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宋成荣也并不是一个十分讲究这些繁文缛节的人,捏着小胡子,先是打量了一下花眠,随即满脸兴趣的说道:“你一个小姑娘,还年纪轻轻的,居然真的能够将死人救活?医术如此之高明?”
“宋大人,您这是被人骗了吧?”花眠惊讶道。
“嗯?”
宋成荣抬了抬眉毛,眼神瞥向旁边的赵大川。
很显然,这话就是赵大川告诉他的。
“啊不是,宋大人,这……”赵大川慌忙擦了额头上的冷汗。
这一下给他整不会了!
花眠赶紧解释:“宋大人,将死人救活这是绝无可能的,但是未死之人被错认假死,再被救活却并非无可能。”
“那天石头大哥虽然失血过多,但是并非真死,我也不过是侥幸才将人救下。”
虽说哪怕她再次遇见像石头那么严重的伤口,也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够救下。
但人没死就是没死,这么一个高帽戴给她,她可戴不住!
“原来如此。”宋成荣脸上点了点头,又转过话题问道:“你既然是个医者仁心,又有如此高明的大夫,怎么会有一群乞丐来找你家麻烦?”
花眠心中一动。
不过三言两语的交锋,她已经看出来这位宋大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为人圆滑,颇有手段,不是个好糊弄的。
怪不得之前赵大川会特地让罗水生叮嘱她,一定要如实回答。
“民女不知。”花眠回答。
“这些乞丐前两日便到过我的医馆门口来讨钱,但是我医馆才开不久,连本钱都没能收回来,实在是没钱给他们。后来他们又想过来抢东西,也是多亏了赵大哥,才帮我把他们赶走,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然记恨上我,还半夜找到我家来,实在无奈之下才,我夫君和三位兄长才把他们给打了的。”
宋成荣继续问道:“我听闻,这事情极有可能是你对门的百草堂掌柜的唐大夫做出来的,你是如何想的?”
花眠决定将真诚进行到。
她认真的点头道:“我觉得极有可能!”
宋成荣:“……为何?”
“他肯定是嫉妒我医术好!而且我们家卖药也没有他们家那么坑,物美价廉,我把他生意都抢光了,他可不得嫉妒死吗?”花眠毫不客气的说道。
宋成荣:“……”
赵大川则在旁边拼命的朝着花眠眨眼睛。
在他们面前随口说两句也就罢了,怎么能够在宋大人面前说的这么直白?
宋成荣的确没有想到,这乡下来的女子说起话来如此的耿直!
“额……”难得被堵的说不出话的宋成荣沉默了一下,随即摆摆手,“你先去前头候着,我等会儿就来审理此案。”
“好,那宋大人可得为我们家主持公道啊!那姓唐的还有那群乞丐,可太欺负人了!”花眠气呼呼的说着。
“咳咳……这是自然,你放心。”宋成荣赶紧点头。
到了审理案件的衙门公堂上,唐启元已经老老实实的跪在了那里。
看见花眠和赵大川竟然从后院走出来,唐启元的眼神里就像是掺了毒药似的,恨不得把她当场给毒死。
“宋大人才来凤阳城就如此徇私枉法,恐怕不太好吧?”唐启元的脸皮抽动着。
“竟然敢污蔑我们宋大人?找打!”赵大川一巴掌就甩在了唐启元的脸上。
“你……”
唐启元怒目而视,可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他是一介斯文人,可不敢和赵大川这种粗人动物。
又过了好一会儿,宋成荣才换了一身官袍,缓缓走来。
那群浑身臭烘烘的乞丐也被押送了上来。
“啊……”乞丐头子一看见唐启元便立刻大叫了起来:“知县大人,就是这个人,就是他!就是这个姓唐的老东西,是他拿了银子,让我把千草堂的大夫给烧死的,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个办事的!”
“衙门重地,肃静!”
