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伯龇牙咧嘴地摸了一把脸,看见那带着血丝的唾沫,他更是恼羞成怒,扯着周放的衣领就往地上摔:“你个小杂种!”
周放的背重重地撞到了地上,瘦弱的身躯甚至还因为顾大伯的力气太大而回弹了一下,因为太疼,他抱着头的手都跌落了下来,眼睛朦胧,喘着粗气。
姐姐和奶奶比这更疼吧?
想到这两个女人,周放的眼睛又很快清明了起来,他又颤巍巍地把手抱在了头上,死死地盯着顾大伯他们。
顾二伯有点害怕了,刚刚一是冲动,看见顾大伯先动手他就也跟着动手了,现在却一阵后怕。
这周放看着伤得不轻,不会要赔钱吧?
“二哥?”
顾二伯正在担心钱的事情,忽然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二伯疑惑地回头,“你是?”
他面前的女人面色蜡黄,穿得也破旧,带着一个看着十几岁的孩子,正拧着眉心看着还在被顾大伯他们打的周放。
“妈,打架。”虎子扯着母亲兴奋地看着那边。
柳姨把虎子扯开,不让虎子看。
虎子之前是有暴力倾向地,又因为长得高大,打起架来更是越打越兴奋,不管不顾地那种,所以没少打伤别人,柳姨花了好长时间才给他纠正过来。
不过柳姨也看向看了地上被打的那个孩子,仔细一看,只觉得眉眼之间像极了周妤,不然她也不会和顾二伯打招呼。
她来医院是给虎子定期过来拿药的。
柳姨顿了顿,“我是柳翠,二哥你忘了吗?这个孩子是谁啊?你们打他做什么?”
顾二伯还是没想起来这女人是谁,倒是很怪异地看了虎子一眼,虎子也毫不畏惧地低头和顾二伯对视。
“柳翠?”顾二伯想破脑袋,忽然想起来了,“你是老三原来那个媳妇?!”
柳姨说:“是啊二哥,好久不见了,你们这是在干嘛啊?这孩子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要这样打人,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刚刚都看见有人报警了,你们就收收手吧。”
顾二伯烦躁地把柳姨一推,“不管你的事!”
周放是周妤的弟弟,周妤是柳翠的儿媳妇,他可不想多一个人来管闲事。
几乎是推来柳姨的一瞬间,顾二伯的肩膀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回头,虎子正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别推我妈!”
柳姨被虎子吓了一跳,忙拉住了虎子的手。
这一声吼,把前面的顾大伯和顾青川也吸引了过来,顾青川不认识柳姨,只嫌恶地看了一眼虎子,觉得他像个傻子。
顾大伯却一眼认出来了,他松开周放的衣领,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人了。
他心虚着起身,向着顾青川招手:“我们一间一间的找,不信找不到。”
柳姨心里觉得不对劲,又忙跟了上去,露出了讨好的笑,“大哥,我是柳翠啊,你们这是在找谁啊?”
顾大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柳姨,揉了揉自己的手,拨开人群就想往外面走。
周放用力撑起身子爬了过去,握住了顾大伯的脚踝,抬头盯着他。
柳姨这下是看真切了,这双眉眼,恐怕就是周妤那个弟弟!
顾大伯心里烦躁,看着周放狼崽子一样的眼神就更烦躁了,“松开!”
周放还是死死抓着,甚至另一只手也伸了上去。
顾大伯和顾二伯的媳妇也被忽然多出来的这么多人给吓住了,顾大伯媳妇赶紧去拉顾大伯:“快走,咱们快走。”
顾青川更是抬起脚就要往周放的手上踩过去。
他咬紧了后槽牙,眼里露出了几分凶狠,刚刚周放可是扭伤了他的手腕的。
柳姨看清楚顾青川想做什么,心里一急,把虎子推了过去:“虎子!拦住他!”
第253章 虎子,不准他们走!
虎子听了母亲的命令之后脸上瞬间就露出了兴奋的神色,然后飞快地就到了顾青川的面前,横着身子撞了过去。
顾青川比顾二伯还要瘦,虎子这么一撞,他几乎是飞了出去。
他的手腕是彻底折了,他觉得现在的疼比刚刚的痛千倍,百倍!
