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将大臣们震得不轻。
萧景曜看着正宁帝清醒地发疯,想要创死所有和悼怀太子病逝有关的人,摸了摸鼻子,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萧景曜和悼怀太子之间,还有个被悼怀太子诬陷之仇呢。后来萧景曜执意要彻查此案,也算是正宁帝和悼怀太子父子感情冷淡下来的导/火索。
现在正宁帝开始发疯,萧景曜也只能先猫着,不去惹他的眼。
好在正宁帝的理智一直在线,处理的人也都是证据确凿。如萧景曜这样被悼怀太子陷害过的苦主,正宁帝并未蛮不讲理地认定他们有罪,反而还赏赐了些东西来安抚他们。
悼怀太子的丧事办完不久,正宁帝就病倒了。
这可把朝野上下吓得不轻。
正宁帝那就是朝堂的定海神针,不管是夺嫡还是处理朝政大事,他都有多年的经验,能用自己丰富的经验为大齐指明最正确的方向。
正宁帝要是倒下了,那就得看太子了。
天啦,现在的太子,那可是曾经的福王啊!
就算福王现在看起来像模像样,但他多年摆烂咸鱼的形象深入人心,大臣们大多对他持怀疑态度。
别说对福王不太了解的大臣们了,就连和福王来往较多的萧景曜,都觉得福王当太子这事儿挺魔幻。
正宁帝这个爹是真的给力,愣是将福王这条咸鱼给鞭活了。问题是,福王的性子,和大臣们心目中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储君模样实在差得太远。正宁帝和悼怀太子处事都是润物细无声,悄无声息就将事情给办好了,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主打的就是一个高深莫测。
福王不行,这家伙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高兴就是高兴,愤怒就是愤怒,毫不遮掩。两相比起来,大臣们对福王没太大信心也情有可原。
福王自己还跑到正宁帝床边抹眼泪呢,一边侍疾,给正宁帝喂汤药,一边碎碎念,“爹啊,你病了,那些大臣们都欺负我。你得快点好起来,替儿子做主啊!”
正宁帝有被福王孝到,气得直接夺过福王手里的药碗,仰头就将汤药一饮而尽,没好气道:“就你这样,朕现在哪敢闭眼?”
然而病去如抽丝,哪怕正宁帝主观意愿上十分想要自己快点好起来,继续身体力行地教导憨憨儿子,客观条件也不允许他这么干,监国这事儿,就这么落到了当太子还不到一年的福王身上。
正宁帝和朝中大臣都十分担心。
但福王却出乎意料地做得十分不错。
同样都是正宁帝手把手教出来的监国太子。福王和悼怀太子是两种风格。
悼怀太子看着高深莫测,实际上束手束脚,做决定时要考虑到各方势力是否满意。
福王完全不同,只做最适合当下境况的决定,并将所有反对的人全都架出去,脸上也没了往常惫懒的样子,眼神冷漠得如同先帝再临,“孤知晓你们想掂量掂量孤的能耐,和孤博弈一番。但国政大事,事关百姓生死,你们胆敢拿它们作为威胁孤的筹码,孤绝不容忍!”
“其他人也都听好了。孤可以容忍你们的试探,但绝不允许你们拿百姓性命来大做文章!”
萧景曜还是第一次看到福王这般冷酷的模样,但不得不说,这个时候,萧景曜确实在福王身上看到了明君之姿。
心怀苍生,又有识人用人之能,还宅心仁厚,不用担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结局。可以说,福王欠缺的,就是为帝的威严与帝王必要时的冷酷手腕。
这一点,现如今的福王,补全了。
被架出去的官员神情灰败,李首辅等老臣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接连得遇明主,这是他们作为大臣的幸运,更是天下苍生的福气。
福王私底下对萧景曜吐槽,“你说他们的脑子是不是有病?现在就着急忙慌跳出来试探我?我父皇还在呢,他们压过了我,等父皇病好了,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趁着爹病了欺负人家儿子,这个爹还是皇帝,大臣们脑子没病吧?
萧景曜:“……”
福王的爹宝人设果然屹立不倒。
但福王这话说得没毛病。
正宁帝那种护犊子的爹,放在皇帝里面都数得上号的。尤其是在悼怀太子病逝的情况下,福王就是正宁帝新任心尖尖上的好大儿,结果就被人蹬鼻子上脸,真当正宁帝提不动刀了呢?
