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天骄(科举)—— by銮音
銮音  发于:2023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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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爹爹做什么都对!
“那就请小公子把手伸出来。”
小汤包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圆滚滚跟藕节似的,一眼看过去都看不到骨头,全都是肉窝窝,偏生小汤包整体看起来并不胖,就是寻常两岁孩童的体型。
小汤包是乐天派宝宝,见到一只小鸟都能让他高兴一整天,胃口还倍儿好,每天吨吨吨干饭,要睡觉的时候自己迈着小短腿努力往床上爬,还会自己给小肚肚盖上小被子,头一沾枕头就熟睡过去,一点都没有失眠的烦恼。能吃能睡,可不就蹭蹭长肉吗?但小汤包每天的运动量也大,蹦蹦跳跳来回跑,吨吨吨干饭又吨吨吨锻炼,愣是将自己的体型变成了视觉上看起来不胖,实际上却分量十足的实心崽崽。
陈医士给小汤包把了脉后都震惊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身子骨这么结实的小孩子。”
寻常小孩子可能有的积食、肠胃不适等症状,小汤包一点都没有!
陈医士颇为惊讶地打量了小汤包一圈,笑着对萧景曜感慨道:“怪不得你千里迢迢去闵州赴任,还会带上才两岁的小公子。”
合着是小孩儿体质倍儿棒啊。
小汤包听不懂陈医士嘴里那些专业的医学术语,但他充分开动了自己聪明的大脑,从陈医士的面部表情以及说话的语气,再结合自己能听得懂部分,那必然是在夸他身体棒棒没错了!
小汤包骄傲地挺起了肚子,得意道:“吃好睡好,身体棒棒!”
陈医士都被他给逗乐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就喜欢活泼喜庆的小孩子。医者也喜欢身体倍儿棒,散发着蓬勃生机的小孩儿。
陈医士既上了年纪,又是杏林中人。小汤包这样健康活泼生机勃勃又机灵的孩子,完美戳中陈医士的心尖尖,恨不得把小家伙抱进自己怀里好好逗一逗。
萧景曜一看,这会儿陈医士脸上的表情简直不要太熟悉,立马抱着小汤包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陈医士。
京城那帮偷崽崽大军,想偷小汤包时,脸上就是这样的表情。
知道萧景曜打算带小汤包去闵州,顾家人差点直接动用武力将小汤包给抢回家。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带着孩子赶几千里的路!
要不是萧景曜脑子灵活,小汤包又是一副“你不让我跟着爹娘出去玩我就哭给你看”的神情,顾家人这才阻止了自己偷崽崽的不靠谱想法。
陈医士有些好奇地看着萧景曜,沉吟再三还是大胆开口,“小公子这样的体质,世间少有。不知大人可否愿意请一请平安脉?”
萧景曜自然不会拒绝。
陈医士把完脉后,顿时点头,“原来小公子康健的身子骨都是随了大人。”
萧景曜笑道:“我可不敢居功,该是我父亲的功劳。陈医士或许听闻过,他天生神力,我从小无病无灾,健健康康长到现在,希望小汤包能随了我,不受病痛之苦。”
陈医士对此感到很好奇。或许是有了刘白芨这个钻研先锋,太医院的太医很是有些研究精神。见萧家三代身强体壮,陈医士顿时想起了萧景曜提到的“遗传”,已经在琢磨怎么让这个遗传稳定下来,让身强体壮的男女生下同样身强体壮的后代。
人口向来是大事,若是弄懂了这“遗传”的奥妙,那日后大齐的百姓岂不是都不用再受幼儿夭折之锥心痛苦。
陈医士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顾不上自己还在去闵州的路上,愣是忍着不适,在颠簸的马车中不断奋笔疾书,记下自己此时此刻的灵感。到了驿站,稍作休息后,陈医士继续整理自己的思路,还没到闵州就开始给刘白芨写信,想要和刘白芨探讨一番遗传的问题。
刘白芨先前用芥子镜研究男子米青液的事情,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知道的。先前他们觉得刘白芨的行为很离谱,但陈医士现在想想,倒是觉得刘白芨不愧是太医院院判,果真是医术精湛又见解独到。
人之起源,不就是男女那些事?刘白芨观察到的男子的米青液里那些活跃的“小虫子”,估摸着就是生命的起始。孕妇十月怀胎,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最终瓜熟蒂落,将婴儿产下。谁知道这十个月中,婴儿在母亲肚子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陈医士对此十分感兴趣,并且在信中建议刘白芨,说是那些米青液中“小虫子”不够多的男子,指不定就是有什么毛病的,这样的人,种子都坏了,指定生不出什么身子健壮的孩子。日后两家定亲,岳家可以让准女婿去刘白芨那里测一测自己的种子好不好,也省得自家女儿受罪不是?
