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我还没输呢!
林随安咬住牙关,极力压制沸腾的脉动,谨慎观察着姜尘,此人明明占了上风,为何不乘胜追击,反要费口舌劝她?归降,尤其是他这装逼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突然,林随安眸光一动,她?发现了,姜尘的大臂肌肉在隐隐发抖,他在隐藏自?己的疲乏!看来?一通对?招之后,他也受不住她?的蛮力,正在拖时间?恢复体力。
身后传来?了尖叫声和厮杀声,林随安一个?激灵,侧目望去,竟是余下的七八名金羽卫调转目标杀向了花一棠,尖叫声来?自?抱头满地乱滚的白向、四?下躲藏的世?家子弟和妓人——林随安心吊起一瞬,又放了下来?——
那几名金羽卫都带了伤,本就攻击力减半,凌芝颜虽然不及林随安宛若鬼神的战斗力,但胜在基本功扎实,稳扎稳打,一套刀法舞得密不透风,将花一棠牢牢护在了身后。
花一棠站在一片狼藉中央,厮杀声、惨叫声、刀鸣声将他花瓣般的衣袂染上了绯红的光,他慢悠悠摇着扇子,笑得愈发明艳凶残,晶亮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姜东易的脸,“凶手身怀武功,折断了单远明的十根手指逼供,就是为了寻一样东西?,可惜直到最后,他也没找到。”
姜东易冷笑,“花一棠,擒凶要讲证据。单远明死时,我身在红俏坊,怎么可能去杀人?!你分明就是来?找我姜氏的麻烦的!得罪我太原姜氏,花氏也休想有好?果子吃!”
话音未落,一名金羽卫突然从横里杀出?,刀光直逼花一棠背后,林随安足尖踢出?一块茶碗碎片,直直砸在了偷袭人的额头,血光飞溅,花一棠震扇一挡,扇面上多出?了一枝血梅,花一棠拉下扇子摇在胸前,愈发衬得他俊容胜雪。
凌芝颜补上一脚踹飞偷袭之人,“都这个?时候了,别嘚瑟了!”
花一棠仰头:“头可断,血可流,气势不能输!”
凌芝颜无语问苍天,又劈飞一个?,再次陷入混战。
林随安突然笑了,因?为她?发现,当花一棠那种独有的不着调破坏了满场肃杀气氛之后,体内的那股暴躁杀意居然消去了几分。
“姜氏愿意付我多少钱?”林随安边问,边凝息定神,趁机逼退心头的暴躁杀意,她?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寻到姜尘的破绽。
姜尘沉眸,足尖暗暗碾地:“按林娘子的身手,最起码一月十贯。”
林随安嗤笑一声,“你可知花氏给我多少?”
回答她?的是姜尘豁然暴起的攻击,林随安不退反进,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学着姜尘的招式打了回去,他劈她?也劈,他扫她?也扫,一顿操作?猛如虎,很快,林随安就惊喜的发现,她?这具身体的学习速速异常惊人,这才对?战了十余招,她?竟然摸索到了一点规律,姜尘的招式并非是完全一心二用双手分离,而是以一种奇特?的节奏错开攻击,只是招式间?的连接异常顺滑,方能形成?双手双招的错觉。
姜尘眼见林随安越学越顺手,不禁骇然变色,纵横江湖十几年,从未见过此等武学天才,竟能在对?战时学会敌人的招式,这还是人吗?
可他却不知,林随安最多也就学了个?三成?相似,余下的七成?全靠力量和速度弥补,说白了,就是唬人的。
而且这唬人的功夫还挺管用,林随安大喜,果然,无论?骂人打仗,皆是攻心为上。她?笑了一声,提声道:“花氏付我一月两千金!”
姜尘脚下一滑,险些被林随安一刀劈飞,就听林随安又笑道,“你现在知道两千金和十贯钱的差距在何处了吧?!”
说着,使出?一招高仿版“双龙出?海”,当然是无效攻击,被姜尘轻松避过,却令他心神大震,生怕林随安将他的绝招学了去,攻击越来?越急躁,他越急,林随安就愈发游刃有余,心中默默记录着姜尘的攻击规律,缠斗着姜尘绕着大堂四?周滴溜溜转圈,还有余力帮凌芝颜踹飞两个?金羽卫,更能在混战之中将花一棠和姜东易的声音听个?清楚。
若论?乱人心神的功力,天下谁人能比过花一棠的嘴炮,林随安想,如此厉害的大杀器自?然要好?好?利用。
花一棠:“适才饮酒时,我再三向在场诸位确认,你在单远明离席后不久就声称醉酒,也离开了,直到子时三刻我等入席才再次出?现,也就是从酉正至子时之间?,整个?樊八家,只有你没有不在场证明。”
姜东易:“花四?郎,你傻了吗?单远明死于戌时之后,戌初坊门便已关闭,若是我杀人,根本回不来?。你在此处见到我,恰恰说明我从未离开过红俏坊,这便是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啖狗屎的不在场证明!”
