感觉被相貌歧视了。
陆兴邦却在这时拍了拍刀疤的肩膀:“场子就要你来看顾了,别人,我不放心。”
一瞬间,刀疤眼中重新有了光!
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什么叫肝脑涂地!
看看刀疤就知道了。
陆兴邦带着阿疤出了场子,因为路途较远,直接叫了一辆车子。
外面天色已晚,算算时间,正是阿浣上工的时候。
也不知道她今天会读什么,知不知道自己在为她辛苦奔波?
陆兴邦想到这里,不由哑然失笑,他刚刚发现四爷提供的剧本有问题的时候,也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动用自己的潜在人脉。
他权衡了一番利弊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不求上进,安于现状,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去面馆听一听书——
说什么也得把这快乐留住!
更何况,秀才哥,是他的人脉之一,却称不上是他的底牌。
他的底牌,在警署之中!
陆兴邦闭目养神,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如果他的设想成真,四爷真的请郭良荟写了一个大尺度的剧本,他就必须给四爷一个交代。
简单说,他必须找出这个阿拉伯美人,交给四爷,不然,就算他找不到,凭着四爷的固执,恐怕还会查找下去!
偏偏宋浣溪又住在他的地盘上!
唔,要美人,要长袖善舞,陆兴邦脑子里渐渐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就在这时,车子也嘎然而止,司机提醒道:“先生,到了。”
陆兴邦径直下了车,阿疤识趣地付了车钱。
这就是带小弟的好处之一了。
抬头望了眼面前的寓所,一共四层,一楼是店面,已经关了门,上面的人家都亮着灯,隐隐传来小孩子哭闹的声音。
陆兴邦率先向楼里走去,按照秀才哥给的地址,经过了敞开门的二楼,到了三楼前,他看了一眼阿疤,后者立刻贴心地上前,敲起了门。
片刻后,一串碎碎的脚步传来,同时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隔门响起:“哪位?”
陆兴邦没有吭声,饶有兴致地看着阿疤。
阿疤挠了挠头,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指了指楼下,笑道:“我是楼下那家的外甥,今天刚来,叫我来借点酱油,不好意思。”
门悄然开了一条缝,郭良荟从门缝里小心地向外看来,阿疤本就生得俊,又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立刻就打动了她。
她也没有打开房门,而是轻声说了句:“你稍等。”
话罢,她转身进了厨房,片刻后,取出了一瓶酱油。
她终于打开了安全锁,把酱油递了出来。
下一秒,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硬塞了进来,转眼间,狭窄的门缝就被拓开,一直隐藏在阿疤身后的陆兴邦,也显现了出来。
女主人瞬间惊慌失措:“你们是谁?你们想干嘛?!”
她外强中干地叫了起来:“我我老公可是飞行员!”
陆兴邦微微一笑,“郭良荟女士?我们进去谈吧!”
他顿了一下,又问道:“令夫今天没有飞行任务吗?”
郭良荟闭口不言。
听到动静的孩子们从卧室里跑了出来,郭良芸立刻化身母鸡,把几个好奇地瞪圆了眼睛的孩子又赶回了卧室。
陆兴邦任其施为,站在客厅中央,颇有兴致地打量起了客厅的装饰。
墙上挂了几幅幼儿涂鸦,沙发茶几上都蒙上了秀着小花的浅粉布罩,看上去温馨又可爱。
他从容地在沙发上坐了下去,阿疤贴心地站在了他身后——成功营造出了陆兴邦是一个大人物的错觉。
郭良荟安抚好孩子们后,从卧室走了出来,陆兴邦一指对面的沙发:“坐!”
倒好像他才是主人一般。
郭良荟拘谨地坐了下去,再次询问:“你们有什么事情?”
陆兴邦也懒得浪费时间,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给韩四爷写了个一千零一夜的剧本?”
郭良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的。”
陆兴邦浓眉扬起:“麻烦您把剧本拿来让我看看。”
郭良荟并没有犹豫很久——阿疤已经走到了家中书柜前,大有她拒绝就直接开始拆家的意思。
陆兴邦几乎要拍手叫好,这个小弟,实在是太省心了,太懂事了!