宋成荣手中惊堂木一拍。
“……”乞丐头子立刻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宋成荣看向唐启元:“既然有人指认你买凶杀人,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唐启元一改之前的态度,对着宋成荣却是恭敬说道:“宋大人,小人冤枉啊。”
“小人在凤阳城向来老实本分的,从来没做过任何违法乱纪之事,这些乞丐整日游手好闲,好事不做,顺手牵羊的事情倒没少做过,如今竟然污蔑于我,还请大人明察。”
“嘿!”乞丐头子顿时暴怒:“姓唐的你他娘的要不要脸?明明就是你花的银子让我这么干的,如今还不肯承认了?”
花眠朝唐启元看过,发现自己的确低估了这人的脸皮厚。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红口白牙的就想污蔑于我?莫非是因为从我这里偷的钱不够?”唐启元冷声问道。
“我可去你娘的吧,那些银子分明就是你自己给我的,让我去找千草堂花大夫的麻烦,还说只要我弄死了花大夫,就会给我一百两银子!”乞丐头子眼见他不承认自己可能就要背上杀人的罪名,如今什么也顾不得,干脆全抖落了出来。
不仅公堂上其余乞丐听懵了,就是赵大川和罗水生这些捕快也都是满脸震惊。
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
就是他们这些人人羡慕的官吏,一辈子不吃不喝,恐怕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他们向来就知道唐启元的百草堂收费价格贵,可也没想到唐启元竟然能够这么赚钱,随随便便就能够拿出一百两银子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口说无凭。”唐启元故意不屑的朝花眠看了一眼,淡定的说道。
那银子上又没写着他唐启元的大名,谁也不能证明这银子就是他给的。
乞丐头子急了。
“这银子分明就是你给我的,我们所有兄弟都能够作证……大家伙都看到过的!要不是为了给你办事,我们兄弟如今能落到这个样子吗?”乞丐头子虽然不在乎其他兄弟被打的多惨,但是他自己现在也是重伤在身,手腿都各有骨折,以后只怕是再也没办法像以前过得那么潇洒了。
他虽然是个乞丐,但是不用自己出门乞讨,就能靠着其他乞丐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这一次却被唐启元给坑了。
没有一百两银子,自己幻想的那些房子、婆娘、还有胖娃娃全部化成了泡影不说,现在恐怕还得一辈子关进牢里!
一个手脚骨折的乞丐被关进牢里会有什么下场?
乞丐头子稍微一想,就只觉得不寒而栗。
所以他必须得把唐启元拉下水,才有可能被释放。
“没错,我们去唐启元家里吃过好几顿饭了,他还给过钱。”其他的乞丐也立马点头附和。
可惜他们每次去的时候都是晚上,故意避了人耳目,再也没有别的人看见了。
“呵,你们一群乞丐说的话也能信?”唐启元冷笑一声。
他在利用这些乞丐的时候,早就已经想过绝对不会留下证据。
所以从来不在白天的时候和他们有交流,这样即便有人会怀疑,却也拿不到确切的证据。
至于银子,那可就更不用担心了。
谁能证明那些乞丐拿的银子是他的呢?
即便是他的,他也大可以说银子是被他们偷去的。
一群连饭都吃不起,当乞丐的人,可没有几个手脚干净的。
“你你你……”乞丐头子简直狂怒无能,气的还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指着唐启元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狗小人,当年要不是我们兄弟帮你赶走青花街的李大夫,还有巷子街的顾大夫……你以为你百草堂凭什么独占凤阳城这么多年?!你赚的那些黑心银子,我们兄弟都不屑于说。”
“你说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不要再信口雌黄了,我百草堂之所以能够立足于凤阳城,靠的都是我自家经营和我的医术钻研!”唐启元挺直了脊背,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颇有几分自豪的。
他这一身医术的确就是他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我呸,姓唐的你可真不要脸!要不是我们这些兄弟给你干活,你能够收得到那么便宜的药材吗?每次若是嫌药价贵了,谁家有好药材不卖给你,你就让我们去抢!而且每次才给我们那么点银子,大头全给你抢光了,现在就装作不认识我们了?你良心让狗给啃了?!”乞丐头子怒火中烧,恨不得把唐启元的事情全部抖落了出来。
“证据呢?”唐启元面不改色,“拿不出证据,你这就是诬陷!”