花一棠的声线骤然响彻夜空,林随安瞳孔剧烈紧缩,她?算出?了姜尘的攻击路线,大喝一声“破定”,预判他之预判先他一步封住攻击,反手撩刀,姜尘避之不及,被猛烈刀风压得口喷鲜血,直直飞出?了大堂,几乎同时,凌芝颜劈飞了最后一人。
林随安长吁一口气,甩了甩刀上的血,和凌芝颜对?视一眼,迈步走向花一棠,岂料就在此时,花一棠突然上前两步,啪一声合起折扇,端端指向前方道:“姜东易,你就是杀害单远明的真凶!”
好?死不死,此时他们三人的位置正好?呈三足鼎立之势,好?死不死,花一棠正好?站在C位。
凌芝颜:“……”
林随安:“……”
感情他们拼死拼活打了半天,最后风头全被花一棠抢了?!
第73章
花一棠摆出如?此装逼的造型说出如此装逼的台词, 林随安以为他下一句定能一锤定音,亮出决定性的证据,岂料她竟然听到——
“你乃是通过密道穿行于两坊之间!”
林随安差点闪了腰:啥玩意儿?!
这货居然说姜东易不在场证明的破绽是密道, 这若是放在本格推理小说里,是要?被读者寄刀片的。
“哈哈哈哈哈哈!”姜东易的笑声震得地?面的血泊颤起涟漪, 倒映着他扭曲的五官, “大家都听到了?吗?他居然?说我挖了?一条密道?!这简直是我听到最好笑的笑话!花四?郎,你莫不是疯癫了??!堂堂东都,国之首府,岂能像老鼠一般随便打洞?”
白?向抱着脑袋钻在桌案下,苏意蕴瘫坐在柱子旁边,白?汝仪缩在账幔里,裹得像一个蚕蛹, 只露出一双眼睛,余下数名世家子弟抱成团,因为花一棠的话,万分惊惧的表情里又涌进了?万分荒诞之色, 看起来颇为好笑。
就连凌芝颜都用一副“花四?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的震惊眼神瞪着他。
林随安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从?额角突突乱跳的感?觉推断,八成不咋好看。
“若是平常人自然?不可能, 但若是太原姜氏的人,简直易如?反掌。”花一棠道。
“哦?我要?如?何打通这条密道?从?何时挖起?需要?挖几?日?挖出来的土运往何处?从?何处挖到何处?是从?樊八娘的屋子里挖通坊墙, 再挖到秋苑客舍吗?”
“当然?不是,你是从?秋苑客舍后墙外出发,沿着主街穿过?永太坊、南市坊门, 红俏坊内曲门,最后回到樊八家。”
凌芝颜急了?, 压低声音:“花四?郎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密道?!”
花一棠:“当然?有!”
苏意蕴抖着腿站起身,“简直是一派胡言,若真是这般的密道,那岂不是要?挖通整个红俏坊和半个永太坊?!花一棠,你为了?攀诬姜氏,如?此颠倒黑白?,血口喷人,简直是荒唐至极!”
一众世家学子也纷纷附和,只是碍于刚刚一战林随安的震慑力还在,只敢小声哔哔。
林随安却注意到,当众人都在反驳的时候,姜东易脸上的笑容悄悄变了?,从?刚才那种看跳梁小丑的眼神变成了?渗人的杀意。
“我何时说密道一定在地?下?”花一棠摇着扇子,“姜东易的密道乃是建在地?面之上!”
白?向探出脑袋大叫:“你说什么狗屁话?地?上的那叫密道吗?那不就是光明正大的——”
“没错,就是一条光明正大的密道!”
