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宋同学一声,不过裴六的名声和他差不多,也可能是他多心了。
正思索间,耳边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阿浣——
“阿浣来啦!”
“阿浣你今天有点迟喽!”
还有人喊小先生,“快快,我今天多点了一盘花生米,就等小先生说文了!”
郭云琛疑惑地看向了陈启安,后者却笑而不语,直接引着他到了角落里坐了。
老板娘池婶素来有些势利,偏爱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客人,见陈启安引了一表人才的新客来,忙走了过来,“陈校,今天要点什么?还是咖啡?”
陈启安摆手笑道:“叫池老板煮两碗最拿手的鲜虾云吞面来,能不能把我这位吃惯西餐的好友留成熟客,就看他的手艺了!”
池婶应了,正要去报餐,郭云琛突然开口道:“三碗云吞面。”
陈启安立刻笑道:“戴文到底年轻些,我年轻时可以食三碗,现在是不行喽!”
郭云琛摇头笑道:“我自幼家训晚食不可过饱,怎吃的了两碗?”
他轻笑道:“我多叫一碗,是给阿浣吃的。”
他听了食客们纷纷唤作阿浣,自然而然地把宋同学换作了阿浣,只觉又亲切又好听。
郭云琛解释道:“方才阿浣不是说,下课晚了,才搭了老板便车回来,应是还没有吃饭。”
陈启安顿时惭愧,“戴文,还是你想的周到。”
他见宋浣溪还没开始读报,正逐一给熟客们补餐,立刻催促池婶,快点下云吞面,煮好了先让阿浣吃!
有人买单,多卖一碗云吞面,谁吃还不一样!
池婶急急走向后厨,路上的几位熟客忙拿起杯子护住碗筷——池婶带来的肥来横祸,可不止一桩了!
宋浣溪把熟客们安顿好,拿起今日份明报,正要读起,池叔从小窗中探出头来,喊了她一声:“阿浣,鲜虾云吞面!”
宋浣溪以为是哪个熟客点的餐,轻快应了一声,灵巧地从餐桌空档中穿过,转眼到了取餐口前。
刚出锅的云吞面,带着抹虾红的半透明的云吞,在玉带一样环绕的面条中沉沉浮浮,紫菜香菜的香气扑鼻而来,宋浣溪顿时觉得有些饿了。
她忙问道:“几号桌的云吞面?”
池老板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一下多了好几条:“是你的云吞面,七号桌的客人请你吃的!”
顿了下,他又指着新捞出来的两碗:“端过去一起吃吧!”
七号桌,陆先生?
宋浣溪有些疑惑,陆先生从来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甚至于在店里的时候,除了点餐外,从不和她多说一句话。
她下意识的回头,一眼看到了七号桌上的客人,陈启安不知说了什么,引得郭云琛发笑,虽只是低头侧脸,那笑意却掩不住的从唇边泄出,染的他整张脸都带了光。
郭云琛似有所感,抬眼看来,二人四目相交,郭云琛便笑着点了点头,于是这光,又蔓延到了她身上。
宋浣溪忽地就明白了,给她点了这碗云吞面的,一定是郭汉桑。
她双眼突然就有些模糊,一个人担起养家的重担久了,别人的些许好意也能击溃她的防线。
宋浣溪使劲眨了眨眼,拿过一个托盘,麻利地把三碗云吞面都放了上去,一手托底,一手扶边,直接就把托盘举过了肩!
郭云琛远远看了,真替她捏了一把汗!
及至宋浣溪有惊无险的托着面过来,他立刻起身,想要接过托盘,却被少女阻止了:“别动!”
郭云琛便像中了口令的木头人,身体前倾,双手悬在了半空,英俊的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宋浣溪看的好笑,赶紧放下手中托盘,再把面碗分别放到了三人面前,见郭云琛松了口气,重新坐了下去,这才解释道:
“我做熟了的,你不要担心,我至多可以同时端五碗面!”
“你一动,我怕撞到你,反倒容易洒!”
宋浣溪又熟练的给二人张罗起调料,要不要醋,加不加辣油——
待郭云琛吃进第一口宋小姐力荐的,加了醋和辣油的鲜虾云吞,吃惯了养生饭菜的郭少,一时间竟有些微怔。
味道奇奇怪怪……还蛮好吃的。
他很快发现,三人之中,他吃的最慢,最快的竟然是宋浣溪!
