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沟流月去无声。”
——流月无声拳。
寒天剑提剑一挡, 便迅速挡住了这流月拳, 谁料此刻右边突然扫出一条腿来,若流星坠地, 爆裂迅猛。
“鞍马四边开, 突如?流星过。”
——鞍马流星腿。
这一拳一腿配合默契,步步紧逼,全?然不给人丝毫空隙。
这时?周重云身后又?忽地流出一把剑来, 原来是赶来的林壑见到自己好友被双面夹击, 出手相助。
海纳百川, 敛暝收霞。
很快,流月拳与?鞍马腿便落入了下风。
见寒天剑与?敛暝剑不久便能取胜,奚雪脚步轻点,便要越过此四人,继续朝港口赶去?。
可她身后却突然袭来一条鞭子,狰狞无比, 寒光遍天, 若烛龙游云,逐日而鸣。
“烛龙栖寒门, 光曜犹旦开。”
——烛龙曜光鞭。
烛龙缠流泉, 奚雪的手中剑被烛龙鞭所缠,然而她却在空中一个翻转, 借着这剑上鞭,施展内力往外一扯,运功将那隐藏在暗处的烛龙鞭给强行拉了出来。
见状,烛龙鞭迅速收回了鞭子,再次一甩,那狰狞的鞭子便向流泉剑咆哮着攻去?。
而奚雪的身后又?再次传来破空声,却是三支冷箭,若云中之?鸟,飞鸣而来。
“五色云间鹊,飞鸣天上来。”
——云间飞鹊箭。
冷箭被剑身所挡,而烛龙鞭呼啸而来,风声不止。
流泉剑侧身一踢,踢下这烛龙鞭,一跃而起,便持剑朝鞭者击去?,而身后飞鹊箭若叽叽喳喳的鸟群,群起而攻之?。
却见剑身在奚雪手中蹁跹若月光,忽快忽慢,以?眼花缭乱之?势,挡下这无数飞鹊,随即纵身一跃,满目月光,随着流泉倾泻而出,剑势若寒天之?雪,冻人心脾。
“流泉得月光,化为一溪雪。”
——流泉溪雪剑。
仿佛被这满天寒意所侵染,烛龙鞭如?落三冬冰窟,神思一滞。
可奚雪身后飞鹊又?再次呼啸而至,虚幻之?中,似有五色眩光,耳中忽闻鸟鸣,自天而至,从?心而来,动摇心神。
借此空隙,烛龙鞭恢复了神志,抓住时?机,反手便是一鞭。
冷箭与?寒鞭同至,飞鹊与?烛龙同鸣。
统统朝着奚雪袭来。
敛暝剑一剑收尽拳腿攻势,尽揽流月流星,而寒天剑借此脱身,朝流泉剑跃去?,一跃而至,剑身一挑,便挑开那寒光凛凛的狰狞长鞭。
俄而长刀闪寒光,携沧海狂涛之?力,破浪而至,耳边似有鼓声咆哮,如?见水漫万野。
“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
——六刀之?三,沧海万空。
一拳一腿一刀一鞭一箭。
五人缠三剑。
“我倒是不知,原来天衡如?此看得起我们。”奚雪挑开沧海刀,叹息般说道。
鞍马腿却是嘿嘿一笑:“十剑之?名,孰人不知?”
“若不是仗着人多,我还不敢来哩!”
说话间,便连连出腿,似流星扫高原。
飞鹊箭躲在暗处,没有说话,而箭声不止,朝着在场三剑飞鸣射出。
沧海刀同样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刀势如?海,扫荡山林。
烛龙鞭策鞭一甩,寒光四射。
而流月拳再次与?鞍马腿对视一眼,一拳一腿,配合默契,又?同时?向三剑击来。
这八人,一时?间便僵持在了这里。
就?在这时?,青冥剑也终于紧赶慢赶地跑到了这里,见到这激烈的战斗,当即喜形于色、兴奋无比。
这八人打得有来有往、不分上下,那么?突然冒出来的他,岂不是就?成了这战局的关键?
可总算是有他表现?的余地了!
于是无耀大喝一声:“我青冥剑来也!”
