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四兄弟也在其中。
他们四个早就已经接到了季翰凌的命令,从军营两边进行两翼包抄,尽量多把这些西戎人赶到陷阱里。
只有阻断这些西戎人的进攻和实力,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这些虎视眈眈的狼子野心。
在这一刻他们是为了碧落而战,他们的心和每一个碧落人的心是一样的。
赫赫明濂没想到自己竟然是最早一批赶到碧落军营前面的人。
他是一个天生的将才,也就意味着他很少真正的前线作战。
前线作战的伤亡率,他是一清二楚的。
可问题是……
这一次打前锋,逼着他不得不过来的人,竟然在这一路上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那些水中偶尔冒头的怪物,也不知道趁机拖下去了多少士兵,火光偶尔照耀到河面的时候,所有人只能看见那些浮在水面上的尸体,浑浊的河水已经变成了红色。
这些怪物把人咬死竟然不是为了吃?
本来心存侥幸的士兵,现在也是背后发寒,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从这些河水和黑暗里突然冒出一个致命的怪物,还有那旁边的陷阱,也一样会要了他们的命。
大概是因为那旁边陷阱中的人填的太多了,死在陷阱里的人,甚至已经将那可怕的陷阱填平,让后面来的人可以踩着他们的尸体,一路向前狂奔。
这种狂奔是十分恐怖而致命的,哪怕是在天宗国和碧落被形容为茹毛饮血般的西戎人,他们可以杀人,甚至是杀死自己的同胞,却也无法忍受这么直白的踩着同伴的尸体,和他们的头颅向前。
等到赫赫明濂终于看见那明亮火光的营地,他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手上握着的马鞭几乎难以抑制。
而同样福大命大的小胡子,大概也是因为骑着高头大马,竟然没有死在路上,反而十分兴奋地一扬马鞭说道:“兄弟们冲上去!杀光这些碧落人,你们就可以抢了他们的地方,睡他们的媳妇儿,吃他们养的猛兽!冲啊,杀呀。”
的确有不少士兵如他所愿的,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然后他们就看见了眼冒绿光的猛兽大军也朝着他们狂奔过来。
这些猛兽凭借灵敏的嗅觉,完美的绕开了有陷阱的地方,眼睛明亮如光,在夜色中简直如同明亮星光。
但是他们露出来的森森白牙,却能够一口咬掉一个士兵。
“啊啊啊!”
被咬中了的士兵剧痛惨叫,在生死的本能之间,他们甚至想不起拿起刀剑反抗,就被这只喜新厌旧的猛兽,脑袋一扬,将他的身体甩到了旁边的陷阱坑里。
就算有人侥幸没有掉进锋利的陷阱中,那也只是暂时没有死去,身上伤口正在不断的留着鲜血,失血让他头晕眼花。但他却完全不敢动一下,就怕旁边都是陷阱。
谁也不愿意没死在这些猛兽手里,反而死在了自己的乱动手中。
赫赫明濂不仅相貌英俊,身材也十分高大,魁梧有力,拔出了自己的长刀。
然后,“一不小心”就砍断了,在他旁边兴奋叫喊着的小胡子的脑袋。
这家伙竟然敢违背他的命令,鼓动他的士兵跑过来送死。
那么这个下场早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赫赫明濂没有为这个有钱的小胡子默哀一秒,就已经举着自己的对着那些如同疯狗一般跑过来的猛兽攻击下去。
黑暗中如果藏着个人,那的确不容易被发现。
但这些眼神明亮的猛兽,明亮的眼睛就成了指示的灯,赫赫明濂的长刀朝着他们的脑袋砍了过去。
好几下,刀子甚至砍在了那些猛兽的脑袋上拔都拔不出来。
碧落士兵看见自己的同伴受伤,愤怒之下也立刻生出了计策。
他们手上也是有刀子的,哪怕赫赫明濂的坐骑身上也穿着坚硬的铠甲,但他们依然可以用手中的刀子,将那坐骑的马蹄砍过去。
随着骏马的一声嘶鸣,这价值昂贵的汗血宝马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被猛兽们分食一空。
赫赫明濂反应迅速,已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手握长刀和这些猛兽对战。
“亲卫!所有亲卫快点围过来,保护本王!”赫赫明濂,大声的嘶吼着。
他的士兵的确是忠诚于他的,尤其是他所有士兵里待遇最好的亲卫们。
亲卫们判断出了赫赫明濂的方位,连忙跑过来救援。
他们用命撕开一小道口子,拉上了已经小腿受伤的赫赫明濂。
他的腿被一只速度极快的小豹子咬去了一大口,现在鲜血直流,眼前发黑。
“草……”这种疼痛很快让赫赫明濂判断出眼前的形势,在他被亲卫拉上马背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喊道:“一营殿后,其他人撤退。”
撤退的命令刚一喊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下意识的向着西戎军营的方向狂奔过去。
他们在过来的时候是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哪怕是为了那千金百金的赏赐。
却还是令他们出于本能的恐惧而不自觉的减缓了行军速度,甚至是逐渐掉队,跑到了后面。
但现在是撤退的命令!
