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汤锅里加点热水, 端去亲爹亲侄女屋门前，嚷嚷一声：“爸，过年了，这锅鸡汤特意孝敬您。”
有一年是赵奶奶实在气不过了，笑眯眯走过去：“美芬啊，炖了多大的鸡啊，我瞅瞅。”
这夫妻俩都不敢把锅盖揭开给她看！
南州是穷，丁家可也没穷到那份上，让亲爹住土屋，自己家住砖房的，也就丁根生一家。
赵奶奶本就看不惯他们，听见杨美芬学驴叫，哈哈笑一声：“这一大早的，美芬你要学也该学鸡叫啊，怎么学起驴叫来了？”
杨美芬看见邻居出来，她又来了劲儿，想再把丁灵干的好事儿说一说，张口又是一声驴叫唤。
她连忙捂住了嘴，脸上惊疑难定：“丁灵她……”
又是两声驴叫。
“爸……”
还是两声驴叫。
杨美芬这回是真哭了，她抹了把眼泪，试探着开口：“赵家婶子，咦？”这回不是驴叫了。
于是她又想告状，再开口又是驴叫。
赵奶奶笑得腰得直不起来：“小伟他娘，你可别叫了，我牙都要给你笑掉了。”
丁根生看见老婆驴叫，一声都不敢出，他怕自己一张口也变成驴。
就在夫妻俩惊骇难定时，丁灵的声音响在他们耳畔：再有不恭，就把你们变成驴。
两人眼睛定定的，明明那丫头嘴都没张啊？
二人眼前突然浮现出他们俩变成了驴子的画面，不仅变成驴，还被拉到去给全村人磨粮食，日也磨夜也磨，磨得累倒在磨盘边。
这下，他们是真不敢了。
又不能说话，又还惦记儿子胳膊上的疮，一句多话都不敢有，急赶回去把儿子扶到床上。
丁伟知道肯定是丁灵弄的鬼，躺在床上一通嚷嚷：“你们惹那个恶毒女人干嘛，你们惹她，倒霉的就是我！”
丁灵隔墙听见，眉梢微挑，问魂火：打服了的？
魂火跳得极轻快。
显然，以前的丁灵就把丁伟给打怕了。
过去的丁灵，再如何要强那也只是个十六岁不到的小姑娘，从小到大，大伯一家子没少刻薄她。
丁伟只比丁灵小半岁，他吃得好，长得当然比丁灵高大，七八岁之前，他可没少欺负丁灵。
直到丁灵无师自通可以使用灵力，丁伟才屡屡吃瘪，从此就知道要绕着她走。
老实说，丁灵去了中州，最高兴的其实是丁伟。
他人高马大的，却被胳膊上的烂疮折磨得一脸都是鼻涕眼泪，不敢骂丁灵，怕嘴巴里也生疮，只好骂他那不懂事的爸妈。
杨美芬和丁根生一人被儿子踹了一脚，看见儿子疼得满床打滚，杨美芬心疼得不行，巴掌直往丈夫身上招呼：“你赶紧的，想想办法啊！”
本来让老头子心疼孙子是个好办法的，再怎么说小伟那也是在爷爷跟前长大的。
但他们俩又怕自己真变成驴，变了驴，这房子这地这家当，不全是丁灵的了？
丁根生一咬牙一狠心：“你赶紧去杀只鸡割点肉，做几个菜，我去取钱。”
“你取钱干什么？”杨美芬一听钱，还是有点心疼。
“干什么干什么！你说干什么！”那当然是把弟弟那份还给丁灵！希望她就要钱，可别想着再分地。
丁根生这念头一起，丁小伟胳膊上的疮好了些，不再流脓流血了。
“那死丫头片子……”杨美芬说顺了嘴，刚张嘴，眼睁睁看见儿子脚底板上又长了个烂疮。
丁伟疼晕了过去。
杨美芬自打一嘴巴子，赶紧杀鸡割肉去了。
老丁头的土房子一夜之间变成了竹楼小院，院子里头应有尽有，外头大工厂里才有的自动冷热水管，他这院里也有！
爷爷的小院，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挤满了邻居。
隔壁赵爷爷和赵奶奶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真好！真是灵灵盖的？半夜就盖好了？”他们都只听儿子女儿说过外头工厂里有这种大能人，没想到丁灵也会！
爷爷笑眯眯：“那可不，我们灵灵去了中州那也每次都是第一名！”
学校寄来的奖状，爷爷拿到手就给乡里乡亲们看，他是不识字，但奖状的样子，和上面的“一”还是认识的。
灵灵从小到大，奖状上就没有那二条杆，全是一！