“看招吧——”
立马就?抱剑冲了上去?。
——然后被烛龙鞭一鞭子给扫到了地上,又?差点被飞鹊箭射中了大腿……摔了个屁股着地、灰头土脸。
青冥剑抽了抽鼻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晶莹的泪水在他眼眶里变得充盈。
他又?“呜哇呜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擦眼泪:
“若是我师兄还在,若是我师兄还在……”
“师兄……呜哇呜哇……”
可是师兄,终究还是不在了……眼泪哭完了,无耀擦了擦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将其擦得一干二净,他顶着红肿的眼睛,目光却变得坚定,无耀紧握拳头,心中再燃战意:“我青冥剑,一生不弱于人!”
说吧便重振旗鼓,一跃而起,骤然往回奔去?,口中大喊道:
“虚舟剑,我来助你!”
靠近港口的小巷中,施弦衣正指挥着众人撤离,忽而若有所觉,往远处望去?,只见树木萧萧,群鸟安宁,静谧无声。
忽然他左侧便滑来一剑,悄无声息,却暗藏杀机。
施弦衣持剑格挡,剑法流畅细密,若绵绵细雨,而他身边的青年见状同样拿着武器跳起,攻向袭击者。
只见这青年大喝一声,双手持戟,手中长戟飞转,寒光凛凛,威风赫赫,几乎要摇动江河湖海。
“晴天摇动清江底,晚日浮沉急浪中。”
——浮沉摇江戟。
金木相接,却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浮沉戟猛地紧握手中长戟,只觉面前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力,几乎冲得他站不稳脚。
他一连退了十来步,抬头望向那人,却见只是一个看上去?如?弱柳扶风般的美貌女孩,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见他望来,女孩对他嫣然一笑,端的是温温柔柔、弱质纤纤。
——然后浮沉戟就?又?被逼退了四五步,长戟被木剑所制,节节败退。
他只觉周身杀意如?风,刺脸而来,锋芒毕露。
浮沉戟心中撼然,当即再次大喝一声:
“乱蝉棍!”
“来嘞!”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狂笑,有人持棍大笑而来。
“浮沉戟,要我来助你,怎么?也不说一个‘助’字?”
来者哈哈大笑,持棍一扫,若秋风扫落叶,乱棍打乱蝉。
扫断了木摇光的攻势。
“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
——乱蝉和风棍。
闻得乱蝉棍此言,浮沉戟却只是冷哼一声:
“废话少说,与?我一同拦住她!”
说罢又?持戟而上。
“真是无情,我可是放弃了与?伏魔棍切磋,特地赶来助你的呢!”乱蝉棍无奈一笑,便随着浮沉戟朝木摇光攻去?。
“你先走!”而浮沉戟一边与?木摇光激斗,一边冲施弦衣大喊道。
施弦衣点头,正要离开,却见眼前忽现?如?山白骨,森冷寂然,仿佛黄泉水出,地狱门开。
“白骨剑!”
白骨剑剑势森冷厚重,又?锋利无比,似乎要劈开这黑暗幽冥、滚滚阴河。
施弦衣持剑一挡,而同时?,又?有一把刀与?施弦衣相携而来,盈虚不定,浮云飘渺。
“紫阙落日浮云生。”
——六刀之?二,浮生落日。
浮生刀挡下白骨剑攻势,而施弦衣若落花细雨,飘然而去?,转瞬消失不见。
“来吧,白骨剑!让我看看究竟是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刀厉害!”
白丘生默然不语,只是举剑一挥,若群山欲倾,厚土分崩。
乱蝉棍棍扫草木,浮沉戟戟刺星辰,三人激战不止,乱蝉棍才?刚刚使棍乱打一通,便忽然觉得自己手臂一凉,就?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手上传来刺痛,睁眼一看,便见手臂上被划下一道剑痕,创口截面细微,却深入肌理,血珠争相沁出。
他不禁感叹道:“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江湖胜江湖。”
“想当年,我去?荣枯武馆踢馆,还曾见过你,小小一个女娃……却未曾料到,今日还有与?你酣战的一天。”
而木摇光却只是提剑轻扫,挽了一个剑花,破开浮沉戟的攻击,对乱蝉棍轻声笑道:“乱蝉棍前辈,你一向不问世事、淡看红尘,又?何必来蹚这浑水?”
然而乱蝉棍只看了浮沉戟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人既身在红尘,又?岂能淡看红尘?”
“不说了,来战吧!”