眼看着儿子又被打了,顾大伯的媳妇哭喊了一声跑向了顾青川,顾大伯则怒火冲天一地看着虎子,不过知道虎子是个傻子,嘴里只骂柳姨:“管好你的智障儿子!”
柳姨懒得搭理,赶紧到了周放的身边,“你没事吧孩子?”
周放有气无力地抬了一下头,“报警了没?阿姨,不,不准他们走。”
柳姨点头,“刚刚听见别人报警了。”
然后直接问:“你和小妤,有关系吗?”
听见小妤两个字周放知道了这个阿姨至少是自己人,他点了一下头,虚着声音道:“是我姐姐。”
得到确认的柳姨一下就急了,她忙站了起来对着虎子喊:“虎子,不准他们走!”
她不清楚具体情况,可是却知道周妤的预产期就是在这半个月里了。
又是在医院,说不准就是周妤在生孩子!
柳姨深深地知道,顾家这两个男人惯会在别人脆弱的时候敲诈,她已经体会过了,不能让周妤也经历她经历的。
听见被阻拦,又看见人越来越多,顾大伯他们就更想走了。
本来打周放,也是一时冲动,顾大伯可不想真正惹上事。
虎子听着母亲的话,好像是得到什么首肯一般,他发疯一样抓住了顾大伯和顾大伯媳妇的领子,口齿不清道:“不,不走!”
顾大伯媳妇被这个高高大大的傻子吓坏了,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顾二伯媳妇来帮忙。
顾二伯媳妇却不敢过去,她拉着顾二伯的手,想走,柳姨却安顿好了周放就站在了他们两口子的前面:
“二哥二嫂,打了人就想走吗?”
顾二伯看了眼柳姨,焦急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让开,我不打女人的!”
顾二伯媳妇直接上手拉柳姨,虎子看见了心里一恼火,一脚直接踹到了一直在捶打他的顾大伯的裆部,就冲到了母亲的面前,一拳头打向了顾二伯媳妇:“别动妈妈!”
顾二伯的媳妇瞬间就倒在了地上,满眼冒金星。
虎子红了眼,转头就盯住了顾二伯,他抓着顾二伯的衣领,往墙上一下一下狠狠地撞了过去。
顾二伯被撞头几下的时候还有力气挣扎,后面几下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
柳姨没管虎子,虎子这些年打的人多了,她也有点经验了。
以前虎子打人,她恨不得被打的是自己,赔礼道歉赔钱不知道赔了多少。
现在她不仅不管,看着周放这个样子,她反而还希望虎子使劲打。
虎子十四岁的生日还没到,又是唐氏儿,有残疾人证书的,警察也管不了。
见周放没被打了,旁边的医生护士也赶过来给他处理起了伤口。
“别打了,别打了。”顾二伯媳妇看顾二伯开始和周放之前一样眼神都不对了,顶着害怕也过去阻止了。
顾青川的手折了,顾大伯也因为被踢了裆部倒在地上起不来,顾大伯的媳妇在一旁披着白布直哭,还想让周放那边的医护人员看看顾青川。
不过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围观的人甚至还有给虎子鼓劲的,之前看着这群人打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也实在是来气。
柳姨心里焦灼,但是看着周放现在的样子也不好问,眼尖地看着门口好像有警察来了,她赶紧叫虎子:“行了虎子,过来吧。”
虎子听了柳姨的话动作立马就停了下来,手一松,就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顾二伯媳妇哭着做到了顾二伯的身边,颤巍巍地拿手去探顾二伯的鼻息。
“让一让让一让!警察!”
随着这声喊,旁边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两条道。
走在前面的是刘景天的父亲,市医院是他所管理的辖区,又因为不止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所以格外重视。
已经来就看见了躺了一地的人,他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就是你们打架斗殴?”
顾二伯的媳妇看见警察来了,里面哭哭啼啼地爬过去说:“警察同志,他们打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她的话音刚落,后面有个老爷爷就反驳:“明明是你们先打那个学生娃娃的!”
刘局长看向了那个他们口中的学生娃娃,看清楚是谁之后他蹲了下来,“你在医院打架?”