得知此事的萧景曜:“……”
不是,你们搞医学的,都这么猛的吗?
但不得不说,虽然陈医士这个提议很可能会让许多男子套他麻袋,但大体思维方向竟然非常合理?
萧景曜也只能摸摸鼻子,对陈医士奉上自己最诚挚的劝诫,“您若是有心钻研,我可以写信向公孙院长求一台芥子镜。等到了闵州后,您就可以尽情地研究。”
就是研究的东西吧,容易被人当成变态。尤其是现在大家都认为生男生女,生下来的孩子身子骨健不健康都是女子的事。陈医士这个想法和研究,矛头直指男子,萧景曜都能预见到他接下来会遭受些怎样的口诛笔伐。
怎么自己碰上的研究员,都这么头铁?
萧景曜百思不得其解。
转念一想,要是头不铁,没有恒心,估计也不会走上科研的道路。
陈医士很是坦然地谢过了萧景曜,并不将自己可能会经受的唾沫星子放在心上,继续灵感大爆发,兴奋地写信和刘白芨交流自己的想法。
小汤包是一行人中最高兴的。他在家里看到一朵花都能乐半天,现在出了门,坐上马车,不但看到了许多的大树,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小鸟,听到了鸟儿们一展歌喉,还看到了在画里见过的牛牛,小汤包顿时就兴奋起来了,指着不远处正在农田里干活的黄牛,高声喊道:“爹爹,是牛牛!积木,我拼过!”
萧景曜放眼望去,果然见到了一头黄牛,正在农夫的吆喝声和鞭子下勤勤恳恳犁地。周围的农夫也没闲着,有的弯着腰,双手把着锄头,一遍又一遍地锄地,有的身影佝偻,艰难地挑着担子,走一阵歇一阵,单薄瘦弱的身子仿佛是狂风暴雨中一根细小的枝丫,在风暴中颤颤巍巍,甚至出现了断痕,随时都有可能被风暴折断。
小汤包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种地,辛苦。”
萧景曜很是欣慰,觉得这是绝佳的教育情景,当即抱过小汤包,教他背新的古诗。
小汤包在背书上特别乖,萧景曜从来不强迫小汤包背书,只是在每次小汤包能记住新知识的时候,用夸张的口吻不断给小汤包吹彩虹屁。
小汤包再聪明,也是个两岁多的孩子,哪里知晓大人的用心险恶。小孩子嘛,都是喜欢夸夸夸的。小汤包本来就喜欢萧景曜这个经常陪他玩,给他做许多好玩的玩具,还是个夸夸机的好爹爹,萧景曜一教小汤包背书,小汤包第一反应就是“我又要被爹爹夸了”,学习劲头这不就上来了?
反正对拥有着过目不忘能力的小汤包而言,背书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听一遍就能记住。
认真听一遍把古诗背下来就能得到爹爹发自内心的夸夸,小汤包觉得这样超棒的,非常期待萧景曜教他新知识,有时候还会自己主动去找萧景曜要求加课。
现在萧景曜说要教小汤包学诗,小汤包瞬间就坐直了身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两眼发光,清澈的眼中全是对知识的渴求。
小家伙的表情非常具有感染力,萧景曜都觉得要是能把小汤包现在的表情拍下来,直接当成希望工程的失学儿童渴望上学的宣传照,一点问题都没有。
萧景曜这个没多少良心的老父亲都遭不住这么可爱又可怜的小汤包,仗着小汤包记性好,张嘴就让念了好几首诗让小汤包跟着背。
什么“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啦,什么“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啦,想到什么背什么。
背着背着,小汤包就皱起了眉头,十分不解地问萧景曜,“为什么,农夫种地,种出粮食,还会饿死?养蚕人养蚕,蚕宝宝吐丝,为什么她们,不能穿绮罗?”
萧景曜诧异地低头看着自己怀里这小小一团的小家伙,十分意外小家伙竟然真的读懂了这些诗,竟然还会提问了!
必须得夸!
