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直恁芬芳—— by尤四姐
尤四姐  发于:2023年12月06日

关灯
护眼

南弦心想嘴上的理论,怎么能和真刀真枪相提并论。自己毕竟不曾经历过,难免会有些怯懦。
“我听说有种方子,能减轻疼痛。”他心平气和同她闲聊起来,“你没有事先预备吗?”
提起方子,她就有话可说了,“没有预防的好办法,只有事后补救。譬如海螵蛸烧末,拿酒调成一钱服用,或是用黄连、牛膝、甘草煎水擦洗……”
他曼声应着,浓浓的鼻音别有一种魅惑的味道。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偏过脖子对她道:“我今日用了新的香方沐浴,你猜,是什么味道?”
南弦凑过去闻了闻,“这是什么香?甘松吗?”
他勾着唇角道:“是龙鳞,提神醒脑,用了不会犯困。”
她立刻明白他的用意了,红着脸想退缩,他的手却环过她的身子,抵住她的后背,软声道:“不要躲。你不知道,这一日我等了多久,你却要避让,是因为怕我吗?”
若说怕,倒也不是,只是觉得惶然不知所措而已。可他的那双眼定定看着她,眼眸中有魔咒,让她一瞬失神。然后稀里糊涂身上的衣裳就被褪下了,等她惊觉,他已经热情地吻了上来。
罢了,就这样把,一切好像不算坏。若以前只是浅尝辄止的试探,那么这次就有酩酊大醉的决心了。他与她痴缠,曾经深切地祈盼,到现在纵横疆土,无所不往。
她有时候吃惊,“哎呀”了声,“你怎么……怎么……”
怎么什么,羞于启齿。
他得了一个心爱的人,再如何颠来倒去盘弄都不够,从上到下细细巡狩,长久的热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途径。
可惜不能轻易如愿,她心有戒备,不住退缩。他从巉岩中抬起头来,一递一声叫着阿姐,“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啊。”
那幽怨的“阿姐”,在他唇齿间荡漾,南弦总是心软,唤一声阿姐,就像按在了她的机簧上。
他吻吻她的唇,“阿姐……”
她撤下了心防。
他抚抚她的肩,“阿姐……”
连腰肢都柔软了。
往去处去,才知道人间极乐是什么。他洁身自好,为的就是等到那个值得的人,能给予他狂喜,愿意与他互相扶持着,走到地老天荒。
迷蒙中望她的脸,她蹙着眉,神情难耐,他不敢莽撞了,“痛吗?”
她有点委屈,咬着唇没有说话。
他明白了,极力克制,癫狂时险些掐碎她的腰。然后巨大的震颤从地心传来,神魂简直要脱离躯壳。这一瞬所有的力气都抽光了,他颓然贴在她颈窝,虽然累极,但心里的激荡依旧无法停止,转过头亲吻她的肩头,自下而上,一路吻到她唇上。
当然,这事对南弦来说是个苦差事,好在结束了,心里就算有些小小的埋怨,也因他缠绵的纠缠,气消了一半。
他找到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轻声问:“伤到你了吗?让我看看……”
他还要看,吓得南弦蜷缩起来,“没伤到……还好。”
他见她脸颊上红晕未散,愈发笑得甜腻了,那粘缠的劲儿一上来,抱住她又是一顿撒娇,“阿姐,你真好。”
南弦无言地望向帐顶,心道你觉得好,我可遭了大罪。不过这就是结成夫妻了吧,纵是有些受累,心里却有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加上他真是个极擅挑动情绪的行家,她被他一闹,心里也欢喜起来,着实与他耳鬓厮磨了一番。
他的手臂穿过她颈下,用力把她揽进了怀里,亲亲她的额头,叹息道:“我真后悔,没有早些娶你。要是初见你,就求陛下赐婚,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一切繁琐都是多此一举,如果换了条路走,自然会衍生出另一套解决的办法,这刻什么都不及娶妻要紧。
南弦笑了笑,“感情来得太容易,就不珍贵了,你还会觉得娶我真好吗?”
那倒是,越是求而不得,撕心裂肺,才越懂得她的可贵。
他亲昵地蹭了蹭她,“我只要你,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要你。”
南弦乐呵呵地,“连下辈子都想好了呀?”