他看着周放长大的,周放后来不读书了在外面打架他也处理过几次,最近听刘景天说周放重新回去读书了他还很高兴,现在看见周放躺在地上,他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
旁边有人指出来:“这个学生没还手,被打的时候吭都不吭。”
所以周放是被打的?刘局长的心里又冒出一股怒气,回头看向了那些打人的人。
可看着满地的人,又疑惑了。
为什么周放没还手他们也一个个的都起不来的样子?
柳姨抿了抿嘴,拉着虎子走过来了:
“警察同志,周放是我大儿子老婆的弟弟,我刚刚路过本来想阻止,谁知道他们还想对我动手,我小儿子不懂这些,看见我要受欺负了就......”
虎子傻乎乎地接话:“打妈妈,我打死,他们!”
刘局长看见虎子的相貌特征之后,眼睛顿时一亮。
第254章 说谎话也面不改色
在医院聚众斗殴可是大事情,来医院的大部分都是病人,也造成了很恶劣的社会影响。
但是因为大家都大大小小受了伤,顾大伯他们的是其次,周放身上的伤口看着尤其严重,于是刘局长就准备先让人守着周放,等他处理好伤口再带人走。
顺便也和群众调查取证。
有人说:“一开始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些人在打这个小伙子,那小伙子也是惨,被打得动都动不了呢!”
想起刚刚周放被打的样子,这人还啧啧了几声,回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就是就是,那头上全部都是血,看着都可怕呢。”
顾二伯媳妇坐在旁边听着这些话心里不自在了,她辩解说:“那小孩是我们亲戚家的孩子,弄坏了我们家里的东西,我们这是在教育他。”
她一开始也是往这方面想的,就算有人报警了,就说是家庭矛盾。
警察还能管人家家里的事情?
周放咳嗽两声,虚弱地说:“我和他们不认识。”
顾大伯听了之后一激动,上半身挺了起来,不过很快又龇牙咧嘴地捂着裆部怂了下去。
他媳妇替他说:“你还说不认识?不认识你撕我们的东西做什么?那可是户口本!要补办的!”
周放淡淡对着刘局长道:“刘叔,我没撕。”
他那时候看见他们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天才濛濛亮,就只有门口有一个保安和里面有几个护士,加上他做事做得快,那几个人也围他围得紧,他确定没什么人看见。
“你还说你没撕!你都撕了扔到厕所里去了!”顾青川也激动了起来。
虎子听见有人大声说话心里就不舒服,嘟着嘴巴看了过去。
顾青川赶紧别开了脸。
这个傻子打人多疼他是领会过了。
周放还是否认,“我没有。”
“进来给你缝针了,有点疼,你忍着点啊。”医生让护士把周放扶起来。
他的连连否认让顾大伯他们都急了眼,连瘫倒在凳子上的顾二伯都起来了,他指着周放说:“我们带着户口本来是来做大事的,要不是被他撕了,我们能教育他吗?本来还想着都是亲戚,身世又可怜平时我妈对他多些照顾也没什么,他今天居然敢在这里耽误老人家的病情,我们能不激动吗?”
周放轻笑一声,“你们都披麻戴孝过来了,还好意思说是关心老人家的病情,我确实阻拦你们带走人,但是你们的东西我没撕,也没有主动惹事。”
他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捂着自己的头跟着医生走了,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谎有哪里不对。
顾大伯和顾二伯都急了,想去追,却被几个警察拉住了。
刘局长严肃道:“你们说东西是他破坏的,一会儿拿着证据去派出所说,据我所知周放和你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平时和你们的关系也并不密切,你们哪来的教育人家孩子的权利?”
他说着和下属说:“给我儿子打个电话。”
“那咋办?那他也打我们了,能抵消不?”顾大伯的媳妇紧张地指向了虎子。
柳姨拉着虎子往自己身后一站,然后随着刘局长红着眼睛说:“刘局长,我们是路过看见问了一下,他们想推我,虎子看不得我受委屈所以才......局长,你看我像是拉得动虎子的人吗?”
旁边的警察打量了一下,觉得确实拉不动。
柳姨继续说:“这也不能怪我们,虎子他本来就有点......不清楚这些东西,加上他也没满十四岁......”
