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洲下了那么多年棋,自然能看出来,手刚离开棋子就说:“我下错了。”伸手想将棋子换个位置。
“落子无悔啊!你可不能耍赖!”程蔓连忙伸手按住他的手,开玩笑,难得看到胜利的曙光,她怎么可能让机会溜走。
陆平洲佯装叹气,收回手道:“好吧。”
因为陆平洲这步棋下得太臭,再加上他对胜利没有那么渴望,所以这一局是程蔓赢了。
赢下棋局后,程蔓一扫刚才的颓势,双手撑在桌子上,笑盈盈地看着陆平洲说:“让你帮我做件什么事好呢?”
陆平洲也不惊慌,淡定地看着程蔓,却只见她冥思苦想后说道:“算了,你去给我泡杯茶吧。”
“就这样?”
“不然呢?”
陆平洲失笑,问她想喝什么茶,得到答复后便回了屋。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陆平洲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出来,放在程蔓面前说道:“有点烫,慢点喝。”
程蔓笑着点头,问道:“刚才谁打电话过来?”
陆平洲说道:“警卫连打电话过来,说有个战友的孩子来找我。”
“战友的孩子?”程蔓重复着这几个字,觉得怪怪的。
陆平洲听出程蔓话里的疑惑,脸色沉重道:“他三年前去世了。”
程蔓了然,又有些奇怪,看陆平洲的表情,他跟去世的战友关系应该不错。但关系好的战友去世,陆平洲知道消息后肯定会难过。
三年前程蔓没有现在那么忙,每天晚上都会回家,如果陆平洲很难过,她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程蔓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问道:“你战友的孩子这次过来是为了?”
“电话里不好说……”陆平洲摇头,“待会会有人送他过来。”
程蔓起身说道:“那我去准备点水果。”
陆平洲嗯了声,垂眸看着面前的棋盘陷入沉思。
驻地离家属院不远,差不多程蔓前脚进屋准备水果,后脚警卫连的人就带着一个年轻人敲门进来了。
陆平洲战友退役已经十来年,这些年他们没再见过,刚才跟程蔓说起时,他也几乎想不起来对方的样子。
但当他看到跟在警卫连士兵身后的年轻人时,他突然想起来了。
年轻人有些拘谨,尤其是在看到警卫连的士兵朝陆平洲敬礼后,手脚都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想举起来敬礼,又觉得不是军人,这样似乎不太合适。
陆平洲神情倒是很和煦,完全没有面对手下士兵的严肃,再回了警卫兵一个军礼后,便朝赵源伸出了手,语气温和道:“你好,我是陆平洲,你父亲的战友。”
“我、我叫赵源。”年轻人结巴了一下说道,并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和陆平洲握手。
“我跟你父亲一起当兵时,听他说起过你。”
叫赵源的年轻人闻言,眼眶微红道:“我爸他,三年前去世了。”
“在电话里我听你说过。”陆平洲没有立刻询问赵源父亲离世的原因,接了这一句后便看向警卫兵,向他表示感谢。
警卫兵见陆平洲是真的认识赵源,就没有多留,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警卫兵走后,陆平洲便领着赵源进屋。
屋里程蔓两手各端着一盘橘子瓜子花生,一盘剥好的柚子放到茶几上,看到两人进来,露出微笑问道:“这是?”
“他叫赵源,是我读军校时朋友的孩子。”陆平洲介绍完年轻人,又指着程蔓说道,“我妻子程蔓。”
赵源顺着陆平洲抬起的手看向程蔓,眼里掠过一丝惊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喊道:“婶子好。”
“你好。”程蔓微笑点头,又招呼两人坐下。
陆平洲带着赵源坐到茶几前,程蔓见他拘谨,将两个盘子都往前推了点,招呼道:“既然你爸和平洲是战友,你来了这就当是自己家,别拘谨,来,吃点水果。”
边说,程蔓边给陆平洲使眼色,让他给赵源拿水果。
陆平洲递了一瓣柚子过去,说道:“你婶子说得对,来了不用拘谨。”
“谢谢叔。”赵源接过柚子,又朝程蔓道了声谢,低头动作缓慢滴剥着柚子皮。
陆平洲自己没有动水果,只盯着赵源看,良久说道:“你跟你父亲长得很像。”
赵源抬头说道:“我们那的人都这么说。”
陆平洲点头,又问:“你父亲……他是怎么去世的?”
