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离谱。要真能见到祖宗们,你们敢提这要求,怕是要被愤怒的祖宗们拍成肉饼。
真是醉得不轻。
齐氏也感慨万千,任由萧子敬和萧元青父子俩在那儿耍酒疯,对着萧景曜笑道:“当年你出生时,我就想着一定要好好吸取你爹的教训,不能太溺爱你,让你好好念书,能考个秀才功名都算是祖坟冒了青烟。后来得知你天赋绝佳,我又想着再等个三十来年,怕不是家里还能出个举人甚至是进士老爷。谁成想,我那是做梦都不敢梦个大的,都不用等三十年,距孙夫子说你天赋过人那时,也不过才过了短短九年。这可真是……做梦都不敢这么梦啊!”
师曼娘感同身受地点头,抿嘴笑道:“我都不敢相信,我和夫君竟然能生出曜儿这样的孩子来。”
齐氏嫌弃地看了一眼正在划拳喝酒的父子俩,狠狠点头,“谁说不是呢?”
萧景曜微微一笑,“这样不是很好?祖母和娘都是聪明人,爹虽然败家,也有自己的长处,先前还琢磨着买下一间成衣铺子送给你们,让你们可以大展拳脚。等到年后,你们应该就能拿到地契了。”
齐氏来了兴趣,“真让我们开铺子?”
萧景曜笑道:“有什么理由不让您开铺子呢?您喜欢,娘也喜欢,平日里画画设计图,也算是解闷。”
师曼娘对上回提到的亲子装十分感兴趣,当即和齐氏头碰头,互相商量了起来办成衣铺的事情。
过了年,萧景曜便是十五岁的少年了。放寻常人家还在备考秀才的年纪,萧景曜已经有了半年多的当官资历,顺便将正宁帝和六部阁老的好感刷到了高点。
因为萧景曜足够靠谱,在到京城后,萧景曜已经成为了萧家实际上的一家之主。萧子敬和萧元青都表示没意见,觉得有萧景曜顶在上面美滋滋。
得知他们的心理活动的萧景曜,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就……还是南川县百姓说得对,任何离谱的事情发生在萧家人身上,离谱中就会带上点合理。
果然不出萧景曜所料,年关过后,琉璃坊的玻璃镜子真是接单接爆了。
正宁帝给玻璃镜子的定价十分高昂,竟然定到了一万两银子一面穿衣镜,铜镜大小的玻璃镜八千两,靶镜五千两。
萧景曜当时听完就给正宁帝鼓了个掌。6啊,皇帝带头打劫,肥羊们主动上门挨宰,谁说正宁帝不擅长商业的?
即便如此高的价格,都阻止不了权贵们对玻璃镜的追捧。
大齐建国已经有一百余年,权贵们几代积累下的财富不知何几,世家大族更是不用多说,多少代人的积累,打小就在锦绣堆中长大,也就是现在世家低调了许多。不然的话,要是让他们来上一场斗富,那都能让正宁帝大开眼界。
这样的人家,一万两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零头,一点都不心疼。妻子一个,小妾昨晚哭得太可怜,也给买一个,还有另一个小妾,有了身孕,得好好养着,免得她置气,反倒害了孩子……
这么一琢磨,好家伙,十多万两银子就这么花出去了。心疼,但又没办法,一面都不能少。
有这样心路历程的人不在少数,都是一掷万金的主。
萧景曜去当了几天值,休沐日去凑了个热闹,掐指一算,卧槽,正宁帝这短短几天就收获了三百多万两银子啊!
不愧是权贵云集的京城,花钱如流水,竟是一点都不夸张。
齐氏听到了这个消息,可得意了,拉着师曼娘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眼中的一股自矜神色怎么都藏不住,“如今曜儿出息了,达官显贵们要去争抢的东西,我们娘儿俩竟然提前就有了。”
师曼娘也与有荣焉,兴奋得脸都红了,再努力克制,都流泻出一丝骄傲,“曜儿出息!从他进学念书后,我简直就跟在梦里一样。有时候我都会觉得这是不是一场梦境。”
齐氏深以为然,继续飞针走线,认真为萧景曜做新衣裳。
京城中的玻璃镜热很是持续了一段时间。因为正宁帝让人给了内务府十万两,在《大齐日报》上登了个小版面,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玻璃镜。
玻璃镜的消息瞬间传遍天下。
就连街头小巷都在偷闲讨论玻璃镜的事,有好脾气故意为大家读报纸的人,一边为大家读今天的《大齐日报》,一边夸想出在《大齐日报》上介绍自家产品的人实在是太过厉害。这次玻璃镜一出,天下人都知晓皇室有了奇珍玻璃镜,这个广告效果,简直爆表。也不知道最先提出办报纸的人,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局面。
如果是,那该多有趣。多智近妖,心系苍生,是天下万民之福。
商人们看到这个消息简直捶胸顿足,他们竟然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好的名扬天下的机会!