这女孩子吃的很斯文,却极快,几乎不及细嚼就下咽。
郭云琛忍不住提醒她道:“阿浣,你食太快了,对胃不好。”
宋浣溪先愣了一愣,明明多少人叫她阿浣,可从郭汉桑口中说出,竟有些不习惯。
她摸了摸小肚子,本来不觉得,郭云琛一提,突然就有些不舒服了。
好喜欢这个男主……大部分的男二标配哈哈哈
------------
宋浣溪记得很清楚,她小时候,吃饭是不快的。
她甚至还有模糊的家佣追在身后给她喂饭的记忆。
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越吃越快的呢?
是了,是从和安秀娘撕破脸开始,看到安秀娘就生厌,干脆快点吃,早点下桌!
宋浣溪不由放慢了速度,只是到底已经习惯了,吃了两口,速度又快起来了。
郭云琛见状,建议道,“不然你试试左手拿筷。”
说着,他把筷子从右手换到了左手,竟是亲自示范起来。
说起来,这都是郭家少年们的必备才艺,彼时都想赶紧吃完饭好溜出去玩,长辈们就干脆叫他们用左手吃饭。
结果侄子们起了争胜之心,后面左手握筷一个比一个流畅——
直接结果是又改了刀叉,被迫吃了三个月西餐,才一个个都老实了。
看着郭云琛熟练的左手运筷的样子,陈启安好奇心起,也学着把筷子换到了左手,结果一下就把面掘到了外面,溅了满身汤汁!
陈启安心道坏了,老婆又要唠叨了。
宋浣溪没有马上换手,而是先观察了番郭云琛的动作,再三确定后,她才换了手,吃了两口,笑道:“确实有些不便,慢了许多。”
陈启安:“……”
如果不是他刚刚试过,他就真信了!
那是慢了许多吗?!
他根本就直接变残疾了好吧!
陈启安随即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右手边的郭云琛换了左手,池记的桌子又小,他稍不注意,两个人的筷子就要打架!
陈启安立刻道:“戴文,你换回右手吧!我们这样老是撞到!”
郭云琛手顿了下,笑道:“我还不饿,我等下再吃。”
云吞面哪有等下吃的!
云吞泡久了皮要破掉,面也会糊掉,老年人才喜欢放了再吃!
宋浣溪正要提醒,一抬头,立刻意识到,她离郭汉桑太近了!
近到如果郭汉桑换了右手拿筷,两个人的筷子,就要撞到一起了!
宋浣溪:“……”
她自己都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被郭汉桑的体贴打动。
最最要紧的,郭汉桑的体贴从来都不摆在明面上!
他只是默默地做了,你若没有发现,便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会说。
宋浣溪左手渐渐熟练起来,很快吃完云吞面,对郭云琛道了声谢——
父亲说过,所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是压根不想报,既然是恩,无论大恩小恩,日后如何且不去管它,当下能做的,就是一句口上的谢谢。
宋浣溪深以为然。
熟客们晓得她没吃饭,都愿意等她食碗面,也没人抱怨。
等她再度拿起报纸,一个个立刻来了精神,宋浣溪依然先读神雕侠侣。
说来也怪,神雕侠侣连载至今,也有月余,除了小龙女那段败笔,无一处不精彩,不然也不会被熟客们追捧为读报首选。
这就越发显得刷锅水的可恨!
明明可以毫无瑕疵的!
宋浣溪一边腹诽,一边读完了今日连载。
接下来,读报次选,白发魔女传。
宋浣溪惯例先大概扫上一遍。
这是什么见鬼的情节!
与此同时,陈启安把明报往郭云琛面前一推,笑道:“今天大概有好戏看了。”
郭云琛扫了眼面前的报纸,微微皱眉,他平日忙的没有时间看报,因了和明报查总编的合作关系,助理倒是日日送一份明报到他案头。
他有时随手翻翻娱乐版,看看新片宣传和影评,副刊部分,是真的没看过。
刚刚阿浣读了神雕侠侣,虽无前文,也无后续,却渐渐得了趣,及至读完,竟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郭云琛心中感叹,查先生不愧是一报之主编,笔力就是强。
这也让他对宋浣溪即将读的下一篇连载变得期待起来。
乃至于陈启安将报纸推过来的时候,他还略有不快:听故事就和看电影一样,若是知道了下文,还有什么意思!