萧景曜张嘴就把小汤包夸了个天花乱坠,小汤包本来还皱着眉头,被萧景曜这么一夸,小汤包哪里还有什么困惑的模样,那小嘴巴咧的,都快到耳后根了。要是小汤包有尾巴,这会儿该把尾巴也翘得高高的,并且晃成风火轮。
萧景曜夸完后才向小汤包解释农夫农妇面临的生活困境。小汤包听得将脸都快皱成包子了,不高兴道:“贪官,坏!”
小汤包说完,又仰头看着萧景曜,眼神亮晶晶,“爹爹是好官,棒棒!”
“我以后,也当好官,也棒棒!”
萧景曜大乐,拿头去顶小汤包圆鼓鼓的小肚皮,嘴里不住笑道:“你小小一团就想着当官了?要想当官,可是要念很多书,考很多试,要是考不中,才不给你当官。”
小汤包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我肯定能考中!”
不就是念书吗,有什么难的?
于是,陈医士就十分惊讶地发现,小汤包竟然主动向萧景曜要求认字了。
没错,两岁多的小汤包还是个小文盲。萧景曜平日里教他,都是口述,还没教他认字。现在小汤包的学习动力十足,正想着念书考试当好官呢,能不闹着要认字?
陈医士看向萧景曜的目光顿时十分复杂,合着不止健壮的身子骨能遗传,聪明的头脑和坚韧的品质也能遗传?
那这个遗传就更有必要认真研究了。真要研究出了一点东西,那大齐的聪明人岂不是能增加不少?
萧景曜也没想到自家崽崽看起来软萌可爱,实际上却是个小卷王。这要是个游戏,就凭小汤包两岁多就开卷,系统高低得给小汤包发个庆祝信息,“恭喜你,卷王进度超过99.9%的同龄人。”
陈医士还打趣萧景曜,“大人莫不是想要养出个更年轻的状元来?”
萧景曜摇头失笑,“小孩子没定力,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随他高兴罢了。”
马车颠簸,看书伤眼睛。萧景曜哪里舍得让小汤包受这份罪,自然是好生哄了他一番,小汤包现在又高高兴兴地数树上总共停了几只鸟去了。
见陈医士已经开始琢磨天才可否遗传了,萧景曜想了想,给陈医士提了个建议,“动物植物也有遗传。尤其是植物,一些草木花果,还有庄稼,各有各的优点和缺点。通过嫁接,杂交,取父母之长,可以培养出更好的庄稼果木。”
众所周知,人的智商是成正态分布的。生孩子就是开盲盒,两个天才有可能生出智商普通的孩子,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也有可能生出智商爆表的孩子。陈医士要是一心研究这个,那怕是一辈子也研究不明白。
孩子能不能遗传到父母的智商,那真的是玄学。
陈医士听得双眼发亮,又是惊讶原来植物也有父母,又对动物间的遗传很是心动。
萧景曜要的就是他这份心动,遗传学和优生优育挂钩,现在大齐还有表兄妹亲上加亲的,萧景曜就听顾希夷提起过,有对表兄妹成婚后生出了畸形儿的惨痛事情。若是能让人意识到血缘太近的不宜成婚,也是功德一件。
走了一段陆路之后,一行人又改了水路,好节约一些在路上的时间。不然的话,走着走着就入冬,大冬天的还带着小汤包在外头赶路,就算小汤包体质再好,也不是这么嚯嚯的。
小汤包新体验+1,开心地迈着小短腿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兴奋地脸都红了,“大鱼!龟龟!”
回到房间里,小汤包还惦记着识字的问题,继续缠着萧景曜教他认字。
萧景曜看着自己的卷王儿子,只能叹息着拿出一本《千字文》,每天就教小汤包认四个字。
小汤包慢慢脱离文盲行列,当真是可喜可贺。
闵州各处风俗人情都不同。北边山峦高峻,多瘴气,还易患痘疹;南边则临海,受海上季风影响,夏季特别湿热,多疫病,痢疾和顿咳很是常见。
陈医士这个闵州人自然对闵州的一些常见疾病如数家珍。
顿咳,就是百日咳。
现代医学还没出现前,古代当真是一点小病都有可能带走好多人的性命。
萧景曜听到痘疹,眼神微动。陈医士也笑道:“刘院判先前受您指点,研究出来的种牛痘之法,现在闵州百姓都用上了,出痘疹的人明显少了。我这次还带了产钳来,看看能不能让闵州百姓用上,能救回一个孕妇是一个。”
现在消息不灵便,刘白芨捣鼓出产钳那么久了,也就只在京城小范围传播。京城一些得了刘白芨指点的稳婆倒是把产钳用得越来越熟练了,其他地方的稳婆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件好宝贝呢。
陈医士既然是闵州人,当然要为家乡造福。
萧景曜忍不住向陈医士发出邀请,“到闵州后,您不如同我一起住在衙门里?”