浮沉戟见木摇光一边挡住自己的攻击,一边还有闲暇和乱蝉棍说话,便知这草木剑并未把自己当成对手,只觉脸上一片火辣,心中又?羞又?愤。
他最恨在别人面前展露窘迫弱势——尤其那个别人,还是乱蝉棍!
“草木剑,用尽你的全?力,来与?我一战!”
“全?力吗?”见浮沉戟眼中燃烧怒火,脸上羞愤莫名,木摇光却又?对他一笑,粲然炫目,刹那间百花褪色、星辰无光。
不知怎的,浮沉戟一愣,原本攻向她的袭击也停了一瞬。
却见木摇光若背生双翅,展翅一飞,而剑势倏忽已?至:
“——那便请看这一剑吧!”
浮沉戟呆立原地,一时?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树木枯荣,日月变换,星辰失色……心神被镇,一时?竟无法动弹。
乱蝉棍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提棍而上:“住手!”
只闻草木清香四溢,万种碧色蔓延原野,天地之?间生机勃勃,而那苍穹宙宇,浩荡无垠,群星闪烁,粒粒生明?……猛然恒星迸裂,刹那光辉,接而归于静谧,一片死寂——直至星辰再起……然而随着这新生的星辰蔓延而来的,则是无尽凛冽的杀气?。
与?白骨剑交战的浮生刀被身侧这杀气?所摄,惊异望去?,然而下一秒,他便顾不得那边的战场了。
因为他面前的白骨剑,也同样对他使出了一剑。
却见厚土重重破裂,大地分崩离析,地狱门开,孤魂哀鸣,无数白骨狰狞爬出,幽深的眼眶中落下浑浊泪水,骷髅堆积成山,苍生匍匐哭嚎……王朝崩塌,万鬼啼泣,纷争四起,兴亡皆苦……忽然高楼又?起,盛世重来,满目疮痍的大地终于得到了休息——直到轮回再启……伴着这周而复始的轮回到来的,是苍生凄厉不甘的质问——
我有何罪!
浮生刀心神动摇,仿佛耳边都是这声振聋发聩的质问,仿佛无数冤魂正在他耳中嘶鸣——
我有何罪!
“苍生……何罪?”
他神魂被慑,忽而落下血泪,轰然倒下。
而浮沉戟看向自己眼前这极致灿烂的一剑,只觉万事万物空空一片,过去?的七情六欲皆是虚妄,他目能所及,只有这漫天星辰,苍茫宇宙……天地白驹,人如?蝼蚁……而蝼蚁,弹指可灭。
乱蝉棍原本为救浮沉戟而来,神魂却同样被此剑所摄,忽然疑惑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但下一瞬,连这丝细微的情绪,也化作了涟漪,随即消失无踪。
心中空空,脑中空空。
草木无情,星辰无心。
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遁去?的施弦衣回头一望,神情凝重:
“草木白骨。”
然而他却没有再继续遁走,因为他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不平人。
有锦衣卫,也有天衡的人。
杨芒收回吴钩,看向港口的方向, 他仿佛看到了草木生枝,白骨积山, 星辰坠地, 苍生问?罪。
草木白骨, 一生一死,一死一生。
然而杨芒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明明与越剑并?列的, 本该是吴钩才对?……
“咻——”
有破空声传来, 杨芒却依旧专心地看向木摇光所?在的方向,心无?旁骛,一动未动, 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即将靠近的危险……直到这?暗器即将冲向他的心肺, 他才右手一挥, 将这?冷箭挡下。
那藏在暗处的持弩者?正要继续射箭,突然远处便失去?了目标的踪迹,他心中大骇,正要匆忙逃离……然而却已经晚了。
他只听到了一声忧愁的叹息。
——于?是高架桥上,便又?多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天衡安排的持弩者?并?不?止一个,他们过去?是无?疆专门培育出来的暗杀者?, 是特意来阻碍锦衣卫、六扇门和军方的——当然, 主要还是军方。
谁料军方还没出现,他们便尽数被眼?前人给尽数挑出, 然后破除了威胁。
直到最?后一个暗杀者?被杨芒找到, 在叹息声中轰然倒地时,他依旧无?法想通, 自己明明隐藏得如此隐蔽,甚至都没有朝任何人发动攻击,就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所?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究竟是如何发现他的?
