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洋并不挑剔这些,他已经在军校读了一学期,宿舍里的床是木板的,躺上去帮帮硬,时间长了他都能习惯,何况行军床比那床还软和一些。
放好行李,陆平洋对带他来房间的程蔓道了声谢。
程蔓嗯了声,又道:“跟去年一样,你来了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别客气,缺了什么跟我或者王姐说,我们来准备。”
陆平洋笑着应下,说道:“那我收拾收拾?”
程蔓点头,却没有离开书房。
拉开行李袋链子的陆平洋顿住,虽然他是个男的,穿着裤衩出去溜达都没人看,但当着嫂子的面,他确实有点担心拿衣服时带出内裤。
见程蔓不走,只好停下动作抬头问:“嫂子你还有事吗?”
程蔓也没藏着掖着,回答说道:“是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我看你妈走路腿脚不便,是怎么回事?”
陆平洋没想到她要问的是这个问题,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你们刚才不是问过我妈了吗?”
“是问了,但你想想你妈的回答,摔的,问题不大…………”程蔓说道,“都过去半年了,你妈走路还不自然,你觉得我跟你哥能信这话?”
陆平洋当然知道他们不会信,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程蔓继续说道:“你妈虽然不是平洲的亲妈,但她对你哥的好,他都记在了心里,我也一样,我们都很关心她的身体。这件事我们不知道就算了,可知道她出了事,你们却不肯告诉我们原因,你觉得我们心里能好受?”
陆平洋舔舔嘴唇说:“爸妈不让我告诉你们,也是怕你们担心。”
“如果你妈是刚出事,我和你大哥肯定会担心,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你妈都好了,我们再担心业有限。”程蔓说着顿了顿,过了会才轻声道,“事实上,你现在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反而能放心,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不知道你妈的真实身体情况,我们才会更担心。”
陆平洋被说服了,叹了口气道:“我妈年中的时候确实摔了一跤,送到医院说是右腿小腿骨折,就动了个手术。”
程蔓心想果然,她就觉得半年过去李春华走路还不自然,肯定最轻都是骨折,又问道:“手术结果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但我妈年纪大了嘛,骨头接好后走路总觉得右腿使不上力,所以走起来没有以前自然。”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后遗症吗?”
“阴雨天的时候骨头缝会疼,除了这两个…………”陆平洋想了想说,“应该没有别的了。”
骨折后有这些后遗症是难免的,虽然难熬,但至少不影响健康寿命,程蔓思索着问:“你妈怎么会突然摔跤?还摔得这么严重?”
陆平洋脸上露出一丝愤怒,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只道:“就是不小心摔的。”
“你妈可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程蔓拆穿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事?”
陆平洋沉默下来,像是陷入了纠结中。
程蔓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着,直到陆平洲上来问她怎么还没下去。
“问平洋一些事。”程蔓瞥向陆平洋,见他神色不算反对,便三言两语说了李春华的身体情况。
陆平洲眉毛渐渐拢起,再得知陆平洋不肯说出李春华摔倒的原因,问道:“是不是你外婆家来人了。”
陆平洋反射性抬头看向大哥,见他神情笃定,嘴唇微动道:“是。”
“谁来了?你妈是他们推的?”