他说对,“这辈子让我先走,下辈子我好提早一步等你,到时候就可以让你管我叫阿兄了。”
南弦轻拍了他一下,“不许胡说,大喜的日子。”
他挨了埋怨,但仍是欢喜,只是那手有些不安分,顺流而下,还在关心她的痛处。
南弦缩了缩,“嗳……”
他腼腆一笑,“我不放心你。”
这种关心或许是出于好意,但激起了南弦一身细栗,到底还是扭身躲开了。
“你说,可会怀上孩子?”她倚在他怀里,喃喃问着,“要是怀上了,那可怎么办。”
他说怀上也不打紧,“如今陛下将朝中事务大半都交托给了尚书省,宰执们有心栽培我,要紧的奏疏都让我决策,陛下也知道。他虽身居高位,但有力不从心之处,只要我能掌握大权,孩子生了便生了,反正未必是男孩,若是女儿,也算皆大欢喜。”
“那要是男孩呢?”她仰头问他,“可是要送进宫里去吗?”
他想了想道:“还可以商议。他们不过是想要个嗣子继承皇位,就算自小养大,也割不断我们之间的父子亲情。倘或让我们自己养着,到了六岁开蒙,送进永福省也没什么,男孩子总在父母手底下也不好,该当读书习字受规矩,便让那些大儒们教导他吧,将来好长成个有道明君,再为大殷开拓盛世。”
设想当然是好的,要是能留到六岁,她也别无所求了。但这种事,恐怕帝后不会答应,况且她也有顾虑,万一有了孩子,圣上再生出什么险恶用心来,这小狐狸就算再厉害,也未必能够次次化险为夷。
所以暂且不要怀上,那是最好的。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才刚圆房,就开始担心孩子,想得果真太长远了。
偎着他,时候不早了,眼皮有些发沉,他却毫无睡意。朦胧中总觉他不时靠过来亲亲她,就是那种爱不释手,仿佛一闭眼,睡醒后她就不见了。
后来实在困极,连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第二日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了。
盛夏时节,天亮得早,待到辰时日光如瀑,外面已是个热闹人间。南弦隐约听见繁杂的人声,是从府外传进来的,大嗓门的妇人在与人打招呼、庙宇里敲击引磬的回音尖细悠长、往来的车轱辘发出吱扭的声响……再看他,他睡着的样子很是赏心悦目,高挺的鼻梁,嫣红的唇色,沉沉眼睫覆盖下来,即便是男子,也是个玉做的男子。
大概是察觉到她在打量他,那眼睫微微一颤,他缓缓睁开了眼。第一眼就望见她,满怀都是柔情。
“为夫太俊俏,”他的嗓音慵懒,别有韵味,调笑道,“让你趁我睡着了偷看。”
南弦忙调转开了视线,“不小心瞥见了你而已。”
那不行,他的妻子,必须满心满眼都是他。于是恬不知耻地凑过来,“你再仔细看看我。”
南弦推他,说不要,“今日还要祭拜阿翁与阿娘,你快起来。”
她牵过寝衣披上,为新婚准备的面料清透,能看见底下的身条轮廓。她的脖颈纤长,微微低着头,从背后看上去异常秀致灵巧。
他忍不住环上她的腰,在她后颈吻了又吻,倦懒拖延,哪有起床的意思。
南弦扭头嗔怪地瞥一瞥他,“再不起来,长辈们该等急了。”
他这才懒懒起身,笑道:“我娶了妻,阿翁阿娘高兴还来不及,知道昨日新婚,今日晚起不会怪罪的。”
但新婚夫妇赖床赖到日上三竿也不像话,赶紧传人进来伺候,待收拾停当了,就往后院供奉的小祠堂去。
上首三个牌位高高摆放着,南弦亲手点了蜡烛,再与神域一起拈香叩拜。
他长跪在蒲团上,这时褪尽了戏谑,肃穆恭敬地向上拱手,“儿已娶亲,今日带新妇,来向二位阿翁与阿娘请安。儿自今日起有了家室,日后必当慎言慎行,万事以家业为重。新妇贤和温良,持家有道,儿敬之爱之,不敢相负。祈愿爷娘在天之灵,保佑儿与新妇,绵延子嗣,永固家邦。”

第72章 温情又浓烈。
这番话是向仙逝的长辈发愿, 也是向南弦表明忠心。南弦明白他的心意,上一辈经历的苦难,由不得他打诳语, 既然能借此立誓, 自己的婚姻, 便没有什么可令她担心的了。
执香向上祝祷,南弦虔诚道:“新妇初入门庭,必当恪守礼法,承奉宗庙, 辅佐夫君。求爷娘庇佑, 家和顺遂, 诸事通达。”
两个人并肩叩拜下去, 拜过了祠堂,这礼就算是补全了。