陈启安却敲了敲报纸,笑道:“戴文,信我,看一眼不会吃亏的!”
陈启安来了几次,已经渐渐掌握了宋浣溪改编故事的规律:但凡不利女主的情节,统统都要改掉。
白发魔女传今日这一段,他看了都来气,何况阿浣!
陈启安不由看了郭云琛一眼,戴文倒是有福气,第一次来,就撞到了阿浣改文。
郭云琛不再坚持,接过报纸,扫了两眼,顿时一愣,这——
就在这时,宋浣溪的声音已经响起,“……玉罗刹情思惘惘,握住卓一航的手,‘你报恩也不一定要做掌门呀,比如找一位武林同道,结庐名山,钻研武道,他日将武当武道发扬光大,扬名天下,岂非更好!’
卓一航心中一荡:玉罗刹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与他做一对神仙眷侣,隐世双修!
他随即又想到,几位师叔都把她当成本门公敌,除非他背叛师门,否则和她是万万没有可能!
何况他是书香之后,父亲遗训,也绝不能与这绿林中的女魔头结合到一起!”
郭云琛有些后悔,听完神雕侠侣就当离去,这晦气的剧情,真是堵心!
云吞面店里旁的客人也都叫了起来:“这卓一航真不是个东西!”
“前面看他还似模似样,原来是个伪君子!”
“一边摸着姑娘的手,一边嫌弃人家的出身,那薛平贵陈世美都不如他!”
宋浣溪待众人情绪稍定,方继续道:“就在卓一航胡思乱想之际,脸上突然吃痛,他下意识地去摸,眼前却一黑,下一鞭又到了!
卓一航只来得及护住头脸,便被暴风骤雨般的鞭子抽打的满地打滚!
与此同时,玉罗刹俏中带怒的声音响起:‘哪个是绿林女魔头?!谁是武当公敌?!’
原来方才卓一航心思混乱,竟是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心里话!”
郭云琛:“……”
他的视线落在报上久矣,却一个字都对不上!
阿浣手持报纸,甚至视线还在上下巡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少女,正在自行编造故事!
编的——
还挺爽!
郭云琛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情,都随之飞扬了起来,如果他现在回到片场,他愿意做一个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好老板。
废稿:郭云琛郁闷了一天的心情终于轻快了许多,如果这时候宋浣溪拿着盘子来求打赏,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口袋里的支票本,一整本都丢进去!
------------
第84章 阿刀和阿疤
郭云琛一直呆到打烊,如他一般的,还有不少熟客——成报快报明报……港城主流报纸都有十几家,一家家副刊读过去,读个通宵也不成问题!
宋浣溪读到口干舌燥,这还是她筛选后的结果,毕竟云吞面馆的客人们也是有些喜好的——太过文艺腔的,比如亦舒先生的玫瑰的故事,就很不受欢迎。
送走客人们,宋浣溪麻利的收拾起台面,依然是椅子摞到了桌上,扫一遍又拖一遍地面。
哪怕她早已做熟这些杂事,全做完也用了半个钟。
宋浣溪惦记家中弟妹,和池老板告辞后就匆匆往外走,却险些撞进人怀中——
郭云琛扶正了她双肩,轻声笑道:“急的路都不看吗?”
宋浣溪一怔,直觉地问道:“你在等我?”
她猛地想起,上一次,在查先生家中,也是这样,郭汉桑叫她等一等,只是为了捎她一段。
郭云琛点了点头:“我有车,捎你一程很方便的。”
“他从这边到那边,在这面馆门口兜了几十圈,差点儿就撸起袖子冲进去,替你干了!”
陈启安打趣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宋浣溪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陈校竟然也在。
郭云琛笑了起来:“我最后不还是没有进去?”
他带了些歉意地看向了宋浣溪:“我今日帮你,明日帮你,也不可能日日帮你,索性不帮。”
宋浣溪很喜欢他这种坦然的态度,她笑道:“你已经帮我很多啦,多亏你那一碗面,我才有力气做完这些活计!”