正宁帝听到这个消息果然很生气,知道福王干脆利落地处置了他们,更是老怀大慰,精神头都好了几分,心满意足地夸福王,“干得好!”
福王骄傲地挺起了胸膛,“那是因为儿臣知道,父皇一定会护着儿臣!”
正宁帝高兴之余又有些头疼,福王这个没断奶的万事有爹不用愁的做派,也很让人发愁。
但福王监国期间,事情办得是真不错。
现在大齐还向高黎出兵,一路上的粮草可是大问题。福王监国后,一点岔子都没出,粮草顺顺利利地发到了将士们手中,还在《大齐日报》上吹了一下朝廷对兵卒的优待,让百姓们对这次出兵更有信心,凝聚力瞬间就上来了。
至于各地呈上来的灾情以及其他的棘手事情,福王没有处理经验,但他不逞能啊。
政事堂是用来干什么的,朝中那么多聪明的大臣是用来干什么的?
李首辅胡阁老等人都被福王请到了政事堂,顺带将萧景曜也叫了过去,美其名曰萧景曜脑子灵活,先前也在政事堂待过,和阁老们配合默契,正好再一起共事,想出最好的解决之策。
朝堂有条不紊地运行,各地问题得到了及时的处理,福王得到了锻炼,学到了不少为君之道和治理天下的办法,简直就是秦始皇吃花椒——赢麻了。
正宁帝都没想到福王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近乎感慨般对福王说道:“你能这样,朕就算现在就闭眼,也能放下心了。”
吓得福王赶紧摇头,手都摆出了残影,“不行不行,我还要父皇多护着我呢!”
正宁帝只有无奈摇头失笑。但正宁帝的心情确实放松了不少,有了更多心思养病,打着休养的旗号继续让福王监国,自己在养心殿舒舒服服躺着,还有心思从教坊司叫来乐工舞姬听曲看舞。
福王整个人都不好了,正宁帝现在的日子,就是他以前当咸鱼时的神仙日子哇。怎么现在他们父子俩的生活还对调了呢?
正宁帝看着福王难以置信的委屈脸,心下更是畅快,故意撩拨福王,一脸认同地点点头,很是感慨,“怪不得你先前总爱悠哉悠哉混日子。这滋味儿,还真不错!”
福王终于明白了人心是何等险恶。所谓岁月静好,一定有人在负重前行。只不过以前岁月静好的是他,负重前行的是正宁帝,现在两人掉了个个儿,累成狗的人变成了福王,那真是感觉天都要塌了。
奈何正宁帝的身子是真的不太好,还没恢复过来,刘白芨都说正宁帝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养一养心脉。福王有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只能可怜巴巴地来找萧景曜倒苦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无助,“我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以前的神仙日子再也不复存在。就说不该当这个太子的!”
萧景曜颇为同情地看了福王一眼,“能者多劳。既然殿下有这个本事,陛下自然也乐意放手,让殿下施展。”
福王蔫头耷脑,双眼无神,抬头用呆滞的眼神看了看萧景曜,长长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想当太子啊,太累了!”
萧景曜忍不住吐槽,“您这不是干得挺好?”
“我更不想让父皇担忧与失望。”福王苦笑连连,“父皇顶着那么大的非议立我为储君,我不能让大臣们说父皇昏了头,选了个祸害,成为父皇这辈子的污点。”
萧景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抬手拍了拍福王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福王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倾听者,朝着萧景曜倒完所有苦水后,福王又满血复活,还是那个众人印象中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大臣再敢看轻福王。
朝堂进入了一阵平稳期,文武百官和福王也磨合出了默契。
在此期间,荣王还搞了一次幺蛾子。这家伙哭着喊着要出征,竟然学了福王先前的招数,跑去正宁帝和福王面撒泼打滚,当着他们的面滚来滚去,干打雷不下雨,时不时偷瞄一眼正宁帝的神色,说什么都要去高黎。
正宁帝都被荣王给气笑了,又狠狠剜了福王一眼,“你带的好头!”