赵源剥柚子皮的动作停顿下来,轻声说道:“并发症走的,我们家穷,没有钱治。”
“怎么不联系我?”陆平洲问。
赵源摇头:“我爸之前没有提过您。”
陆平洲沉默片刻问道:“那你这次过来是……”
“他去世前,给了我们一本账本,上面记录了了这些年借钱给我们家的人,还有借的钱数,他说如果有可能,让我们把债还清……”
听到这里,陆平洲基本猜到了赵源的来意,神色微微怔住。
赵源接下来的话没有出乎陆平洲的预料:“您借我爸的钱最多,离得也最远,所以爸去世后,我们兄弟几个先还了其他小额的债务,直到最近才攒够钱,过来还您。”
赵源说着拉开了身上洗得发白的棉袄,从里面口袋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露出里面捆得严严实实的大团结。
虽然陆平洲不管钱,但不是个心里没数的人,一看那一捆钱就知道不止他借出去的数。
果然,赵源拿出钱后说道:“我爸留下的账本里写了,您这笔钱是七四年借的,一共是八百,这里面有一千六,包含利息和这几年物价上涨的钱。”
赵源起身,走到陆平洲面前,拿起钱道:“请您收下。”
陆平洲却没有收钱,而是伸手示意他坐下,拉家常般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赵源面露茫然,却老老实实回答道:“二十。”
“参加工作了?”
“算是。”
“什么叫算是?”
赵源挠了挠头说:“我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就辍学了,顶了我爸的工作在大队部干活,我爸去世后为了还债,我从大队部里出来了,现在跟小弟一起捣鼓了点小生意。”
听他提起小弟,陆平洲问:“你小弟耳朵是不是不太好?”
“您知道?”赵源面露惊讶,但很快又想起来陆平洲的那笔钱,正好是他家房子被大雨冲垮,小弟高烧导致双耳失聪时借的,他会知道这事也不稀奇、因此不等陆平洲回答便说:“我小弟是听不见,但干活很利索的。”
陆平洲点头,又问:“除了小弟,你家里还有谁?”
“我还有个妹妹,比我小两岁…………”赵源笑呵呵地说,“她跟我不一样,读书特别聪明,今年考上了大学,她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大学生。”
“她上学的费用,你们负担得起吗?”
“当然能,上大学不用交学费,国家还给发助学金,而且上了大学还能当什么家教,能挣钱。我二妹读了半年大学,不但没找我要钱,过年还拿了二十块钱回来。”说起妹妹,赵源脸上满是自豪。
陆平洲点头:“你跟你小弟做的是什么生意?能挣钱?”
“我们合伙卖包子,我小弟手艺特别好,包出来的包子特别好吃,这次来临江,我带了好几个包子在路上吃。”赵源夸完以后,才想起陆平洲的问题,连忙把话题拉回来说道,“我们卖的包子在镇上特别受欢迎,生意很好的,一个月能挣两三百块。您这笔钱还完,我们家的债就清了。”
说起未来,赵源脸上满是期待,再次将钱举起,想让陆平洲收下,却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说道:“我……”
陆平洲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拿过那一捆钱,直接将扎钱的皮筋拆下来,开始一张张地数了起来。
数到第八十张时,他抽出这部分钱,将剩下的递还给赵源:“这八百块我收下,剩下的钱你拿回去。”
“但……”
赵源刚开口,陆平洲便举手制止道:“我借钱给你父亲,是因为我们是朋友,而不是想借此牟利。钱借出去的那一刻,我就没有想过能再收回来,但你很好,你们三兄妹都很好。”
听到陆平洲最后半句话,赵源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侧过头抹掉眼泪,起身从陆平洲手里接过钱说道:“谢谢您!”
陆平洲也站了起来,他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拍了下赵源的肩膀,过了会问:“你这次是一个人过来的?”
