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亮问道：“既然八月中要涨价，咱们不更应该趁涨价前再囤一批收音机吗？”
程蔓没回答，只问：“你想想，那些人收这么多旧收音机是为了什么？”
程亮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是像咱们一样，修好了拿去卖。”
“是啊，之前只有咱们一伙卖翻修收音机的，所以咱们的收音机最贵的能卖到二十五，便宜的也能卖二十。可如果那些囤旧收音机的人，修好了收音机，也拿出来卖呢？”程蔓问完又道，“说不定在咱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卖翻修过的收音机了。”
虽然程亮不是学经济的，但他听程蔓说过供需关系，也已经做了一个月生意，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但他心里难免抱有侥幸，说道：“临江这么大，旧收音机的价格应该不会太快降下来吧。”
“不会太快，但也不会太慢，三四个月吧，我估计售价就会降下来，而成本会节节攀升，到时候继续做这生意，情况好的话能走薄利多销路线，不好的话可能会亏本。”
程亮说道：“再降十多块总能卖出去，咱们趁旧收音机涨价前囤一批，到时候慢慢卖，应该不至于亏本。”
“理论上是这样，但九月份开学后，你修收音机的速度就会降下来，再进一百台收音机，你可能要修到十月份，时间线拉得太长。开放市场变幻莫测，几个月后旧收音机的价格会跌到多少，现在谁也没办法预料，可能薄利多销，也可能会亏本。”
见程亮张嘴想说什么，程蔓抬手制止道：“我知道，你觉得我们趁涨价前进货，成本不高，到时候亏也没多少钱，我们挣了那么多，能承受得了这点亏损。”
程亮哑然，沉默片刻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程蔓提出自己的意见：“但我觉得，与其花一两个月时间去赌是薄利多销，还是小额亏损，不如趁这功夫钻研下一个挣钱的风口。”
虽然过去一个月里，他们除了收音机，还收了不少其他东西回来，但挂钟闹钟利润不大，手表程亮暂时不太会修。
所以过去一个月里，程亮一直在修收音机，以至于他快忘了手表的事。
直到现在听程蔓提起，他才想起来问：“你的意思是，让我趁九十月份多钻研手表，后面咱们卖旧手表？”
“没错。”程蔓点头，“买一支新手表，除开票还要一百多，咱们收一支旧的回来也要一二十，修好以后，怎么着也要卖四五十一块吧？”
“四五十应该好卖……”虽然手表程亮修得不算熟悉，但零件的价格他很清楚，算着账说，“这样的话，一支手表能赚二十多块，比卖收音机利润高。”
“比收音机利润高是肯定的，毕竟修起来更费劲，总之，我的想法是，八月份咱们专注清库存，九十月份事情学校事情可能会多点，挣钱的事先停一停，等你学会修手表，咱们再开工。”
程亮边听边点头，又瞄了眼程蔓肚子，说道：“到时候你要肚子也大了吧，能行吗？”
这事程蔓考虑过，说道：“到时候咱们要上学，你一星期才回来一次，忙的话也就一周一天，到十二月份应该没问题。十二月以后怎么安排，看我到时候的身体状况吧。”
程亮听着觉得程蔓说的有道理，道：“也行，反正你之前说过，修手表不好学，这生意咱们能做一年半载，不急在一时，等你生完孩子再继续也一样。”
商量好后续工作，两人开始分钱。
目前两人的合作账户里有两千一百三十二块，但他们手上剩余的配件不多，得留点钱买配件，而且整数比较好分，所以零头暂时不分。
“合作前咱们说过，利润按照三七分，我三成，分到的钱是六百。”
这时候面值最大的钱是十块的大团结，为了方便数钱，程蔓习惯把钱用皮筋扎起来，通常十张一捆。
说完后，程蔓从茶几上放着的一摞钱中，拿了十捆钱给自己，然后说道：“你七成，分到的钱是一千四。”
她将剩下十四捆钱推到程亮面前，说：“你数一数。”
程亮拿过钱说：“不用数了，我信你。”
程蔓开玩笑道：“你还是数一数吧，分完钱是要签字的，万一回去后数少了钱，我可不会管你。”
“真……”程亮还是想说不用，可对上程蔓的目光，无奈道，“行，我数。”