他们为了自己的命,不被那些发了疯的猛兽咬死,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比每一个人跑的都要快,都要拼命的朝着军营方向跑去。
但这当中赫赫明濂依然是跑得最快的。
他的身下有马。
也幸亏他对手下人足够大方,亲卫的马虽然比不上天宗国特地给他送过来的上好汗血宝马,但在马匹当中也是上等货色,跑的速度极快。
因此他可以踩他那些狂奔的士兵,跑的比他们更快。
哪怕死在他自己手里的士兵也是不计其数,但赫赫明濂依然是伤心的,为了那些死去的西戎人。
也为了这一次冲动的进攻。
祸不单行。
这一次失败的消息也飞快的传到了天宗国派来的使臣吴展吴将军的耳中。
赫赫明濂刚一踏入军营,准确来说是在门口,就已经被拦住。
吴展是一个中年人,身上穿着铠甲,浓眉紧皱,大声而愤怒的质问道:“西戎王!今夜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袭击?为何你不与我商议!”
赫赫明濂也想如此愤怒的质问小胡子。
要不是这个过分精明而冲动的西域人,他又怎么可能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但此刻的赫赫明濂两眼发黑,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像平常一样对着这些天宗国的人卑躬屈膝,讨好他们。
于是赫赫明濂选择了一个更为直接的方式。
他两眼一翻直接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旁边的士兵们迅速救援,赶紧捞了自家王上。
也不管什么天宗国的将军,便气势汹汹的要先去给自家受伤而英勇不屈的王上进行包扎伤口。
“赫赫明濂,你敢,你居然敢!”吴展气得要命。
旁边黑着脸的士兵也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天宗国的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我们王上都已经受伤到如此地步,你们还敢欺负他?是当真以为我们西戎无人吗?”
一句话就让旁边站岗的西戎人士兵全都朝着这边侧目而来。
他们的确是打了一场败仗,甚至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可是在他们心里跟着一块儿出兵的赫赫明濂,依然是他们最值得敬仰的王。
而且,赫赫明濂还带着他们逃了回来,没有让他们如同同伴一般死在战场上。
这不也足够让人敬仰了吗?
而这个细皮嫩肉,每天吃好睡好,还有胡姬美人可以睡的天宗国将军凭什么来指责他们的王上!
吴展立刻审时度势,他可不想真的死在这群蛮子手里。
“……”
他闭上了嘴巴。
沉默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然后迅速写了一封文采斐然的军报信件给远在京城的四皇子萧逸尘。
如果赫赫明濂没有真的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那么这封信是不可能轻易传出西戎军营的。
但是很不巧。
最开始的做戏之后,他的确是昏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才醒了过来,终于能够摆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接待吴展。
委屈、弱小、无辜,又涕泗横流的告诉他:“吴将军啊,这件事情真不能怪我!我是无辜的……你要是随便找一个士兵问问都能够知道,若不是小胡子那家伙重金相许,我的族人们怎么会突然之间连自家身家性命都不管,就朝着碧落那边进攻而去?我也是没办法呀!”
