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做我自己,再不?回头!”
话音刚落,无形的磅礴气运化为万千隐形的飞鸟展翅翱翔,赫然?冲出了柳成霜那娇小的身躯,如同一场规模浩大的迁徙。
那些曾因天道陨落而被原书?剧情夺走的气运,在角色自我意识觉醒的霎那间?,终于突破了无数蛛网囚困的牢笼,蜂拥着?冲向那无垠的云霄之中。
而伴随着?两?位主角气运之力的流失,剧情对修仙界的掌控力进一步衰落,以?至于再也囚困不?住那些原本属于天道的力量与权柄。
风雨飘摇。
城楼之上,芈渡放眼望去。
只见连同荒原在内,修仙界那茫远无垠的地平线上,无数雪白好似纯洁魂灵的、象征气运的飞鸟腾空而起,浩浩荡荡地飞往那布满金色裂痕的天穹飞去,逐渐融化在支离破碎、千疮百孔的云层之中。
这一幕壮丽绝美到只可能会在梦境中出现的场景,而今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芈渡面前。
而此刻,悬浮在半空中的南宫梼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他瞳孔微缩,漆黑眼仁死死盯住了那些自由自在的、美丽的雪白气运,脸上流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
“为什么?,”南宫梼喃喃道,“为什么?......”
可他的半句疑惑还没发出来,那些依附于他身上的金色丝线刹那间?忽然?尽数绷断,好似被什么?无形的巨力拉扯一般,齐刷刷分离了他那身黑色衣袍。
在南宫梼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下?,那些飘渺无依的断裂丝线好似没有重量的羽毛,顺着?某种?神秘召唤再度回到了它们该回的地方。
角色脱离剧情掌控自我觉醒,已然?对企图夺取气运的原书?剧情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而此刻,这些比以?往更加庞大汹涌的气运之力,是?足以?填补天道丢失那半颗核心的空缺。
——在这方世界那源源不?断的气运之力滋养之下?,天道权柄在逐渐恢复。
甚至,远比以?往更璀璨,更强大。
即将陨落的天道,即将分崩离析的天穹,在此刻再度奇迹般地枯木逢春,焕发了无与伦比的生?机。
南宫梼周身缠绕的命运丝线彻底尽数褪去,他不?可思议地摸着?自己的手臂,旋即摊开双手,看着?掌心最后一抹金线也滑落至空气中,向着?金色裂隙飘飞而去。
“之前在长明城,你对我说过,我更改不?了角色的命运。”
芈渡看着?满脸错愕的南宫梼,淡淡地以?刀鞘支撑着?身体,轻声?道:“可命运这东西,本就牵一发而动全身。只需要在命运中埋下?一道小小的伏笔,就会对结局产生?不?可估量的逆转。”
“蝴蝶扇动羽翼,于是?在未来掀起巨大的风暴。”
“南宫梼,”黑衣的尊者迎着?光而立,抹一把脸上的血迹泥污,笑了起来,“我不?只是?在更改柳成霜她们的命运,我更是?在更改我自己的命运,更改天道的、乃至整个修仙界的结局。”
“换句话说,从?我在宗门大比内救下?柳成霜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不?可能赢过我。”
两?位穿书?者隔着?无数雪白气运与灿金丝线的洪流彼此对望,南宫梼似乎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内心汹涌的愤怒和绝望,骤然?间?提高了声?调。
那声?音里,更多的是?绝望与凄惶,盖过了颤抖的怒意。
“我们是?穿书?者,我们才是?该搅动此界风云的人!既然?命运选择让我们来到这里,就代?表我们应该成为此界的主宰!你与我才是?天选者,而非那些角色......”