一百四十张大团结，看着不少，但数起来还是挺快的，五分钟后，程亮说：“没问题。”
“没问题就签字吧。”程蔓拿出账本，指着分成那里让程亮签字。
程亮签下名字，问：“你待会去不去信用社？”
“去存钱？”
程亮神情坦荡道：“这么多钱，不存起来我不好放啊。”
程蔓也不喜欢在家里放太多现金，手头虽然有一千块，但其中至少八百都在存折里。不过这个月她因为比较忙，六月份的工资没有存进信用社，再加上今天分到的钱，她手头现金已经突破一千。
考虑到陆平洲今天又要发工资，会上交一百多，程蔓决定把手头现金全部存进信用社，便点头道：“行，我跟你一起去。”
到信用社存好钱，兄妹俩就分头走了。
忙了一个月，七月份最后一天的剩下半天，程亮不想再干活，需要回家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
程蔓因为没提前跟陆平洲说，就没去机械厂职工院，出信用社后直接回了家。
到家刚过五点，程蔓将存折放回房间，就下楼进厨房忙活了起来。
她没想到程亮晚上会回去住，晚上的菜准备得很丰盛，有鱼有肉有排骨。虽然现在她哥走了，但天气炎热，肉类放不到明天，所以她还是把这些全做了。
做了一个月饭，这段时间程蔓的厨艺不说突飞猛进，比以前强是肯定的，至少发挥稳定了许多。
陆平洲吃得很满足，上交工资时也格外痛快。
不过在上交工资这事上，陆平洲向来很积极，反正不管早晚这工资都是要交的，早点交零花钱还能早点下来。
在这方面，陆同志的觉悟向来很高，程蔓非常满意。
当然，如果上交工资时，他能别总是夹带私货提要求，她就更满意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明天见……

进入八月， 兄妹俩的生意依然稳定。
这样一是因为第四百货商场附近暂时仍只有他们卖收音机，二也是因为他们修好的收音机质量过硬。
从一开始兄妹俩就商量好了，他们要赚钱， 但不赚黑心钱。
所以一台旧收音机到手，修之前程亮会把里面的元件全部检查一遍， 更换的零件除了已经坏掉的， 还有老化明显的。
如果收音机实在坏得厉害，也就是一两块钱收来的那种，他们会将收音机直接拆掉，只使用里面没坏的元件。当然也可能将元件全部换新， 具体看哪种方式更划得来。
而他们购买的元件配件，虽然不是原装的，但这时候能拿到市面上售卖的东西， 质量都很过硬。
因此，他们翻修的收音机，质量虽然不敢跟原装的比肩，但肯定不差， 正常使用三四年都没问题。
那些买了收音机的人，将收音机拿回去后用着觉得好， 自然会推荐给亲戚朋友， 口口相传， 他们的客户自然越来越多。
随着摆摊时间和地点渐渐固定， 现在他们每次去糕点铺， 都能看到一群人早已等在那里。
因为他们生意好， 七月份糕点铺的客流量也多了不少。
糕点铺本来就是当地老品牌， 很多人吃他们家糕点从小到大， 只是店铺地址有点偏， 再加上私营糕点的冲击，这半年糕点铺的生意才会逐步下滑。
七月份因为有程蔓他们在这摆摊吸引客流量，再配合免费试吃的噱头，糕点铺的客流量也增加不少。糕点味道好，试吃过后自然会有人下单购买。
月底一盘账，糕点铺的毛收入翻了三倍有余。
八月初林玉红再去食品公司交账，气势都比前两个月足，而那些领导看到营收利润，自然不会计较多的电费，以及试吃的成本支出。
周六兄妹俩卖完收音机，准备回去时被林玉红叫住：“小程。”
“林姐，怎么了？”程蔓停住脚步问。
林玉红笑着说道：“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问你们明天中午有没有时间，想请你们吃个饭。”
程蔓和程亮对视一眼说：“时间是有，但我们借用了你们店铺门口位置这么久，该我们请您吃饭才对。”
“话是这么说，但你们也给我们店铺做宣传了呀，整个七月份，我们店铺的毛收入翻了三倍不止。”林玉红语气温和，“你们不知道，我被调过来是肩负着任务的，如果不是有你们帮忙宣传，我都不确定自己能完成任务，所以还是我请你们吧。”
听林玉红这么说，程蔓不再客气，说道：“行，先您请我们，下周再我们请您。”
林玉红闻言微愣，不过她也是爽快人，很快答应下来：“也行。”顿了顿又特意说，“明天吃饭可以带家属啊。”