从后院出来,即便是短短的一程路, 他也要牵着她的手。半道上遇见的婢女退让到一旁,俯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早前□□不顺的家主, 有很长一段时间阴晴不定,弄得府里奴仆战战兢兢, 连大气都不敢喘。如今新婚,那眉目间含着笑意,再也不是生人勿进的模样了。主母就是所有人的救命菩萨, 有了她,这家再也不是一派风雨欲来了。因此人人都由衷欣喜,人人也都敬谢老天爷的垂怜, 今后要是有事, 终于求告有门, 再也不必冒着被责骂的风险了。
南弦始终不习惯在人前这样亲近,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可惜没有成功。
他偏头望她,眼眸深幽如海,笑道:“我们已经成婚了,还有什么可避讳的?我要让全建康的人都知道,我得偿所愿,向娘子是我的王妃了。我再也不是飘零在人间的孤魂,我有了家室,也有疼爱我的人了。”
他这样一说,倒惹得南弦心头牵痛。原本嫌他招摇,这回也不能扫他的兴了,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
他察觉了,春风得意,全无半点遮掩。如今怕不是小狐狸了,是只抖着尾巴的花孔雀。新娶了媳妇,总要容人高兴高兴,他爱这样纠缠着,那就随他吧!
当然作为丈夫,他还是很尽心的,家里长辈不在了,神家的亲戚也不亲,婚后第二日没什么安排,便想着问她,要不要上边淮去逛逛,再包个酒阁子临河赏景。
南弦夏天怕热,不爱上外面去,想了想道:“算了,还是在家避暑吧,累了好几日,我不想出去。”
她说罢,视线随意一瞥,就见他一副正中下怀的样子,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有错漏,“说不出去,你这么高兴?”
他调开了视线,“倒也不是很高兴,只是觉得你昨日累坏了,正好趁着今日好好补个觉。”说完又追加了一句,“我陪你一起睡。”
南弦纵是再迟钝也发现了,立刻转变了态度,“还是出去逛逛吧,我觉得逛逛也不错。”
他闻言靠在她耳边,压声问:“你不疼了么?外出要坐车,又有好一段路要走,我怕你不便,雪上加霜。”
南弦轰然红了脸,“你这人……真是讨厌得很。”
通常女郎说你讨厌,并不是真的讨厌你,相反小幽怨中带着点娇嗔,听得郎子心潮澎湃。
他顿住步子不走了,转身抱住她,“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反倒讨厌我?才成婚第二日,你就要让我伤心,这是什么道理?嗯?”
他说得坦坦荡荡,引得院中经过的仆婢驻足,连伧业都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伸脖一看,忙又找地方匿藏了身形。
南弦很尴尬,推了他一下道:“你小点声,别闹,看被人瞧见了。”
可他并不收敛,“我心里难过,还要小点声?”
南弦一个头两个大,终于败下阵来,“算了算了,你是为我好,我不该曲解你。不出去了,就在家睡觉,这样总行了吧?”
他这才肯罢休,牵起她的手搭上自己的臂弯,把她往上房引。见了经过的婢女,吩咐把两餐饭食送进房里来,打算整日不出门了。
南弦无奈地看看他,进门的时候,有种误入盘丝洞的感觉。原本还有些犹豫,结果被他拦腰抱起来,还没等她惊呼,房门已经关上了。
小心翼翼把她放到床榻上,他体贴道:“我让人做冰酪来,摆满蜜渍樱桃,你最爱吃的。”
南弦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一般樱桃都是作为点缀,顶上放一颗勾人食欲罢了,鲜少有人樱桃成片,盖住底下酥油的。他连这个都知道,这让她好奇,仔细回忆了下,好像不曾在他面前吃过这种小食呀。
他有些不好意思,“你以前去过的那个冰酪摊子,我也去过,你爱吃什么样的酪,我都知道。”
南弦讶然,“你还盯我的梢?”
他说不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若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怎么投你所好?”