福王也没想到自己的绝招竟然会被人给学了去,不得不说,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在地上滚来滚去,还是挺丢人的。
但招数不在新,有用就行。高黎并不算什么强敌,连些像样的兵器甲胄都没有多少。大齐看高黎,那就是碗里的菜,想怎么拨弄就怎么拨弄。
正宁帝看向福王,示意福王来做这个决定。福王接到正宁帝的眼神后,一个犹豫都没有,当即点头同意了这事儿。喜得荣王顾不上尊卑有别,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使劲儿勾住福王的脖子,大喊了一声,“好兄弟!”
看得一旁的窦平旌都忍不住眼角抽搐。福王的心,有时候是真的大。换成一般的太子,第一反应定然是猜忌荣王想要染指兵权。在自己的储君之位还未完全坐稳的情况下,正常太子都不会同意让弟弟插手军队的事。
但福王就这么干了,还坦坦荡荡,一点怀疑兄弟的意思都没有,只把荣王当成可以共同进退的亲兄弟。
正宁帝老怀大慰,心中无比熨帖。
窦平旌在宫变之后,又被正宁帝拽过来当禁卫军统领。只不过自从悼怀太子去世后,窦平旌的精神也颓靡了一段时间,觉得对不起长姐,又不能拿整个承恩公府去给悼怀太子陪葬。
如今窦平旌能做的,就是多多照顾悼怀太子留下来的几个孩子。等到他们长大后,定然能有爵位,便是女孩,最低也能被封个县主。前程不会差,但窦平旌担心他们在禁庭中没有夫子教导,把人给圈废了,日后就算出来了,又会成为别人算计的对象。
正好福王也想到了这事儿,试探着问正宁帝,“煦儿正是该念书的年纪,先前也是在上书房开蒙的,不若让他继续在上书房念书?”
正宁帝深深看了福王一眼,有所意动,最终还是冷淡下来,“且再等等。过了这个风头后,再对他另行安置。朕不管这些,你自己看着办。”
窦平旌也猜到了正宁帝的用意,闻言立即抱拳道:“皇孙还在孝期,悼怀太子妃也是博学多才之人,不若让她先教导皇孙们。”
正宁帝点头同意此事,福王想了想,又跑去烦萧景曜,“我看你鬼点子一个接一个,给我写的那些典故小册子都是有趣又实用,有没有适合半大孩子该看的书?你不是也快当爹了吗,正好一并为孩子的学习操操心。”
要是福王单独让萧景曜给皇孙编学习册子,萧景曜才不搭理他。但福王提到萧景曜马上也要当爹了,要多积攒点经验,萧景曜顿时就来了精神,还真就顺着福王的思路往下琢磨了一阵儿,该给八岁的孩子看什么样式的书,更能激发他的学习兴趣。
萧景曜对教育学方面的内容不太了解,毕竟他本人就不太符合教育学的常规理论。但萧景曜努力回想了一下小学中低年级的课外读物,多为彩色画本为主,年纪越小,越偏向画多字少的绘本。
学龄前儿童最适合看的就是绘本。
萧景曜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画绘本了。
直到福王一巴掌拍在萧景曜背上,萧景曜才回过神来,认真道:“我先琢磨琢磨,尽量编出一套浅显易懂又有趣的书籍给皇孙学习。”
悼怀太子死了,正宁帝给了他悼怀太子的谥号,却还是没解除原东宫一系的圈禁。禁庭中不好让夫子进去为皇孙们授课,正宁帝又不同意让皇孙继续去上书房念书。萧景曜觉得好好一个皇孙变成了失学儿童,也怪可怜的。索性就当为自己还没出生的孩子积德,给皇孙编写一套有趣又有内涵的书籍。
要当爹了,萧景曜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委实见不得这种失学儿童的事。
福王立即顺杆爬,美滋滋地决定将萧景曜编写出来的书籍让人抄写一份给他儿子用。
萧景曜:“……”
不愧是福王,薅羊毛都薅到资本家头上来了。
对此,福王很是理直气壮,“好东西大家都想要,合情合理!”
先前萧景曜为福王编的典故小册子,还是福王的镇书房之宝,时不时就要拿出来重温一下。萧景曜出品,必属精品。有这种好东西不给自己儿子扒拉扒拉,那还算什么爹?
资本家萧景曜败在厚脸皮的封建统治者福王之下。
但萧景曜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忍不住调侃福王,“你说要拿我当太傅对待,现在又打算拿着我编写的书给你儿子看。那按这个算,你儿子是不是还得叫你一声师兄?”