程蔓听了便打趣说：“林姐，您这是打算介绍姐夫给我们认识？”
林玉红结婚好些年，被打趣了也不害臊，坦荡说道：“我是想介绍，但他出差了，下个月才回来。”
程蔓可惜说道：“那真是不凑巧。”
“以后有机会再见也一样。”
“嗯……”
因为林玉红请客，隔天中午三人就没做饭，穿戴整齐后一起前往约定好的饭店。
约定时间是十二点，但三人怕迟到，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出发。他们运气好，出门正好碰到公交到站，提前了二十多分钟到。
他们以为自己来得够早，却不想到了后林玉红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看到他们进来，起身打招呼道：“程同志，小程，这位是小程你丈夫吧？”
程蔓大大方方点头，介绍道：“这是我丈夫陆平洲，这是林姐。”
“陆同志好，以前我总想，以小程的能力相貌，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今天看到你，我算是明白了。”林玉红这话可不是无脑吹，她是发自真心的。
虽然时下审美偏向于圆脸，有福气的长相，但关于五官好不好看的认知，跟几十年后并没有太大变化。
程蔓脸蛋虽小，但她眼睛大鼻梁挺，审美正常的人都不会觉得她长得不好看。老一辈看到她，也顶多是嘀咕一句，这丫头好看是好看，就是瘦巴巴的，看着就没福气。
林玉红审美不特别，自然也是觉得程蔓好看的。
跟程蔓比起来，程亮的长相更符合时下审美，他脸型虽然没到国字的程度，但线条流畅，轮廓硬朗。眼型偏桃花，大而多情，鼻型跟程蔓挺像，看着吧奶油了点，但总体是帅的。
兄妹俩生意能这么好，跟他们的长相脱不开关系，相貌好的人，总是更能获得大家的信任。
陆平洲听了林玉红的夸赞，心情很不错，笑着喊了声：“林姐。”他比人小两岁，喊姐正合适。
打过招呼，四人落座，林玉红将菜单递给程蔓，说道：“我点了个老鸭汤，你们再看看想吃什么。”
程蔓应了声好，低头看菜单。
林玉红则抬头看向程亮，半开玩笑问：“说了能带家属，程同志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他孤家寡人一个，没家属。”程蔓看着菜单，替程亮回答说。
林玉红面露惊讶，又想起他还在读书，说道：“你现在确实是学业要紧吗，不用着急结婚。”
“林姐，你可千万别这么夸他，把他夸得飘飘然了，到时候真不找了。”程蔓开玩笑说，“他是不着急结婚，但我妈急着呢。”
程亮被打趣得有点窘，仰头喝了半杯茶说：“谁说我不着急了，你可别给我瞎扣帽子。”
程蔓闻言从菜单里抬头，惊讶问：“难道你着急了？”
程亮：“……”
刚回城那会，程亮确实不怎么着急结婚的事，老话说先立业再成家，当时他虽然有工作，可一个月才挣二十多，仓促结婚这日子怎么过呀？
他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心里还是要面子的，不想讨个媳妇让人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而且当时他确实没有心动的姑娘，看过妹妹妹夫的相处，再看大哥大嫂，他是真不想随便找个人步入婚姻。
但最近不知道是男人到了一定年纪，难免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还是过去一个月里跟程蔓陆平洲住一块，吃多了狗粮，他心里确实有点蠢蠢欲动。
只是程亮不太好意思说，便顾左右而言他问：“你菜点好了吗？”
“来个地三鲜吧，你看看还想吃什么。”程蔓说着将菜单传到程亮手里。
程亮接过菜单看起来，毕竟是林玉红请客，他没好意思点荤菜，看半天点了盘拍黄瓜，让林玉红哭笑不得：“你们也太替我省钱了。”接过菜单，询问着三人口味点了份蚂蚁上树，再来盘辣子鸡。
点完菜，林玉红就出去找服务员了。
包间里，程蔓又提起刚才的话题，问：“你真想找对象了？”
程亮有些没好气地问：“你问那么多干嘛？”