陆平洋见他都猜出来了,不再隐瞒说道:“都来了,是我外婆推的。”
程蔓闻言一脸意外,她跟陆平洲结婚十年,去云省过年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因为一直没见过李春华娘家的人,所以并不清楚那边的事。
但听着兄弟俩的对话,李春华和娘家人关系显然不怎么和睦,否则亲妈怎么会把女儿推得这么狠。
陆平洲则并不意外,虽然李春华跟他爸结婚时他已经上军校,也很少回家,但很多事他总归知道得比别人多一些。
在嫁给他爸之前,李春华陆续订过三门亲事,第一门亲事持续时间最长,本来都要结婚了,但北方邻国爆发战争,男方就上了战场,再也没回来。
第二门亲事定的是一个病秧子,她父母看对方给的彩礼高才同意的,结果人还没嫁过去,病秧子就一命呜呼了。
这两门亲事过后,李春华名声就有点不太好,虽然大家不敢明面上传扬封建迷信,但背地里都说她克夫。
但也有觉得不能怪李春华的,毕竟有战争就会有牺牲,她的第二个未婚夫更不用说,本身就是病秧子,定不定亲都是要死的人。
只能说李家人太黑心,明知道对方命不久矣还要把闺女嫁过去。
所以隔了没两年,李春华定了第三门亲事。
这次定的男人身体还行,就是脑子有点问题,说得再难听点,这人就是个傻子。所以虽然给的彩礼高,但稍微疼闺女的人家都舍不得把闺女嫁过去,无可奈何下,他们才找到李家。
李家人见钱眼开,看在彩礼的份上,李春华父母根本没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亲事定下后,人人都觉得李春华这辈子算是完了,但依然是还没结婚,男方就落水死了。
后来查出来男方是被村里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踹进池塘的,因为他们想看看傻子落水后会不会呼救,但他呼救了,他们却没有去喊人救他,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淹死了。
虽然傻子的死亡原因跟李春华无关,但这次后李春华克夫的名声算是彻底砸实了,打那以后,没人再敢上门说亲。
直到李春华二十七八,这些事渐渐淡了,才又有人来提亲。
这次提亲的男人身体非常健壮,所以他不相信自己会被克死。但他不怕,李春华却很担心,因为这男人有暴力倾向,前面两个媳妇都是被打得受不了自杀的。
李春华从小性格软和,要不然也不至于被父母定下那几桩亲事,但也正是那几桩亲事,让她知道了父母根本不在意她。
只是她一个未婚女孩,既没法离家出走,也没办法跟家里闹翻,因为出去了未必比待在家里更好过。正好她名声不好,没人敢来说亲,才得过且过。
但那个家暴男一来提亲,李春华就知道要糟,以她父母的心狠程度,绝对会为了彩礼同意婚事。
好在她平时为人不错,上山摘菌子时救过一个驻地的军嫂,对方知道她的情况,就提出把她介绍给陆父。
虽然陆父也是二婚带娃,还比她大了近二十岁,但他级别高,嫁给她还能享福,不至于像嫁给家暴男那样丢命。
所以李春华毫不犹豫答应了相亲,倒是陆父觉得她年纪太小,刚开始不太同意。
李春华得知后都要放弃了,但她一回到家,就被告知父母同意了亲事,定好了日子,她心一横准备赌一把,就又去找了介绍人。
介绍人看她可怜,而且陆父给出的理由明显对她不反感,就去他面前说了李春华的情况,并顺势定下了第二次见面。
也是这次见面,两人正式说定了亲事。
有了陆父这个司令女婿,李春华父母哪还能看得上家暴男,于是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虽然不用嫁给家暴男,但因为这些事,李春华待家里人不太亲近,刚开始还顾忌着名声,他们每次过来都好好招待,只是不让他们多占便宜。
但李家人惯会得寸进尺,又是想要钱,又是想让陆父给安排工作,李春华不答应,两边矛盾也就越来越大。
到程蔓和陆平洲结婚时,李春华和娘家人已经闹掰,不许他们上门,自己逢年过节也不愿意回去探望。
所以陆平洲听后问道:“他们过来干什么?”
陆平洋面露嫌恶:“我有个表哥惹事被抓了进去,他们想找爸托关系把人弄出来。”
陆平洲跟李春华相处虽然不多,但对她还算了解,问道:“你妈不同意,他们吵起来了?”
“嗯……”陆平洋点头,“争吵过程中,我妈要让他们走,我外婆一生气,就推了一下我妈,他们正好站在门口,出去有几级楼梯,我妈被推下楼梯,腿就骨折了。”
“后面是怎么处理的?”
陆平洋叹气:“能怎么处理,老太太都七十多了,总不能把她送进监狱吧,不过我妈说了,以后再不让他们进门,那个惹事的表哥爸也没管,听说判了二十多年。”
说到表哥判了二十多年,陆平洋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可惜,表情甚至有些痛快,说完突然想起来:“爸妈怕你们担心,本来不让我跟你们说这些事的,到他们面前你们能不能别提这些?”