即便暗杀者?合上了眼?睛,他也仍然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却是不?知,因为?他眼?前的这?个人,便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暗杀者?。
——天下第一杀手,杨花钩。
“杨芒,这?里已经解决了吗?”一个锦衣卫从远处走来,对?他问?道。
高架桥上,其他受伤的锦衣卫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都解决了,这?里已经没有埋伏的人了……除了地上。”杨芒擦了擦自己的兵器,依旧望着港口说道。
“很好!”锦衣卫精神一振,“接下来,就可以让鲲鹏军落地了……”
“——等等,杨芒,你要去?哪里?”
锦衣卫在杨芒身后呼喊道。
锦衣卫:“你别?忘了,是草木剑让你协助我们的!”
然而杨芒没有理会他,只是轻叹一声道:
“答应你们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我该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说罢,便跃上了周围的高楼,几个起落,就在锦衣卫面前消失了踪迹。
“喂——”见劝阻无?果,锦衣卫叹了口气,转身又?看向高架桥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天衡成员和血淋淋的地面,不?禁有些头疼。
又?要开始搬运和清扫了……等等,差点忘了,他们现在不?是已经和六扇门合作了吗?还是把这?种收尾的杂事交给六扇门吧!
于?是他很快就拨通了六扇门的电话:
“喂,六扇门吗?”
“没错,这?里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就是稍微有些尾巴要你们再收一下……”
“什么?抱歉,这?里信号不?太好,我有些听不?清……这?样吧,我们锦衣卫就先撤离去?下一个地点了,你们到时候直接来这?里就好了,地址我已经发过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唉,这?里风太大了,我实在听不?清,那就先这?样吧,我挂了!”
不?顾对?方气得要骂人的声音,锦衣卫火速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这?锦衣卫吹了口哨,就冲身后那些受伤不?重还能行动的锦衣卫说道:“兄弟们,走吧!”
“咱们直接去?下一个地方!”
其他锦衣卫也纷纷如重释放,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喜色:“太好了,总算不?用清理杨花钩打架后的现场了……”
“想当初咱们偷懒,去?请别?人帮忙清理,可是花了不?少钱呢!”
“是啊是啊,最?后入不?敷出、财务告罄,还是得自己拿着水枪拖把打扫……”
“现在多亏有六扇门!”
“嘿,要我说,咱们就应该早点和六扇门合作!”
“没错!”
其他锦衣卫纷纷附和。
打电话的锦衣卫挑了挑眉,拿着手机眉飞色舞道:“放心放心,以后我们和六扇门一起工作的日子,还长着呢!”
众锦衣卫精神一振,总算感?觉这?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
于?是锦衣卫们便无?事一身轻,清清爽爽地离开了。
……等六扇门的人过来,看着这?被血糊满了擦也擦不?掉的地面,还有上面哀嚎着无?法行动的天衡成员,心里简直有无?数句话想和锦衣卫说。
“我*******”
一些要被消音的语句发泄出来后,六扇门众人暴躁的情绪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们心如止水,面容宁静,对?还在地上哀嚎的天衡成员说道:
“嚎什么嚎!老子都还没有嚎呢!”
“把右腿移一下!什么?你右腿断了?那还不?快把左腿移一下!”
“没吃饭啊?翻个身也没力气啊!”
“瞪什么瞪!怎么着,你难道还不?服气不?成?噢,原来是因为?被打了眼?睛眼?球充血了啊……抱歉抱歉……抱什么歉!被打也是你活该!”
“哭什么哭?就知道哭!你打别?人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哭呢?现在自己被打了,就知道疼了?就会哭了?”
“把手里的刀放下……人都废了还想打架呢?躺在地上顶着满脸血吓唬谁呢!待一边去?,别?逼我揍你!”