陈医士摇头谢绝萧景曜的好意,“我家虽然人丁不旺,也有些产业在。等到我告诉稳婆怎么用产钳后,就将我大半生行医所得编写成书,记清楚一件件脉案,后人一看医书就知道,碰上这样的病,该怎么开药?”
萧景曜心头一动,对上了陈医士的双眼,试探道:“您是杏林之家?”
“没什么名气,但祖祖辈辈也救了不少人。”
萧景曜眼中的笑意更浓了,眉眼弯弯地给陈医士提建议,“您若是有意修书,我倒是有个提议。这世上的医书对草药记载得根本不够全面,有些医书虽然配了草药的画,但那画画的,和草药一点关系都没有。您若是想编医书,编一本《本草纲目》,让所有年轻的医者都能按图索骥,知晓每样草药到底是什么模样,不是更加功德无量吗?”
这个时空并没有《本草纲目》这本书。一些医书倒也总结了一下天下草药,但名目不全不说,那草药画得也很是抽象,不说和草药毫无关系,起码也能算个南辕北辙。
抽象派可太不适合医学界了,救命的草药不需要抽象,只需要写实,不然医者怎么去找到这些草药?
陈医士出自杏林之家,那就意味着他们家不止一个大夫,群策群力,一起来编成这么医学著作,岂不美哉?
萧景曜坚决不承认自己这是看到专业人才心动了,随手薅一把羊毛。
陈医士对萧景曜这个提议十分心动!想想看吧,在所有医者都缺少一本记录所有草药模样以及药效的医书时,他把这本医书编出来了。那日后医学史上,能不记他一笔吗?以后所有大夫,都要看他的医书!
任何一位大夫都没办法拒绝萧景曜这个提议。
陈医士想到刘白芨证实了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名留史册。现在,这泼天的富贵,要落到他头上了吗?
陈医士想想萧景曜提议的《本草纲目》,又想想萧景曜在路上和他说的遗传学问,只觉得让他名垂青史的机会有点多,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选哪个才好。
真是幸福的烦恼。
恨不得再向天借五百年。
但陈医士还是觉得有点不大对头,明明他打算离京前,是想着回家后安心编写医书,过一段平淡安逸的晚年生活,顺便再指点一下家中后辈。怎么被萧景曜这么一两个提议下来,不仅他将忙得团团转,整个族里会医术的,都要跟着忙成陀螺了?
陈医士合理怀疑萧景曜这是把他们当拉磨的驴,在他们面前吊了两根香甜的胡萝卜,引诱他们干活。
对此,萧景曜坚决否认,“没有的事,您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提了亿点点建议而已。”
这么一大堆潜心治病救人的大夫,不忽悠一通可惜了。
陈医士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这要是在编写出这本著作之前闭了眼,那他真是当了阎罗殿都不瞑目。
萧景曜成功薅到了羊毛,同样非常满意,愈发盼着赶紧到闵州。
大船一路疾行而下,在天转凉的时候进入了闵州。
梁千山算着日子等着萧景曜来闵州,同样等待萧景曜到来的还有庄明。得知萧景曜要来当闵州总督,两人府上的门槛都快被闵州豪强踏平了,收到的帖子摞起来,差不多有一个人那么高。可见闵州豪强们对萧景曜前来闵州当总督的忐忑。
能不忐忑吗,上任闵州知州就是被他送去阎罗殿的。他一个人在朝堂上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
做了亏心事的人,总归是心虚的,生怕萧景曜也给他们来一个抄家灭族大礼包。
这谁顶遭得住啊?
不管他们遭不遭得住,萧景曜都带着妻儿,顺顺利利地到了闵州。
梁千山和庄明没有声张,两人带着随从,正好为萧景曜接风洗尘。
萧景曜看到庄明,眼神就是一亮,亲切地问他,“当初让你收集的那些证据,你收的怎么样了?”