接过郭良荟的剧本,陆兴邦第一时间阅读起来,好家伙,开篇就不一样了!
“王后躺在花园中的无花果树下,身下垫着精美的地毯,头枕在一名英俊的乐师的腿上,另外一名同样英俊的乐师正把一颗葡萄小心翼翼地投入她的唇中!
仔细看去,王后的衣襟敞开,竟是袒胸露乳!”
唔,四爷费了好大的劲儿,应该不是想要宋浣溪演一个一出场就死掉的王后。
陆兴邦快速地向后翻去,找到了!
“’……阿拉丁擦亮油灯,许下了最后一个愿望,’山鲁佐徳突然停下,微笑着看向了国王,‘天亮了,我伟大的主人。
山鲁亚尔恍若未闻,急切的追问,‘他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永生不老?还是用不完的金钱?又或者成为一名武士?’
山鲁佐德没有回答国王的问题,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我主,天亮了。’
顿了下,她又道:‘我困了。’
说着,这位美人,当着山鲁佐徳的面,旁若无人的解起了衣带,很快,一具仿佛白玉雕成的少女玉体,出现在了国王面前——
初升的朝阳为她打上了一圈柔媚的光,她朝着国王伸出了手:‘我主,你不困吗?来吧,让我们一起探索另外一个神奇的世界。’”
陆兴邦:“……”
他绝对,一定,肯定,不会让阿浣演这个剧本的!
陆兴邦直接起身,把手上的剧本递还给了郭良荟,却在对方伸手来接剧本时,又死死捏住了剧本的另外一端,温文尔雅的提醒道:
“郭女士,为了我们两个好,您最好忘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您很早就上床了,并没有什么访客。”
郭良荟还没回应,阿疤已经默默地站到了孩子们房间门外。
陆兴邦:“……快回来!”
他们还不需要坏到这个地步!
一群傻鸟中出现一个聪明过头的,也很烦啊!
本章最佳男配获得者——阿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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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疤面不改色地走了回来,双手背在身后,在陆兴邦身后站好。
郭良荟女士饱受惊吓,面色苍白,宛如在森林中被猎人的枪声惊到的小鹿,睁圆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可怜。
她也确实可怜,战乱之中,跟着丈夫颠沛流离的来了港城,丈夫是飞行员,常年不在家。
为了贴补家用,她以复旦大学外文系的底子,开始写作,刚开始都很美好,她年轻,五官姣好,被冠上了美女作家的名头。
写的书,也很受追捧,直到她开始尝试在书中加入了欲的描写,风向开始变了,有文坛大佬指责她伤风败俗,也有资深书评家说她破坏道德风气——
最近连载的这一本《心锁》更是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一边是节节高升的报纸的日销售量,一边是文坛评论家们一面倒的口诛笔伐。
郭良荟只是不明白一点,文中三个男人,江梦辉不解风情,对妻子的保护不够,范林贪慕虚荣抛弃女主又诱她出轨,江梦石玩世不恭,连嫂子也不放过——
这些书评人,却鲜少抨击他们!
所有的指责,都指向了女主角一人!
甚至有人威胁她,要登门拜访,吓得她连夜搬家——摩罗街很多古董老店,不知藏了多少珍宝,反正巡警一天九次的来,给足了她安全感。
没想到就算这样,还是被人找上门来,来者虽然彬彬有礼,却总让她觉得对方身上有股凶煞之气,所以也没太讨价还价,就接下了一千零一夜的剧本改编。
按对方的要求,以她最近的写作风格来改编。
前些天交了稿子,立刻就收到了对方的打款,还让她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对方会赖帐呢!
这才消停了几天,就又来了这两个不速之客!
还诓她是楼下人家的亲戚!
但凡她多住上些时日,也不会上这种当!
亏得这年轻人生了一副清俊的好眉眼,她决定,下本书就以这年轻人为原型,写本人神共愤的爱情!
骗子!赌棍!渣男脚踩两只船!