本来顾大伯他们听着柳姨的辩解心里就很愤愤不平了,越听到后面心里就越觉得不对。
“那你的意思是你儿子不用为我们被打的事情负责?你想的可倒好了!”顾大伯的媳妇不可置信地掐着腰站起来了。
要是是以前虎子打了别人,柳姨现在已经唯唯诺诺地赔罪了。
想着这些人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儿子一家的所作所为,柳姨的表面上虽然还是战战兢兢的,但是说的话却理直气壮了起来,她还是小声谨慎地说:“按理来说,虎子有残疾人证,他没有这个能力负这些责任的,还有就是虎子的年纪也......”
柳姨还没说完,顾二伯的媳妇也听不下去了,“你这个柳翠,以前还不知道你这么大的心机!所以按照你说的,我们就该给那个撒谎精浑小子负责,你儿子打了我们就因为他是个傻子就不用管了?”
有了解情况的人在后面笑着说:“那可不是,平时我们看见傻子都是绕路走,你们还装上去,还想人家管啥?”
他说完也有人跟着笑了起来。
柳姨紧紧拉着儿子的手,虎子不明所以地站在母亲身后,看着这么多人的笑,有些不知所措。
这她第一次没有那么反感别人叫她儿子叫傻子。
以前生下虎子的时候,虎子的亲爹一看虎子是这个样子,就不想要虎子了,只有柳姨一直带着虎子。
她的虎子长大了会帮她打家暴的丈夫,也会帮她搬货,还能替她保护在乎的人。
柳姨偷偷地笑了,捏紧了虎子的手。
虎子也反握住了母亲的手,嘿嘿地笑了起来。
周放还没处理好伤口刘景天就来了,跟着来的还有陈圆圆和邓志高。
穿过人群,刘景天焦急地问刘局长:“周放呢?”
陈圆圆则开始四处焦急地寻找周妤的身影。
周放听见了刘景天的声音就从里面赶紧出来了,也没顾上是不是包扎完成了。
看见熟悉的几个人,周放赶紧走到前面去,长话短说:“奶奶被车撞了,已经做过手术了,在里面观察,志高哥,你那边还有钱吗?”
存了四千块钱进去,一个手术结束还欠了钱,周放现在没有时间去取钱,就想着直接问邓志高借点。
邓志高听了之后心里一跳,陈圆圆更是自己走过来了,着急地说:“有!他有钱,我也有钱,要多少?”
她看着周放身上的伤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刚想问周妤在哪里,周放就开口了:“圆圆姐,我姐在区医院生孩子,你能帮我去看看吗......”
后半句话还在周放的喉咙里,陈圆圆就已经扒开人群往外面跑了。
她听见周妤在生孩子的时候就心里就已经在开始发抖,在她的心里,什么都比不上周妤。
邓志高看着陈圆圆离开的背影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但是想起周放的话,他问:“要多少?我去取。”
周放安顿好这边之后就等着跟刘局长去局里接受调查,刘景天本来也想去的,周放让他留下来看着奶奶。
“那你知道要怎么做吗?”刘景天焦急道。
周放笑笑:“知道,和你小时候一样。”
刘景天不满的瘪瘪嘴,这是说他耍赖皮?
不过也是这个意思。
大致情况他已经了解了,只要周放不松口,大可选择不和解,虎子是特殊人群,也不负责任。
柳姨和虎子也一并被带走了,邓志高安慰了柳姨几句,就出去取钱了。
刘景天本来想直接去奶奶病房门口的,想了想,还是把周放的检查单子先要了。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紧了。
......
陈圆圆到区医院的时候周妤刚刚进产房,她找了好大一圈才找到顾野。
“小妤还在里面?”陈圆圆跑过去问。
顾野抬头,看见是陈圆圆,点头说:“刚进去。”
疼了一晚上,又因为先破了水,医生给打了催产针。
但是周妤是初产妇,所以还是疼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才进产房。
产房里面的惨叫声一阵接着一阵来,陈圆圆的眼泪水一下就下来了。
顾野也白了脸,但是好歹安慰她了一句:“不是她的。”
他媳妇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陈圆圆听了之后赶紧把眼泪抹去了,还怪顾野,“你怎么不早说?”