李春华不想跟陆平洲夫妻说这些事,倒也不全是因为怕他们担心,也有部分原因是觉得这事说出来后伤颜面。
程蔓和陆平洲都是聪明人,自然能想明白其中原因,便一口答应下来:“行。”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明天见……
第147章 完结上
本来程蔓和陆平洲想陆父他们难得来一次临江, 打算趁过年带他们出去转转,但知道李春华腿脚不便后,两人就商量着取消了计划。
过年前夫妻俩只带陆父他们出了两次门, 第一次是去商场逛了逛。
云省四季如春,冬天也不用穿太厚, 虽然李春华夫妻来之前特意去商场买过衣服, 但预估错了临江的温度,买的外套不够厚。
陆父还好说,身体强健,能扛得住, 李春华却很怕冷,套上四五件衣服都不够。
程蔓知道后跟陆平洲说了下,就定下了带他们去买衣服的事。
刚开始两人觉得没必要买新衣服, 年前这几天太阳挺大,只是早晚温度低,白天坐院子里并不冷。
但程蔓觉得就是因为温差大,才更容易感冒, 而感冒发烧对年轻人来说可能只是难受两天的事,对年纪大的人来说却能要命。
为了省买衣服的那点钱冒生命危险, 程蔓觉得很不值当。
再说他们家条件又不是没钱, 有那个条件, 为什么要省这三瓜两枣呢?
程蔓的理论说服了陆父, 买衣服这事就定了下来。
其实她也不是只给李春华夫妻买衣服, 也想趁这机会给王秋梅夫妻挑一挑, 今年给他们的衣服还没买。
第二次出门则是为了和程家人吃饭。
虽然陆平洲和程蔓结婚已经十一年, 但两边父母以前没见过面。
两人结婚头几年陆父一直在云省当兵嘛, 作为驻地司令, 他不像一般军官一样能随时请假,所以两人结婚,还有程蔓生孩子,陆父都没有过来。
而李春华是云省本地人,在陆父退休一家搬到昆城以前,她连县城都没有出过,陆父也不放心她一个人来临江。再加上那会陆平洋年纪小,她还要照顾孩子,所以她也没来过临江。
陆父退休后,去哪里倒是都方便了,陆平洋寒暑假时也说过要来临江玩,但每次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耽搁下来。
本来今年陆父也有点犹豫要不要来临江过年,年中李春华出了事,腿脚不方便嘛,但她说不影响坐车,又说他们年纪大了,以后想出来都未必能成行,就把这事定了下来。
他们不来临江也就算了,来了临江,两家人肯定要见一面,吃一顿饭。
本来临江想把这顿饭定在年三十,随着人们腰包鼓起来,人们过年的习俗也有了改变,以前年夜饭都是要在家里吃的,现在有钱的会去饭店订一桌。
但程蔓又想到她爸妈是老思想,认为过年就要在自己家里,未必愿意出去吃。
陆父虽然愿意来儿子家里过年,但让他们程家吃年夜饭,他和李春华心里未必乐意。
斟酌过后,程蔓觉得年三十那天还是不折腾这些比较好,就把吃饭时间定在了年二十九,地点则选在了燕敏芝新开的饭店里。
可能是因为提前了半年创业,这辈子燕敏芝的事业线跟原著有点不同。
原著燕敏芝做卤味积攒起第一桶金后,很快开起了饭馆,然后饭馆规模扩大变成饭店,再一点点扩张变成集住宿吃饭于一体的酒店,再到连锁的五星级大酒店。
而燕敏芝将饭馆扩大规模改成饭店的时间,差不多是倒春寒刚过去那会,当时她手上总共就两三家饭馆。
为了开饭店,她把全部身家都砸了进去,相当于一场豪赌。
这辈子燕敏芝是做小吃起步的,所以她这辈子开的是美食馆,虽然也是饭馆,但卖的主要是小吃早点,跟主中晚餐的饭馆生意方向不同。
而燕敏芝这辈子没有急着开饭店,而是先将美食馆做成了连锁品牌,门店分布于省内多个城市。
直到今年,燕敏芝才开始涉足饭店行业。
因为手头资金宽裕,她开的这家饭店规模比原著中描写的要大不少,除了普通的大堂和包间,里面还有好几个宴会厅,可以接受婚宴预定。
这几年城里有钱人越来越多,愿意在饭店举办婚宴的人也越来越多,燕敏芝饭店的宴会厅面积大,还特意搭了舞台,很上档次,所以婚宴预定方面的业务非常好。