“我们不?是?天选者,他们也不?是?所谓的角色。”
芈渡打断了他的喊叫声?,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们是?人,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南宫梼瞳孔剧烈颤抖。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芈渡那态度近乎强硬的回答,忽然?听?见身后那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震撼摇荡起神圣的洪钟之音,声?波阵阵扫过整座苍穹。
“当——当——”
这钟声?仿佛能震起人类心中最原始的敬畏与崇拜,连那些气运与命运丝线都在这钟声?的感召下?共鸣起来。
金色裂缝缓慢蔓延,形态幻变重组,在昏暗云层之上如同一幅煜煜生?辉的符文壁画。
一双巨大到无边无际的、眼中仿佛囊括世间?万物的庞然?金瞳,在那云层之后,赫然?睁开!
芈渡曾在与穷奇那一战中见过天道的真容,只不?过那时的金瞳远没有此刻瑰丽璀璨,而是?浅淡虚弱的状态。
而此刻这双眼眸,连让人与其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太威严也太美丽,似乎在那泓灿金到极致的颜色里,能看到世间?万物的方生?方死,能看到因果轮回的往复。
跟这双眼眸相比,南宫牧就显得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
权柄之力自天穹降下?,扫荡过蛊城每一寸晦暗阴冷的紫黑雾气,霎那间?天道归位万古苍穹生?辉,芈渡甚至能明显感觉到,修仙界曾几?何时崩坏的秩序与法则,正在被缓慢而不?容置疑地修复。
而那被不?死墓催生?而出的镜面空间?,也在天道现身的霎那间?碎裂崩毁。
牢不?可破的紫镜屏障寸寸碎裂,好似洞穴中的紫色水晶遭受巨锤碾压,不?可避免地绽开支离破碎的痕。
咔嚓咔擦的声?音不?绝于耳,镜面空间?内的逝者也随领域的崩坏而逐渐消散。
宠妃站在镜面空间?崩碎的区域之内,含着?满足的笑,看着?对面而今长大成人的玄蝎与苏沉烟。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笼着?那一层紫色轻纱,头也不?回地踏入了粉碎的黑暗里。
就好像一场来时的幻影,终将清醒。
另一边,楚凄然?的兄长站起身来,倒退着?走回了父母身边。
三人互相依靠着?,前任药宗宗主冲药圣笑起来,比了比心脏的位置。
她的养父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耐心,像每一个平易近人的医生?,双手负着?厚厚的茧子。
“我们走了,梦梦。看到你长成如此模样,我和你母亲,你兄长,都没什么?遗憾的了。”
“若你此后孤单,不?必彷徨。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
三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入死亡的阴影中。
楚凄然?眼瞳颤抖着?,似有晶莹泪珠悬于眼睫之上,将坠不?坠。
她身上,长明城之战留下?的遍体伤痕未愈,无一不?诉说着?登上高位的苦。
与此同时,剑境境主也起身,站到了风临深的面前。
丝丝缕缕天光自镜面空间?的缝隙中透露而出,驱散了空间?内冰冷的紫黑雾气,带来属于生?者的黎明。
境主似乎是?想伸手摸摸风临深的头,但想了一下?,转而还是?拍了拍风临深的肩膀,像对待一个真正的成年人那样。
“走啦,小东西,”境主笑嘻嘻地冲他眨了眨眼,“不?要回头,也不?用太想我们。”
“替我们,继续往前走下?去吧。”
第95章 自裁
即便是?直面天穹之上庞大的金色眼瞳, 即便是所有罪孽与仇恨在天道眼中无处遁形。
即便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南宫梼依旧没有退缩,没有逃跑。
他就站在浮空之上,直直地面对着天道的眼睛, 丑陋的脸上苍白又偏执。
“我不后悔, ”南宫梼紧咬牙关, 沙哑的嗓音好似暮年的老者?,“我不后悔。”
“我只是?输了,这代表不了我是?错的。”
“你们赢了, 难道你们就代表了正义和?正确吗?”