“我关心你啊，你自己说过你们学校跟和尚庙差不多，翻遍学校也找不出几个年龄相当的女同志，这种情况下，你想找对象肯定没什么希望。”
程亮：“这事我知道，不用你提醒谢谢。”
程蔓笑眯眯道：“你身边女同志少，但我身边女同志多啊，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说不定我能帮你介绍。”
“你身边的女同志？哪里的？”
“学校啊，虽然我们专业也是男同志多，但数一数，未婚女同学多的不说，二三十个总有。”
程蔓话音刚落，程亮就连忙摆手说：“不成不成，你那些女同学全是大学生，我跟她们差得太多了，不合适。”
程蔓倒没对程亮盲目自信，恨铁不成钢地问：“差距当然存在，但你就不能追求进步，继续往上考吗？”
程亮沉默片刻问：“你觉得你哥我，像是能考上大学的吗？”
程蔓：“……”
“当初考上大专，就拼了我半条命，再继续考大学…………”程亮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摆手说，“我真不行，而且退一步，就算我能上大学，去的学校跟你们学校差距也不会小，你把女同学介绍给我，就算我觉得合适，人姑娘也不一定乐意。”
程蔓叹气：“行吧，你说的有道理。”
“那可不。”程亮说道，“结婚这事吧，我说我不着急肯定是假的，但特别着急也没有，毕竟我明年冬天才毕业。到时候不管是自己做生意，还是分配到单位，我接触到的人肯定比现在多，说不定你到时候不用你们介绍，我自己就找到了。”
听程亮说的头头是道，程蔓问：“这些话，你琢磨挺久了吧？”
程亮表情僵住，眨了眨眼睛问：“啊？”
确定了，他平时肯定没少琢磨这些事。
想到这里程蔓不由心生感慨，其实她刚才问她二哥是不是着急了是玩笑话，她一直觉得他心思挺粗的，可能没长恋爱那根筋。
却没想到心思再粗的人，也有开窍想找对象的时候。
但程亮都想得这么长远了，程蔓自然不会瞎掺和，说道：“既然你有成算，我就不瞎替你操心了。”
跟服务员沟通完的林玉红回到包间，听到程蔓后半句话，好奇问：“操心什么？”
程蔓笑了笑说：“没什么，就一些私事。”
林玉红哦了声，坐下问：“正好，我也想问一下你们后面的打算。”
“九月份吗？”
“对。”
“九月份开学，我跟二哥可能会停一段时间。”
“大概停到什么时候？”
程蔓摇头：“不太好说，林姐，您是熟人，我不太想瞒您，后面就算继续摆摊，我们的生意可能也会有变动，不卖收音机了。”
“不卖收音机？”林玉红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吃惊，“你们生意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不卖收音机了？”
“七月份我们不是每个月都会去收旧收音机吗？前两次基本就我们收这个，到第三次就有人也开始收旧收音机。我估计到月中，摆摊卖收音机的人会变多，后面我跟二哥要上学，没时间修也没时间卖，跟别人比没什么竞争力。”
林玉红听明白了，只是仍觉得可惜：“但这么好的生意，你们说不做，就不做了？”
“生意是好，但不一定能长久，到时候做的人多了，要么收音机不好卖，要么得大规模降价，甚至亏本卖。”程蔓说道，“我们有其他想法，所以想停下来。”
“这样……”林玉红若有所思，端起瓷杯喝了口茶水，笑道，“你们是大学生，点子多，有其他挣钱的门道也好。”
“嗐，那只是个想法，到底能不能行，挣不挣得了钱，现在还不好说。”程蔓摆手，问道，“您突然问我们这个，是不是担心后续吸引客流的问题？”
“确实。”林玉红点头，坦然说道，“你们也知道，七月份因为有你们帮忙做宣传，七月份我们店铺的毛收入翻了三倍，如果九月份你们不摆摊了，我担心……”
担心什么，林玉红没说，但程蔓能想到，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毛收入增加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单纯是因为我们帮忙做了宣传，更主要的愿意你是你们的糕点好吃，如果不好吃，就算顾客进店试吃了，估计也不会买。”