最后给他安排个牢狱三十年套餐!
不过这年轻人的上司,人倒是不错,郭良荟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这位看上去稳重许多的上司,年龄也不很大,眉眼带笑,五官也很阳刚!
郭良荟心绪和缓下来,依然板着脸道:“放心,我已经忘了!”
陆兴邦笑了笑,“那最好了,咱们回见——”
“不,最好不见。”
不待郭良荟应声,他主动改了半句。
郭良荟:“……”
能当上老板的人,就是不一样。
眼看陆兴邦即将走出房门,还十分体贴的准备顺手为她带上房门,郭良荟的恐慌消退,她的文人习气立刻冒了出来,“等等!”
“你们过来一趟,就是为了看一眼剧本?”
郭良荟一脸好奇,明明已经生了几个孩子了,眼中还带着少女的单纯,或许只有这样的她,才能写出这样又欲又纯的吧!
陆兴邦点了点头:“……是的,剧本写的不错。”
不过他不喜欢而已。
郭良荟微微一怔,追问道:“哪里不错?”
陆兴邦:“……”
是不是故纸堆里呆久了的人,都不怎么通人情世故了,他一句客套还当了真,这就好像说谁家孩子可爱一样,不必当真。
陆兴邦沉默片刻,勉勉强强找了个理由:“女主角很聪明,知道卡文吊人胃口,又会转移话题——”
他哈哈笑道:“不然一直卡着故事,不是逼国王举刀嘛!”
郭良荟愣了下,显然有些高兴,立刻唤住了他:“稍等一下。”
片刻后,她从书桌上拿起了一本书,想了想,又抬起头问陆兴邦:“贵姓?”
陆兴邦的眉毛挑了挑:“陆。”
“大陆的陆。”
郭良荟的手明显一顿,她拿着笔的手,越发郑重,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拿着书匆匆走了过来:“这是我的书,出版社送过来的样书,送给你了。”
陆兴邦一眼扫到封面上的书名,《心锁》,想了想,接过书,道了一声谢。
在他关门之前,屋里飘来了女主人一句轻声低语:“我也是大陆的陆。”
陆兴邦在黑暗中驻足片刻,哑然失笑,他父亲,当初给他取名,重点在名,没想到,多年以后,他飘泊港城,姓反倒比名重要了——
他慢慢呼出了一口长气——
那是来时的根啊!
握着手里的,陆兴邦一步一步地下了楼,到了楼下,阿疤已经打好了车。
除了有时聪明过头,这个手下,实在是无懈可击了。
上车后,交代给司机地址,陆兴邦随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会说是楼下的邻居?”
阿疤很是认真地应道:“天色已晚,她一个孤身女子带孩子在家,其他身份都不容易让她放下戒备,唯有邻居,近且真实。”
陆兴邦点了点头,他已决定把阿疤培养成左膀右臂,自然要征求一下阿疤的意见:“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吗?”
阿疤愣了下,他确实是有一点想法的,不知道郭先生,缺不缺小弟——
这一点嘛,他当然不会对着陆兴邦讲出来,阿疤挠了挠头,一脸老实地道:“我没有什么想法,全听兴哥安排。”
陆兴邦沉默片刻,呵呵笑道:“阿七弟啊,你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你一说谎,就会忍不住挠头。”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个得力手下,等他一个解释。
阿疤在这如炬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吗?”
“我我其实有一,一个小想法——”
阿疤闭上眼,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我想给郭先生当小弟!”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阿疤看不到陆兴邦的脸,连他的呼吸,似乎也消失了!
空气却似乎变的稀少起来,阿疤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正当他忍不住想要偷偷睁开眼,瞄一下陆兴邦的脸色时,耳边想起了陆兴邦幽幽的声音:
“阿七弟啊,其实,我也很想给郭云琛当小弟啊!”
谁会不喜欢有钱又大方的郭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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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疤又惊又喜地睁开了眼:“真,真的?!”
陆兴邦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道:“你等着,等我先给郭云琛当了小弟,再把你带过去。”
阿疤大喜过望,“真,真的?!”