他向着天穹张开双臂, 就好像要拥抱那铺天盖地倾颓而下的金色辉光,就连眼中都倒映着权柄的浩瀚。
绷带被尽数扯断, 雪白的布条飞散在空气之中, 好像被抽走的生命。
南宫梼全身的皮肤都是?皱皱巴巴的, 坑坑洼洼。就好像一具焦黑的被大火焚烧过的尸体?, 塞入了灵魂再次得以行走在人世。
可就算再怎么灵活再怎么伪装,他的身躯还是?死而复生的枯骨铸就。
南宫梼的性命早就该于千年前?终结, 是?执念与倔强让他通过不死墓复生, 甚至在如?今的修仙界掀起巨浪。
芈渡抬起头,看见云层之中积累起爆闪的雷霆电光, 好似璀璨夺目的游龙在苍穹之下飞翔盘旋。
天道的审判终于降临,此刻将?于雷劫加以罪人之身。
巨大浩瀚的雷霆陡然?自云层内降下, 离远了看简直像是?一团由滚烫雷火组成的陨石, 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劈砍烧焦得扭曲起来, 足以证实?其威力到底多么可怖。
可即便死亡的链刃已经挥到南宫梼脖颈处, 他也依旧不肯后退半步。
“你们杀不了我,我已经算不得人了。”
雷火近在咫尺, 南宫梼反而更加努力地张开双臂,口中近乎是?癫狂地喃喃自语。
“只要不死墓尚且留存于此间世内,你们就杀不死我。”
“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我终归还会复生的。”
“我还会——”
南宫梼最后的声音淹没在雷火电光降下的威势之中,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之声。
芈渡抬头看去,只见那团近乎能?灼烫人眼的光芒之中,黑衣的人神最后回头,近乎是?不舍地看了一眼她。
那眼神不是?在看芈渡,而是?在透过芈渡,看着与芈渡年纪所差无几的、他的女儿。
他这漫长而波折的生命中,唯一愧疚的心魔与执念。
雷霆降下,似乎整个修仙界都为之摇撼,江山为之如?晦。炽热滚烫的雷霆将?南宫梼的身影彻底吞没,
镜面空间彻底破碎,刚刚从囚笼中离开的众人站在紫黑色荒原上,一抬头就是?那离着数百米高空亦能?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的雷火光球。
搅动修仙界千年风云的巫蛊始祖,离去时连半点?灰烬都未曾飘落,烧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天道亲自降下审判,也算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
最后一节雪白绷带末端被烧得焦黑,飘落在芈渡脚边的血水之中。
那铺天盖地的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蛊城与荒原上空经久不散的厚重紫黑色乌云,终于得以层层破开,暴露出四散挥洒的刺目阳光。
在地平线的尽头,似有天光赫赫煌煌蔓延而上,祝祷着巫蛊族与修仙界的纷争落下帷幕。
芈渡拄着刀鞘眺望远处那浩瀚壮观的天明之象,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尊者?。”
她回头,看见自己身后,正站着一袭黑衣的不死墓。
芈渡站直了身子,看着他的眼神略有复杂。她想起南宫梼最后留下的话?,只要不死墓尚存于世间,巫蛊族就永远也不会泯灭。百千年后,南宫梼还是?能?回来,还是?能?继续他们留下的赌局。
这一点?,她不信不死墓想不到。
可对方只是?淡淡地望着她,旋即笑着扬起脖颈来,指了指她身后那茫远灿烂的天光。
在天道金瞳的注视下,不死墓冲芈渡点?了点?头,感叹道:“自从我被创造出来开始,就从没见过蛊城有过天光。现在看来,果然?壮观得很?。”
“就连我在原书剧情里,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景色。”
芈渡眼神微变,似迟疑一下:“......原书剧情?”