“话是这么说，但过去一年里，我们并没有增加新品或者更改配方，但今年上半年收入一直不太好，直到上个月有你们帮忙做宣传才好。”林玉红说完解释道，“你们别误会，我说这些并不是指着你们继续给我们做宣传，只是……”
“林姐，我们明白的。”程蔓点头说道，“其实如果您担心得是客流问题，有很多办法能解决，像你们正在做的试吃活动就很好，如果你怕后期没人来店铺这边，大家不知道有这个活动，可以找人写几张关于活动的单子，让工作人员到百货商场门口发。”
林玉红眼睛一亮：“这办法好！”
程蔓笑了笑又说：“如果你们想省力点，还可以买个喇叭，让员工站在店门口轮流喊，肯定能吸引来人。”
“这主意也不错……”林玉红满眼惊叹地看着程蔓，“小程，你的主意怎么这么多啊？”
程蔓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出的这两个主意也不算特别。”
林玉红不这么想，说道：“怎么不算特别，我以前就没见过，你们放收音机吸引人这个办法，我也只见你们用过。”
“用喇叭喊的办法其实跟放收音机吸引人异曲同工，其实是没有收录机，要是有收录机，直接录一段宣传词每天放，效果会更好。”
“你说的收录机是？”
程蔓解释道：“跟收音机差不多的，但那个能录音，七七年有报道说做出过样机，但到现在都没大规模生产，估计要过几年才能买到。”
“要过几年才能买到？”林玉红叹息道，“那真是可惜了。”
程蔓说道：“用喇叭喊虽然费嗓子，但不失为一个办法，还能跟发宣传单配合着用，对你们提升客流量应该有用。”
林玉红点头：“嗯，过段时间吧，等你们不摆摊了我就试试这办法。”
“好。”
说话间，有服务员进来送菜。
饭菜上齐后，程蔓和林玉红就不怎么聊工作了，说的都是琐事。当然她们没只顾着自己，时不时会问到两个男人，一顿饭吃得算是宾主尽欢。
吃完饭，程蔓直接跟林玉红约了下顿饭，之后林玉红一个人回电里，程蔓三人则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摆摊。
这天摆摊结束，兄妹俩又对了下账，然后分钱。
过去一周里，他们一共卖了五十六台收音机，一共挣了一千三百三。
因为修收音机的配件暂时共用，兄妹俩商量过后只留了个零头，将一千三全分了。依然是三七分，程蔓分到三百九，程亮分到九百一。
分完钱，程亮却没像上周那样立刻说要去信用社存钱，而是问起程蔓和陆平洲：“你们说，我要不要也买一套房子？”
程蔓闻言愣了下：“你怎么突然想买房？”
“也不算突然吧，上次分完钱我就在琢磨这件事了。”
程蔓唇角微抽：“上次开始琢磨不算突然？好吧，就算不突然，那么我请问你，为什么你上次分完钱后……”她咽下突然两个字，“开始琢磨这件事？”
这次程亮没挑刺，说道：“以前我穷嘛，兜里总共就三四百，存款全家倒数，所以我人去了学校，能很放心地把存折放在家里。上星期分了钱，晚上睡觉，我把存折放在枕头底下压着……”
程蔓打断道：“你存折放哪压着，不用跟我们说得这么清楚。”
程亮看过来：“你还听不听？”
“听，你继续说。”程蔓伸手说道。
程亮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安宁，做梦梦到存折丢了，不是在你们家丢的，我是梦到开学，我去上学了，跟以前一样把存折锁在房间柜子里，跟妈说了声，结果回来存折就不见了。”
“所以，你就因为做了个梦，所以想买房？”
“不单是因为做梦，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开学以后，如果我跟过去一样把存折放在家里，人去上学，能不能放心？”程亮自问自答道，“我想了想后发现，我没办法安心。你看四百七十台收音机，才出了两百五十台，扣掉成本我们就挣了三千多，后面两百多台机子出掉，至少能再挣五千多，我们分到的钱能再翻一倍。”
程亮靠着沙发背，仰头看着悬挂在屋顶转动着的扇叶，声音幽幽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以前我总觉得穷是最难熬的，可现在我发现，有钱了心里也没多踏实。”
程蔓吐槽道：“你这话千万别出去说，我怕别人听到了忍不住揍你。”