“你这?里的血怎么那么多呢?都凝固了,黑乎乎的一团,这?怎么清理啊……噢,一部分是你自己的血,一部分是你偷偷带来的猪血啊!很聪明嘛,想看到时候局势好不?好,不?好的话就可以趁机装死逃跑……不?错不?错,是个聪明人——那你还不?快站起来帮忙打扫卫生!装死又?不?是真死了!自己带的猪血自己清!啥?你装死被锦衣卫发现了,现在双腿骨折?血也流得不?少?好吧,那你吃点剩下的猪血吧,补补血……”
“什么,锦衣卫太残暴了?你要指控他们?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到时候会把你意见反馈上去?的……等等,你长得好像有点眼?熟,上次那个在淮南道炸大桥的人是不?是你?哎呀,抱歉,打到你脸了,真是对?不?住啊……哎呦,你腿怎么在这?呢?眼?睛不?好使,踩到你腿了,不?好意思啊……”
却说这?头六扇门焦头烂额收烂摊,锦衣卫清清爽爽扛大刀……而那头,杨芒几个起落,却也同样遇到了一个来拦他的人。
这?是一个女子,看上去?也很年轻,面上颇有几分傲气,是过去?和赵虚月等人一样的原天衡成员,现在加入了施弦衣麾下。
她手持双钩,弯钩若月,身形如风,矫健迅疾。
“月明垂叶露,云逐渡溪风。”
——垂叶逐云钩。
“你的对?手,是我。”垂叶勾对?杨芒说道。
然而杨芒却依旧望向着港口的方向……见到自己赶去?那里的时间,又?被人为?增加了,他原本清亮的眼?眸黯淡了下来,越发显得忧愁。
总有那么多人,总有那么多事,挡在他和瑶光的中央。
见杨芒心思压根就不?在和她对?战上,而是不?知飘到了何处,垂叶钩心中不?满,只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当即愤怒地提起双钩,欲向杨花钩攻去?。
谁料此时杨花钩终于?望向了她,眼?里充满愁绪。
“唉……”这?看上去?有些病弱的年轻人叹息一声,愁容满面。
忽地,垂叶钩莫名想要落泪,这?声忧愁的叹息似乎将她感?染,她只觉自己心中猛然涌入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初时只有一缕,可随后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满,愁肠百结,仿佛要将她的心脏压垮……宛如她的心肺中都被装满了柳絮,几乎让她窒息。
愁能断肠。
……她眼?前好似出现了漫天飘絮、漠漠杨花——而随着这?满天柳絮而来的,还有那冰冷刺骨的吴钩。
“平老,你也来了。”
港口,施弦衣对?平老平静一笑,仿佛和以前那个谦逊礼貌的后辈没有区别?。
然而平老却知道,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你利用了我。”平老叹息道。
“当初如果不?是你以我的名义,或许天衡并?不?会那么容易建立,你也不?会那么顺利地就聚集起这?些桀骜不?驯的年轻人……”
“不?,”反倒是施弦衣摇了摇头,“当初我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建立天衡,还是因为?无?疆威胁……”
“所?以就算没有用你的名义,天衡也依旧会被建立。”
“平老您不?必太过介怀。”
平老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是在宽慰我吗?”
施弦衣面色平静:“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平老:“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施弦衣:“若我说我想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更适合武者?生存的世界,你信吗?”
施弦衣本没有指望得到平老的答复,谁料平老说道:“我相信。”
施弦衣一愣,却见平老拿起了剑,原本慈祥温和的眼?眸,变得如火般暴烈。
他须发皆白,垂暮之龄,手中老茧粗糙,面容沧桑一片,可唯有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如少年。
“但?是你做错了。”他暴喝道,声音洪亮如钟,振聋发聩。
“——而错了,就是错了!”