“老丁，你这腿……没事啦？”前几天还问他讨草药，今天怎么走起路来这么有劲头？就算是孙女回来百病全消，也没的那么快。
“灵灵给我的治的，她就打了水，放了点药粉，一泡就好了！”
他昨儿夜里睡得是真想！今天一醒过来，腿脚好了，腰背也直了，连眼睛都亮了。
“那我这个腿，能不能治？”
爷爷有点为难了：“灵灵才刚学了半年，拿我试手不要紧，你们……”
县城里偶尔会有外头来的医生们，一个个穿得体面，小医生们据说学了七八年，大夫们那都得有几十年经验。
灵灵才学半年，爷爷担心孙女儿，怕她把人治坏了。
“你问问，能治就叫灵灵给我看看。”
丁灵坐在厨房的竹窗边吃面，爷爷下的面条，应该是以前的丁灵经常吃的手艺。
软面条刚入一口，她胸口的魂火就颤个不住。
爷爷进来拿赶集买的糖和花生，又张罗着要冲甜茶分给大家吃喝，小心翼翼问：“灵灵啊？你赵爷爷那个腿……”
大家这把年纪，干的农活又都差不多，灵灵应该能治吧？
“可以治。”
丁灵点头，她已经不会觉得饿了，但她一口一口把面都吃光，连面汤都给喝了。
“她”从南州带去中州的东西不多，有本笔记本上，写着两页人名和金额。
今年六月，也就是丁灵离家坐船去中州之前，赵爷爷给了压岁钱三十块，名义上是压岁钱，其实就是找理由给丁灵的生活费。
哪有六月就给压岁钱的？
爷爷喜滋滋跑出去，先给老赵他们分了茶和糖：“灵灵说了，你这腿，她试试。”
他不敢把话说死，万一要是孩子治不好，不能落下埋怨。
丁灵喝完最后一点汤，从厨房里出来，等着治腿的赵爷爷，和围观的村民，一个个都想瞧瞧丁灵能不能真把老赵头的腿给治好。
丁灵依旧打了盆热水，当着所有人的面，往里面撒了点药粉。
让赵爷爷伸腿到水中浸半个小时。
村民们围坐在院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还有人从自己家里带了吃的来。
爷爷脸上的笑，一直就没断过，他应该是有很久都没那么高兴过了。
半个小时之后，老赵头在邻居们的期待下，把腿擦干净，赵奶奶还想伸手扶他，他一摆手：“不得。”
自己站了起来，绕着院子走了一圈，那腿一点事都没有。
小院里一阵欢腾，还有人说“不得了了，灵灵出门半年，成半仙儿回来了。”
赵奶奶高兴得“哎哟”出声，拉着丁灵就要给给钱：“灵灵，你这个药，多少钱？”用了人的药，总得要给钱。
“三十块。”
老赵头和赵奶奶想了想：“能不能缓两天？”年前有赶集，把他们老两口攒的山货卖一卖就有钱了。
“你们已经给过了。”
帐本上有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来看病。
虽无法生死人，肉白骨，与九幽抢人，但小病小痛都可药到病除。
丁灵在做这些的时候，胸中魂火颤动难抑。
这些，本就是“她”学成归来，要做的事。
丁根生和杨美芬两个人，一个端着好几碗菜，一个提着烟酒糖花生，站在小院的门前。杨美芬甜滋滋叫：“爸，灵灵，饿了吧？我杀了鸡，炒了肉，一家子一起吃个饭吧？”
丁根生也当着所有邻居的面：“爸，灵灵大了，又这么有出息，原来竹生放在我那儿的钱，今天我也全取出来给灵灵了。”
说是这么说，拿了十几年，给的还是本金。
所有邻居都看这两夫妻的笑话。
爷爷根本不知道丁伟胳膊上生疮的事，大儿子怎么就突然变好了？看到灵灵出息了，知道要改了。
老人沉着脸，还是赵奶奶，笑着开了口：“我们灵灵现在是小半仙儿了，你们知道要过来烧香了？”
平时一个好脸都不给，现在过来巴结，有什么用？
大家伙儿没一个敢帮腔的，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吧，但他们也全都知道丁灵那个犟脾气，简直是老丁家田里蹿出来的一棵铁桦树。
山里人都知道，铁桦树越是用力拿斧子去砍，它越是往外迸火星子。
丁根生和杨美芬二人，就站在院门外，满脸赔笑。
老人想了想：“搁门口吧。”