也罢,总算他尽心了,初回建康还能腾出空来打探她爱吃什么,这样的郎子倒也无可诟病。
于是用过了饭食,可以来一碗冰酪了,不必像在家时候那样端着,忌讳自己给允慈做了坏的表率。烈日炎炎,坐在窗口吃冰,一口夏景一口樱桃,这日子过得果然惬意。
神域呢,含着笑,托腮看着她,她餍足的样子以前不曾见过,想是因为女医必须让人信服吧,她把自己的内心装扮得很老道,二十岁的年纪,活出了四十岁的味道。
以后不能这样了,他要让她自由,不高兴了就哭,喜欢了就笑,再也不用顾忌别人的想法,痛痛快快地做她自己。做夫妻,不就是这样彼此救赎吗。她的内心够强大,自己没有什么能帮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娇惯纵容,这个他最是拿手。
一碗冰酪吃完,她心满意足,擦牙漱口后回身腼腆地笑了笑,“王府的厨娘手艺真好,比外面卖的好吃。”
他说当然,“我把以前阳春楼的铛头请回家了,南北菜色他都拿手,想吃什么,吩咐下去就行了。”
她点点头,满心欢喜,他趁热打铁,“酒足饭饱,接下来歇个午觉,养养身子吧。”
所谓的养养身子,究竟怎么养,他没有细说,反正她一疏忽就被抱上了床。这回再想反悔是来不及了,他眸子里的光越来越热,深情与她对视,亲她一口就告诉她:“娘子,我好喜欢你。”
她傻傻回应:“我也喜欢你。”
然而单是这样还不足,他褪了衣衫贴上来,光洁的胸膛半遮半掩,看得人脸红心跳。
南弦不好意思,双手捂住了脸,他把她的手拉下来,笑道:“怎么了,昨日不是见过了么。”
虽然见过,但还是让人羞赧啊。况且青天白日的,他就这样风情摇曳,南弦是守旧的人,怕一不小心,就要被他带坏了。
可惜什么都不能阻止一个疯狂爱你的人,他照旧使上了他精熟的手段,知道只要一诉苦,她就会任他予取予求,缓缓撼动她,“阿姐,你可要听我的心里话?”
南弦这回学聪明了,嘶地吸了口凉气,率先哀嚎起来,“我的腰快断了,哎呀,我腰疼啊,什么都干不了了。”
这下他果然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刚织的网,居然被她搅乱了。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天赐良机吗,立刻顺势而为,“腰疼么?我给你揉揉。”说着便上手,没等她反对,已经把她推倒了。
南弦像跃上岸的鱼,扑腾了好几下,完全是无用功。他的那双手看似文弱,但力量惊人,张开虎口两手一合,差不多就能将她的腰掐个大概。
不过揉也是真揉,一寸寸地点按,很有些手法。她一受用,就忘了挣扎,圈起两臂伏枕着,甚至舒坦得闭上了眼睛。
他很殷勤,问她感觉如何,轻重是否适宜。南弦频频点头,“很好、很好。”
既然很好,侍奉过后就得给劳苦的人一些奖励,按压的重点自然也不在腰上,含含糊糊间,就挪向了别处。
她后知后觉地闪躲,晚了,还是被他揩了油。他倒是志得意满,展身仰天躺下,修长的腿交叠着挑在膝头,悠哉枕着手臂,不羁地朝她笑了笑。
南弦坐起来,气呼呼看着他,他衣衫不整,但自有一股风流倜傥的味道。正思量该怎么整治他,却被他顺势一拉,扑倒在他胸膛。他抬起手,像捋着猫儿一样,在她脊背上温柔游走。唇角噙着一点笑,单单是这样的相处,已经让他食髓知味了。
夫妻之间的互动,终究逃不脱此消彼长,他一沉寂,她反倒要来招惹他。从他胸口抬起眼来,看着那线条分明的下颌,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这一下重又点燃了他的心火,效果比钓鱼更显著,他毫不犹豫便上钩了。
不可否认,他很聪明,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到极致。她连连惊喘,身体也如金砖上的莲纹缓缓舒展,每一根线条都满带旖旎。
他轻笑着:“要看么?”
南弦迟疑了下,“看什么?”
他牵过她的手,什么都没说。
她耳根滚烫,坚定地说不要,他果然听话,看准时机便顺水推舟了。
南弦觉得自己沉入一个悠长的梦境里,是小狐狸给她编织的美梦。头一次的不适虽然还在,但诸多纠缠下渐次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另一种新奇的体验,让她随波逐流,让她跟着他的主张旋转。
好热的天,好热的身心,热得人恍惚,仿佛只有紧紧攀附他,才能从滚烫的热流里挣脱出来。欢喜到极致,在他肩背留下一串抓痕,但也是拿捏着力道,不让自己划破他的皮肤。
他仰起脖颈压抑地叹息,那喉结滑动,诱惑又迷人。南弦搂紧他,让他温驯地贴在她耳畔。听着他的呼吸,心里也是宁静的,她的婚后生活,就这样温情又浓烈地继续下去吧!