第098章
庄明都没想到萧景曜事业心会这么重, 一顿饭都没吃完,就开始询问闵州豪强走私的情况。
可以说是非常敬业了。
再一想萧景曜几年前就让他注意闵州豪强的动静,想办法收集他们海上走私的证据, 庄明又觉得萧景曜这也不算太着急,好歹人家也等了好几年呢。
就是先前一直在磨刀,现在这把磨得无比锋利的刀, 终于要落在闵州豪强的头上了。
庄明对此喜闻乐见。
当初他经历的那些糟心事,确实是原闵州知州徇私枉法之外, 但这帮豪强就没有罪过了吗?那时候的庄明不懂,后来经历的多了, 也算成了一方人物, 也就看出来了, 这帮本地豪强几乎是将外来官员当傻子糊弄。闵州本地的胥吏, 治下的县令等官员, 大多被本地豪强收买。这几家本地望族的当家人, 虽然不在朝为官,但却几乎成了闵州实质上的知州。树大根深, 就算是原闵州总督, 见了这些人,也要客气三分。
萧景曜年轻气盛,自己有本事,能屈能伸,不是只讲圣贤之道的读书人,私底下的手段也是一套一套的,还深受正宁帝信任, 又同福王交情深厚。
唯有萧景曜过来,才能将闵州豪强深深扎进闵州的根系彻底清除。
一是萧景曜上头有人, 二是萧景曜自己极有魄力,看看他先前干的那些事,什么时候搞过法不责众的事?抄家大礼包发了一套又一套,有人闲的无事算了一下,直接或间接被萧景曜送上丢官帽大礼包的官员,竟然高达五位数。其中有三千多人更是领到砍头礼包,这会儿估计开始学走路了。
萧景曜,一款更适合正宁帝的抄家灭族能官。
无怪乎知道萧景曜要来闵州,本地豪强们都开始夹紧了尾巴做人,还走了庄明的门路,希望庄明向梁千山打听打听萧景曜的喜好,他们也好从萧景曜的喜好上入手,拜一拜萧景曜这个新码头。
庄明看看萧景曜,又看看梁千山,心中悄悄道,萧景曜收拾闵州豪强,还有第三个优势——他和梁千山交情不错。
或者说,梁千山对萧景曜心服口服。
当了许多年海岛岛主,和倭匪干过无数场仗。庄明当然知道手里有兵有炮的重要性。
在海上这种野蛮生长的状态,什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都是虚的,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闵州豪强收拢的流民可不少,虽然不能像几百年前的王朝那样建立坞堡,豢养部曲,但每家豪强养的狗腿子家丁可不少,真正收拢起来好好锻炼一番,将这些家丁练成自己的私兵也不是不可能。
梁千山先前在闵州就特别横,不大给这些豪强们面子。一是因为官民有别,梁千山身为正四品闵州总兵,乐意给白身豪强一个好脸面,那叫看得起他们,不乐意给,那他们也得受着。反正梁千山对金银之物不感兴趣,本地豪强没办法拿银子砸开梁千山这条线。
另外就是梁千山手里有兵。
某位图书管理员曾经说过,“上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适用。梁千山有兵有武器还有战船,真惹怒了他,他直接拉着一队水师,开着战船往海上走一圈,见到豪强私自出海搞走私的船就来上几炮,准保豪强们哭都没地方哭。
萧景曜自然知道兵马的重要性。他敢把顾希夷和小汤包都带来闵州,当然是有所成算的。
梁千山自从带领着闵州水师轰到了倭匪的老巢,又从倭岛上运了几次黄金白银后,彻底将萧景曜当成过命的好兄弟看待。什么,他的年纪都是萧景曜的两倍还有多了?忘年交懂不懂?