杨美芬欢天喜地的：“哎，那咱们给爸搁门口。”拽着丁根生的袖子就走了，回去的路上还出主意。
“亲父子哪有隔夜的仇啊，等过年，把爸请过来，烫点好酒，做一桌好菜，那死……”死丫头片子没出口呢，丁伟被活生生疼醒，大声哀嚎。
丁灵继续给邻居们治病。
君子怀德，小人畏威。如今恩也有了，威也有了。
她一边开着“药方”，其实就是往水里兑点灵力，一杯清水加再一张化清符，小毛小病全能治。
一边心里思量，她好像忘了件什么事儿？
朱耀发捧着手机，像个痴情种似的等着大神的消息。
露营团今儿可就要进山了，怎么F大神他还不来啊！

朱耀发南州机场旁的小酒店里, 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等来F。
明明他上飞机那会儿，F大神说过他也要起飞了，那他们应该是一块到的, 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朱耀发这回想搞个直播，还带了个助理和两台机器，准备一路拍素材。
直播里遗漏的，之后剪成视频播放。
他南州探秘直播系列的预告片，点赞都已经破二十万了。一个懒人攻略型UP主，能有这个点赞数，朱耀发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了。
这回除了朱耀发和他的助理，一起来南州的有十几号人, 其中朱耀发打算组队的，也就四五人。
开玩笑, 他可吃够了柳从阳的亏了，不是特别熟悉的人, 万万不能再组队！
关于太昆山秘境外的死尸事件，朱耀发先出了文字版, 又出过一期视频。当时事件热度已经过了, 但亲身经历者的讲述, 还是引来好一波关注。
特别是官方根本没给说法，只说是旅友死在了太昆山。
人都死好久了，尸体都高度腐烂了，那泡面是怎么还在煮的？是丧尸僵尸还是千年尸王出来郊游来了？
朱耀发也是从那个视频开始, 慢慢收获了粉丝。
也是因为他经历过，说的东西那确实是干货, 比如柳从阳的铃和鼓，高深的不知道, 中了法术什么样那是他亲眼看见的。
说到死了兄弟，朱耀发还哭了一鼻子。视频里面，他还给他兄弟奉上酒鬼炒花生和三杯水酒。
有人在弹幕评论区骂他作假，气得他把自己的拘留释放通知单拿了出来：“你们看看这个日期！是不是跟太昆山那个重合？”
朱耀发就此收获了一小撮铁粉，慢慢又靠他保命程度百分之百的露营视频和攻略，收割了另一波粉丝。
他的视频特点时，不论拍到什么，粉丝们还没开始害怕，朱耀发先嚷嚷着逃跑。
老粉还给新来的粉丝们科谱：不要紧张，尖叫逃跑都是老朱的基操，老鼠都能吓得他蹿出二里地去。
看老朱的视频，特别有氛围，又不会真出危险，好多人拿他的视频下饭。
助理小杨跟朱耀发住一个屋，他看了看约定的集合时间：“朱哥，咱们明天还走不走呀？他们几个人都问过我了，要是我们再不走，他们就自己去了。”
就快过年，也没什么人再来南州探秘，有等不及的，已经跟别的队伍组团走了。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落单，这不白来了。
朱耀发一咬牙：“成，咱们明天一早发团！今儿晚上再让厨房给炖个鸡。”
这地方说是三星级酒店，其实就跟乡村招待所一个水平，住的不咋地，吃得倒是很美。
山里的新鲜菌子炖鸡，那汤鲜得很，再往里下点米粉，昨天朱耀发一个人吃了一盆，明天要开团了，今天再吃一盆！
朱耀发吃完一只鸡两斤米粉，把定位给F发过去。
第二天的凌晨四点，天还没亮，一行人就坐上租来的小面包，车顶上绑着一台信号接收器，由司机往山里开。
司机是酒店老板给他们找的，两千块，朱耀发又额外给他多加了两条烟。
司机虽然只有四十岁的年纪，但长年开车，晒得黝黑，看上去像个六十的小老头：“有钱也难买你们中州的烟，快过年了，到时候我在村子里散一散有面子。”