“我他娘……”乞丐头子气的两眼一抹黑,平复了一下呼吸,转过身来开始拼命磕头:“大人,我说的都是真话,句句属实啊!而且这个小人不仅对付其他大夫,他自己治坏了病,被他治死的病人家人来找他麻烦,他也是让我们去收拾烂摊子的,您要是不相信,只管去打听,肯定能够打听得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唐启元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花眠:“……”
这个有点刺激。
可惜她没带瓜子来。
也是没想到唐启元竟然能够做到这份上,她原来只知道唐启元爱钱,但医术还算是不错的,可谁也没想到所有人印象中医术高明的唐大夫,竟然会把病人治死之后,还不让家属讨要说法?
如此冷酷,实在是令人齿寒。
宋成荣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道:“此事当真?”
“当真当真,我说的都是真话!”乞丐头子大声的说道。
“冤枉!”唐启元继续喊冤:“还请宋大人明察,绝无此事。”
“唐大夫,真没想过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花眠一句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只有宋成荣算是新来的,公堂上其他人大多都是凤阳城本地人,或多或少谁家没在唐启元那里看过病?
可是就连他们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这些乞丐为了自己活命,什么话说不出来?只怕是还得再查证一番。”外面聚集来听审看热闹的路人说了一句,估摸着也是被这些乞丐偷过东西的人。
唐启元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转而对宋成荣说道:“宋大人千万不可听这妖女的话!这妖女向来擅长妖言惑众,而且身上还养着剧毒之蛇,也不知道她卖的那些便宜药材是从哪来的,若是都是有毒之物,那才是真正坑害我们凤阳城百姓啊!”
“?”花眠看向他,目光定定的,“你说什么?什么有毒?”
“哼,你以为你藏的好我就不知道了?你就是个妖女,养着狼也就算了,身上还养着剧毒之蛇!我看你根本就不是行医治病,你这妖女现在来诬赖我,就是想把我赶出凤阳城,到时候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吧?”
“大人,您可一定得明察秋毫,秉公办理!”唐启元义正言辞的说道。
“……”宋成荣没有言语,脸上并没有什么神色改变。
花眠突然笑了起来:“我说唐大夫,你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的说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吗?可是我养蛇之事,除了他们见过,再无旁人知道。”
哪怕是隔壁的老板娘都不知道小青的存在。
小青是毒蛇,即便它再乖,大多数人看见第一眼还是会感觉害怕,所以花眠每次都是好好的把它藏在衣服里,从来不让它随便见人。
只有那一次为了吓退这些乞丐的时候,小青为了保护她,才从袖子里出来吓唬他们的。
那么,唐启元又是如何知道她身上有毒蛇的存在的?
岂不是自己打了脸?
“……”唐启元没想到这一茬,顿时僵住了舌头。
“所以,唐大夫你是如何得知的呢?”花眠核善的问道。
“若是唐大夫不相信,只管叫老板娘他们来问话。”花眠老神在在的。
“你叫过来的人,那肯定一个个都是帮着你的,我可不傻!”唐启元冷声道。
“就连带着咱们赵捕头不也是一直在为你说话吗?纵然老朽我为凤阳城行医治病这么多年,可到底不如你这丫头会勾引人!”
衙门外面看热闹的人也逐渐聚集了过来。
其实凤阳城这个小地方,人口不多,加上治安也还不错,平时也都没有机会能看到热闹吃瓜的,今天难得知县大人审案,审的还是凤阳城两个大夫的案子,可不都过来看热闹吗?
于是凑在一块指指点点,有些不明所以的人看着花眠容貌清丽,还真有几分信了唐启元的鬼话?
“这花大夫,确实是长的蛮好看的,赵捕头该不会对她……”
但是这话才刚一出口就被人打断,“你想啥呢?就是小花大夫再好看上个十倍,和赵捕头也是绝无可能的!你也不想想赵捕头家里的那个母老虎,那可就是整个衙门里的捕快都不够她一个人打的!”