靠近港口的小巷,浮生刀、乱蝉棍、浮沉戟,皆伏倒在地上。
木摇光收回了剑,她感?觉到港□□发的剑意,知道平老已经开始和施弦衣交战,便提剑准备朝那里赶去?。
突然,她见到原本先她一步而去?的白丘生被人击退回,重新落到了这?里。
木摇光抬头望去?,只见满目星辰、杂草丛生……下一瞬,她死死盯着那个出现的人,猛然爆发出剧烈杀意:
“——刘夷稗。”
第70章
“好久不见, 小?摇光。”那是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两鬓微白,身材健硕, 一张面容却比他的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年轻很多,若非他微白的两鬓, 很难看出这个男人已经年过半百。
和?木摇光年幼时见到的桀骜不驯、鹰视狼顾的青年人相比, 眼前的刘夷稗, 却显得比过去要温和?许多,仿佛被时光磨平了年轻时候的不驯自傲。
然而?木摇光却能够感受得到, 比之过去, 他身上?隐藏着的气息却变得更加危险。
仿佛终于明?白了草木剑泯然不显的真谛。
木摇光看向这个多年未见的故人。
记忆里?,眼前的人总是桀骜的,哪怕成了年, 甚至年近三十, 也依旧是一副“天大地大老子第三”的模样?, 锋芒毕露,常常闯祸。
正因为他是为数不多成功习成草木剑功法?的人,所以?见到太多弱不禁风的普通人后,他便变得更加嚣张傲慢了……这比寻常人更加强大的武力加深了他的自傲,导致他丝毫不知收敛为何物。
比起柔弱渺小?不起眼的草木,他更像是在旷野中?肆意生?长的野草, 蛮横野性, 肆意妄为。
木摇光对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便是他闯了祸后, 爷爷拿着扫帚或是藤条, 追着对方满院跑的场景。
或者是因为英雄救美得罪了人,或者是因为一言不合与别人起了冲突, 又或者是因为教训上?门来踢馆的人时没有?控制轻重……刘夷稗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爷爷对他大发雷霆。
而?往往这个时候,他总是一边嬉皮笑脸地和?爷爷求饶,一边却怎么也不肯认错,只好求爷爷打轻点。
最后,自然是被爷爷揍得鼻青脸肿,“哎呦哎呦”躺在床上?叫着,让木摇光的父亲或者二叔给他上?药。
这个时候,父亲便会恨铁不成钢地斥责对方,而?二叔则会在一旁哈哈大笑,嘲笑对方现在缠着绷带的蠢样?子。
——那是他们决裂前稀松平常的温馨场景。
然而?过去的回忆已经像是旧照片一样?被染上?了时光的暗黄,昔年场景中?的一个个青年人和?那大发雷霆的老人,也同样?一个接一个地逝去。
那张旧照片里?留到现在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一个罢了。
“好久不见,小?师叔。”木摇光看着他平静说道。
听到这个称呼,刘夷稗眼里?闪过一丝怀念,他感慨般说道:“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小?摇光,你果然很像你的父亲啊,总是把情绪掩盖在平静的脸庞下,越是生?气,就越是让人看不出心?中?的想法?……”
“不过,你还?是年轻了一点啊,杀意并没有?被完全收回呢……”
“虽然只出现了一瞬,就被收敛了……但在同为草木剑传人的我眼里?,却依旧很明?显啊……”
听到刘夷稗说他们都?是草木剑传人时,木摇光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你别忘了,你已经叛出了师门,不再是荣枯武馆的人了。”
“说起来也是呢,”刘夷稗对木摇光无奈地笑了笑,“不过小?摇光,何必这么较真?呢?我到底还?是师父的徒弟啊,虽然离开了武馆,但师父教导过我这个事实,却是不会有?丝毫改变……”
然而?木摇光的脸色却更冷了:“若是爷爷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想他当时,恐怕就不会教导你了……”
刘夷稗却只是对她笑了笑,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说道:“所以?呢,你准备为师父清理门户吗?”
“恕我直言,小?摇光,你恐怕还?是太年轻了些呢。”
“你与我之间,可是整整差了二十多年的时间。”
可是木摇光只是对他柔柔地笑了笑:“小?师叔,不试一试,你又怎么知道呢?”
“——毕竟我等这一天,也同样?已经等了许久了。”
话音刚落,她便一跃而?起。
而?刘夷稗听到木摇光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后便也笑了起来,纵身一跃,朗声笑道:“那便让我好好瞧瞧,你这后浪,能不能把我这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吧!”
他们几乎同时提剑。
草木剑法?——第一式。
这漫天杀意便如同星河坠地一般在四周爆裂开,两个不一样?的人,却使用着一模一样?的剑式,睁着同样?冰冷无情的眼睛,飞速地向对方靠近。
双剑交锋,发出剧烈嘶鸣。
他们同时跃向对方,却又同时往后退去。
草木剑法?——第二式。
却见周围树木悲鸣,漫天落叶飞舞,而?场内剑光无数,宛如银鱼游于星海,剑芒锋利,欲斩七情。
木摇光与刘夷稗同时往右一跃,避开对方的剑芒,再同样?双手持剑,朝对方劈去。
草木剑法?——第三式。
场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面了,原本整洁平滑的水泥地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层层裂开,露出如蛛网般的裂纹。
地上?墙上?树上?……剑痕无数,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地方。
连麻雀和?虫蚁似乎都?感知到了这里?的危险,纷纷避让……明?明?是麻雀最为嚣张的时候,在这里?,却丝毫找不到一只麻雀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