因是圣上赐的婚,原该三朝回门的日子,安排成了进宫谢恩。还是原来熟悉的路径,但今日再来,却与往常心境不一样了。
从云龙门径直入后苑,帝后在华林园各有凉殿,南弦随神域先去向陛下请安,陛下坐在胡榻上,八月的天气仍穿着略厚的燕居服,带着淡淡笑意抬手让他们起身。
“朕身上不好,你们大婚没有亲临,很是遗憾。但见你们夫妇和谐,朕心里也就宽慰了。先皇叔走得早,没能等到今日,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为你们高兴。”陛下调转视线望了望神域,“雁还,向娘子是你一心求娶的王妃,日后千万珍重她,好生善待她。”
神域深深长揖下去,“遵陛下的令。臣能得此贤妻,今生再无遗憾了,此后必定将她视若珍宝,绝不辜负她。”
圣上点了点头,又对南弦一笑,“冯翊王妃,朕的身子一直靠你调理,如今渐渐有了起色,也都是你的功劳。你能觅得好归宿,朕很为你欣喜,望你日后襄助夫君,严掌门庭,王府的兴隆系于你一身,千万莫让朕失望。”
南弦亦福身下去,俯首应了声是。
场面上的叮嘱都完成了,圣上和煦道:“皇后今日因一个荔枝与朕闹别扭,到现在都不曾消气,王妃替朕去劝劝她吧,过会儿在凉风亭里设宴,中晌大家一起吃顿饭。”
南弦领了命退出来,还未让人领路,皇后身边的孙长御就来迎她了,含笑褔了福身道:“给王妃请安。”
南弦赧然,“长御取笑了,不敢当。”
孙长御踅身过来搀扶,边走边道:“殿下之前总念叨王妃的亲事,说王妃这样好的女郎,必要寻一个万里挑一的郎子,如今大王不正是吗。细说起来人之姻缘真是天定,早前每常见到娘子,不想如今娘子已是王妃了。”
一路絮絮低语着,进了皇后的寝殿。
皇后面前摆着好大一盆荔枝,拿冰块湃着,端坐在上的皇后垂眼凝视,像个面无表情的佛陀。
还是听见宫人通传,这才抬起眼来,换了个温和的表情。起身牵着南弦坐下,温声道:“我一大清早就盼着你们进来,快让我看看面色如何。”说着好一通端详,又开玩笑,“想来新婚生活很是不错,王妃气色比以前更好了,这我就放心了。”
南弦在宫中行走一年多,与皇后也相熟了,知道她惯常喜欢打趣,也没有什么可害羞的,便道:“谢殿下关爱。婚前我还有些担心,但到了今日,也放下心来了,大王待我很好,多谢陛下与殿下成全。”
皇后颔首,“夫妻和不和顺,新婚之际就知道了。看见你满脸欣喜,忽然想起我们成婚那会儿……一晃二十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南弦还记着圣上的托付,“先前听陛下说,因一颗荔枝,殿下心里不快了吗?”
皇后悻悻道:“哪里是一颗,是一筐。岭南急贡的东西,刚揭开枝叶,他就想着要给云氏送去。真是……人都成了这样,心还不安定,你说气人不气人。”
南弦恍然,“云夫人是南疆来的,想必陛下怜恤她,惦记着让她尝个鲜吧。”
皇后气恼,“我还是建康来的呢,我也一年不曾尝过岭南的荔枝了,他怎么不怜恤我?”
南弦语窒,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但心里也感慨,圣上虽有帝王心术,但与皇后感情倒是深厚的。否则这样的老夫老妻,哪里还有斤斤计较的兴致,帝后亦是君臣,时间久了,皇后也该适应不争不抢了。可他们还能为一筐荔枝吵架,可见烟火气不灭,只是中间多了好多人,皇后心里必有她的委屈吧。
皇后见她不语,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妥,很快转变了话风道:“哎呀,今日你们进宫,我却与陛下闹不快,真要让你们见笑了。算了算了,这事不去说他,且准备准备,一道过去用饭吧。”让人取她的团扇来,一面又道,“雁还回京之后,我总觉这孩子孤寂得很,如今成家了,清溪王府也有个家的样子了。门庭兴不兴旺,就全靠你了,尽早开枝散叶,也好重振王叔一脉。”
顺口的一句话,带着催促之意,但又怕做得太显眼,忙又张罗着往凉风亭去。
中晌这一顿饭,吃出了家常的味道,皇后还有几分不快,席间神域和南弦忙着调停,才让帝后重新言归于好。
待从内廷告退,还是原先那个小宫人引路,南弦如今有了王妃的衔儿,宫中指派的婢女可以在云龙门上等候,于是示意将那两盒香糖果子递给她,小宫人受宠若惊,“娘子……”忽然发觉不对,忙又改了口,“王妃还记着答应婢子的事?”