朱耀发于是开始跟司机拉家常，也是说一些南州的风土人情。
司机笑着说：“我是给工厂开车的，一家了人都在市里，早就难得回村了。”这里有办法能挣钱的，基本都搬进县城了。
要不是过年工厂放假，他也不会出来再挣外快。
聊了两句，也许是看朱耀发人挺不错，司机劝他们：“你们要去的雾山，咱们南州人都不去，你们去干啥子？”
“你们本地人为啥不去？”朱耀发给司机点了根烟，笑着问，“那秘境里头好东西可多着呢，你们随手捞点出来，开张吃三年啊！”
助理一直开着机器，从出发开始，他们就在直播了。
凌晨四五点钟的直播间，粉丝蹲点守着呢，要不聊点有意思的，大家都去睡回笼觉，直播间热度起不来。
“有！怎么没有嘛！”司机抽着烟，想了想，“大概半年前吧，山里面一阵白光一阵绿光的，白天晚上都有。外头那圈好东西早就捞光了，雾山那地方……”
司机说话带点南州口音，说着说着又不说了。
朱耀发追问：“那地方咋？”他年轻的时候哭幡，常在乡间打转，司机还没说几句南州话，他倒带上了南州口音。
这会儿天都没亮透，司机回头看了朱耀发一眼：“那地方老辈子的规矩能不进雾山，就不进雾山。”
助理小杨问：“是不是进得去，出不来？”
司机哈哈笑起来：“出得来，就是出来之后吧，还得回雾山里去。”
几个人都没听懂，什么叫出得来，还得回雾山去？去干啥？采山货？砍竹子？
机场附近有好些小店卖南州特产的，南州的牛肉干啊，野菌子啊，还有各种竹雕。朱耀发等F来，没事儿的时候还买了些呢。
司机劝他们：“你们嘛，在外山转一转，别往里头去，中午十二点到两点可以进去，两点之前一定要出来。”
直播间零星几个粉丝已经说【这司机也是故事的一环吧？】
【司机肯定是故意请来搞气氛的】
【荒野星辰不就进过雾山，还过夜了呢】
荒野星辰是做南州探秘系列的大主播了，朱耀发就是看他一期一期出视频，又搞直播，才把地点定在了雾山的。
“两个小时？那还没拍到什么，之前别的人都能到最里面呢。”
“假的嘛。”司机吐口烟圈。
“假的？那不能吧？”同车人纷纷问，“那网上那些南州秘境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司机哈哈一笑，回头看了车上的人一眼：“过两天赶集，你们去看嘛，摊子上都是秘境宝贝，就是骗骗你们这种外来的。”
“那之前去的探秘主播呢？”小杨忍不住问，“荒野星辰，他还直播呢！”
又有视频又有直播，难道是直播造假？
司机指指公路两侧起伏不断的山脉。
“你们拍出来谁知道是雾山嘛？还不就在这边找个村子，村子里的山路山洞安全得很，你们拍一拍，就说是在雾山，那不成喽。”
现在靠近机场的那几个村子，全靠这些中州有钱人养活。
村里人有的开起了小旅店，有的开起了小饭馆，还有专门当司机的。些脑子活泛的当地人，弄了些假景观，就是往山洞里堆石啊，刻字儿呀，弄点古怪的花纹什么的。
“就那点东西，足够拍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哦，素材！”
“你怎么知道？”
“我开货车的嘛~”司机调门都高了，“路上经过村子吃饭睡觉，全是你们这帮人。”
他抽完一根，手指一伸，又一根烟点好了送到他手上。
朱耀发兴奋起来，他拍完探秘视频，说不定还能再拍一期打假视频。
几个队友也纷纷对望，就司机说的这点东西，他们已经想到了好几个探秘大主播。特别是荒野星辰，对方今天也要直播的。
要是在雾山没看见他们，那就是假的！
这几句话也让朱耀发直播间里的粉丝们短暂的兴奋起来，但很快，大家就因为长途车程变成昏昏欲睡。
直播间里零星有几条粉丝留言。
【这车还要开多久，我先睡会儿去了】
【隔壁荒野星辰从来没这么久，是不是真造假了？】
【荒野星辰就住在山附近，老朱这是从机场赶过去。】
【这行程没规划好啊，昨天一天都在干啥？】
【你问昨天？昨天老朱吃播了，那鸡汤上的油啊】