赵源点头:“嗯……”虽然攒够了还债的钱,但他们手头并不宽裕,多一个人来就要多出一个人的车费。
而且过年正是最好赚钱的时候,他们的生意不能停,弟妹一个女孩,一个耳朵听不见,只能让他过来。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尽快吧,我弟弟妹妹还在家里等着我过年。”
“车票买好了?”
赵源犹豫了下,摇头:“我不确定能不能顺利找到您,出火车站的时候没买车票。”
虽然他父亲记下的账本里,写了陆平洲在临江当兵,但十几年过去,他很有可能早已转业。因此赵源来之前,其实没有抱太高的期待,想着如果陆平洲转业了,能得到他的地址也行。
要是离得近,他就趁着还有几天过年再跑一趟,清掉债务后回去也能过得好年。要是距离很远,他就先回家过年,开年再抽时间去找人。
他运气不错,一来就找到了陆平洲。
“既然这样,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赵源想早点去买票,这样他就能早点回家,便出声婉拒道:“我早上吃了东西的,而且我弟弟妹妹还在家里等我。”
但陆平洲态度坚决,说道:“不差这么一会,而且下午我们正好要去火车站接人,可以顺道送你。”
“那……”赵源迟疑了会说,“好吧。”
因为陆平洲打了用车申请,夫妻俩本来打算一点半以后再出门,这样到火车站后不用等太久就能接到人。
但赵源急着回去,夫妻俩就把时间出门时间往前挪了一个小时。
到了火车站,赵源本来打算自己去买车,但陆平洲说他人生地不熟,领着他去了购票窗口。
八十年代中旬的人口流动比早些年大很多,临近过年这些人都急着回去,购票窗口都排着长队。
不过这规模跟几十年后没法比,两人才排了一个小时就轮到了他们。
到了窗口,赵源将身份证递进去后正要开口,就听到陆平洲问有没有到今天最早他老家的卧铺车票。
他一听连忙道:“我坐硬座回去就行。”
“你回去还要忙生意,在火车上最好能好好休息。”陆平洲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四张大团结递进窗口说道,“要卧铺。”
见陆平洲给了钱,赵源连忙去拉衣服拉链,边说:“叔,车票我自己买就行。”
“你大老远来临江,我没留你住几天也就算了,怎么能让你自己买车票回去。”陆平洲按住赵源的手,“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两人说话间,窗口售票员已经迅速完成找钱打票等工作,将零钱车票和身证件一起递出窗口喊道:“下一个!”
陆平洲拿起三样物品,带着赵源走出去,然后将车票和证件递给他说:“放好,票是一点五十的,我们直接去候车室?”
“嗯……”
两人去到候车室,跟程蔓母女俩汇合。
下车时母女俩两手空空,这会脚边却放着好几个特产盒子。等赵源要上车,她便将东西都交给了他,说让他带给家里弟妹。
赵源本想拒绝,他自觉是来还钱的,哪好意思拿那么多东西回去。
但他毕竟年轻,没推拒过程蔓和陆平洲,只能不好意思地收下东西。等他要上车时,陆平洲又递给他一张纸,说道:“这上面写着我家里的号码,你以后遇到困难可以联系我。”
赵源一愣,没像之前那样拒绝,伸手结果纸条道:“谢谢陆叔。”
因为候车口的工作人员在催上车,赵源没多磨蹭,挥着手跟陆平洲夫妻告别后,便提着东西转身往候车口走去。
检完票,要出去前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朝一家三口站的方向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
而这期间陆平洲一直没动,只静静地看着,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说道:“走吧。”
程蔓闻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陆平洲肩膀。
她知道,陆平洲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此时此刻,她的心情肯定很复杂,既难过于当初意气风发的好友已经离世,又欣慰于好友儿女善良有出息。
而陆平洲在感受到程蔓的安慰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往外走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扣。
程蔓他们看着时间点才去的出站口接人,差不多他们刚过去,陆家人乘坐的火车就到站了,等了没半分钟,就有人从出站口尽头冲出来,而出站的人从三五个到三五成群不过半分钟。
但陆家人出来得很晚,当时人差不多都快走光了,一直没见到他们的夫妻俩都很纳闷,程蔓嘀咕问:“难道是我们记错了车次?”
“不可能,平洋说的就是这一班车。”
“那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程蔓话音刚落,扒着栅栏望眼欲穿的程程就啊了声:“来啦!”