真是猪脑子,先前自己等人怎么就没想到,还能在报纸上求个版块介绍自己家的东西啊!
其实这也是时代的鸿沟所致。这年头儿的商人们并不蠢,相反,他们精明的过分。士农工商阶级分明,商人作为地位最底层,哪敢把主意打到朝廷官办的报纸上。谁知道内务府竟然会在报纸上介绍自家做出来的玻璃镜。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个报纸的版块页是花钱买来的。
二十万两银子呢。
商人们:什么?有这等好事竟然现在才告诉我?来人,收拾东西,我要火速进京!
不抢先在报纸上刊登个版面,怎么把竞争对手那个狗东西给搞下去!
不就是二十万两银子吗?相比起扳倒对手后自己能吃掉的市场……嘿呀什么二十万两银子,那就是渣渣!
就算进京没谈下来在报纸上刊登自家东西之事,他们也能想办法去求内务府的管事,看看能不能大量采购玻璃镜,回乡后再卖。
萧景曜一听,好家伙,赚差价的中间商啊。不愧是精明的商人,后世多少商业手段都是老祖宗们玩剩下的?
这期间,萧景曜也没闲着。在给了正宁帝一点小小的聚宝盆手段的震撼后,萧景曜决定再给正宁帝和阁老们一点科技的小震撼。
萧景曜去找了苏世安,在对方的安排下,和一个管事内侍一起去了琉璃坊。
现在琉璃坊的工作量更大了,各家的订单太多,匠人们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但他们心里也高兴,玻璃镜卖得好,陛下心情也好,大手一挥给他们都涨了工钱,这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现在大家干活的积极性格外高。
萧景曜也不废话,让一个手最稳最巧的匠人试着来磨镜片。
两个月后,萧景曜开开心心地将一副简易眼镜呈给正宁帝,“陛下,您戴上试试。”
正宁帝在萧景曜的指导下,将眼镜戴上,当场就惊呆了。
第063章
萧景曜早就发现正宁帝和六位阁老们的视力问题了。作为中书舍人, 萧景曜自然是要跟在正宁帝身后,正宁帝和阁老们处理政务的政事堂,萧景曜同样是常客。
这一看, 哦哟不得了,李首辅看个奏折,右手伸直脑袋后仰, 一看就是老花眼。再一看,其他几位阁老也没好到哪儿去, 或多或少都有点老花眼。
至于正宁帝,萧景曜见他看东西时常眯眼, 太子也有这个习惯, 所以正宁帝猜测可能这对至高无上的天家父子是近视眼。
突然就觉得皇家也接地气了呢。
仔细想想貌似也没毛病, 这年头儿又没有电灯护眼灯, 读书人寒窗苦读挑灯夜战, 不管是点灯油还是点蜡烛, 亮度都不能和电灯同日而语。数十载苦读下来,成了近视眼好像挺合理。再说了, 这会儿也没有玻璃, 不管是纸还是轻纱糊的窗户,透光程度没有玻璃高,屋里的光线也没有玻璃窗的屋子好。天气晴朗还好,阴雨天,光线不太好的冬天,在屋里看书也费劲儿。
正宁帝当年在先帝的高压之下,没少发愤图强拼命看书, 从书中寻找破局之道。太子是正宁帝一手教导出来的,不管心性如何, 学问还是十分扎实,并非草包。说起来大齐皇室还挺重视皇子的教育的,除了福王那个奇葩,其他几位皇子的功课都十分不错,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天文地理,不说样样精通,也能算是样样都有所涉猎,知识面极广。
就算是吵着闹着不爱念书的福王,也愣是被正宁帝塞进不少学问和本事。
萧景曜在养心殿见到福王滚进来出场那回,福王被正宁帝压着算账,一手算盘打得啪啪响,手指灵活算数飞快,单就那一手算账的本事,不管将他放在哪一处,都不会轻易被人糊弄了过去。
还未成年的那三位皇子,听上书房的先生们说,也十分聪明,一点就通,更难得的是还没有刺儿头,不在先生们面前摆皇子的架子。萧景曜见过上书房的先生们拿过来的三位皇子的功课。摸着良心说,以他们的年纪来看,这份功课写得相当不错,拿个中上等完全没问题。
只能说,正宁帝生的这些皇子,质量还挺不错,每个都有长处,没有纯废物。
作为皇子来说,这已经十分难得了。那可是皇子,后世多少普通人家都会宠出个没用的废物呢。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皇子们没有往纨绔方面发展,说一句难得倒也不为过。
萧景曜想了想上书房先生们的质量,觉得皇子们能有现在的质量实属正常。他们有这世上最优渥的生活条件,最顶尖的老师,最优越的教育资源。寻常人家买一本注释过的儒学经典都难,皇子们有这个困扰吗?他们愿意看书,皇家藏书楼里面的书够他们看一辈子的,根本没有这样的烦恼。更别提还有顶级教师小班教学,随时为他们答疑解惑。
这一套豪华的师资力量配置下来,只要皇子们的智商过了平均线,自己又愿意努力,远超同龄人绝对是意料之中的事。
就是不知道那几位小皇子中有没有近视的。
十一二岁的年纪,好像也挺危险?