“那些西域商人,重利薄义!只为了吝惜那么一点小小的钱财,就把我的族人们逼死了,我还得去找他们要些损失,得让他们赔偿我族人的性命。还请吴大人一定得帮帮我啊。”
赫赫明濂本来就长得相貌英俊,尤其是一双深绿色的眼睛,不知让多少女子迷离,此刻因为受伤而面色苍白,此时委屈巴巴的看着吴将军。
吴展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这家伙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但不管是示弱还是美色诱惑,都根本不能打动心里只有胡姬的吴大将军。
吴展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小胡子在何处?本将军需得问问他,才好知道该如何帮你讨回公道啊。”
小胡子早就已经死在了赫赫明濂手里。
就算他再怎么擅长变脸,也不可能真给吴展变出一个小胡子来。
赫赫明濂又立刻说道:“而且吴将军您不知道,我虽然的确是被逼的无奈,只能够和碧落先行对上,但是想着这到底还是和咱们的计划无碍,只要能够将碧落打个措手不及,不管是对天宗还是对我西戎,都是大有好处!也就打算将错就错,毕竟我族人凶悍。”
西戎人的凶悍的确是各国都有名的。
吴展觉得他说的颇为有理,便朝他看了过去,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是会被打的,如此落荒而逃,就连功夫不错的赫赫明濂也受伤严重。
赫赫明濂一看有戏,哭诉的就更加大声了:“可是,实在是没有料想到那群可恶的碧落人竟然又饲养了其他的怪物,长着十分大的嘴巴,能够从水里爬出来!只一口就能够吞掉十几个士兵!我西戎人就算是再怎么悍勇无比,也不可能对付这种怪物,实在不是我不愿意打下碧落,实在是无力对付……”
“还请吴将军一定好好的替我在四皇子面前美言一二。”
赫赫明濂一挥手,有几个本来是小胡子带着的美女,就出现在了帐子中,对着吴展低头浅笑。
吴展带着胡姬美人离去。
掀开帘子的时候,外面的冷风吹进帐子里,那本来就刚从昏迷中苏醒不久的赫赫明濂咳嗽不断。
心腹之人连忙端着刚煎好的药,过来替赫赫明濂轻拍后背,担忧的说道:“王上你没事吧?要不要把大夫叫过来?”
赫赫明濂摆了摆手,拒绝道:“不必了,我的身体我自己心中有数。”
赫赫明濂也算是功夫高强,才能在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只是昨天晚上被一头豹子咬去了左腿上的一大块肉,匆忙回来的时候又一路颠簸,没有得到包扎止血,不免失血过多。
这也不是一两日便能养得回来的。
但赫赫明濂很清楚,这不会伤及自己的性命。
真正可能会让他死的是,自己这边人马折损大半。
原本联合西域各部一同攻击碧落,对赫赫明濂来说是个极好的算盘。
成则得到碧落,就算是败了也能吃到西域的粮食,让他们平安度过这个冬天。
后来气势越发庞大,甚至连天宗国也派了使臣吴展过来和他们商议,两面夹击之势。
可是现在……
只是因为西域贪功冒进,就让他们的人折损了那么多。
剩下的这些人,是不足以对碧落形成合围之势的,可是碧落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就算是再怎么严阵以待下去,也只会徒劳的损耗粮食,不可能如同预计一般的夺取碧落。
赫赫明濂双眉紧皱,他想要退兵。
意思才稍微透露一点,他身边的那些心腹人都露出了奇怪而震惊的神色:“王上,即便没有了那些西域狗贼!可是咱们不是已经获得了天宗国的支持吗?他们的人马和粮食,可比西域还要多的多!”
西域人到底是商人本色,才多吃了他们几口粮食,他们就会拼命的要他们拿人头去送死。
可是天宗国却从没有这么做过。
这些心腹,这些虽然不曾饿过肚子的西戎人提起天宗的时候,也是满脸的向往。
向往他们的知礼守节,还有那些满腹经书,甚至是精致而庄严的建筑,都足以让他们这些被天宗称为北蛮子的人心生向往。
赫赫明濂的目光看下刚刚被掀开的帘子,一路透过那厚实的羊毛帘子,看下了吴展的帐篷。
“不……”他摇摇头说道:“天宗国人太聪明了。”
“?”其他人面露疑惑。
天宗国是他们的盟友,那么越是聪明岂不是对他们越有好处?