夫妻俩抬头望去,果真看到陆平洋三人前后走来。
现在是冬天,三人带了不少行李过来,加起来有三个大袋子,两个小袋子。
陆平洋作为年轻人,提了两个大袋子,其他行李则都在陆父手里,李春华没拿行李,手上却拄着一根拐杖,走路姿势也没有以前自然。
程蔓和陆平洲见了都是一愣,等人走到检票口便问:“李姨,您腿怎么了?”
“年中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李春华摆手,轻描淡写说道,又低头和程程打招呼,“程程想不想奶奶呀?”
“想!”小姑娘声音清脆,又特意说道,“也想小叔叔!”
陆平洋一听到这话,表情就乐呵了起来:“小叔叔也想程程。”
刚将行李交给大儿子的陆父则悄悄竖起了耳朵,只是等了好一会,他也没听到孙女说想自己。
程蔓注意到陆父的小动作,便引导闺女说道:“还有爷爷呢,程程不想爷爷吗?”
程程闻言表情有些纠结,因为她确实不怎么想爷爷。
虽然陆平洲父子经常意见不合,一谈正事就吵架,但两人性格其实挺像,都偏严肃。
陆平洲还稍微好点,他的严肃是对着外人的,在媳妇孩子面前大多数情况下都挺温和,只有教程程练武或者她做错了事,跟她讲道理时才会严厉一些。
陆父则是真的不苟言笑,不管在外面还是在家里都是一样的严肃。虽然陆父是真心疼爱程程这个孙女,也很想亲近她,但他实在做不出来讨好小孩的事,最多跟她说话时更轻声细语一些。
只是他当了很多年司令,严肃凌厉的气质由内向外发散的,再轻声细语也没办法变成和蔼的老头。
所以在他面前,程程一直都很老实,不敢造次。
而老实,也意味着她心里没有那么亲近陆父。
跟陆父比起来,李春华看起来就好说话多了,她本来就是和气性格,说话从来不疾不徐。她也是真心疼爱程程,对小姑娘格外温柔,每次给程蔓他们寄东西,都会特意为程程准备一样玩具。
李春华准备了礼物,程蔓交给程程时肯定要提一句,所以见面次数虽然不多,但程程一直都很喜欢李春华这个奶奶。
陆平洋更不用说,他的性格跟父亲和哥哥截然不同,比较外向开朗,心思也粗,跟什么年纪的人都能玩到一起去。
太久远的事不说,只说去年在临江补课时,陆平洋就没少带着程程和她的小伙伴们一起玩。
玩到后来,程程那些小伙伴都喊他老大了,要不是喊老大的是一群小屁孩,外人听了都得以为社会团体入侵驻地家属院了。
总之,不管是李春华还是陆平洋,程程说想他们都是发自肺腑的。
至于陆父,说想的话是撒谎,说不想爷爷会难过,程程不想撒谎,也不想爷爷难过,所以她有点纠结。
小姑娘的纠结无声胜有声,迅速明白过来的陆父:“……”太扎心了。
作者有话说:
改掉了被屏蔽的名字。
二更合一,明天见……
第146章 李春华
出火车站时, 陆平洲爷仨走在一起,程程在前面蹦蹦跳跳,程蔓则扶着李春华跟在后面。
近距离观察下来, 程蔓发现李春华脚的问题比她想象中可能要严重一些,绝对不仅是年中摔了一跤那么简单。
说简单点, 伤筋动骨养一百天也能好得差不多, 年中摔一跤,半年过去怎么可能还行走不便?