陆兴邦点了点头:“真的。”
看着手舞足蹈的阿疤,陆兴邦默默地在心里又把他按回了傻鸟的行列。
两个人交谈的功夫,车子已经到了目的地,陆兴邦下了车,阿疤结了车钱。
抬头看去,灯串做成的招牌上,金宵两个大字闪闪发光。
除了那个刚成立不久的小场子外,金宵舞厅,是陆兴邦手里最大的摇钱树了。
他甫一进门,门童立刻机灵地唤了一声:“兴哥好!”
随着他沿着灯光逐渐昏暗的走廊,走到幽黑的舞厅,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问好:“兴哥好!”
“兴哥您来了!”
在池记云吞面馆,那些生活在阳光下的普罗大众,看他并不熟悉。
在这灰暗的边缘地带,陆兴邦,就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哪一个国民,会不认得自己的王呢!
当他站到舞厅门口,金宵的妈妈桑梅姐已经赶了过来,说是妈妈桑,也不过三十出头,人长得不算十分漂亮,却冷冷清清,自有一股味道。
倒是合了她的花名,梅香疏影。
金宵舞厅最火的反倒是这一位妈妈桑,不知多少客人慕名而来,想要一亲芳泽。
她身后跟着一群环肥燕瘦的美人儿,娇滴滴地喊道:“兴哥!”
“兴哥来啦!”
只是她们叫的亲昵,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过来,上一个挽起陆兴邦手臂的小姐,得了他一个过肩摔,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陆兴邦十分和气的点了点头:“你们好,辛苦了。”
美人儿们立刻争先恐后地应道:“不辛苦!”
“一点都不辛苦!”
梅姐冷冷的目光一扫:“不辛苦那就回去等客人点单!都在这里像什么话!”
猎枪响起,树上的鸟儿一哄而散,美人们哼哼唧唧的散了去。
梅姐看向陆兴邦时,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度,从爽利的当家主母,变成了温婉顺从的小媳妇:“兴哥,还是老位置吗?”
陆兴邦点了点头:“照旧。”
梅姐亲自引了他到了角落里的卡位坐下,又亲自拿起火机,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这也是金宵舞厅的特色之一。
卡位进了客,就点燃蜡烛,烛光不需多亮,氛围刚刚好。
且动作稍大一点,就会误熄烛光,也可防止一些不规矩的客人动手动脚。
梅姐坐到陆兴邦旁边,一个响指招来了waiter,“开瓶干邑,记我帐上。”
陆兴邦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瓶酒而已,梅姐请的起,他也喝得下。
他把新得来的书随手放到了茶几上,身体向后靠去,整个人很是放松——金宵舞厅,也算是他的老巢之一了。
梅姐一眼瞥过,微微一怔,有些失态的脱口道:“心锁?”
她的手已经伸了出去,却又悬在了半空,人看向了陆兴邦。
陆兴邦挑了挑眉:“想看就看。”
梅姐这才拿起了书,借着桌上并不明亮的烛光,细细翻阅起来。
最初知道这本书,是一个小姐妹哭诉,客人把她约出台,拿了报纸上的连载,要和她玩点新花样——
偏她又不识字!
总感觉亏了,央着梅姐帮她看看,是不是真的亏了。
梅姐无语至极,其他小姐妹听了,也纷纷好奇,这报上连载的,能写些什么,让客人还要按图索骥?
梅姐干脆趁着她们在化妆室等着客人们点台的功夫,把这篇心锁读给她们听。
刚开始,这些风月场上的熟手们听了也面红耳赤,毕竟大家花样玩的再多,嘴上也是老老实实的,大有一床棉被盖住天下太平的意思。
渐渐的,姐妹们开始被剧情吸引,对于女主角是又怜又恨,可以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更恨的是三大渣男,一个无所作为,一个肆意妄为,一个为所欲为!
每次连载读到最后,都变成了声讨渣男大会。
最近的情节,更是气得不少小姐妹表示要养一下文了——女主角也太不争气了!