机器一路架着，车上的人轮流补觉，开了近六小时，司机终于说：“咱们快到雾山了。”
小杨先醒，又推醒朱耀发，大家伙往车窗外面一瞧，就见到了传说中的雾山。
已经快十一点了，南州猛烈的阳光直直照进车里，大家身上都有点微微出汗。但从车里看出去，雾山还在一片浓雾中。
“雾山，晴天雨天冬天夏天，雾都不散。”
司机确实对南州各个地方都很熟，因为跑货车的关系，进了村子哪家能吃饭，哪家能投宿，他一清二楚。
先带着朱耀发他们去山下的村子吃饭。
吃饭的时候，就是他们各自跟村民讨近乎，再找个当地的向导。
朱耀发低着头，粗短手机在手机上飞快敲打，又把定位发给F：大神，我在这儿，来不来您倒是说句话啊？
小饭馆的掌勺给他们找来个人，朱耀发一看见人，眉头大皱：“这还是个娃娃呢？他才几岁大？”
“十三了。”那掌勺的说，“别人带不了你们，就他行，他就是从雾山里抱出来的，他爹妈在山里咧，你们进得去，就能出得来。”
明显就是在说谎，朱耀发看看那孩子的个头，说他十三岁也太勉强了。
他又塞给小饭馆老板一点钱，让他再给找一个。
老板急了：“你别不信，真就是他天天往山里头跑，别个都没他熟。”
朱耀发有点为难，司机劝他：“就要过年了，村里人不愿意再上山了。”
“冬天的太阳不到两点那雾就又得起来，你们就在外山，内山千万不要去。”这话说的倒是跟司机说的一样。
朱耀发没办法了，只能收下这个小向导，一行五人，跟着小向导到了山脚下。
朱耀发从包里掏出饼干，往那小孩子手里一塞：“跟叔说说，你到底几岁？”
小孩一听问他年纪，不敢收饼干了。
朱耀发保证：“这都几点了，再找人我们也来不及了，不会不要你的，你就说说吧，你到底几岁？”
“十岁。”
朱耀发猛搓两下头顶，让小孩拆饼干吃。
他自己对着机器满脸为难，重重叹口气：“得了，咱们带个孩子，就外山转一转，内山危险的地方咱们就别去了。”
直播间的网友们此时照流程开始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刷屏。
朱耀发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先划掉那些看起来最危险的地方。
在那小孩看不见的地方，朱耀发回了一句直播间的网友：“这孩子，肯定是真没爸妈。”
有爸妈的，别说再有两天就过年了，哪一天也不会让这么小的女孩子，带五个陌生大男人进山。
别人都还没看出来，可朱耀发看出来了，那身骨就是个女孩子。
小孩坐在山前大石头上吃巧克力饼干。
朱耀发几人开包检查装备，各种符咒道具每人预备得都不同，但每个人身上都有定位仪和最新型的定向仪。
朱耀发说：“先确认时间，为保证安全，咱们把定向仪的位置定在这儿。”
“如果要是在山里走散了，不用管别的，先自己出来。”
等所有人整装完毕，十二点整，准时出发进山。
进山之前，朱耀发打开手机最后扫一眼，F神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他呀！
丁灵确实没想起来，她先给爷爷改房子，快过年了，总得让爷爷住得像样些。
后来的两天，又一直在给乡亲们看病。丁根生和杨美芬彻底不敢再折腾，每天杨美芬都做好了饭菜烫好了酒，送到竹院来。
每回，爷爷都让她把东西放门口。
这规矩还是杨美芬定的，她那边养得鸡多，知道老头子攒鸡蛋，生怕他偷蛋。就胡扯个借口，说老头子身上泥多脏院子。
有什么事儿别进院门，就在院门口喊一声就行。
杨美芬一句话都不敢说，小伟胳膊上的疮还没好呢。
丁灵连看了两天病，院子里又大变模样。
她不收诊金，家家户户就想办法送了吃的来，有人抱了鸡来，有人送了鱼，还有人送了过年要吃的腊肉。
这会儿竹屋檐下，挂了一排腊肉腌肉，爷爷还亲手做了两只红灯笼挂在小院门口，一看上去就是要过年的样子。
爷爷怕累着丁灵，跟邻居们说定了：“过了年再来，灵灵也要休息。”