李春华摔一跤受的伤,至少也得是骨折起步。
但这件事她和陆平洲一点都没有收到消息,他们一直以为李春华和陆父身体好好的。
不过从现在的结果去倒推半年前的事, 也不是完全没有奇怪的地方。
首先陆平洋去年补完课回昆城时,说过今年暑假来临江玩的事,但今年高考后他提都没提这件事。
高考刚结束那会, 程蔓打电话时问过陆平洋暑假要不要来临江玩,当时他也答应得好好的,但没几天就改变了主意,说在家附近找了个兼职, 来不了了。
其次陆平洋说来不了临江的那段时间,他们打电话到陆家时, 接电话的不是陆平洋就是家里保姆, 偶尔也有陆父, 且问道李春华在不在, 答案都是她出门了不在家。
因为他们每次打电话过去的时间都不会太晚, 那个时间点李春华会去别人家串门并不稀奇, 所以他们没有多想。
现在想想, 李春华可能就是那段时间出了事, 住进了医院。
只是想到李春华似乎不想多谈这件事, 程蔓就没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如常扶着她,说说笑笑地往外走。
因为三人都吃了中饭,且李春华和陆父年纪大了,两天火车坐下来身体疲惫,所以出火车站后他们没去其他地方,陆平洲开着车直接往家属院去。
出了火车站,吉普车很快开到江这边的主干道。
行驶过程中,程蔓一直在为李春华夫妻介绍外面是哪里,再说一说附近有什么景点,或者美食店铺。
而李春华和陆父听着她的介绍,边应和边往外看着。
突然,陆父咦了声,指着路边一栋房子问:“那是不是小程你开的辅导班?”
程蔓顺着陆父指的方向看过,路边果然有栋房子上挂着启明星辅导的招牌,程蔓笑着说道:“对,这是今年新开的分机构。”
“看着规模挺大。”
“这家规模是比较大,里面有二十多间教室。”
陆父问道:“二十多间教室有多少学生?”
“两千左右。”
李春华惊讶道:“两千?那不是比一般学校人都多?”
“两千的数据其实没那么准确,我是按照课程人数估的,但是辅导班开有九个科目的课程,肯定有学生报多个课程,所以实际人数没有那么多。”程蔓解释完又道,“不过规模不大的学校,学生人数跟辅导班估计是差不多。”
“很厉害了。”李春华好奇问,“你开了多少家这样规模的辅导班?”
“我们辅导班在省内外一共开了四十五家辅导班,有二十五间教室以上的只有三四家,二十到二十五间教师的有三十多家。”
李春华夫妻听后,脸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些许惊讶。
他们一直都知道程蔓很厉害,做生意有一套,也知道她辅导班开得很好,否则他们去年也不会把陆平洋送来临江补课
但他们没想到程蔓生意已经做得这么大,辅导班数量竟然已经增加到了四十多家。
陆平洲从后视镜里看到父亲和继母的表情,王婆卖瓜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八月份那会《经济日报》都来采访过蔓蔓,用了很长的版面来写蔓蔓的辅导班。”
在外人面前,程蔓怎么吹牛都不会害臊,可到了自家人面前总觉得不好意思,闻言摆手道:“你们别听他吹牛,那篇报道写的其实是整个行业的发展,我们辅导班占据的篇幅不长。”
“好几百字怎么不长?”陆平洲不赞同地说,“而且那篇报道里很多数据都是来源于你们辅导班不是吗?”
陆父和李春华都很赞同陆平洲的观点,连着夸了程蔓好几句,又问当时的报道有没有留下来。
陆平洲一听便道:“有,回去我找出来给你们看。”
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因为孩子们都放了寒假,所以家属院里挺热闹。
陆平洲开车进去时,正碰到一群小孩在路上放炮,赶忙慢下车速,打开车窗让他们去旁边玩。等这群小孩散开后,他也没把车速提上来,驾驶着吉普车龟速前行。
家属院地方小,哪怕是龟速,三分钟后他们也到家了。
停好车,陆平洋兄弟俩下车后先去后面拿行李,程蔓则扶着李春华慢悠悠地走进院子。
院子是用砖瓦围起来的,高度差不多到腰,里面并不算很大,但只贴着围墙种了一圈花草,没有其他杂物,所以看着挺宽敞。
李春华看看院子,又抬头看看两层高的小楼,说道:“你们家这房子看着不错,盖起来应该没多少年吧?”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十几年应该有,部队每年都会安排人来维修,换砖换瓦,所以看着可能比较新。”
说话间,两人率先进了屋子。
进屋正好正好碰到王芳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两人,王芳脸上堆起笑容:“婶子过来了?”