林随安脑中“叮”一声,她倏然?明白?了?,凌芝颜眸光一闪,显然?也想到了?。
没错,东都这个看似防守严密的里坊宵禁制度,其实存在一条光明正大,或者说明目张胆的“密道”,林随安他们就是通过?这条“密道”一路畅通无阻从?皇城大理寺来到了?此处。
花一棠:“你谎称醉酒离席乃为酉正时分,当时坊门未关?,你换了?衣衫,做了?伪装,避人耳目进入永太坊,这期间,只需要?买通几?个妓人为你掩护,说你在樊八娘子屋中歇息——不,或许你根本不需要?做这些,樊八家内外驻扎的全是姜氏的金羽卫,樊八家早已是你的地?盘,而且就算有人看到你离开也不打紧,重要?的是如?何回来。”
“你来到永太坊,绕到秋苑客舍后墙之外,翻墙进入客舍,敲开单远明的房门,逼供寻物不得之后,将人杀死,搜走的单远明的财物,伪装成盗匪入室杀人,此时,已经?过?了?戌时,坊门已关?,你特意在屋中弄出动静,让客舍中的人发现尸体?,待客舍内外大乱之时,趁乱混入人群,从?永太坊通过?这条光明正大的密道一路畅通无阻回到樊八家,卸去伪装,换回衣物,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此,众人便以为你一直在樊八家,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成了?你的不在场的证人。”花一棠道,“说到这里,想必大家都猜到这条光明正大的密道是什么了?吧?”
众人互相对?视,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花一棠冷笑,提声道:“是“宵行令”!”
“简直是妄加揣测,胡言乱语!”苏意蕴大叫,“宵行令关?乎东都治安,凡需宵行令之官员,需由官员所在衙门依律依规上报名单,由京兆府逐一核查审批后方可由各衙各司配发,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当!”一张染血的紫色绸帕被抛进了?正堂中央,帕子里面恰好就是一面宵行令。
堂内顿时一片死寂。
“负责审查宵行令配发人员名单的的确是京兆府,但负责定制宵行令的却是金吾卫。”靳若提着包袱踢开挡路的金羽卫,踏阶入堂,他的脚有点跛,额头青了?一块,颧骨处还多?了?一道口子,显然?是刚和人交过?手,“这块宵行令就是从?樊八娘的屋子里翻出来的。”
凌芝颜恍然?:“一个半月前?新上任金吾卫右将军姜宏光,乃是太原姜氏外宗子弟。”
靳若:“对?于金吾卫来说,多?制作一块宵行令比放屁还简单。”
“有句话姜东易说对?了?,”花一棠沉声道,“在堂堂东都,国之首府打洞的,正是你们这种国之硕鼠!”
林随安看到刚刚还义愤填膺反驳的苏意蕴脸白?了?,心中不禁冷笑:这就是是所谓的“屁|民思维”限制了?想象力吧,对?于普通人——甚至对?于苏氏这种没落的世家来说,想要?一块“宵行令”难如?登天,但对?于太原姜氏这种高高在上的特权门阀士族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或许,人家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只要?一个眼神,下面想要?溜须拍马的人已经?把事安排得妥妥帖帖。
姜东易却是笑了?,“这是樊八娘子房中的东西,与我何干?”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缩在妓人群中的樊八娘身体?骤然?一颤。
花一棠捡起包裹宵行令的紫色帕子甩了?甩,“那这个呢?”
白?汝仪“啊!”一声,倏然?看向白?向,白?向吓傻了?,连连摇头,“不、不可能!”
花一棠捻着丝帕,“此乃青州特有的蚕丝所制,上面的绣花也是广都最流行的花样,比女子用的帕子大了?许多?,显然?是男子之物——”
“我想起来了?!”白?向尖叫,“这块帕子是之前?我用来擦身上的残酒,不、不对?,是一名妓人撞翻了?我的酒,又抢过?我的帕子帮我擦,又说帕子脏了?,要?帮我扔了?!”
花一棠:“哪个妓人?你还能认出来吗?”
“当然?能!”白?向踉跄起身,在妓人群中扫了?两眼,立刻揪出了?一名妓人,“就是她!”
妓人吓得全身发抖,泪珠滚滚,“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莫、莫要?为难她,”樊八娘跪地?挪出来,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被汗水冲刷成了?奇怪的沟壑状,极力控制着发抖的声音,“这帕子是、是我见花样好看,特意收起来的,宵行令也是、也是——我的!”
花一棠:“你的?”
樊八娘狠狠点头,“花家四?郎想必也知道,樊八家的买卖多?在夜间,有宵行令自然?方便些。”
“上面的血呢?”
“这、这个……”
花一棠神色沉了?下来,“樊八娘,你可想清楚了??”