不是小妤就好。
她把双手合十放在面前,默默为周妤开始祈祷。
顾野忽然问:“你是从周放那里过来的?奶奶怎么样了?”
陈圆圆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了这里,他刚刚才反应过来。
陈圆圆一点没隐瞒,“小放说奶奶的手术成功了,要等奶奶醒来。小放被你家里人揍了,手上身上都缝了针。”
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陈圆圆的语气里还颇为怨怼。
她对顾野的改观归为顾野的,可是对于顾野的那些个亲戚,陈圆圆还是极为厌恶的。
之前周妤结婚请吃饭的时候顾野那边除了王麻子和谢老六还有邓志高,一个亲戚都没有来,陈圆圆那时候作为周妤的好朋友,就觉得周妤这个婚结的不值。
后来了解到的顾野的家里人是那样的,陈圆圆就一直恨屋及乌,对顾野也没什么好脸色。
也是因为这几个月的相处才觉得顾野还行,不过发自内心的,她还是觉得她的小妤更好。
顾野听了立马站了起来:“打周放了?”
可是听见产房里女人的喊叫声,即使不是周妤的,他也不太敢走。
陈圆圆没好气地看了顾野一眼,“是,他手都没换!小妤在里面生孩子,小放在守着奶奶,你倒是好了,就在这就好了。”
也不是真心这么觉得,但是就是觉得气恼,陈圆圆想起刚刚周放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心疼。
周妤在里面疼,她更加心疼。
顾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很颓废地蹲在了地上:“是我的错。”
他觉得陈圆圆说的对。
要是没有他,媳妇就不会遭这么大的罪,小放也不会挨打。
他甚至在想,奶奶要是没有他呢?
看见顾野这样子,陈圆圆又有点看不过去了,她想安慰,又说不出口,最后只好用不耐烦的语气和他说:“你也别太自责了,医生说奶奶已经脱离危险了,小放虽然没有还手但是你妈带着虎子来了,虎子把你那些个亲戚打得够呛。”
“我妈?”顾野茫然地抬头,一双凤眸里面的光亮一闪而过。
陈圆圆点头,紧接着又忍不住说:“顾野,你真该感谢女人,真不是我说,以前我妈他们都说这个世界这个家没有男人不行,我觉得是没有女人不行,你要是以后对小妤不好,我肯定和你拚命!”
她说不出什么别的大道理,这些话也是自己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还在家里的时候,她还真信了母亲说的,这个世界离了男人不能转。
和周妤出来卖盒饭之后陈圆圆才意识到,不可能会是这样的。
她话才说完,里面忽然响起了周妤的痛呼声,顾野一下就站起来了,眼眶红着盯着大门。
他的心里又急又乱,担心奶奶,担心周放,也担心周妤。
也想着母亲和虎子。
顾野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煎熬, 好像所有劫难都到了一起,他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一点都不敢让自己松懈下去。
这一等,就到了下午。
里面周妤的惨叫偶尔出现一声,偶尔又落下去,听得顾野冷汗直冒。
陈圆圆也害怕,可是看着顾野这一脸虚脱的样子,她好歹还是撑着起来了,问顾野:“你吃饭没有?”
顾野木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跑到护士站里却问:“护士,我老婆生了一上午了,要不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陈圆圆看着顾野这个样子又觉得有点愧疚刚刚自己那样说他了。
护士摇头,“最好不要,你老婆的情况比较特殊,她是羊水先破的,现在已经破了十几个小时了,等下羊水不够说不定要拉去剖腹产的。”
顾野差点没站稳,还是陈圆圆在后面撑了他一把,不过也就这一下,陈圆圆就紧张地看向了护士:“剖腹产?就是肚子上面切一刀那个?”
护士点头,“有可能。”
陈圆圆哭了出来,狠狠地踹了顾野两脚。
顾野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痛一样,强迫着自己振作了起来,“这个有多大的风险?对产妇有没有危险?”
“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不过刚刚看情况是没多大的问题,初产妇都是有点久的。”护士看了眼顾野,顺便问:“你们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什么?”顾野一脸茫然。
护士白了顾野一眼,“你以为孩子出生之后就光溜溜的?尿布呢?衣服呢?还有你老婆生孩子以后要用的东西呢?”