“我们现在人手不够,对他们来说就只会是拖累,他们不会给咱们送粮食,说不定还会用各种借口稳定我们,让我们无法回护王庭。”赫赫明濂受伤之后,就连说话的声音也缓慢了许多。
其他人听得很仔细。
这是他们的王上,带着他们曾打过无数的胜仗。
“而且兄弟们,春天已经来了,我们也该回去赶草场了,你们的爹娘儿女也在家里等着你们呢。”
赫赫明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说服了他的手下兄弟们。
是啊,春天已经来了,他们不必再为了一口吃的去拼命了。
他们可以回去了。
事实上,赫赫明濂的猜想的确没错。
吴展的帐篷中传来舞姬清甜曼妙的歌声,还有扭动的腰肢。
可是吴展本人却在奋笔疾书,墨水沾到了自己脸上也不管。
他是天宗国的大臣,却也是四皇子萧逸尘的人。
因此他的信不仅要传给陛下萧恒,同时还要传一份更加详尽和充满建议的交给萧逸尘,这样才能够更加体现出他的尽心尽力。
以帮助萧逸尘更好的夺得权利,最好能够尽快代替太子。
一整晚,吴展都在忙这件事情,他甚至完全没有功夫抬头看一眼那些美妙的舞姬,歌声已经唱的沙哑。
帐篷里点了灯,似乎所有路过的人都能够看见那些腰肢纤细的舞姬正在款款摇摆着。
吴展用了这样高明的障眼法,自认为是足以骗过赫赫明濂。
直到天色渐亮。
西戎人的营地里可没有养着什么报时的公鸡,但平日里也是有起床的号角声。
这一次吴展感到自己脖子酸软,也没有听见起床的声音。
不免感到有些纳闷。
又觉得帐篷里面的空气污浊,便对着下面的人吩咐道:“去王帐那边看看赫赫明濂如今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仆人掀开了帘子。
然后,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大、大人!他们全部都消失了!”
“什么?消失?什么消失!”吴展也顾不得自己精心写好的书信,大跨步冲了过来,同样将帘子掀开一看。
才发现,仆人并没有说谎。
一整座军营,原本那满满当当的帐篷,还有那些往来巡逻的士兵,好像在一夜之间就突然蒸发消失了!
如果不是地上还留有一些痕迹,那些枯黄的草经过长期的踩踏,留下的痕迹。
吴展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事实上他现在也很怀疑,他是不是一夜未睡,因此头疼的做了个噩梦?
赫赫明濂和他的士兵们,居然已经全部离开了。
吴展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精心写好的书信,背后一阵冷汗。
他还想算计赫赫明濂能够留在这里,替他们天宗国吸引牵制碧落军营。
但是结果人家直接掀桌子不干了!
连一匹马,一头牛都没给他们留下!
西戎人全部撤走的消息,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传到了碧落这边。
吴展一直把自己关在帐篷里,想要依靠那些舞姬的舞姿和歌声遮掩自己的行动,但谁知道,同时也被赫赫明濂反其道行之。
反而捂住了吴展自己的耳朵,顺利带着人连夜搬迁。
西戎人原本就是在草原上放牧的,拆帐篷和离去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但这些可瞒不住早就已经挖了地道过来当探子的穿山甲们。
他们在地底下就能听到上面的脚步声,一阵一阵的,土层里的灰屑砸落下来。
穿山甲老爹只需要挖个洞出来一瞧,同时防备着自己的脑袋别被踩扁,就能够顺利将消息带回去。
每一个准确的消息都能换上二十斤大虫子!
可值钱了呢!
流云瑾得知此事,高兴的恨不得能多吃下第六碗饭。
“爹!”被花眠抢下饭碗,警告他:“你要再吃下去,小心肚子里真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出来。”
生弟弟是不可能,但三高却不好讲。
知道闺女是关心自己身体,流云瑾被抢了饭碗也不生气,又笑着往嘴巴里塞了几块水果,讪讪的说道:“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才不小心多吃了两碗,我平时真的只吃三碗饭……主要是那些西戎人竟然真的已经全部撤走了!哈哈哈!”