樊八娘狠狠磕头:“的确是——”
花一棠眼中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双手拉展帕子打断了?樊八娘的话,“可惜了?,挺好的一块帕子,抽丝了?。”
此言一出,除了?林随安等人,其余人皆是一愣。
方刻犹如?一道影子飘过?来,扫了?一眼,“这帕子的绸丝与单远明尸体?里发现的残丝一样,应该就是凶手塞进单远明嘴里的那一块。”
樊八娘猛地?抬眼,两眼暴出血丝。
花一棠声线骤厉:“樊八家的买卖还包括杀人吗?!”
“不不不不,不是!不是!”樊八娘眼泪喷涌而出,伏地?连连叩头。
“樊八娘,东都乃唐国都城,圣人脚下,无论何人,无论何等家世,凡是触犯唐律者,必依律判罚!”凌芝颜虽然?状似和樊八娘说话,目光却定定看着姜东易,“杀人者,依律当斩!”
“这些不是我的东西!”樊八娘尖叫。
花一棠:“那是谁的东西?!”
“我不知道!不知道!”樊八娘额头撞地?,砰砰作响,不过?几?下,已经?渗出血来。
“既然?不是你的东西,那便是有人落在你房中的,”林随安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今夜只有一人进过?樊八娘子的闺房。”
“对?哦,”花一棠道,“姜兄还盛赞樊八娘子的床又香又软呢!”
姜东易漫不经?心晃了?晃脖子,端起一碗酒喝下,含在嘴里漱了?漱口,吐了?出来,“这个妓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根本不可信,何况这帕子也太常见了?些,抽丝也无甚稀奇,想用这个作证据,太勉强了?吧。”
林随安不动声色上前?半步,悄悄示意凌芝颜和靳若小心,姜东易的肌肉紧绷,杀意摄人,怕是打算自己动手了?。金羽卫已经?如?此难缠,他本人定然?更难对?付。
看来下半场才是真正的硬仗!
“那这个呢?!”靳若将手里的布包一抛,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竟是几?片烧焦的黑色布片,“我从?你的两个下属手里抢出来的,本来早该烧完了?,可惜那两人只顾喝酒玩乐,竟是没注意这血衣是否已经?烧干净。”
“啊呀,”花一棠蹲下身,用扇子挑起一块边缘焦糊的黑布片,“这上面似乎是血啊,莫非这便是姜兄杀单远明时穿的衣服,”又挑起一块更厚实的黑布,“啊呀呀,这莫非是姜兄为了?遮挡血衣披的斗篷?哎呦,这还有烧了?一半的靴子,鞋底也沾了?血呢。”
姜东易冷笑:“几?块破布,还烧成这般,怎能为证?!”
“啊呀呀呀,这又是什么?”花一棠从?焦糊破布中扒拉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听声音,里面装的是铜钱。
靳若:“这是负责烧衣服的人私自藏起来的。”
花一棠提着荷包站起身,又从?怀里掏出从?单远明地?板下寻到的小荷包凑在一处,“巧了?不是,这一双荷包样式颜色简直一模一样。诸位不妨猜猜,花某手里的荷包是从?何处得来的?”
所有人都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只有白?向突然?跳起身,大叫道,“我见过?那个大荷包,单远明赴宴的时候,身上戴着的就是这个荷包!”
白?汝仪疯狂拽他袖子,“白?三郎,慎言!慎言!”
白?向一把甩开,“慎个屁言!他偷了?老子的帕子,想将杀人罪名扣在我头上,都要?逼我去死了?!横竖都是死,我也要?让他先死!”
花一棠颇为惊讶看了?白?向一眼,转头望向姜东易,“姜东易,你要?如?何解释单远明丢失的财物竟在此处?”
姜东易笑了?两声,解开外袍扔在地?上,紧了?紧护腕,“我与单远明无仇无怨,甚至从?未见过?,为何要?杀他?”
“大约是因为这个吧。”花一棠从?袖口掏出那枚铜钥匙道。
花一棠做出取东西动作的时候,姜东易的瞳孔剧烈一缩,但当看清花一棠手里的东西之时,他的瞳孔又恢复了?正常,笑道,“为了?一枚钥匙?”
“重要?的不是钥匙,而是钥匙锁起来的东西——”花一棠提声,“是一件足以令你疯狂的东西!”