先被前任渣男诱骗,又被丈夫弟弟诱惑,明明她谁都不喜欢的啊!
梅姐的心也揪着,偏她负责读文,每天都饱受折磨。
拿起书,梅姐直接向后翻去,当看到渣男二号和三号同时死于车祸——
梅姐直接高兴的跳了起来:实在是大快人心!
她对着陆兴邦扬了扬手里的书,笑意盈盈,如初绽的枝头梅花,“我可以拿走一小会儿吗?”
陆兴邦点了点头:“随意。”
看着梅姐轻快活泼宛如少女的步伐,陆兴邦却不由摸了摸下巴,看样子,这还挺有意思的?
要不,回头,他也读读?
更衣室化妆间,离舞厅本有一段距离,片刻后,陆兴邦却清晰地听到了从后方传来的尖叫声,欢喜声。
且这欢呼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陆兴邦忍不住怀疑,梅姐是不是带着他的书潜逃了。
就在他准备亲自去看一下的时候,梅姐终于回转了来,欣喜中带了些试探:“方便问一下,您和郭良荟女士,熟吗?”
陆兴邦:“……不方便。”
梅姐:“……”
阿疤:“……”
老大就是老大,简简单单就把天聊死了!
梅姐只能遗憾的放下书:“我还准备买一本,托您要个签名呢!”
陆兴邦:“……不方便。”
梅姐:“……”
丫的是不是只会这一个词了!
有些恼羞成怒的梅姐,现在只想送客,她直接问道:“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是有什么事?!”
陆兴邦耸了耸肩:“那位还是不肯出台吗?”
梅姐冷笑一声:“她有花名的,不叫那位,叫红杏!”
陆兴邦:“……”
上次来还没有花名的,看来梅姐是真的恼了。
他咳了一声,重新问道:“红杏还没有出台吗?”
提到这个梅姐就有些烦,抓起桌上香烟,熟练的点了一支,狠狠吐了一个烟圈:“没有!”
入了这行,还做什么烈女,倒衬得她们人尽可夫一样!
给我陆哥打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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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姐自认不是那等苛刻之人,她年轻的时候,为了给亲爹还赌债,入了这行。
洗尽铅华用了十年,她没有选择金盆洗手,因为她实在不知,离开这里,她还能做什么。
因了自己的过往,梅姐对手下的小姐妹们格外宽容。
新人她会再三确定,是不是真的要入这一行?
入了行,只要每月的月钱交足,她也会只眼睁只眼闭,碰上那等秃头肥肚口臭的,不愿意出台,她也不勉强。
钱给的多,总有人愿意做。
所以,这枝红杏,梅姐就特别生气。
当初来的时候哭哭啼啼,说父亲好赌成性,要卖了她们母女三人抵债,梅姐顿时动了恻隐之心,问她可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红杏哭着说知道,梅姐就收了这小妖精。
没想到她不肯出台也就算了,连陪客也不肯!
结果梅姐正烦着的时候,赶上陆兴邦来巡场,小妖精自己就贴了上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搞得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兴哥的妞,这下好了,她不想出台,谁也不敢管了!
陆兴邦看着梅姐粉面霜降,一脸不快,笑问道:“那最近可是有什么富家子弟在追她?”
梅姐愣了下,“倒真有!有个姓贺的小子,对她很上心,知道她没出过台,就想娶回家去!”
“那小子家里开了两家米店,亲娘死了几年,老子最近刚续了一房,若是嫁过去,也管不到她头上——”
陆兴邦哑然失笑:“她不肯,是不是?”
梅姐诧异了:“你怎么知道的?!”
陆兴邦笑而不语,那天,红杏小姐怯生生的过来,说有个肥头大耳脾气又坏的客人非要点她,问能不能让她略坐一坐?
他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然后红杏小姐就开启了服务模式,端茶倒酒,有人过来,就亲昵的给他点烟。
陆兴邦是什么人,顶着花生米飘洋过海的狠人,转眼就看出了这美人儿的心思,无非是拉大旗扯虎皮,借一借他拳兴哥的名头,挡一挡不怀好意又没真心的客人。
再听梅姐说,她一直没出过台,陆兴邦便十分肯定了,这美人儿就是想钓一条大鱼!