郭云琛也笑道:“我只是提前付了听书的报酬,我还觉得给的便宜了,说的这么好,怎么都得再加两个鱼丸才行。”
一句说的这么好,抵消全部疲劳,宋浣溪被他说的心花怒放,眨了眨眼:“那你现在欠我两个鱼丸喽?”
陈启安见这二人开始谢来谢去,忙打断道:“好了好了,先送阿浣回家吧!”
再拖下去,他怕家中母狮,要从河东吼到河西了!
宋浣溪坐了副驾,车子启动,荣伯开的又快又稳,只是开了没多久,有一段路灯全黑,荣伯开了大灯,依稀间似乎照到了两个人影。
他也没当回事,走夜路的人不多,也总有那么一两个。
陆兴邦的摊子很大,档口,码头,商业街,他人也公平,小弟们轮流到各个地方做事,三五天轮换一次。
阿刀和阿疤昨天开始接了个活:保护老大的说书小先生。
两个人自诩卧龙凤雏,加在一起堪比刀疤哥,对这么个大材小用的任务,心中很是有些不满的。
今天却庆幸起来,幸亏接了这么个肥差:昨天被宰的那只肥羊不甘心,今天跑回来,想要赎回金表,又拿不出现钱,只肯打欠条!
想到陆老大当时呵呵笑的模样,阿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老大上次这么笑,就是他打出拳兴的名头的时候:他一个大圈仔,一拳让本来管这一片的横八哥直接退休了!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横八哥可不是排行第八!
那是横行霸道哥!
还好还好!他们还有活可以出来!
档口其他兄弟一个个都快疯了!
阿刀忍不住又把手伸进了口袋,却只抓到了一个空烟盒,他用肩顶了顶身边的阿疤:“兄弟,给支烟!”
阿疤个子比他高,长的比他帅,话却没他多,两个人一起出去找女孩子玩,都是先靠阿疤这张脸把人骗过来,再靠他这张嘴把人留住。
阿疤随手递了根烟过来,闷闷地提醒道:“省着点,我也只有两根了。”
阿刀叼住烟,单手护住烟头,另外一只手已经熟练的擦着了火,很快,他的唇边亮起了一抹明灭不定的火光。
有了烟,就有了精神,阿刀的嘴立刻就闲不住了:“阿疤,说起来,每次叫你名字,都有被占便宜的感觉,我还是喊你老弟吧!”
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脸上光滑水嫩,没有半点伤痕,非要叫什么阿疤。
阿疤:“……”
所以被占便宜的人换了是吗?
阿刀又道:“这么晚了,那女孩子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阿疤呆了下,立刻反驳:“你不要乱讲!”
他犹豫了下,还是给好兄弟打了预防针:“你知道上次,四爷要兴哥涨一成给帮里的红利,兴哥为什么没有生气吗?”
“还有上上次,四爷非要把自己的侄子交给兴哥带,兴哥也一口答应了吗?”
阿刀惊诧于这位好兄弟今天话如此多的同时,诚实地应了一句:“不知道。”
阿疤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两次,都赶上了小先生改文,兴哥心情大好——”
阿刀打断了他:“改文,什么改文?”
阿疤:“……”
这就是他不愿意和阿刀没事闲聊的原因!
哪个初中生学了二元一次方程,还要回去和小学生讨论十以内的加减法啊!
阿疤认真道:“不要管那么多了,反正小先生很重要!你最好求着点关二爷,让他保佑小先生平安无事!”
阿刀有些为难:“我今天已经求过关二爷了,让他保佑我中个六合彩!”
阿疤:“……”
就在这时,一道车灯闪过,阿刀举起手臂挡了挡光,低声咒骂了一句:
“有钱了不起啊?!等老子中了六合彩,也去买辆车!”
他还不忘身边的好兄弟:“老弟,到时候你来给我开车!”
阿疤:“……”
将宋浣溪在家门口放下,车子还没及开走,少女欢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阿姐阿姐,你坐了汽车回来的吗?!”
郭云琛好奇的从车窗向外看去,对上了一双葡萄般的黑眼睛:小男孩不过六七岁大,半边身子还躲在姐姐身后,见他看去,嗖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宋浣溪摸了摸阿弟的头,模仿阿芸的语气应道:“是啊是啊,我坐了汽车回来的!”