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几个宴会厅每天都是满的。
当然饭店其他方面的生意也很不错,有燕敏芝把控食物质量,饭菜想不好吃都难。尤其是那些做生意,口袋里有钱的,特别喜欢到燕敏芝饭店吃饭,毕竟这年头想找个上档次的饭店确实不容易。
但包间还是比宴会厅好预定一些,包间数量多嘛,提前几天来订位置就行。
因为人多,程蔓订的包间很大,而且里面除了吃饭的大圆桌,还摆了一张小方桌,一副麻将,算是娱乐。
当天陆平洲打了申请用车,他先载着妻子父亲等人到饭店,然后再去程家接人。
程家人多,吉普车一次坐不下那么多人,陆平洲连着跑了两次,才把人都接到饭店。
虽然两边长辈以前没见过,但王秋梅和李春华都是能说会道的人,碰面后你一言我一语,把场面炒得很热。
陆父和程树伟的话虽然不多,但他们这个年纪的男人都很关心国家大事,一聊起国家形势就有说不完的话。
当然,两边长辈聊得这么投缘,跟程蔓和陆平洲结婚多年也有关系,夫妻俩感情和睦,又有孩子,为了小家庭的稳固着想,他们都不会在亲家面前甩脸子。
因为氛围好,吃饱喝足后他们没有立刻撤,而是坐到了牌桌前打麻将。
坐到牌桌前的是四位女同志,也就是王秋梅、李春华、明岚还有程蔓,其他人在她们身后观战。
刚被推出来时,李春华本来想拒绝,虽然麻将是国粹,但每个省的规则都有些不同,她不会玩临江本地的。
王秋梅却觉得这不算事,说道:“麻将这东西一通百通,你跟我们说一声你平时玩的规则,我们玩两圈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了。”
程蔓知道李春华其实也爱打麻将,便笑着附和道:“玩一会吧,大过年的您也放松放松。”
原本李春华拒绝的心就不是很坚决,听她们都这么说,便改变主意道:“那玩一会吧,不不过我们既然来了临江,也该按照本地的规则玩一玩。”
规则学起来不难,李春华这么说了,王秋梅自然不会在这方面太纠结,简单说了下胡牌的规则。
李春华是打麻将的老手,规则熟悉得很快,没一会便道:“可以了,我们洗牌开始吧。”
王秋梅点头道:“行,咱们先试两圈,不算钱。”
程蔓问道:“后面怎么算钱?”
打麻将不算钱没意思,可打得太高也不行,属于赌博了,王秋梅说道:“咱们自家人玩就不要打那么大了,打五分的,二番一毛,三番两毛这么算,一块钱封顶。”
封顶一块,打一下午输赢也就十来块,不算太少让人觉得没意思,但也不会太高踩红线。
几人听后都没意见,于是牌局开始。
四个人中,要问谁麻将打得好一些,那肯定是王秋梅和李春华,明岚工作忙,只休息的时候偶尔大一圈,程蔓打得更少,基本过年才上牌桌。
但李春华不熟悉规则,王秋梅开局牌运不佳,缺什么不来什么,而程蔓则刚好相反,要什么摸到什么,开局直接胡了封顶番数。
赢了的程蔓却并不高兴,叹着气说道:“可惜这局不算钱。”
其他三人则庆幸道:“还好不算钱。”
程蔓:“没事,我会继续赢的!”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大话真的不能说,胡了封顶番后,接下来连着四五局,程蔓再也没有赢过。
到后面陆平洲都看不下去了,新的一局开始后,忍不住伸手指点媳妇。
陆平洲刚开始指点程蔓时,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毕竟她输得确实有点惨。但当程蔓在他的指点下连赢三局后,王秋梅忍不住了:“不上牌桌的不能说话啊。”
听到这话,坐在饭桌前和陆父聊天的程树伟往牌桌这边看了眼,王秋梅看到说:“我没说你们。”
和表哥表弟们凑一起玩游戏的程程突然抬头,大声说道:“我知道!外婆在让爸爸闭嘴!”
陆平洲看向闺女,呵呵道:“就你聪明。”
程程没听出老爸在阴阳怪气,骄傲地抬起下巴,她就是很聪明啊!