他对这种勇于谋划的聪明人,还是很欣赏的,便稍微配合了下。
这么一个老谋深算的美人儿,一个米店少东,怎么可能吃的下!
陆兴邦笑了笑:“我神机妙算,好了,劳你把她请过来,我有事找她。”
梅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去了——风月场中的老手,旁的不敢说,一男一女,有没有点事儿,她还是看的出来的。
很快,红杏小姐到了,依然是一条藕色旗袍,素面上只点了点红唇,在满舞厅浓妆艳抹的小姐中,登时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她怯怯地坐在了陆兴邦对面,双膝并拢,双手又搭在了膝盖上,十指绞到一起,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陆兴邦点了一根烟,没有马上说话,烟圈一个接一个从他口中吐出,直到两人之间弥漫着烟雾,红杏小姐不适的咳了起来,陆兴邦方道:“我知道,你想钓一条肥鱼,嫁过去做正头太太,一劳永逸。”
“不过,”陆兴邦话锋一转:“你应该也看到了,来这舞厅的,米店的小开已是极限,真正的,你想要的,那种大富豪,是不会出现的。”
就比如郭云琛,陆兴邦完全无法想象,对方出现在金宵舞厅的样子。
咳嗽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红杏小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陆兴邦突然就想笑,从某些方面讲的,红杏小姐,还真有些像是宋浣溪,都是女孩中少见的聪明人。
如果没有碰到宋浣溪,或许他会很欣赏这一位红杏小姐。
可惜,他始终记得那一夜,宋浣溪双眼闪亮地对他说,“通往山顶的路,不止一条!”
显然,和步步攀爬的宋浣溪相比,红杏小姐,想要一条一步通天的捷径。
陆兴邦见已完全引起了对方的兴趣,笑道:“我这里倒有个路子,可以先抬一下你的身价,很可能会引起大金主的注意。”
红杏小姐脸上的怯懦之气一扫而光,大大方方地道:“请讲。”
陆兴邦指了指桌上的《心锁》,“韩四爷请这本书的作者,写了个剧本,现在缺一个女主角。”
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透,红杏小姐扫了一眼《心锁》,立刻问道:“是不是很露骨?!”
陆兴邦坦然承认:“是的。”
红杏小姐沉吟片刻:“为什么是我?”
陆兴邦目光炯炯:“因为你胆子很大!”
毕竟他来巡场多次,也只碰到一个敢冲上来狐假虎威的红杏小姐。
他顿了下,补充道:“实话实说,韩四爷要找的,不是你,我要玩一个李代桃僵。”
红杏小姐沉吟片刻,端起桌上干邑,一饮而尽:“我干了!”
这次,轮到陆兴邦吃惊了:“你不考虑一下?”
红杏小姐原本素净白皙的脸,喝了红酒后,飞上半片红霞,清纯中顿时多出了几许妩媚,倒真的有些像是那位神秘的阿拉伯女郎了。
她豪气干云的笑道:“兴哥敢骗四爷,那我不就和兴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我怕什么!万事兴哥顶在前面!”
陆兴邦:“……”
他好像小瞧了这美人儿?
他主动伸出手:“免冠姓陆,名兴邦。”
红杏小姐嫣然一笑,“我姓池,名夭夭,逃之夭夭的夭夭。”
池夭夭……
这名字比红杏好听多了。
陆兴邦握上了女孩顺滑的纤手,一触即分,他承诺道:“在电影上映之前,夭夭小姐的债主们,将不会有一个上门。”
池夭夭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陆兴邦又叫来梅姐,直言夭夭小姐从今日起,不再坐台,违约金记他帐上,从例钱里走。
陆兴邦又叫阿疤把夭夭小姐送回家。
他自己,再度忙碌起来——
不是把人送到四爷面前就行的,他得伪造一串证据,证明夭夭小姐,就是裴氏兄弟片场里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