“也是哦。”
“难道唐大夫你证明不了自己,就只会污蔑他人了吗?”花眠不疾不徐的反驳。
“宋大人,我在医馆开设不久,但是每一样的药都是我精挑细选过的。宋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叫人去拿一些过来试用,我敢保证,我医馆中的药价绝对是凤阳城里最便宜的,纵然是贫苦人家,也合该吃得起药,治得起病!”花眠说的义正言辞,让外面的百姓都忍不住喝起彩来。
多少人家平日里也算过得下去,但若是生了一场病,那恐怕不只是个人,病去如山倒,就是整个家里都要被掏空去。
而花眠千草堂的药价,确实要比百草堂便宜许多,这一点更是事实!
“你……”唐启元还想再骂,可是上面的惊堂木就已经再一次响起。
宋成荣声音威严:“唐启元,你不要再胡搅蛮缠,好好说清楚你自己的事情便是!”
“大人,我冤枉啊!我根本就没干过那些事情,分明就是这死丫头和这这一群乞丐相互作戏来冤枉我的!”唐启元这个时候是坚决不会认罪的。
“这千草堂开店才不过两个多月,居然就想把我的百草堂给排挤走,这实在是用心险恶,还请大人明察呀!”
宋成荣:“哦?你如何知道旁人的心思?该不是自己做了,所以才知道的如此清楚?”
“……”
唐启元一噎。
众人又只听得宋成荣继续道:“而且你刚才所言,如何能知道人家女子花大夫身上带的什么东西?非说观察仔细的话,还不如说是别有用心。”
“大人!绝无此事……小民、小民实在是冤枉!”唐启元拼命磕头。
不过宋成荣仍然下令把人抓起来。
到如此地步,唐启元干脆一咬牙,竟然直接朝着旁边的花眠扑了过去,口中大喊道:“还请大人搜一搜这妖女的身,她身上到处都是蛇!”
“?”花眠也没料到唐启元都到这个关头了,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就朝自己扑来。
“啊……”两人之间站的很近,所以花眠没有防备,差点被他推搡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中忽然飞身出一人,揽住花眠的腰身,将人护在怀中,顺势一脚踹开了唐启元。
“大胆!你是何人?”宋成荣见一男子飞出来,先是一愣,随即厉声喝道。
花眠本来还有一些委屈的表情,在看见来人时,立刻化为了慌张,赶忙把人护在了身后,解释道:“额……大人,这是我家相公,他只是担心我被人欺负了,所以才突然闯入……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然而哪怕花眠这些日子,身高已经窜了一些,但还是连人家肩膀都没到,又怎么能够挡得住季淮修?
“你相公?”宋成荣看着季淮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眠顿时心中发紧,拽着季淮修的手也用力了几分。
“大人,我家相公名叫季四,向来不太爱说话……”花眠陪着笑,只希望宋成荣不要再把目光放在季淮修身上。
可是心里面又阵阵发慌。
在路上的时候,她特地和赵大川打听过,听说这位宋大人就是在京中外派出来的。
那还真有不小的可能性,是认识过去的镇国大将军的?
纵然是不认识,也有可能见过。
那万一能认出季淮修。
岂不是糟了?
季四……
宋成荣仍然没有挪开视线。
花眠急得眼珠子到处乱转,最后落在了目光阴毒的唐启元身上。
“唐大夫,我原来还敬重你是个前辈,不料你竟然真干得出来如此龌龊之事!现在看来,那些乞丐想必说的都是真的,就是你赶走了凤阳城里的其他大夫,这才独霸一方的。”
“污蔑,你们都是在污蔑我!分明就是你这个妖女施了妖法,骗了所有人,你身上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要不然怎么不肯让我看看?”
唐启元在被季淮修踹开之后,就被赵大川,罗水生这些捕快牢牢的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有一张嘴巴拼命大喊着。
可惜他说的这些再也无人肯信。
所有旁观的百姓都只看见,唐启元竟然对着花眠一个弱女子下手,竟然还想要扒了人家的衣服?
这哪里是看什么证据?
这分明就是在耍流氓啊!