福王:“……”
但脸皮厚的人,理不直气也壮。福王不过愣了一会儿,立即笑着表示,“这倒也不错。到时候我就和我儿子各论各的!”
妙啊。萧景曜都没想到福王这么能想得开,其思想之跳脱,都能和后世放飞自我的年轻一代父母一较高下了。
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了下来。萧景曜在给研究院送教材之余,还得自己编少儿教材,然后费心为自己的孩子准备各种绘本。
这时候,萧景曜就深恨自己上辈子看的书不够多,总觉得育儿书就在那里,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孩子再去买也不迟。谁知道还能碰上穿越这种离奇的事,现在萧景曜有权有势又有钱,照样买不到一本科学的育儿书。
真是想想都是泪。
在萧景曜费尽心思为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编写绘本的同时,正宁帝也一心养病,并且感受到了咸鱼的快乐。尤其是这份快乐还是建立在福王的痛苦之上的,正宁帝就更快乐了。
以至于正宁帝这病,一养就是大半年,直接养到了正宁二十年立夏。
顾希夷的肚子已经挺了起来,圆溜溜的跟揣了个西瓜一样,低头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双脚。萧景曜每天看着顾希夷忍受着怀孕的不便,看到她发胀的脚踝,以及晚上睡觉的种种不便,都是一阵心疼。
齐氏和师曼娘还一个劲儿地夸顾希夷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省心的,都没怎么折腾娘亲,顾希夷吃得香,没有过害喜的时候,确实少遭了不少罪。
萧景曜夜里经常给顾希夷按摩脚,惊得顾希夷都结巴了,差点落荒而逃。
萧景曜却很是淡定,“孩子也是我亲生的,但我不用遭受生育之苦,能为你减轻一点痛苦,我甘之如饴。”
孕妇本就情绪波动大,顾希夷感动得啪啪掉眼泪,倒让萧景曜慌得手足无措,以为自己手重,弄疼了她。
萧景曜着急忙慌地哄人,顾希夷又噗嗤一下笑出声,可算让萧景曜松了口气。
这个大宝贝还没出生,萧景曜都已经在家里把玩具房都收拾出来了,顺便还弄了个游乐场,什么滑梯秋千探险小屋小木马都给安排上,准保让小孩子一看就两眼发光闹着不想走。
不仅如此,萧景曜还推己及人,给正宁帝上奏折,建议朝廷在各地都开办一个慈幼局,可以先以京城为试点,若是有无依无靠要活不下去的孩子,慈幼局可以收容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还能适当让他们学门谋生的手艺,长大后能养活自己。
也就是现在有倭岛的金银矿,萧景曜才有底气提出这个建议。不然的话,萧景曜真的会被胡阁老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但萧景曜这份提议,还是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觉得这可能会引发百姓丢弃儿女,等到朝廷将孩子养大后,他们又跑出来认亲。这样没尽过任何养育之恩的父母,也配让子女孝顺他们?
也有人觉得世上凄惨的人家何其多,碰上灾年,卖儿卖女的人家多的是。若是全都让朝廷养,那朝廷的负担未免太大,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么造的。
萧景曜对此早有准备,划分出了种种要求。朝廷养大的孩子,长大后当然不能那么轻易地就被认回去。若是查出父母是故意丢弃孩子的,那就以故意讹诈闹事将其捉拿,还得将这么多年养育孩子的钱归还给朝廷。
除此之外,这些孩子长大后,前十年,每年都该给慈幼局一部分银钱。
这真不是萧景曜心狠,而是时代背景不同,相应的规定也该随之改变。这年头儿,哪怕去找个手艺人拜师学艺,当个小学徒,都不是那么好当的。前几年一直得为师傅做白工,和师傅家里的长工没有区别,哪怕被打死,都没办法讨个公道。
相比之下,慈幼局教孩子手艺这事儿,就足够仁慈了。他们赚了银子,又回馈给慈幼局一部分,也是强化他们和慈幼局之间的联系,到时候师兄带师弟,也能自成一派。
研究院的成果给了萧景曜极大的信心,萧景曜一直坚信,工业时代来临的那一天并不远。
等到生产力上去了,各地的工厂定然遍地开花。到时候,各个工厂对于劳动力的需求也是巨大的,再加上大齐又会拿下高黎和交趾等地,开海禁,发展海上贸易。
可想而知,未来大齐的经济会有多繁荣。若是抓住了这个机遇,老百姓的生活也会发生不小的改变,起码能比现在过得更滋润些。
老百姓兜里有了银钱,自然而然又会添置些东西,促进了消费,形成良性循环。
如此一来,变革也是悄无声息。等到科技树点亮到一定程度,又是一次社会大变革,大家的生活方式定然会更便捷。
大齐只要一直保持这个节奏,就不用再担心养慈幼局的孩子会给国库增添太多负担的问题。
新生人口就是新的劳动力,人口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大量人口生产的价值,国家都存在不了。哪怕是后世的华夏,那也是吃了人口红利才飞速发展的。
从宏观角度来说,保持人口健康增长,也是提升国力的一种方式。从更符合当下的价值观来说,这是仁政,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儒家期盼的大同社会,不就是如此吗?