看着程程那模样,围着牌桌坐的几人都笑了起来,程亮半开玩笑道:“你们闺女都听出来了,待会打牌自觉点啊。”
程亮说这话时声音挺响亮,但很快不自觉的就变成了他,因为程蔓牌运好起来了,不用陆平洲指点也能赢,一直输的变成了他媳妇。
程亮坐在王秋梅和明岚中间,能看到两个人的牌,一看到他媳妇出的牌不对,就低声咳嗽。
王秋梅沉浸在牌局中没注意到,但他对面的陆平洲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发现端倪后果断告状:“妈,二哥在偷看你的牌。”
“我哪有。”程亮矢口否认。
“二嫂每次出牌不对,二哥就会咳嗽提醒。”
程亮心虚,捏了捏嗓子说道:“我这是嗓子不舒服。”
但这理由骗不过纵横牌桌多年的王秋梅,她直接一巴掌拍二儿子背上:“我说我这两局怎么这么不顺,原来是你在通风报信,给我坐那边去!”
“我真没有。”程亮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妹夫冤枉我呢。”
然而他已经失去了王秋梅的信任,老太太态度坚决道:“反正你不许再坐我这边。”
“您怎么就不信我呢?”程亮叹着气搬动位置,在媳妇和妹子身边坐下,然后头一伸,死死盯住了程蔓的牌。
程蔓捂住牌问:“你干嘛?”
“我不干嘛,我就看看。”程亮一脸无辜道。
程蔓呵呵:“通风报信倒霉一年啊。”
“是不是有点太狠了?”程亮说完反应过来,立刻坐直身体,冠冕堂皇道,“当然我是支持你的,通风报信确实不太好。”
众人:“……”脸皮挺厚。
本来程蔓等人只打算玩一会麻将,但玩着玩着上了头,一直打到了晚饭点。
程蔓心想现在回去做饭,至少得七点钟才能吃上热乎的,反正他们在饭店里,倒不如吃顿饭再回去。
但因为包间已经被人预订完了,所以晚饭他们是在大厅里吃的,不过因为过年拖家带口下馆子的人多,他们坐在大厅里也没那么显眼……
好吧也不对,因为程陆两家人颜值都不错,所以吃饭时关注他们一家人的顾客挺多。
不过打了一下午牌,大家都饿了,所以饭菜上来后都只顾着吃,没人在意别人的目光,也算自在。
吃过饭,程蔓叫来服务员准备付账。
但程蔓刚准备掏钱,王秋梅就按住了她的手:“今天我赢了钱,这顿饭该我请。”
虽然下午的麻将没有固定赢家,但每个人赢的番数都不同,金额自然会有差异,最后算下来王秋梅赢了八块多,李春华赢了五块多,程蔓和明岚是输家。
听到王秋梅这么说,李春华也掏出了钱要付账,理由有两个,一她下午也赢了钱,二他们是男方,应该请程家人吃顿饭。
王秋梅见了连忙又去拦李春华,说陆家虽然是男方,但他们来了临江就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付钱呢?
程蔓也坚持说她们都是长辈,不能让她们付钱。
于是三方混战拉开序幕,越演越烈。
几个小孩看得目瞪口呆,程程轻声问:“付钱是好事吗?”
程旭比程程大两岁,知道的事情要多一些,摇头道:“当然不是,付钱是把自己的钱给别人,付了钱,自己的钱不就少了吗?”
程亮儿子程煜属貔貅的,闻言连忙捂住口袋:“不要付钱,付钱不好!”
见表哥表弟都这么说,程程被说服了,抬头看向抢着付钱的妈妈外婆和奶奶,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她们要抢着付钱呢?”