萧景曜对这方面没有太大的了解,他上辈子视力贼好,并没有近视的困扰。但萧景曜印象中,从小学开始,班上就有同学戴上了眼睛,那厚度还不低。到了初中和高中更加不用多说,放眼望去,全是戴眼镜的,如萧景曜这种视力一等一好的家伙,反倒成了少数。
皇子中,萧景曜也就在养心殿见过太子和福王。因为太子就住在宫中,同正宁帝相处的时间更多,萧景曜见太子的次数比见福王的次数多多了,这才发现太子可能也是个近视眼,不过看他寻常看东西不眯眼,看远一点的东西才眯眼的做派,他的近视度数应当不深。
至于未成年的小皇子们,萧景曜更倾向于他们的视力十分正常。他们又不像读书人,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可以走。就如同福王说的,投胎成皇子,他们已经超过了世上九成九的人。出生就在金字塔顶尖的皇子们,不需要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读,再加上现在也没有什么电子产品对眼睛的伤害,御花园的景致也不错,未成年皇子们的视力应该不至于被摧残到小小年纪就近视的地步。
不过萧景曜弄出眼镜,目标客户也不是皇子们。
读书人的视力问题才是最严重的,还有绣娘们。邢克己就曾对萧景曜提起过,他娘为了给他攒束脩,没日没夜地做绣活,眼睛都坏了。郑多福的母亲也是绣娘,以前也没少熬夜绣东西。还是后来刘慎行被冤入狱,郑多福帮了刘圭一次后,刘家人给了郑家许多谢礼,逢年过节都不忘给郑家送礼,真心拿郑家当救命恩人,两家现在来往更为频繁,已然同至亲一般。郑母才慢慢放下了紧绷的神经,总算不会一想到郑多福的束脩就焦虑不安,在郑多福的劝说下,终于不再那么拼命地做绣活,眼睛情况比邢母好得多。
正宁帝的近视度数也不是很深。这会儿没有测视力的仪器,萧景曜也不知道正宁帝的度数到底是多少,磨镜片也费了匠人们不少功夫,不知磨废了多少块镜片才感悟到个中精妙,而后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一下子就磨出了好些种厚度不同的镜片。
至于镜片的具体度数……那也只能靠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把镜片的度数精确到个位数,在没点亮科技树前就是做梦。萧景曜能捣鼓出眼镜,就已经很让他惊喜了。
纯手工制造,高端(确信脸)
哪怕现在匠人们做出来的眼镜,度数上十分粗糙,不够精准。但外观上还是非常不错的,毕竟是要呈给正宁帝的东西,要是做出个丑瞎眼的成品出来,匠人们第一个将它回炉重造。
所以现在正宁帝戴上眼镜后,竟然也不显得违和,反而更添一分斯文的书生气。
萧景曜的运气不错,给正宁帝挑的这副眼镜,正好和正宁帝的近视度数差不多。正宁帝只觉得眼前一亮,好家伙,多少年没看到过这么清晰的世界了!看远处再也不是雾蒙蒙一片,看不清人脸了!
正宁帝用力地眨了眨眼,世界清晰。闭眼,睁眼,看到的世界还是如此清晰,他甚至能看清楚远处窗棱上的梅花纹——以往站在这里看过去,他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光晕。
正宁帝惊喜万分,又试着做了个翻白眼的姿势,眼睛往镜框上方看过去,很好,依然是一片雾蒙蒙。这个东西,简直是神器啊!