程蔓介绍道:“这是王芳,她在我们家做了很多年。”
李春华点点头,又向王芳伸出手问好,后者忙抬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握住李春华的手笑着说道:“婶子您渴不渴?我去给您倒杯茶。”
说完不等李春华回答,王芳就去了客厅,打开斗柜从里面拿出茶叶罐,再征询程蔓的意见,拿出一套茶具,手脚麻利地开始泡茶。
等陆平洲父子三人进屋,王芳直接拿着托盘,端了六杯茶水过来放到茶几上。
因为茶水比较烫,几人没有立刻喝,程蔓见了便起身去把上午剥开没吃完的柚子又端了出来,另外还拿了一盘橘子花生说道:“这柚子是上午客人过来没有吃完的,大家不要嫌弃。”
“怎么会。”李春华边说,边拿起一瓣柚子吃了起来。
陆父也一样,只边剥柚子皮边随口问:“你们家上午来客人了?”
“有个战友的儿子过来。”陆平洲回答道。
如果陆平洲说的是战友过来,陆父可能不会觉得奇怪,但听说是战友的儿子,便随口问了句对方来干什么。
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陆平洲没想过隐瞒,三言两语把情况给说了。
陆父听后,没有责怪陆平洲借钱那么多钱给朋友,因为他自己也没少接济战友部下。
而且因为他是战争时代过来的,建国后也没少带队剿匪,认识的受伤甚至丢掉性命的战友只会比陆平洲多,需要接济的人也只会更多。
也就是近十年,他那些战友部下的下一辈已经长大成人,这笔支出才渐渐缩减至零。
陆父没忍住感慨道:“他们兄妹几个品性不错,以后肯定能成才。”
陆父借钱给战友时,没有想过让对方还钱,他相信陆平洲也是一样的。
这种情况下,陆平洲的战友能记下这笔账,在生命尽头告诉儿女要还债,可见是个老实人。他的儿女在父亲去世后,能通过劳动,照着父亲留下的账本一笔笔还清债务,也很能看得出人品。
说句不中听的话,他接济过的那些战友,本人乃至子女能在后来还钱给他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当然,他这么想不是在埋怨战友不还钱,他借钱给战友或者战友亲属,只是不忍心看着对方在为国家安定失去健康或者生命后,生活再次陷入困顿,借出去的钱他也没想过再要回来。
而且他知道,很多人不还钱不是因为不想还,而是确实没这个能力偿还。虽然改开后下海富起来的人很多,但更多人,尤其是农村人,生活依然贫困。
聊完还钱的事,陆平洲上楼去把《经济日报》给找了出来。
启明星辅导上过的报纸,他们家里也都有一份留底,但家里的不是程蔓买的,而是陆平洲特意准备的,以便家里来了客人,炫耀的时候一时找不到证据。
嗯,没错,过去半年里来他们家做客的人,只要来的时候陆平洲在家,就都听他炫耀过,并观摩过《经济日报》。
刚开始程蔓还有点不好意思,可炫耀的次数多了,她早已见怪不怪、但这是在外人面前,在陆父和李春华面前,程蔓还是很不好意思的,陆平洲炫耀的时候她几乎全程捂脸,后来更是忍不住开口打断道:“好了好了,爸和李姨坐了两天火车肯定累了,让他们回房间休息一会吧。”
陆平洲闻言看了下两位老人,收起报纸道:“行,那您跟李姨先回房间休息,有话咱们晚点再聊?”
其实陆父精神头还行,他年纪虽大,却经常锻炼,他们来临江买的又是软卧票,这两天休息得还行,并不疲惫。
李春华却不然,她虽然比陆父年轻了快二十岁,但身体真不一定比他好。尤其年中摔断腿动过手术,身体大不如前。
两天火车坐下来,她确实全身不得劲。
陆父看出了妻子的疲惫,便没有拒绝儿子儿媳的话,起身说道:“那我们回房间休息会。”
程蔓连忙嗯了声,并起身领两人去房间。
给他们准备的房间正是去年暑假,陆平洋住的那一间,虽然收拾房间时程蔓不知道李春华腿脚不便,但他们是长辈,而且年纪大一些,肯定要把好的房间留给他们。
至于陆平洋,十八、九岁的年轻小伙,睡哪里都行。
书房里的虽然是行军装,但并没有那么窄,长度也够,他睡着不会太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