顾野脑子一空,让陈圆圆在这守会儿,然后飞快地往外面跑去。
顾野一进家门,就酸了鼻尖。
往常回来的时候周妤要么在厨房研究好吃的,要么在里面坐着算账,又或者坐在秋千上看书。
奶奶在家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做做家务,要么就唠叨一下顾野,夸夸周妤,担心一下晚回家的周放。
那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的顾野会想起那些时候,心里就很疼。
奶奶出事的时候他知道身后还有个媳妇,还能强迫自己坚强起来,周妤无疑也是他最温柔的后盾。
可媳妇现在在生孩子,生孩子也是鬼门关走一遭——
顾野不敢再想下去了。
而且周放......
顾野第一次对自己那些亲戚的恨意这么重,他边收拾东西边咬紧了后槽牙。
那群人,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
顾野收了一个小行李箱的东西,这个行李箱是王麻子收废品收来的,周妤又一次见了,觉得还能用,就让他洗了。
他摸着这个明明已经破旧了的行李箱,只觉得对媳妇的愧疚达到了巅峰。
把行李箱在车后面绑好,再次发动摩托车的时候,顾野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钥匙上面绑着的是她给他做的钥匙扣,上面的布偶小车被顾野珍惜的很好,他还记得她那时候笑着对他说,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开上小轿车的。
顾野深吸了一口气,把难受都吞进肚子里,赶紧朝着医院去了。
到医院的时候,周妤还没把孩子生下来,陈圆圆蹲在产房门口听着里面周妤的呼喊声,早就泪流满面了。
进医院的时候顾野还抱了几分媳妇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的希望,看见陈圆圆在哭,他也顿时心情又重新沉重了起来。
他把刚刚买的饭递给陈圆圆,“吃东西了吗?”
陈圆圆呜呜呀呀地回头,本来想骂顾野这个时候还想着吃饭,可是看见顾野颓然的一张脸,她又不好意思骂了,只摇摇头,“你吃吧,你看着跟刚生了孩子出来一样。”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顾野这个样子,他眼下得黑眼圈又黑又重,胡渣也长出来了,头发也乱糟糟得,鞋子看着像是他和周放得拖鞋各穿了一只,拿着一个破旧得行李箱,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
配上那样一张脸,莫名其妙就让人觉得心里一揪。
不过陈圆圆是觉得可能因为顾野这样看着太像流浪狗了才会让她也看不过去。
平时她才不可能会心疼男人呢。
顾野也吃不下,他把东西往身边一放,抱着饭盒靠着墙呆呆地坐了下去,里面周妤一喊,他的手就跟着一抖。
约莫中午的时候,邓志高过来了一趟,他看见顾野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没敢认。
顾野听见动静抬起头,他才结结巴巴地喊了声:“老,老大。”
顾野又把头垂了下去,然后又抬起来:“奶奶和小放怎么样了?”
邓志高正是来说这个的,他露出一个笑,“奶奶已经脱离危险了,救助及时,加上手术也成功,大的事情没有了,不过还是要在重症监护室待几天。”
陈圆圆听了之后连忙站起来了,“钱够不够?不够我那里还有。”
她还记得周放临去派出所之前说的钱不够的事情。
邓志高说:“够了。”
周放的存折他不知道密码,于是赶紧回去把温菲菲他们还的钱,再加上自己凑的,取了六千块钱出来,在那边给交上了,嘱咐用最好的药。
失而复得的钱又这样出去了, 但是邓志高并不觉得有什么,他相信周妤,只要她有钱就会还给他。
他回家和奶奶还有母亲说的时候,两个女人拿钱也是毫不犹豫。
就算实在还不上,也没关系了,那时候顾野也给他奶奶交了几次医药费,周妤给了他工作机会,要不然他还真救不下去要放弃治疗了。
这钱,也是因为周妤才要回来的。
不过邓志高还是很相信自己的老板的。
然后看了眼顾野,对着陈圆圆摇摇头,示意陈圆圆少说两句。
陈圆圆也明白,小声和邓志高说:“你开解开解他,顾野好像昨晚到现在都没睡,也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