萧景曜有依有据地说服了所有反对的人。
正宁帝仔细思考了良久,决定继续相信萧景曜一回,谨慎点头道:“那便现在京城试试。若是可行,再让各地效仿。”
萧景曜闻言大喜,立即谢恩。其他官员也纷纷称赞正宁帝为政仁德,是万民之福。
但在这么个高兴的时刻,偏偏有人来坏萧景曜的好兴致。
陆含章因为久久不得志,纵情声色,游走于各大青楼之中,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常有和名妓的风流轶事传出来。
本来这事儿和萧景曜没关系,但陆含章接连写了好几首诗赞美女子的三寸金莲,就让萧景曜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这个陆含章憨批身上了。
大肆鼓吹三寸金莲,陆含章想干嘛?
萧景曜的警报雷达开始嗡嗡作响。
第089章
陆含章写夸赞三寸金莲的诗歌与文章, 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一桩文人雅事。但在萧景曜看来,这后面隐藏的东西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萧景曜有时候都觉得, 文人的笔简直比武将杀人的刀更可怕。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却用华丽的词藻与无尽的赞美,硬生生地让女性主动接受迫害。他们能用光鲜亮丽的言辞将自己变态的性/癖包装成华美无双的模样, 以一种最高雅的形式展现出来。
到头来,不附和他们的, 反倒成了庸俗。
于是为了附庸风雅,一帮人开始跟风, 最终就是女子缠足。萧景曜无法理解, 那种折断脚掌, 对女子的身体造成巨大的, 不可逆的缠足到底美在哪里。
萧景曜是男子, 确实占尽了优势, 也不用受这样的苦楚。但萧景曜不明白,哪怕做不到将心比心, 这帮人就没有母亲和女儿吗?什么样的畜生才能眼睁睁地把自己的母亲和女儿推进火坑啊?
萧景曜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反正萧景曜是做不到这样狠心的, 对于马上就要当爹的萧景曜来说,要是他女儿或者孙女后辈被迫缠足,萧景曜宰了罪魁祸首全家把他们的骨灰全部扬了的心都有了。
当然,陆含章的文章才刚刚传出去,现在还没造成萧景曜记忆中女子缠足将脚缠坏变形,骨头都断掉的严重后果。但萧景曜知道,要是不及时刹住这股风气, 等着华夏女子的,就是吃人的地狱。
这种文人之间的事, 不涉及朝堂,自然不必在朝堂上提起。
萧景曜这一瞬间也明白了自己位极人臣后能做出的影响。
萧景曜身上的光环远比陆含章耀眼,应该说,现如今官场中,就没有比萧景曜更耀眼的存在。
这会儿萧景曜十分庆幸,自己当初会试时成功将陆含章压了下去。不然的话,六元及第的名头要是落在了陆含章身上,以这家伙的放浪离谱的劲儿,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陆含章的才学确实是实打实的,在文人中自然有不小的影响力。但和萧景曜比起来,那这份影响力就该往后靠一靠。
这个时候,就是拼双方地位和影响力的时候。
说实在的,陆含章这几年升官也不算慢。他和萧景曜同一届,步入官场满打满算也就三年多。这个时间,对于官场而言,那都还能算是菜鸟。翰林院确实不算太好出头,陆含章是规规矩矩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后,现在去了吏部验封清吏司任员外郎。
认真算起来,陆含章的升官路子,和萧景曜基本类似。只是没有萧景曜的中书舍人经历。
但放眼整个大齐官场,陆含章的升官之路,就是文官最正统的升迁路,真算不上什么郁郁不得志。
真郁郁不得志的,看看翰林院那些冷板凳一坐就是几十年的状元郎。一辈子的高光时刻就是高中状元,而后几十载光阴都在翰林院中磋磨过,大半辈子过去,官职也不过五品。
相比起他们而言,陆含章已经算是官运亨通顺风顺水了。
奈何陆含章一直对标的是萧景曜,这不就得崩心态吗?