“我也没想过跟别人说……”程亮说道，“我的意思也不是挣钱了不好，只是存款从几百突然涨到几千，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好像飘在了空中。而且存款少的时候，我不怕人偷，但现在存款多了，不把存折带在身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程蔓听明白了，程亮这种心理，其实跟后世普通人中千万大奖的心里有点像，不知道怎么花，也怕被人偷家。
程蔓给他出主意道：“那你把存折带在身边？”
“我倒是想，可我住在宿舍，人太多了，还不如放在家里安全。”
“那给妈拿着？”
程亮表情深沉：“我上课的时候可能会一直想着存折，想它还在不在，想妈出门的时候有没有锁门？想明明跟人玩捉迷藏的时候没偷偷躲进去吧？”
虽然程蔓觉得程亮想的有点多，但不是不能理解。
她挣几百几千能那么淡定，是因为她有前世记忆，除非把存款换算成几十年后的，否则很难觉得自己挣了很多钱。
而且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放心把存款全部放在现在的这栋房子里。
程亮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突然挣到这么多钱，心里不踏实太正常了。
程蔓思索着说：“可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才两千出头，买一套，你还能剩三千多，还是你想买两套？”
程亮说道：“我没想买两套。”
“那就是买一套了，可话说回来，五千多你拿着心里不踏实，难道三千多就能放心了？”程蔓说道，“除非你把房子买在学校附近，可真买那里的房子，你又能住多久呢？”
“你说的也是。”
“其实你想买房，我是支持的，这两年房价一直在涨，未来只要政策不变，房价肯定能一直涨下去。你现在买套房子，一能出租，二以后涨起来了要卖，差价也能赚一笔。”程蔓分析完话音一转，“但如果是因为担心钱被偷了买房，我觉得没这必要，如果你真的担心，我的建议是你把钱分成几个存折，可以让妈帮你放着几张，也可以自己放几张，这样就算丢了一张，也没太多钱，不至于太心痛。”
听到这程亮眼睛亮起：“你这个办法好！我决定了，就这么干。”
“你可以这么干，但是…………”程蔓加重声音，“针对你这种情况，我给你的建议是，你要去适应。”
“适应什么？”
“适应你未来会变得很有钱这件事。”
程蔓直视着程亮的目光，声线平直却又有力：“现在你可能觉得一个暑假挣五六千很多，但只要我们的生意能做下去，未来你会挣到更多，一万两万，甚至五万十万。五千块钱就能让你焦虑成这样，到挣五万十万的时候，你还要不要活？”
程亮被震住了。
直到今天，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妹竟然这么敢想。
但让他更惊讶的是，他竟然完全不觉得他妹在说大话，甚至他觉得他妹真的能做到自己说的。
未来，他们真的能挣到五万十万。
程亮咽了下口水说：“这么一想，我们现在挣的这点钱，好像确实不算什么。”
突然就没那么焦虑了。
程蔓说道：“倒也不至于，五千多还是挺多的…………”
“你们的存款都是放在家里吗？”程亮说着想起来，“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们才对保姆要求那么高？”
在程蔓这里住了一个多月，程亮自然知道他们俩要请保姆的事，也知道他妹要求奇高，那些介绍过来的人怎么看都不满意。
程蔓对保姆的要求确实高，但要说一个多月都没有面到合适的人也不至于，只是之前对程亮过分好奇的阿姨让她心生警惕。
因为程亮在她家里修收音机，所以合作期间他们经常会在家里沟通收入成本问题，只要保密有心，很容易能知道他们很多事。
他们请到的人管得住嘴还好说，要是管不住嘴，说不定没过几天，他们的收入成本就能传遍。那样必然会有很多人心动，迅速流入这个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