“哦?什么东西?不妨拿出来请大家一同参详参详。”
姜东易笑容更大了?,他已经?发现了?,花一棠只是找到了?钥匙,并没有找到钥匙藏起的东西,这个东西将成为永远的秘密,随着单远明的死永远埋葬在血泊之下。
这个花一棠,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突然?,姜东易的笑容一顿。
因为花一棠笑了?,更诡异的是,他身边的林随安也笑了?,二人对?视着“哈、哈、哈”三声,异口同声喝道:“是一卷轴书?!”
姜东易脑中嗡一声,犹如?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全身冰凉。
花一棠:“书?名颇为有趣,是一句诗:花开堪折直须折。”
姜东易耳中嗡嗡作响:“住口!”
“大红色的绑绳,四?寸长,裱糊封皮为绿色绸绢,”林随安回忆着金手指中所有的细节,“书?名下有一枚印章,写着凤——”
“住口!住口!!”姜东易尖锐的喝声打断了?林随安,林随安微笑着闭了?嘴——其实她根本没看清印章里的字。
“这卷轴书?就在那个箱子里,”花一棠指向方刻脚边的大木箱,“不如?就如?姜兄所言,拿出来与大家一同参详参详如?何?”
此言一出,凌芝颜和靳若都惊了?,齐刷刷看向方刻,而方刻大约是因为常年没有表情,导致面部肌肉萎缩,只是淡淡瞥了?花一棠一眼表示惊讶,然?而此等隐晦的眼神戏又岂是姜东易之流可参悟的,只觉那诡异的血衣男子的眸光万分阴冷毒辣,犹如?藏了?世间最恐怖的诅咒。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该死!单远明该死!你们也该死!知道那卷轴书?的所有人都该死!你们所有人今天都要?死在这里!我要?把你们全杀了?!就像单远明一样,一根一根折断你们的手指头!让你们死不瞑目!”姜东易双眼爆突,鲜红色的蛛网布瞬间满了?白?眼球,轰一声踢翻桌案,跃空而起,斗大的拳头朝着花一棠狠狠砸了?过?去。
众人骇然?变色,纵使想逃,可腿早就吓软了?,只能扯着嗓门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林随安扯住花一棠的脖领子向后一甩“都让开!”,千净倏然?出鞘,迎着姜东易的拳头扫了?过?去,岂料就在此时,凌芝颜突然?大喝,“林娘子,手下留情!”
就这一喝之间,林随安倏然?发现了?不对?,那姜东易虽然?杀意惊人,但速度根本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快,难道——
电光火石间,林随安猝然?变招,手腕抬起半寸,刀风擦着姜东易的头皮掠过?,凌空旋身飞出一脚,重重踹在了?姜东易的屁股上,姜东易连哼都没哼一声,直直坠地?,没了?动静。
林随安保持着飞腿的姿势,彻底懵逼了?。
说好的太原郡猛虎呢?
说好的江湖排名第五的高手呢?!
怎的是个弱鸡?!
“京兆府查案!都给我滚开!”
“大理寺查案!闲杂人等一律避让!”
万林率领一队京兆府的衙吏涌进了?院子,与他一道冲进来的还有大理寺的衙吏,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红袍的青年官员。
两队人差不多?三十多?人,见到正堂内外的惨烈景象,全都傻了?眼。
林随安飞速收腿站好,极力减低存在感?。
“凌司直,这是——”红袍官员快步走到凌芝颜身侧,压低声音,“抓到凶手了??”
凌芝颜怔了?一下,才抱拳道:“回张少?卿,是。”
花一棠啪一声展开扇子,“姜东易亲口承认他杀了?单远明,在座诸位皆是人证!”
张少?卿倒吸一口凉气,又看了?凌芝颜一眼,凌芝颜点头。
突然?,白?向尖叫起来,“林娘子赢了?!林娘子只用一招就打赢了?姜东易!只用了?一招!”
张少?卿:“诶?!”
“得救了?!得救了?!”白?汝仪扯着袖子狂抹眼泪。
所有人都哭了?出来,学子们抱头痛哭,妓人们飙泪大哭,哭声此起彼伏,哭腔五花八门,堪比鼓瑟齐鸣,比之前?宴会的奏乐还热闹。
花一棠眸光微动,抱拳朝林随安行了?个大礼:“姜东易丧心病狂,欲将我等杀人灭口,我等险些丧命于此,多?谢林娘子救命大恩!”
这句话就仿佛一个信号,第二个站起来的是白?汝仪,第三个是樊八娘,第四?个是白?向,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朝林随安躬身施大礼:
“多?谢林娘子救命大恩!”