“啧啧啧……”在外头围观的人皆是叹息摇头:“真看不出来,唐大夫竟然是这种人,平日里看的那么道貌岸然的样子,做起事来竟然如此的龌龊肮脏!”
“从他们家药价那么贵开始我就看出来了,救命的药竟然那么贵,分明就是不想救人命,只想要钱罢了!”
“肃静!”
宋成荣丢下一块押签:“唐启元,因蓄意害人、指使他人杀人未遂、现又扰乱公堂,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收监入牢,不得有异议!”
“大人,我……唔唔唔!”唐启元一张嘴,还妄想求饶,就被塞进了一块臭烘烘的破布,也不知是从哪个乞丐身上撸下来的。
随后整个人也被直接拖了下去。
“赵大哥,那这人可就交给你来打了。”花眠冲赵大川说道。
赵大川接过板子,朝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这我可得好好教训教训这老小子,居然敢污蔑到了我头上,我晚上回去还得好好和你嫂子交代呢!”
他们家那个母老虎还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要真让她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他回去了也得脱层皮!
没过多大一会儿,唐启元整个人就像一个被打破了的血葫芦,翻着白眼,俨然已经晕了过去。
宋成荣只是略看了一眼,便挥手让人拖进监牢。
“花大夫。”宋成荣走下公堂,突然冲花眠道:“还请稍作留步,我们去后堂一叙。”
说着,目光还落在了季淮修身上。
“……还有你家相公。”
一旦拒绝,那必将引起人家的怀疑……
“大人有请,我们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花眠让自己强行挤出笑容。
只是视线还瞄了瞄旁边的季淮修,眼神询问该怎么办?
“嗯。”
季淮修也应了一声,握着花眠的小手捏了捏,示意她不要紧张。
宋成荣的注意力却全放在季淮修的脸上,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神色看起来有些复杂。
唐启元是被处理了,但是还有这么多乞丐,就是把他们全部关进监牢里,只怕是牢房都没那么多地方。
宋成荣道:“你们这些人大多也是受了哄骗,虽有罪责,但罪不至死,况且又是些可怜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既是如此,那便安排你们去苦营做事,等何时做完了苦劳,再何时释放。”
除了乞丐头子被送去和唐启元关在一起,其余那些以为会死在牢里的乞丐们,瞬间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大人,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他们?
苦营服役,虽然辛苦,但也还是有饭吃,有地方睡的!
比起他们这些当乞丐的日子,说不定还要舒服些。
至少能过了这个冬天!
“好好好,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这群乞丐居然一个个磕头感恩起来,“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啊!”
花眠在旁边悄悄的拉住季淮修的手指,小声的说道:“这位宋大人看着好像……还挺好的呀,挺有能力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就从京城贬到了他们这种小地方来。
“……”季淮修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众人退去之后,赵大川就过来领着花眠和季淮修到后院去了。
“花妹子,你家男人还认识宋大人啊?”赵大川打听着问道。
他们也只知道这位宋大人是个读书人,还是三甲进士。
哪怕是分配到他们这种小地方,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可花眠家这男人看着冷冰冰,居然能够和宋大人攀上交情?
赵大川心中庆幸,自己原来就和花眠打好了关系,如今倒不怕被人说是攀炎附势。
“赵大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是宋大人相邀,那也就只能留下来听大人的吩咐了。”花眠摇摇头。
赵大川了然的点点头。
一行人到了后院。
宋成荣已经派人摆了饭,让所有下人退下。
“宋大人……”
花眠还没来得及装傻,就只听见宋成荣道:“少将军,不知大将军可还好?”
“什么将军?”季淮修坐在了宋成荣的对面,眉头微挑,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花眠张了张嘴,觉得季淮修一人足以应付,便干脆开始炫起桌上的饭菜。
就是有些清汤寡水,让她开始想念大嫂和婆婆的手艺了。
宋成荣站起来对着季淮修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宋成荣,年少时曾与大将军有过数面之缘,少将军与将军面貌相似,尤其是这一身气度,更是瞒不了人的,刚才少夫人说您叫季四……那,想必是四公子季淮修了?”