眼睛不好,竟然也能用外力来帮助吗?
正宁帝大笑,不太习惯地扶了扶眼镜,心情极好地问萧景曜,“苏世安说你这段时间得了空就往琉璃坊跑,就是为了捣鼓这个东西?”
萧景曜微笑着点头道:“回禀陛下,此物名为眼镜。”
“眼镜?眼镜前面的镜子吗?”正宁帝琢磨了一阵,又是一笑,“倒也不错。”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其它眼镜,分了两边,款式都和自己刚刚戴的那副一样,正宁帝又笑道:“莫不是你还想让朕同穿龙袍一样来戴眼镜,一天戴一副?玻璃价格如此高昂,便是朕,也不能如此奢侈浪费。”
萧景曜被正宁帝给哽住了。
淦,忘记了皇帝的龙袍一天一身,不穿第二次这事儿了!
萧景曜这个资本家都忍不住要说一声奢侈,这就是帝王啊,衣裳不穿第二次,要是穿了第二回 ,那就会被大臣们夸节俭。
啊这……
萧景曜确实没想过这茬,更别提准备一堆眼镜让正宁帝一天戴一副,戴完就扔一边。
那是有病吧?
见正宁帝自己说了这种行为奢侈浪费,萧景曜这才笑道:“陛下,臣知陛下崇尚节俭,怎么会做出如此奢靡浪费之事?陛下请看,这些眼镜,虽然外表都一样,实则内有乾坤,陛下请看它们的镜片的厚度。”
正宁帝拿过其中一边的每一副眼镜,仔细端详一番,又将自己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取了下来,一一比对,这才说道:“这些镜片的厚度,竟是不同的,可有什么说法?”
“陛下圣明。”萧景曜随口拍了正宁帝一记,这才笑着解释道,“眼睛视物模糊症状,各有不同。有人程度深,有人程度浅。程度深的,一丈之外认不清人,三丈之外人畜不分,看什么都是一团模糊。程度浅的,一丈之外看得清楚,三丈之外略有模糊,自然不是同样的眼镜可以解决的。”
正宁帝听着,暗暗点头,又好奇地拿过镜片最厚的那副眼镜戴上,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倒让正宁帝唬了一跳,赶紧将眼镜摘下来,又拿了镜片最薄的那副眼镜戴上,嗯,看东西也清楚了一点,但不如最开始的那副眼镜看得清楚。
正宁帝琢磨出来了,“镜片厚的,适合眼睛坏得更厉害的人,镜片薄的,适合眼睛坏得没那么厉害的人。那一堆呢?同样是眼镜,你给他们分了两边,又有什么说道?”
萧景曜又夸了正宁帝一句,想了想,笑着问正宁帝,“陛下可曾关注过,几位阁老看书时,都要把书放得远远的再看。”
“确有其事。”正宁帝点头,又皱眉道,“莫非他们看远处的东西看得更清楚?”
萧景曜点头,“所以这边的眼镜适合阁老们戴。”
正宁帝试探地戴了一下,发现还是看不清,眼睛还有些酸涩感,又将眼镜放了下来,再次拿过第一次戴的那副眼镜戴上。这才是他的宝贝!这样的宝贝,他得多准备几个。这眼镜镜片是玻璃做的,看着就不太坚固的样子,正宁帝真担心自己把它给摔碎了,又没有个最合适的顶上。
堂堂天子,紧用的东西怎么能只有一样?
萧景曜失笑,赶紧说道:“匠人们都准备着呢,只是不知道陛下到底戴那副眼镜最合适,所以才一样做了一副,给陛下试一试。现在陛下找到了最合心意的,一天戴一副也不是不行。”
“那朕就成了性喜奢靡的君主了。”正宁帝白了萧景曜一眼,“玻璃一万两一块,一天换一副,一个月就是三十万两,即便朕是天子,也没有这般浪费的。”
萧景曜轻咳一声,“陛下,琉璃坊的账本,您是亲眼过目的。”
这玩意儿简直是暴利,内务府的独家产品,又好用,还有正宁帝背书,纯利润高得吓人。如果按照成本价,正宁帝想一天戴一副,戴完就扔到一边,也不是不行。那价格还比不上龙袍呢。
正宁帝也想起来琉璃坊那本令他心情大好的账本,玻璃之利,远超正宁帝的预料,再一看到萧景曜呈上来的近视眼镜和远视眼镜,额,老花镜不太合适在此提起,阁老们倒是没什么顾忌,萧景曜就担心万一正宁帝以后上了年纪,又老花眼了,每次一提到“老花镜”三个字,都在提醒他老了。那最先提出老花镜说法的萧景曜不得吃挂落?