丁灵今天难得空闲，吃着爷爷做的腊肉焖饭，看爷爷在一边预备年礼。
裁出红色方块纸贴在礼物上：“这个是给你赵爷爷家的，这个是村头王老师家的，她小学教过两年，一直念叨你聪明。”
丁灵出去上学，王老师一家凑了五十块钱。
那会儿可是真把全村能借的都借了个遍，得亏得灵灵有出息，乡里乡亲们这钱还真没白借！
“这些东西，你得亲自送去给他们拜年。”
丁灵点头应承，继续扒拉腊肉饭。
爷爷手里拿了个印着一中名字的信封，丁灵往里头塞了钱，说一半是奖学金，一半是她打零工挣的钱。
爷爷小心翼翼抽出，欠谁家多少，就往年礼红纸下面塞多少。
丁灵吃完饭，一个人提着十几份要送礼，她不认识路，大黄认识。
“去王老师家。”
大黄“汪”一声，跑到前头去了。
拜完全村的年，丁灵想起该给陈老师几人拜个年。
掏出手机才发现，村子里根本没信号，怪不得这几日她手机这么安静。
丁灵让大黄先回家，旋身间到了机场。
她刚到机场，手机“叮叮叮”连响几声，跟着开始不停震动，是新消息提示音根本来不及响。
丁灵依消息提示顺序点开通知。
贝贝给她发了好多江城过年的照片，灯市，夜市，吃的东西，几乎每天一点小事都要拍照片分享。
最后分享了一个这两天很火的直播间。
“这是在拍你们南州哎，风景好好啊，我也想去玩。”
这直播间里什么也没有，似被层浓雾笼罩。
丁灵刷到消息末尾，是朱耀发发来的，只有两个字，加一串感叹号。
【救命！！！！！！！】

一排感叹号撞进丁灵眼中, 再往前一刷，是朱耀发发的语音信息。
他听起来很不好意思：“大神，这雾山外山啥也没有, 咱们已经在里面播了一圈了，马上就出去了，您要是还没来，就不麻烦来一趟了。”
朱耀发确实觉得抱歉，他露营团的优势是什么？不就是苟起来狂刷经验，运气好的再捡点灵石啥的嘛。
他看荒野星辰的直播，在石洞里找到好些灵石。
千辛万苦的来了，啥也没有。
骗了他也就算了, 真骗了大神，下回人家怎么还肯参加他的露营团呢。
不管F回没回, 消息得同步。
朱耀发还拍了张照片发给F。
照片里除了树就是树，树冠遮天蔽日, 几乎看不见天空。光是看这张照片，就有一种整个人被罩在水雾中的感觉。
消息是昨天的, 到朱耀发消息求救之间隔了几个小时, 他没能顺利从山里走出来。
丁灵点开导航, 确认了雾山的位置，走之前随手捉了麻雀，请它给爷爷送信。
她是出来拜年送年礼的，不给爷爷报个信, 爷爷定要着急寻找她。
变出张纸条，让麻雀衔着送回去。
果然就如麻雀头子说的, 山麻雀，树麻雀, 丛林麻雀，荒漠麻雀，它的族群遍布四极州，不论什么地方都能到。
送一张纸条，给它一枚灵植朱果。
麻雀从吱喳乱嚷到喜洋洋同意，衔着纸条往村子里飞去。
丁灵指间掐诀，寻航找去雾册。
还没进山，就见朱耀发那一行人跟从泥水里捞出来似的，被村民从山里头领出来。
领头的那个嘴里絮叨着：“你们这些个外乡人啊！让你们只进外山，非要去内山，算你们命大！”
朱耀发满脸是泥，颤颤巍巍伸出手抹一把，泥上加泥，整张脸上就只有牙还是白的。
旁边一人，一边散烟一边跟村民们打招呼：“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出来了就好，能不能找个地儿，给他们洗个澡，弄干净点儿，下午我开车带他们走。”
是开车的司机出钱请了村民，朱耀发给的那点钱全搭进去了，还把烟也搭进去。
这才请动了村长，找了几个年轻人，趁着雾散的那两个小时进山。
“不论找不找得着人，这钱我都掏。”司机师傅打了包票，就算找不到人了，那他也不算亏心。
村民们才进山去寻人。
找到朱耀发的时候，几个人全泡在泥水潭里，朱耀发还举着那个小女孩，让小女孩坐在他脖子上，这会儿他两条胳膊没了知觉。
小队里的所有人都是被村民半架半背着，搞下来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