季淮修把玩了一下桌上的小勺,冰冷的目光将面前的中年男人打量了一番。
宋成荣个子不高,面白留须,相貌儒雅,看上去就是个十分典型的读书人。
通过一堂审问,就能够看得出来宋成荣并不是那种死读书之人,心思细腻,又颇为能干。
这样的人能够认出来他,并不奇怪。
“你想要什么?”季淮修直接问道。
“少将军误会了,在下绝无别意。”宋成荣连忙解释道:“季老将军被人污蔑一事,在下知道的时候也是十分愤怒,只是人微力薄,实在无法!当年也特地去过季宅,只是那时候漫天火光,已经烧光大半,未能帮到公子一家,到如今想起来时仍觉痛恨。”
“陛下老迈昏庸,这才受了竖子欺骗,奸臣当道!太子无能!”宋成荣一拳捶在了桌子上,满腔愤怒不甘。
“?”花眠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她一边慢慢的扒着碗里的饭粒,一边想着,宋大人看上去不是个挺谨慎的人吗?
怎么连这种话都敢说得出口?
毕竟她可记得书上写过不少,说了皇帝坏话被抄家的故事。
说皇帝家的坏话就等同于叛国,大逆不道,很容易被抓的!
季淮修却已经明白了宋成荣的意思。
他这是在投诚。
对于季家人来说,最痛恨的莫过于此,而宋成荣想要最快速度的拉拢季家人,就是一块儿骂皇帝和四皇子。
只是敢拿自己身家性命来赌,敢这么骂的人不多。
“宋大哥不必这么说,太子和陛下也是无奈。”季淮修道。
宋成荣面露喜色,亲自给季淮修夹菜倒酒,“不敢妄称大哥,他乡遇故知,能在这里遇见季公子已经是大幸。”
“我虽然只是一介读书人,文不成武不就,但心中也是十分佩服,季老将军万丈豪情,多年守在边关,维护一国安稳。”宋成荣自己高兴的喝了一大口酒,就继续问道:“不知道能不能拜访一下季老将军?”
花眠一直仔细的观察着宋成荣,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的是真诚的向往。
看来这位宋大人是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公公是铁粉啊!
季淮修面露犹豫之色,拒绝了他。
“恐怕不行……我们家当年能够从流放路上逃出来,已经是历经千辛万苦,父亲当年远在边疆,如今仍然下落未明。”
宋成荣一愣。
“季老将军下落未明?”宋成荣又重复了一遍,似乎还不愿相信这句话。
“是。”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季公子放心,我在边关如今也有几个能够说得上话的兄弟,我会写信过去让他们多加探查,四公子和夫人在凤阳城也只管住着,不必担心。”
“那就多谢宋大哥了。”季淮修也跟着敬了一杯酒。
在终于喝趴宋成荣之后,花眠连忙从空间里拿出一盒醒酒片给季淮修吃。
季淮修鲜少喝酒,这会儿脸有些红,他皱起眉,看了看面前的药片,“这是什么?”
“醒酒片,吃了你好好睡一觉,就不会难受了。”花眠像对付小孩一样哄着说道。
“喔……”季淮修乖乖吃下一片,又有些迷糊的问她:“你怎么什么都有?”
在赵大川的帮忙下,花眠终于把季淮修带回了家。
“今日可真是多亏赵大哥了,要不然我一个人还真没办法把他扛回来。”醉酒的人一滩烂泥,可重了。
花眠当下就拿出了一玻璃瓶的灵泉水递给赵大川。
“赵大哥不是喜欢喝这茶水么,多拿一些去吧。”
赵大川摸摸脑袋,想要拒绝,可又舍不得。
原来他只觉得花眠也不过是个平常人家,可是现在,看看人家住着二进的大宅子,家里男人居然还能够和宋大人喝酒喝到这个地步。
怪不得拿出来的这瓶子都好看!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赵大川拿着灵泉水笑呵呵的离开。
苏卿兰打开门,帮花眠扶着季淮修,闻到他浑身的酒味,有些嫌弃的说道:“这死小子干啥去了?不是说怕你有危险,去衙门守着你了吗?怎么还跑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