林随安被拜得头皮发麻,忙抱拳高声道,“使不得!使不得!不过?是举手之劳,咳、不是,我的意思是——咳,诸位如?此大礼,我受之有愧!”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热泪盈眶,不知是被感?动的还是惊魂未定。
花一棠凑过?来,朝着林随安飞快摇小扇子,“恭喜。”
“恭喜什么?”林随安一头雾水。
花一棠笑得明媚如?春花,“你猜。”
第74章
当应天门城楼的报晓鼓被第一缕曙光照亮时, 分布在各坊的一百零八座鼓楼依次敲响,隆隆的鼓声犹如惊蛰春雷,唤醒了沉睡的东都城。寺庙悠远的钟声交织着袅袅炊烟迎接朝阳, 一百零三坊坊门和九大城门从南至北依次敞开,邀请来自?世界各地的商队涌入这座繁华的巨大都城。
靳若驾着马车, 满嘴流油啃着刚买的蒸饼, 眼角还瞄着胡人摊主案上焦黄酥香的胡饼,馎饦汤锅咕嘟嘟冒着蒸汽,土灶中?明亮的火光跳跃,映得桌边食客满面?红光。
车轮碾过叮叮当当的驼铃声,斑秃的驼峰擦着马车路过,一只骆驼探头凑近车窗,毛绒绒的嘴嚼着食草动物特有的白沫, 花一棠忙用扇子乱扇一气,骆驼喷着不爽的鼻息,走远了。
方刻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歪着脑袋靠在角落里, 睡得很不舒服,脸愈发?的白,眼窝子愈发?的青, 紧紧抱着他的大木箱,姿势像个没安全感的孩童。
林随安:“方兄这身体着实太单薄了些, 怕是不能?熬夜。”
花一棠:“无妨,多喝点参汤鸡汤甲鱼汤,没几个月就能?养胖。”
“要不给凌司直也?备点, 我看大理寺张少卿的脸色,凌司直回去以后?可能?连饭都没的吃了。”
“不光大理寺、京兆府, 金吾卫这几日大约都吃不好饭了,”花一棠摇着扇子惋惜道,“真?是可怜啊。”
林随安黑线:“你还有空幸灾乐祸,姜东易一朝入狱,太原姜氏和花氏的梁子可结大了。”
“不光是花氏,凌氏、双白氏、苏氏都和太原姜氏结了怨,五姓七宗里太原姜氏得罪了五个,足够姜氏家?主头疼了,”花一棠把玩着那?枚铜钥匙,“何况我们还有这个。”
林随安摸下巴:“你猜轴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定是太原姜氏的一个大把柄。有这东西在,太原姜氏定然不敢轻易招惹我们。”
“你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
花一棠笑了:“我花氏以商立家?,这种好东西当然要找个识货的买家?卖出去,好好赚一笔啊。”
林随安顿时来了精神,“卖给谁?”
“你难道没发?现宴会上少了一宗吗?”
林随安暗暗数了数,昨夜宴会上只有五姓六宗,“没有乾州姜氏的人。”
“若说五姓七宗中?能?与太原姜氏并驾齐驱的,唯有乾州姜氏,这两家?你来我往斗了好几百年,新仇旧恨罄竹难书,垒起来能?高过东都的南城门,卖给他们最是适合。”
好一招祸水东引,果然是黑心眼子的奸商。
林随安:“可惜,不知单远明将轴书藏在了何处。”
花一棠收起铜钥匙:“不急,慢慢找——嘶!”
他突然倒吸凉气,瞪着眼睛看向林随安右后?方,林随安头皮一麻,转目看去,方刻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漆黑无光的眼珠子正死死盯着二人。
完球了!她和花一棠的大声密谋八成全被听到了。
现在要怎么解释他们是如何知晓“轴书”存在的问题。
林随安忙向花一棠打眼色:你不是说插科打诨吹牛扯皮是纨绔的看家?本领吗?展现你功力的机会来了!出击吧,花四郎!
花一棠摇扇子的手有些僵硬,脸上的笑容却?是纹丝不动,“方兄,你——”
岂料就在此时,方刻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嘴里咕哝了一句“好吵”,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二人:“……”
花一棠凑上前,对着方刻小心扇了扇风。
方刻:“呼噜噜——”
花一棠:“睡蒙了?”
林随安挠脑门:“……”
“恭迎四郎回府!”
“猪人!回家?,喝茶!”
木夏和伊塔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林随安和花一棠对视一眼,乐了,同时推开车门,车外璀璨的阳光将二人的背影描上了一圈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