萧景曜做事一向喜欢考虑到最严重的后果。哪怕正宁帝现在的表现,怎么看怎么是个脾气温和善于纳谏,不喜杀戮的仁君。萧景曜依然会仔细复盘自己和正宁帝的每一次对话,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皇帝这种生物,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还真不知道他未来会不会性情大变。老糊涂老糊涂,人老了自然就糊涂了,一般人老了,知道自己糊涂了,索性放权,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而皇帝老了,你想让他放权?他反手就把你送进地狱。
多少皇帝老了之后,朝堂就开始了令人窒息的大逃杀模式。
萧景曜未雨绸缪,坚决不给自己留后患。
正宁帝很是高兴,命人将太子叫过来,又让人去请阁老们,想让他们都来试试新出炉的眼镜。
正宁帝用了都说好。
太子来得最快。
自从上次秋兰围场遇刺之事后,萧景曜就没见过太子,只听说东宫每天都在传太医,太子要静心养病,不能再受累。
不然的话,正宁帝回来后清洗朝堂,也不至于是宁王和平王两边瓜分了正宁帝拔出来的萝卜坑。这么好的机会,要是太子没有养病,肯定也会出手,为太子一系抢夺更多位置。
这么久没见太子,萧景曜看到太子的身影缓缓进入养心殿,当真是大吃一惊。
眼前这个大胖子是谁?
萧景曜上一次见到太子,太子虽说不算是精瘦的体型,也算是身形颀长,脸上有点肉,却也不至于归到胖的那一边。
但现在,萧景曜看到了什么?
短短五个月过去,太子几乎变成了一个球。脸上多了点横肉,三下巴,肚子仿若怀胎六七月,一路走来,太子还有些微喘,脸上冒出了一层薄汗,日光一扫,满脸油光。
啊这……
虽然说岁月是把猪饲料,但短短五个月,这把猪饲料也不至于把人变成球吧?
萧景曜都惊呆了。
好在萧景曜反应能力一流,心中震惊,面上神情却不变,眼神不过有些许的变化,立即又恢复如常,神情自若地向太子行礼。
太子的脾气好了不少,虽然胖了,但不知为什么,萧景曜感觉太子比以前更像正宁帝了。以前是相貌上像,现在则是气质和言谈举止比较像。
那种感觉很神奇,萧景曜无法精准地用言语形容,但确实能感受到,现在的太子更好相处一些。
太子见了萧景曜也是一笑,“许久不见,萧舍人见了孤,怕是心中震惊。”
正宁帝大笑,“太医说你要好好静养,你倒好,养出了一身肉。朕瞧着,你现在这模样也挺好,威严霸气,有气势,一看就是我们大齐十分稳重的储君。”
这年头儿瘦子一大堆,胖子就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养得出。寻常百姓糊口都不容易,每年都能吃饱饭都是奢侈,这种情况下,要是还能养出个大胖子,那也只能说那人天赋异禀。
所以现在,胖就意味着家境好。太子胖成这样,正宁帝还挺高兴,“这样正好,朕想胖成这样都胖不了。”
萧景曜听着,简直一脑袋问号。就是说,审美差异属实大得有点离谱了。
现在的审美,要么是萧景曜这一款优雅矜贵的如玉君子,要么就是腰围八尺的威猛大汉。前者玉树临风,后者威武霸气,都是大家眼中的美男子。
将军肚在这个时代,可以划分到后者去。许多男子想把自己吃出来一个将军肚都吃不出来。
现在太子跟吹气球似的长了起来,完全横向发展,正宁帝倒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只觉得太子这是心宽体胖,又笑着打趣他,“朕瞧你养病养得不错,这身肉可都是你自己养出来的。看来你这些日子过得太舒坦,身子若是好了,就来帮朕干活。”
太子双眼大亮,噗通一声跪下,大为感动地看着正宁帝,“谢父皇!”