萧景曜的路子,是一般人能走出来的吗?开科举几百年来,也就出了萧景曜这一朵奇葩。陆含章本身的才学是真的不差,但和萧景曜比……
这么说吧,两人在儒学经典上的造诣半斤八两,萧景曜纵使能赢陆含章一部分,也不会赢过太多。面对大儒,两人加起来都不够比的。
但谁让萧景曜开了挂呢?这位可是站在诸多巨人的肩膀上,又知晓历史走向,脑海里还刻着一大堆科学知识。
真到了官场,学问高低反而没那么重要,更多的得看官员的综合素质。
陆含章的综合素质能拿85,刚到优秀线。萧景曜的分数值却早已经爆表,自己单独开辟了一条赛道。这怎么比?
会试殿试之时,大家还会把陆含章看作萧景曜的对手。而现在,陆含章?哪位?哦,萧大人那一届的探花啊,有什么资格同萧大人相提并论?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陆含章心高气傲,一开始在翰林院压了萧景曜一头,心里还得意呢。没想到后来就一路被萧景曜给吊打,现在萧景曜位列九卿,大权在握,深受正宁帝新任,福王待他也十分亲近,板上钉钉的两朝重臣。
陆含章呢?不过从五品小官。京中权贵多如狗,他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两相比较之下,陆含章会心态大崩,也不足为奇。但他心态崩了之后,跑去迫害女子,为女子的三寸金莲大唱赞歌,这事儿萧景曜就不得不管了。
因为已经有女子听了陆含章的诗词,开始裹脚了。
这还是顾希夷告诉萧景曜的,说近来京城以小脚为美,女子脚大,要遭人嘲笑,已经有许多人家偷偷给未出阁的姑娘裹脚,让她们穿偏小的鞋子,省得让脚再长大。
萧景曜听到这话都惊呆了,“她们都不觉得难受吗?”
顾希夷无奈,“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文人一支笔,接连赞誉之下,什么以胖为美以瘦为美,如今便该以小脚为美。京城这些夫人,谁不是心思玲珑之人?朝政大事她们或许不知内情,但后宅之事,尤其是牵扯到女子婚事的,她们一定比谁都敏锐。”
“若说她们不心疼女儿,那是假话。相反,正因为她们心疼女儿,想为女儿谋一桩好亲事,才不得不狠心下来,让女儿裹脚。”
萧景曜脸都是木的,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逻辑。
顾希夷长长叹了口气,“现在这风气,若是女子生了双大脚,估计都不好说人家。都说嫁人如同女子第二次投胎,你说这些夫人们,能不狠下心来让她们的女儿吃点苦,缠足穿小鞋吗?”
嫁人后还能轻松点,地位稳固后再让自己轻省些。若是一开始就嫁了个不怎么样的人家,那真是这辈子都泡在了苦水里。
武将家的姑娘还好一点,武将们本来就不吃文人那百转千回的调调,有时候都是武将和武将之间互相结亲。除非是像顾明晟那样,想要让家里从武转文的,才会让儿子女儿都和文官家结亲。
文官家的姑娘就惨一些,已经开始裹脚,甚至给几岁的小女孩也裹上了,美其名曰长大后再想裹就来不及了,得从小控制。
萧景曜听完后更觉毛骨悚然,这种以爱为名,真切的为女儿好的方式,更让人觉得恐惧。
不管让女儿裹脚的父母爱不爱女儿,这种行为都是残害女子的身心健康。
说句尖酸刻薄的话,这么喜欢三寸金莲,有本事自己去缠一个啊,祸害女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就将自己的脚削掉一半,每天都能欣赏“三寸金莲”,岂不美哉?
萧景曜也不和陆含章玩虚的,陆含章写诗赞美三寸金莲,萧景曜就写诗赞美如吴长缨这样英姿飒爽,坚强果敢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