季翰凌也同样很“不小心”的给自家陛下泼了盆冷水。
“陛下,我们在东境那边发现了天宗斥候的痕迹。”
季翰凌自己在天宗国当将军多年,对于天宗国的许多军中习惯都十分了解。
因此当下面人把情况汇报上来的时候,他很快就能够做出了判断。
天宗国必然不会像那些被逼到无可奈何的西戎人一样。
他们一旦想要动手,那必然就不会善罢甘休。
因为他们的背后是天宗国雄厚的国力支撑,哪怕短暂的失败,也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力和军队的支撑。
流云瑾的手指伸向了另外一盘蜜瓜的时候,正好被花眠拿起来交给了下面人拿走。
流云瑾只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收回自己的手指,严肃地对季翰凌说道:“他们准备了多少人?”
“人马暂且未知,但如今已经到达东境边上的也有数万,而且若是根据我当年所预测之数,天宗国陛下大约可以调派二十万人。”季翰凌已经是私底下仔细思考过,能够准确的说出数据。
其实据他自己所猜测,也许已经远远不止这个数字了。
这五年时间里,天宗国并没有和其他国家发生过大规模战斗。
而且如他一般被帝王所猜忌的军部大臣,也并非只有他一人。
将军因为各种缘故出事之后,他们手中所握的权力和兵马大多数都落到了萧恒手中。
也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些事情,季翰凌才能够更加清楚的看出来,当年自家之事,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可能参与到了夺嫡之战,也不是因为惹了四皇子的眼,更不是单纯的什么帝王宠爱四皇子。
而是因为当年意气风发的君王萧恒,他已经老了。
因为老了,抓不住时间就想拼命抓住所有能够拥有的东西……
比如,权利。
和年迈一并到来的,还有他的固执。
一个君王既然拥有权力又拥有固执,那么可以想象得到,他已经对碧落动了心,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至少不会像西戎王赫赫明濂那样审时度势,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吃不到瓜还吃不饱饭的流云瑾,觉得听自家国师的话,去祸害一下隔壁萧恒也是十分应当的。
“嗯……”他点头道:“那依爱卿的意思,当如何是好?”
季翰凌拱手道:“我觉得或许陛下应该抽调大多数人马和猛兽前往东境这边防守,天宗国随时来袭。”
季翰凌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地图,特地给他重重的点了出来。
花眠凑过来看。
虽然看不懂,但是为什么这个时候的地图这么粗糙啊?
那也就怪不得自己看不懂了吧。
“就这么定了!他们要是敢越过枝江一步,那咱们的人就冲过去,正好把秋叶带回来……那孩子在外面恐怕都没吃过几顿好菜,也不知道饿瘦成啥样了。”流云瑾没管那么多,一巴掌直接拍在了地图上,又觉得手疼,赶紧收了回来。
“……”季翰凌半晌无语。
觉得自己的这位新陛下似乎有点夜郎自大,难道他不知道整个碧落的百姓全部加在一块,恐怕也就顶多能够凑出二十几万吧。
要不是靠着猛兽营里的猛兽足够支撑,只怕是早就被虎视眈眈的天宗国一口咬了下去。
他现在竟然还妄想就凭着这么点人,打到天宗国去?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飞快地被送进了天宗国皇宫。
一份送往陛下萧恒宫中。
另一份更加厚重的则被送进了四皇子府。
萧逸尘近日以来,可谓是春风得意。
纵然陛下萧恒重病,已经有好几日不能起床,作为陛下心中孝子的萧逸尘,几乎每天都哭红了眼睛。
但是那藏在袖子当中的西域传来的嗅水,却也不是白白花费重金。
萧恒原本就偏爱于这个儿子,如今重病之下,就更加不放心年长的太子萧屿。
于是在朝堂之上,年纪尚轻的萧逸尘反而有更多的权力制衡,逐渐代替萧屿处理政务公文。
“殿下,是西戎那边传来的军报!”吴展的亲兄弟正在萧逸尘的身边办事,看见自家兄弟送过来的信件,连忙放在了最上面。
萧逸尘假装没有看见吴堂的这种小心思。
所谓用人之道,水至清则无鱼。
更何况,联合西戎吞并碧落的确是件大事。
如果自己所图谋的真的能够做到,那么不管朝中那些迂腐不化的老东西再怎么支持萧屿,他萧逸尘的功绩也绝对不是那种光靠出身就能够代替得了的!