正宁帝看着十分恭顺的太子,心下亦是满意,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肩,温声道:“朕记得,你的眼睛也不太好,不能视远物。来,看看,朕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萧景曜心说这东西分明是我带来的,怎么就成了你为太子带的了?乱揽下属功劳的老板都是屑。
萧景曜当然不会没眼色地将这话说出口,只是心情十分微妙,大概就是类似于“没想到你这么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干这事儿”的微妙心态。
太子听得正宁帝这话,双目通红,飞快低头擦了擦眼角,感动不已,“父皇时刻记挂着儿臣,儿臣铭记五内!”
正宁帝的神色更加欣慰,语气又柔和了几分,“看远处东西模糊,试试戴上这边的近视眼镜看看。这些眼镜适合不同程度的近视眼。嗯……你的眼睛应当没有朕坏得厉害……”
正宁帝一边碎碎念,一边拿出一副镜片薄的近视眼镜给太子戴了上去。
饶是太子现在心绪复杂,都被这立竿见影的效果给惊呆了,“这……这,世上竟然这等神奇之物!镜片是玻璃做的,莫非又是内务府的琉璃坊做出来的?”
正宁帝在《大齐日报》上提了玻璃之后,玻璃便名扬天下,谁都知道这是正宁帝的内务府名下的琉璃坊做出来的神奇物件,比琉璃更珍贵,更莹透。
太子虽然在东宫养病,但耳目众多,如何不知道这等大事?
略微算了算玻璃的巨大收益后,太子都忍不住浮现出了去挖他爹墙角的大逆不道的念头。
财帛动人心啊!
萧景曜没有选择自己开琉璃坊卖玻璃的原因就在这里。他这个中书舍人现在瞧着倒也能唬人,十分具备狐假虎威的潜质,大臣和勋贵们也愿意同他结个善缘,对他的态度十分亲近。但这等暴利之下,萧景曜毕竟只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而不是令人畏惧的老虎,位高权重者撕老虎撕不动,撕萧景曜这个小喽啰还是可以的。
到时候,萧景曜的琉璃坊能保住都是万幸,但那做玻璃的方法,绝对保不住。
现在造玻璃的方法在正宁帝手里扣着,谁敢和帝王抢生意呢?那岂不是作死。
他们只是想求败,不是对这个人间没有一点留恋。
琉璃坊做出来各种样式大小的玻璃镜就已经在高层圈子中掀起了一阵玻璃风,后来正宁帝在《大齐日报》那神来一笔,更是让玻璃镜风靡全国,不知多少富户在打听玻璃的事,想给自己也买一块。
听说状元郎给未婚妻也送了一面镜子,那可是御赐之物,多么长脸啊!
在萧景曜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些人已经将玻璃镜纳入聘礼最不可少的东西。经年累月下来,竟然成了一项风俗,每回少年郎门成亲,都要送未婚妻一面镜子,寓意新婚夫妻能像萧首辅和夫人那样恩爱。
这都是后话,萧景曜也不知道。
太子觑了萧景曜一眼,猜到玻璃镜许是同萧景曜有关,只是不知其中有什么纠葛,父皇竟隐瞒了萧景曜的功劳,不曾对外说过。
怪不得萧景曜先前连着两次得了父皇的赏赐呢。原来是给萧景曜的补偿。
不得不说,太子果然是正宁帝一手教导出来的,猜正宁帝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哪怕养病中很难见到正宁帝,以免将病气过给了正宁帝,太子还是一来就猜到了正宁帝的心思。
太子静静看着清晰的世界,犹自欣赏了一阵,这才笑道:“有了这等宝物,天下读书人都不用再为视物不清发愁了。”
太子的近视眼还真就是当初太过用功所致。但也没办法,太子生母早逝,底下的弟弟又不是傻子,太子想要在正宁帝面前表现得完美无缺,将弟弟们压得黯淡无光,他怎么能安稳住在东宫?
不怪太子将正宁帝的宠爱看得那般重,而是他知道,若是失了正宁帝的宠爱,他这个储君之位也会岌岌可危。所以太子对正宁帝将越来越多的注意力分到底下弟弟们的身上时,才那么焦躁不安。
太子垂下眼眸,掩饰住眼中复杂的情绪。不过一息之间,太子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笑着向正宁帝道喜,“父皇,读书人中有不少眼睛视物不清的,琉璃坊做出眼镜这物,读书人也不用再为自己的眼睛而担忧。父皇急读书人之所急,忧读书人之所忧,再也没有比您更仁德的帝王了。这不是一般的眼镜,而是父皇对天下读书人的殷殷关怀。父皇如此看重士人,则天下士人归心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