“很?意外吗,尊者??”不死墓眨了眨眼,“我还以为您早就猜到了呢。”
“我是?南宫牧,是?原书剧情中的南宫牧,是?现世的南宫牧,亦是?还未出现的南宫牧。”
“我是?这个角色意志的集合体?,并非割裂的人格。”
他摊开双手,毫不顾忌地朝芈渡露出脆弱的脖颈,笑了起来:“我们最初,都是?因巫蛊而生的怪物。”
“漫长的时间使我们开了灵智,南宫梼的复生更是?催化了我们的能?力。于是?身为不死墓的我诞生了灵识,化为失去记忆的孩童行走于世间。原书剧情是?这样,现世也是?这样。”
“不同的是?,在现世中,率先找到并带走我的并不是?南宫梼,而是?您。”
“尊者?的确更改了命运,不只是?你与天道的命运,不只是?主角与气运之子的命运。”
他轻声说?:“还有我的命运。”
说?着,不死墓不再看向芈渡,而是?后退几步,转移了视线,继续望着璀璨明媚的天光。
乌云散去,骄阳破晓。
随着天道的复苏,一切重归正规。
他和?芈渡都知道,接下来的修仙界会再度走向平静与安宁,数千年的动荡不安,前?一代的血与牺牲,终于在这个白昼中彻底终结。终局的舞台幕布将?要落下,曾让芈渡惴惴不安的原书剧情也彻底崩坏。
两人就这么同时看着天光,芈渡没有动手,不死墓也没有动手,气氛平和?得好像从不曾站在敌对阵营。
半晌,黑衣的青年开口道:“尊者?,我有个问题。”
“问吧。”
“如?果再来一次,如?果一切重新发生,您还会从傀儡肆虐的迁野村,把我带回来吗?”
芈渡先是?沉默几秒,旋即回答道:“会吧。”
“我不曾后悔将?那时的你带回蓬莱宗。在一切没发生之前?,那时的南宫牧也只是?个无辜的安宁的、平白无故被卷入冲突与风波之中的孩子。”
“孩子,是?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未来的。”
不死墓笑了笑,或者?说?,芈渡觉得他笑了一下。
他很?轻很?轻地,很?小声地说?:“真好呀。”
“如?果创造我的人,是?你就好了。”
说?着,不死墓抬起手,露出袖子中藏着的那把利刃。
利刃上还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样子看起来很?熟悉。那是?南宫梼曾握过的利刃,也就是?这把利刃,在刚刚刺入了谢授衣的胸膛,为其带来了不可逆的伤害。
芈渡以为他闲话?说?够了,终于要动手了,下意识摆出了对战的姿态。
可不死墓只是?笑了笑,伸手拿起利刃,将?寒光凛冽的刃尖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刀锋划破血肉刺入大动脉,他好似不知痛楚般轻飘飘地笑,将?刀刃横着旋了一圈,在脖颈内搅动不休。
不死墓的致命伤口中没有涌溢出惨烈的鲜血,反而喷涌出大量的浓重黑雾。这些黑雾还没落地就被天光炙烤得蜷缩消散,随着烟雾越喷越多,他的身形也逐渐随着雾气飘忽不定?起来。
芈渡想不到不死墓竟然?会选择自裁,一时间瞳孔猛然?间微缩,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她想说?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复归沉默。
于是?芈渡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与南宫牧如?出一辙的脸庞,很?快就被黑雾所笼罩,模糊不清。
由半颗天道核心所组成的身躯,好似鲜嫩的花朵被搁置得时间过长,逐渐干瘪枯萎。
最后被风轻轻一吹,就化为灰烬四散。
“来找我吧,尊者?。”
不死墓最后没有被吞噬消散的眼瞳望着芈渡,眼睛里似有人类般的悲戚,还有着即将?重来的欣喜。
不是?作为南宫梼的傀儡,不是?作为偷窃而诞生的怪物或工具。
从未为自己而活的,从未自由过的神器,这次凭借着自己的意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就像突破剧情限制放弃气运的角色那样,坦坦然?然?地走上他想走的道路,去选择他想看的天光。
“如?果我还能?回来,如?果您还能?找到我。”
不死墓笑着望她:“再找到我一次,再把我带回去吧,尊者?。”