她弯下腰,微笑着分别和郭云琛及陈启安道别。
郭云琛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笑颜,却不由自主地想着,方才,她和裴六道别的时候,裴六眼中的她,是不是也是如此——
灿如夏花?
五月第一天!大家来签个到吧!感谢非凡大佬请哥哥的妹子们看电影!宣传一波麦兆辉导演的《检察风云》!
------------
第85章 陈家珠宝贝才丫(二更)
看着女孩转身,郭云琛却没有让荣伯马上驶离,姐弟三人渐行渐远,声音也渐渐飘渺——
“姐姐姐姐!坐小汽车是什么感觉?”
“以后我们自己买了车,你坐一坐不就知道了。”
“那我可以坐久一点吗?”
“可以呀,你想坐多久就坐多久,要不你去学开车——”
“啊!我要学!然后开给……珠看!”
最后的名字已然听不清楚,郭云琛哑然失笑,示意荣伯开车,他要把陈启安先送回家,再返回太平山的郭家大宅。
因天色已经黑透,路上车又少,荣伯开车速度快了一些,到达陈宅时,客厅还透着明亮的光,映到了窗外来。
陈启安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大灯亮着,说明孩子们都还没睡。
如果只有小灯亮着,那就是太太还在等他,难免要挨几句埋怨。
要是连小灯都没有亮,那他就惨了,很可能连屋门都被反锁了!
幸好这种情况只发生了一次,他就及时悔改。
陈启安正要下车,郭云琛却拽住了他,朝前努了下嘴:“启安兄,那边有个男孩子。”
陈启安这才注意到,在家门前的树下,站着一个少年,望着自家的房门,不知在想什么。
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很高,几乎和树干重叠,加上天色又黑,若不是郭云琛提醒,陈启安还真没注意到。
“无妨,我认识这男孩子。”
陈启安又提醒荣伯开车注意点安全,这才下了车。
听到身后汽车远去,陈启安朝家中走去,路过男孩子时,忍不住叹了口气,同情地看了对方一眼。
也不知道是这声叹气,还是这同情的一眼刺激到了这男孩子,少年默默的转了半圈,只把后脑勺留给了陈启安。
陈启安:“……”
他摇了摇头,现在的男孩子真不会做事,想当年,他远远见了岳父,都是绕路走的。
不然岳父大人一见他,就想起他拐走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岂非心情就要不好?!
像他这样的贤婿,真的是太少了。
陈启安推开房门,先看了眼窗边的大圆桌——很好,五个孩子都在老老实实地做功课。
妻子如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一角,不紧不慢地织着毛衣:家里人多,妻子几乎一年四季都在织毛衣。
他提醒过,孩子们有大有小,小的拣大的穿剩下的就可了,没必要每人都织新的。
妻子却道,家里孩子多,小的本来就拣了不少大的穿剩的衣服,毛衣这东西,哪怕拆了旧毛线,重新织个花样呢,孩子们也会高兴的。
陈启安又叫她只织孩子们的衣服就好,两公婆身形难得变化,穿几年也无妨,很不必要每年一织。
妻子还是不肯,“你是校长,怎能年年穿旧衣?我青春有限,买不起新衣,还不能每年织一件衫?”
“穿得靓了,心情就好,自己心情好了,日子才能过得好。”
陈启安默然,妻子总是能让他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之后,他放下了校长的架子,得空便写一些稿子,虽然常常十投九不中,偶尔中一次,也可以让一家人改善下伙食。
他轻叹,上次郭云琛送来剧本改编费的时候,他本想拿给妻子,叫她买条新裙的。
陈启安脱下外套,不动声色的把被面汤溅上的半边朝里挂到衣架上:反正现下干了只是有些涸泽,凑合穿两天就好!
他踱步到了妻子面前,轻咳一声:“阿佳,我回来啦!”
陈太手下不停,白了他一眼:“看到了!我又不瞎!”
陈启安悲哀的发现,他娇小可爱的妻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飞扑进他怀里的少女了。
他忍不住问道:“外面那个……这次又做错了什么?”
他曲起手指,逐一数着:“上次是作业写错了,害老大挨批,再上次是没有及时帮大小姐提包,再再上次是约好的时间迟到了五分钟——”
陈太突然提高了声线,有意无意地朝窗下方向喊道:“那就要问你的掌上明珠,又为什么生气了!”