萧逸尘想起当年李唐旧事,嘴角不禁浮现起一丝笑意。
然而等他打开军报中的内容,脸色却越来越沉。
西戎大败!
西戎竟然会大败给碧落那种地方?
“这怎么可能?难道吴展他就是个废物吗?我明明已经让他在那里给我好好看守着,他居然让一个小小的西域就鼓动了西戎出兵……废物!简直就是一群废物。”萧逸尘怒不可遏。
从一出生起就是天之娇子的萧逸尘,就连太子萧屿都不被他放在眼中,更何况是那偏远之地成长起来的西戎王赫赫明濂?
因此和朝中大多数人猜想的不同,萧逸尘根本就没打算依靠过西戎的军队。
他只是想让赫赫明濂,还有碧落两国对峙,相互牵制着对方的兵力。
反正西戎军队粮草的消耗,也是由西域出的。
而他们天宗国的确会按照约定,派出兵马援助甚至还有那些永远在路上送不到手里的粮草。
这些兵马不论是用以攻打碧落还是西戎,那都是坐等渔翁之利空手套白狼的存在!
随着西戎大败,碧落国根本就没有多少损伤。
他们不仅可以牵制住西戎,甚至可以随时掉头来处理东境这边的天宗国人马。
萧逸尘脸色阴沉的可怕,如同风雨欲来,乌云压城。
吴展的弟弟吴堂早就已经被吓得跪倒在地,此刻更是哆哆嗦嗦的说道:“还请殿下饶我哥哥一命,他也实在没想到传说中战功赫赫的西戎王竟然如此无能,连一个小小的碧落国都牵制不住,实在是有枉盛名。”
“你何必如此惊慌?本王也没说过要处理吴将军。”萧逸尘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吴家兄弟虽然无能,但到底也积攒了一些钱财人脉,如今又投靠在他门下,为他所用。
萧逸尘暂时还没有把太子萧屿给完全解决掉,自然也不会犯傻到对付自己人。
“殿下圣明!”吴堂立刻知情识趣地叩拜。
没过多久,第二封急报再次传来。
这一次吴堂更加热情,当着萧逸尘的面先拆开来,小心翼翼的奉了上去。
他满脸的小心讨好,却根本没注意到这信中的内容。
萧逸尘看见信上所写的东西,顿时瞳孔收缩,面色一白。
吴堂还没来得及小心窥探,就被暴怒之下的萧逸尘一脚给踹了出去。
“你们吴家尽是一些废物!拦不住人,难道连看都看不见吗?是瞎子吗?如果真是如此,那本王成全于你们,挖了你们的眼睛可好?”萧逸尘怒不可遏。
他没想到西戎人竟然决断的如此之速度,居然连一个人马都没有给他留下!
那么所谓的牵制,就瞬间成为了无稽之谈。
萧逸尘所有的苦心谋划,在此时此刻,似乎已经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踩了一脚上去。
所谓计谋,只要别人没有配合,那就是个笑话。
萧逸尘已经觉得自己就成了那个笑话本身!
在巨大的愤怒之下,他已经无法冷静下来思考,光凭吴展带过去的那点人马,就算是真的发现了。难道能够拦得住数万兵马的赫赫明濂吗?
无法承认自己的错误,萧逸尘只能将自己的愤怒全部倾泻在了吴家身上。
“殿下……这实在是碧落人诡计多端,原先谁也不知道,他们除了能够驱使那些猛兽之外,居然还能够让怪物在深夜里咬死人!这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只怕是我天宗朝的战士们也会心生恐惧啊。”吴堂一边磕头,一边想把自家摘了出来。
就算是保不住亲哥哥的命,那他也不能背这口黑锅,他们整个吴家人的命恐怕都不会放在四殿下眼中。
萧逸尘眸光晦涩,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甩在了地上,重砸在吴堂身上,甚至有一柄烛台砸在了他的额间,鲜血滴答流了下来。
“……”吴堂瑟瑟发抖,依然不敢抬头。
他可以死,哥哥也可以死。
但他们吴家不能全为兄弟二人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