反正梁千山觉得自己和萧景曜是铁兄弟,他能为萧景曜赴汤蹈火的那种——正宁帝曾经私下给过梁千山承诺,说是会给他封侯。只是梁千山现在还得继续练水师,等他将手上的水师交接完后,就能带着进京受封。哪怕儿孙不争气,也能靠着他的余荫,过上富贵日子。
打下倭岛,还发现了那么多的金银矿,战功再加上俘获的财物,确实够梁千山封侯。
再一想,给梁千山轰平倭岛机会的人是谁?那必然是萧景曜。
萧景曜没来闵州之前,梁千山还特别憋屈地再跟倭匪干仗呢。每次他一上奏折请求和倭匪大战一场,直接打到倭岛去,朝廷总会把他的提议压下来。要不是萧景曜说动了正宁帝和阁老们,梁千山再有能耐,也只能望海兴叹。
说他这个侯爵有萧景曜一半功劳,这话毫不夸张。
也正因为如此,梁千山对萧景曜那是掏心掏肺的好。
萧景曜还没来闵州的时候,梁千山就让人将是萧景曜向朝廷提议让闵州水师打去倭匪老巢的消息给传了出去。
对于时常遭受倭匪迫害的闵州百姓而言,谁提议把倭匪赶尽杀绝,谁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萧景曜还没成为闵州总督,闵州百姓已经自发在家为他供奉长生牌位了。
知道萧景曜要来闵州当总督,闵州百姓更是欢欣鼓舞,翘首以盼萧景曜的到来。
能向陛下进言,灭了倭匪的,必然是看到了闵州百姓苦楚的好官。百姓们当然喜欢这样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
梁千山手下有的是人手,他有心为萧景曜造势,那真是闵州每个镇都知道萧景曜为闵州百姓做了什么大好事。是以萧景曜现在闵州的群众基础特别好,几乎到了百姓们听到有人说他坏话都有抄家伙干架的程度。
萧景曜:“……”
天啦,这就是躺赢的滋味儿吗?遇上一个神队友,就是这么快乐!
有了群众基础,还有兵有将,本地豪强拿头抵抗萧景曜。
他们要真敢拿头抵抗,萧景曜肯定毫不客气地借他们项上人头一用。
保障继续+1,萧景曜大大的瑞凤眼都弯成了月牙,笑着端起酒杯给梁千山敬酒道谢。
被队友带飞,快乐!
梁千山十分豪爽地拍了拍胸脯,直率地表示,“不过是将你做的事情告诉老百姓们罢了。日后你要是有什么用的上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梁千山粗中有细,当初萧景曜离开闵州时,让庄明收集闵州豪强海上走私的证据时,梁千山就知道,萧景曜早晚会收拾闵州这帮联合起来几乎能一手遮天的地方豪强。
就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萧景曜的升官速度,当真让人仰望。
正是因为猜出来萧景曜此行是磨刀霍霍向豪强,梁千山才让人这么卖力地去宣传萧景曜的丰功伟绩。
好歹得把民心给争取过来。
看看萧景曜要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闵州地方官,地方豪强,地方胥吏,他们勾结起来,沆瀣一气。哪怕萧景曜是闵州总督,闵州当之无愧的一把手,土皇帝,对上这么一股紧紧拧在一起的势力,也要麻爪。
君弱臣强的时代,曾经出过帝王政令出不了紫禁城的事情。闵州这么多股势力紧紧拧成一股绳,上下一心,没准也能做到让萧景曜这个闵州总督的吩咐出不去闵州官署。
这些人又不全是以鱼肉乡里的形象出现在百姓面前。相反,地方豪强们十分喜欢给自己立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形象。修桥铺路,灾年施粥,资助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在百姓中口碑极好。
要不是梁千山先出招为萧景曜造势,日后萧景曜动这些豪强,指不定还会受到来自老百姓的阻力。
萧景曜也只能感慨这帮豪强当真是玩的一手超高的卖人手段。他们私底下互相勾结,通过各种方式进行土地吞并,把老百姓赖以生存的土地低价拿到自己手里,或许还顺带以善心人的面目买下失地的流民成为伺候他们的下人。然后从将百姓们身上炸出来的利益中,掏出那么一丁点用来搭粥棚施粥,就能成为百姓嘴里的大好人。
真真是将人敲髓吸骨,还让人美滋滋地替他们数钱。
这种招数,简直比资本家高高在上让打工人磕头跪谢996更过分。
资本家萧景曜深深唾弃这种封建豪强的恶劣行为,并决定要给他们一点铁拳问候。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庄明只说明天亲自将东西送去萧景曜住处。
萧景曜笑着应下,很是期待庄明收集到的证据中,到底有哪些幸运儿。
梁千山就更直接了,一口一杯酒,豪气冲天,“要不要我从水师中拨几个身手出众的去给你当护卫?”
萧景曜身为闵州总督,名义上来看,是有兵权的。按照官职品级和职责范围来说,梁千山这个总兵得听萧景曜的。不过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各地情况不同,再繁琐的规定都比不上实际中的各种操作。
比如上任闵州总督,梁千山看不过他和豪强们一个鼻孔里出气,好好的总督都当成了豪强们的应声虫,只要银子到位,什么事都好办。这种情况下,对方想插手水师的事,梁千山当然不买他的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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