南弦说是呀,“盒内又添了好几种口味,拿去与你阿姐分了吧。”
小宫人连连道谢,捧着盒子手忙脚乱。
南弦笑了笑,与神域一起穿过长街,进了苍龙门。
这里有他的官署,她是第一次来,署内往来的官员忽然发现了他们,都停下步子,遥遥向他们行礼。
前阵子不苟言笑的司徒,如今换了个模样,对属官们道:“后日茶陵楼设有宴席,请诸位莅临,就算我们夫妇答谢众位同僚了。”
众人很捧场,说了许多恭贺的话,从官署退出来后,南弦问:“可还要去尚书省拜谢宰执们?”
他负着手说不必,“早就下了拜帖相请。现在赶去尚书省,陛下的耳目都看着,怕更有结党营私的嫌疑了。”
一路顺着夹道往南,往日的回忆涌上心头,他回身望了她一眼,“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面圣吗?也是炎热的天气,也是这样走在高墙下的阴影里。”
那时候自己与他还没有多深的交情,她还记得那次的对话,自己一直因诊金的事耿耿于怀,到底没忍住,开口向他讨要了。
“现在想来好笑得很,要是知道有朝一日会结成夫妻,那点银钱,不要也罢了。”她说着又去追问他,“你可会觉得我小气得很,贪财得很?”
他说没有,“合该我欠着你的,你讨要本就应当,我也打算加倍偿还你。”
可是说着说着,有些不正经了,偏头凑在她耳边道:“就是那时候,你有一程走在我前面,我没办法从你的腰上挪开视线。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郎长着这么曼妙的腰肢,我只要看一眼,就心猿意马。”
南弦怨怼地望他,“当时你就见色起意了吗?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如此不学好。”
她总爱拿年纪来压他,如今是不怎么管用了,“尝过了我的手段,你还敢说我小小年纪?”说着在她腰上捏了一下,“自然先喜欢上你这个人,其余都是意外之喜。”
南弦腰上有痒痒肉,被他一逗就尖叫。叫完发现地方不对,顿时又气又恼,他倒是反应迅捷,还没等她抬手打他,便大笑着躲开了。

第73章 又发什么癔症
婚后回门,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早前与识谙的婚事没成,她不便留在向宅,如今她已经出阁了, 再回老宅就名正言顺了。
尴尬固然有几分尴尬, 但识谙还是照着俗礼, 将迎接他们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南弦回来,最要紧的是祭拜仙逝的阿翁与阿娘,带着神域进小祠堂磕过头,先将他遣走了, 自己独自一人, 在那昏昏的小屋里逗留了很久。
她心里总觉很愧疚, 到底没有遵从爷娘的令, 和识谙结成夫妻。其实人活于世,有太多的不确定,命运一直轮转, 不知什么时候会有出乎预料的境遇,因缘际会, 就往另一条路上去了。阿翁和阿娘向来疼爱她,会原谅她的私心, 也会成全她的追求吧!若是以前一直犹豫,现在尘埃落定了,回头想想, 也不后悔走到这一步。
她跪在蒲团上,合什向上道:“郎子对我很好,我心中, 也着实是喜欢着他。求双亲保佑我们一辈子平平顺顺, 不要再有波折了, 女儿就想与他长久在一起,生儿育女,过平静的日子。就当是我自私,辜负了阿兄,日后阿兄必定也能觅得良配,如我爱神域一般爱他。”
从小祠堂里出来,他就在不远处等着她。这向宅虽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但与识谙婚事不成,又出了阁,就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与她生分起来,两个人留在这里,也是格格不入。
好在有允慈,她能活跃凝重的气氛,欢天喜地张罗着饭食,告诉南弦:“今日我做了阿姐最喜欢吃的菜色。姐夫上回总吃那盘笋鸡鹅,今天我也特意预备了,还有五味杏酪羊,回头也请姐夫尝尝。”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