陈启安一听掌上明珠,立时知道,这对母女,又闹别扭了!
五个孩子,老大是女儿,一生下来就被他视为掌上明珠,故取名陈家珠。
老二是个儿子,顺着姐姐的名字起名陈家宝。
有宝就有贝,三女就叫陈家贝。
到了老四这里,家中财政渐渐吃紧,就希望来点财,又觉得财字太土,老四遂起名陈家才。
老五实在没什么兴致起名了,乳名丫丫一直叫到现在。
他有一次和太太提,干脆就叫陈家丫吧,太太差点没把他捶死:“三个女儿,只有一个掌上明珠是不是?!你也太偏心了!”
自那以后,老大陈家珠一惹得太太不快,掌上明珠四字必被提上一提。
既是掌上明珠,那小脾气定然也是明珠级别的,听到母亲有意嘲讽,老大立刻从桌边转过头来,叫道:“他今次真是太过分了!”
“他把作业借给了宋浣芸!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宋浣芸!”
陈启安一怔,宋浣芸?名字有些耳熟。
陈太冷笑一声:“那阿松为什么肯把作业借给宋浣芸?”
陈家珠声音小了些:“……因为宋浣芸带了我爱吃的钵仔糕,他用作业换了钵仔糕。”
陈太并不肯放过她,步步紧逼:“钵仔糕呢?”
陈家珠的声音小了下去:“吃,吃了。”
她随即又昂起头,理直气壮地道:“我还留了两块,拿回来给弟弟妹妹吃了!”
陈启安:“……”
他想起来了,宋浣芸,宋浣溪——
宋浣芸应是宋浣溪那个异母妹妹,只是成绩并不突出,所以他印象不深。
陈启安并未多言,他和太太早有默契,儿子他管,女儿们则由太太来教育。
过了会儿,在太太的瞪视下,大女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门,和傅松说了两句话。
陈启安从窗口看着少年脚步轻快,仿佛兔子一样蹦跳着离开,暗自感慨,年轻真好——
只要喜欢的人一句话,就可以瞬间活力满满!
可以再看一遍本章开头,来点推荐票呗!
------------
第86章 美而笨的公主们
及至太太把孩子们打发上了床,两公婆收拾一翻也上了床,陈启安才问道:“宋浣芸是不是宋浣溪的妹妹?她和阿珠两个,为什么处不好?”
陈太笑出声:“还能为什么,一个班级里两个漂亮女孩子,当然互相看不过眼了!”
陈启安想了想宋浣溪的样子,她妹妹,应该也是个美人儿吧!
就不知道,宋浣溪家中没有长辈,若是知道这番事故,她又如何教育妹妹——
宋浣溪今天颇有耐心的听妹妹絮叨,关于车的问题已经过去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全班都可以坐宋浣芸小姐的车,除了那个叫做陈家珠的女孩子。
宋浣溪对此颇不以为然,依照她对老二的了解,这叫做陈家珠的女孩子,必然是有一方面远远超过了,甚至碾压了阿芸,才会让她如此不满。
宋浣芸骄傲地道:“我今日做了些钵仔糕,带到学校去,让同学们帮我试试口味。”
宋浣溪立刻来了兴致,追问道:“同学们怎么说?”
宋浣芸得意非凡:“大家都说我做的糕又好看又好吃!”
“我还用钵仔糕换了……陈家珠气死掉了哈哈哈。”
宋浣芸含糊的一带而过,宋浣溪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换了什么?”
宋浣芸一惊,情急之下脱口道:“友谊!我换到了一位同学的友谊!他和陈家珠关系很好的!”
哼,陈家珠最让人讨厌的一点,明明成绩和她一样差,偏偏就有傅松这样的傻瓜愿意帮她写作业!
宋浣溪无语,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在这里听了半天小孩子过家家!
她轻咳一声问道:“你作业写完了吗?”
宋浣芸刚要开心的应一声,旋即想到作业完成的过程不是很能见人,于是心虚地应了句:“完成了吧——”
宋浣溪眉毛扬起:“到底是完成了还是没有?”
宋浣芸脚底跑的飞快:“大部分做完了,可能漏了一点!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