程旭程煜顺着程程的视线看过去,都是一脸不解。
最终,这场三方混战以陆平洲釜底抽薪,去前台结账结尾。
吃完饭依然是陆平洲开车把人送回去。
先送的是王秋梅夫妻并程明三兄弟,他们出去时,李春华和陆父特意送到饭店门口,看着他们上车。
等军绿色吉普车开出视线,两人也没有回饭店里面,他们到饭店后一直坐着,没怎么动弹过,到这会腿都要坐麻了,想走动着活动一下筋骨。
两人不进去,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进,便站在饭店门口聊着天。
主要还是兄妹三个在聊各自的工作。
程蔓不必说,这几年辅导班越开越大,她也成为了临江知名的女企业家。
别说程家人本来就关心她,经常会收集辅导班相关的报道,就算他们不去刻意打听,也会从街坊邻居口中听说辅导班的近况。
程进和程亮的事业在今年也终于有了起色,因为谢澜上位后提拔的第一拨人里就有他们兄弟俩。
虽然因为学历不够,刚被提拔为车间副主任时,程进的职位前面带着「临时」两个字。但厂里说了,只要半年不犯错,且拿到夜校的结业证书,他就能去掉「临时」两个字。
这两个要求,听起来好像都不难,但做起来都不容易。
程进打小成绩就一般,他也不是很爱学习,如果不是这样,七八年恢复高考那会,他也不至于没想尝试就直接放弃。
其实程亮情况跟他差不多,但是程亮下过乡,回来虽然接了程蔓的工作,但国营饭店服务员的工作女孩干还行,男孩干养家都难。
而且当时程亮没结婚,也不想结婚,为了躲避父母催婚,也为了前途,才头悬梁锥刺骨地逼着自己学习。
而程进因为没下乡,初中毕业后直接进了机械厂,恢复高考时他已经是小组长,工资还算可观。
再加上那会学历高的人不多,厂里的中层领导,很多都是初高中毕业,他从没想过学历会成为自己的短板。而考上大专,毕业也是分配到机械厂,所以那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参……
直到人近中年,被提拔为车间副主任,却因为学历短板在职位前缀上「临时」二字,他才知道年轻时的自己有多短视。
有人到了绝路会直接躺平,也有人到了绝路会奋起,程家兄弟俩都是后者。
没有被提拔也就算了,都当上了车间副主任,他就不可能从这个位置上下去,而不想下去,就只能努力摘掉临时两个字。
过去一年里程进非常努力,工作上没有任何错误,夜校那边也高分通过了培训,顺利拿到了结业证书,勉强补足了学历短板。
但程进知道这些还不够,人的欲/望是很难得到满足的,以前只是普通一线工人时,他一心想的是当上小组长,升组长后又想当车间副主任,等当上了副主任,又盼着能再进一步。
而且他家跟其他家庭不一样,别的家庭都是夫妻一起奋斗,而他去年离了婚,为了孩子也不打算再找,家里只有一个人挣钱。
虽然当上副主任后,他的工资翻了将近一倍,但现在不比早些年,他结婚那会能出一百多彩礼都算高的,三转一响里里随便拿出一样,都够出去吹上一年。而现在彩礼三五百都不算多,流行的三大件也变成了彩电冰箱洗衣机,随便一样都要七八百甚至上千块。
时代在变化,谁知道十年后三大件会变成什么,彩礼又要给多少钱。
他哪怕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两个儿子打算,在有生之年,尽量多为他们留一些东西。
而他职位越高,工资也就越高,能留下的东西也越多。
因此,去掉职位前的「临时」二字后,程进并未懈怠,最近一直在考虑继续进修的事。
程亮升上副主任后工作也很拼,但他不是因为家庭压力大,而是真心喜欢这份工作。
谢澜跟以前的李厂长不同,后者非技术出身,又好大喜功,喜欢排除异己,在他手底下做事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憋屈。
技术研究没有成果,他会觉得你无能,有了成果他又会嫌七嫌八,提出十项改进措施能有两项落实就谢天谢地、但就算这两项措施推进了下去,李厂长也会上下嘴皮一碰,把功劳抢走给他信任的人。
像程亮这样被他划到谢澜那边的人,辛苦工作得到的结果只有给别人做嫁衣。
所以李厂长在位的那几年,程亮时常觉得心灰意冷,要不是儿子年纪还小,他早跑路跟程蔓合伙做生意了。
谢澜做事风格则跟以前的李厂长截然相反,他是技术出身,所以上位后很重视技术。而且他这个人非常公正,不会刻意打压谁,只要有能力就能得到重用。
谢澜上位后,程亮终于能大展拳脚。
也许是性格不同,也可能是程亮没什么家庭方面的压力。
他早些年跟程蔓合伙做生意挣的那些钱,大半都被他拿来买了房。
八十年代初那会,临江的房价非常便宜,像他现在住的房子,五六百就能买一间,两三层的独栋也不过两三千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