话?音未落,那双漆黑的、氤氲着笑意的眼睛,彻底被他自身化作的黑雾吞食殆尽。
尾音的余响尚且飘落于空气之中,那翻卷浓重的黑雾在阴影里飘飞不停,好似空游无所依的幻象。
最后,又抵挡不了消散的命运,一寸寸被逐渐蔓延开来的天光焚烧炙烤。
刚刚还站在芈渡面前?的、活生生的男子,转眼间就化为了最后一抹孤苦孱弱的黑雾。颤抖着消散在了风里。
跟创造他的巫蛊始祖一样,消散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连半点?痕迹都没有在世间留下。
就好像,就好像从未在修仙界出现过那样。
芈渡沉默地立在光明与阴影的分界线上,抬起头,看着那些微不足道的深色被空气稀释。
长久以来被阴影腐蚀沉默的蛊城,曾经在此流淌过无数血与泪,埋葬过无数正道与巫蛊族亡魂的蛊城,终于在此刻被铺天盖地的阳光倾泻照耀,连半点?黑暗与死亡都无处遁形。
“是?啊。”
芈渡站在城楼上,眯起眼睛看远方赫赫煌煌、浩浩荡荡的光芒,轻声喃喃。
“今天的阳光,真的很?好。”
此刻, 她又回到了那一片纯白温暖的意识海里。
这片空间暖洋洋的,温柔得好似母亲的襁褓,连带着她每一寸毛孔都在发出舒适的喟叹。
在妖族血战之后重伤昏迷的那段时间,芈渡曾经就来过这里。在这里她看到了疑似光团形态的她师兄, 还有贱嗖嗖用一个巴掌把她拍醒的师尊。
所?以, 甫一来到此处, 芈渡就开始四下里寻找师尊的影子。
纯白意识海远比她想象得更广阔,甚至称得上是?一望无际。她环顾四周边走边看,可还没走上几步, 忽然?听见身?后破空一声响飞也似地传来。
紧接着, 一个暖呼呼的、富有弹性的东西就贴在她后腰上了。
芈渡回首一瞧,只见自己身?后贴了个半人那么高的白金色大光团。
那光团比之前看到的更大更柔软, 其形态与棉花糖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着很像芈渡穿越前玩的解压小玩具, 上手搓一把应该手感不错。
那光团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 好似巨型猫猫狗狗一般往她身?上使劲蹭,一时没收住力气直接给芈渡蹭倒在地——还好这地方摔倒也不疼。
见芈渡仰面朝天?躺倒在了意识海里, 那光团才收敛激动的心情, 有点抱歉地在她脸上蹭了蹭。
很奇怪,明?明?是?一团光, 蹭到脸上的触感却是?毛茸茸的。
芈渡坐起来,到底是?没忍住, 上手狠狠揉搓了一把光团。后者也并未躲开, 反而努力把自己涨得更大更蓬松, 力图给芈渡最佳的揉搓体?验。
黑衣的尊者伏在光团旁边, 试探性地喊:“师兄?”
那大光团高兴地上下颠了两下,就连散发出来的光芒, 似乎都更明?亮了几分。
芈渡:“......”
天?杀的,还真是?她师兄。
很难想象,自己内敛温和切开黑的师兄在意识海投射的化身?,竟然?是?个活泼好摸的大团子。
“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吗?现在情况怎么样??”芈渡上手把那团子周身?揉搓个遍,一边上下其手,一边还不忘记关心,“蛊城的事情解决了?”
大光团似乎很享受芈渡的抚摸,咕噜咕噜地瘫成一片,似乎马上就要沸腾起快乐的小泡泡。
它的颜色从纯净的白金色,逐渐渐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听罢芈渡的问话,光团连续点了好几下头?,表示肯定。
镇魔尊者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其实,她也能预想到事情的结束。
蛊城天?光刚一大亮,她靠谱的师弟就立马从蓬莱宗摇人来接。
不过?刚刚经历过?修仙界秩序颠覆,又亲眼?见证了南宫梼接受了天?道裁决,芈渡那脆弱的神经实在承受不了更多摧残。
刚一上蓬莱宗的飞辇,芈渡立马就顾前不顾后地睡了过?去?,明?摆着是?要把乱摊子给其他人处理。
不知睡了多久,她刚刚恢复意识,就来到了这片空间内。
光团伏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等芈渡捋清了思路,它这才漂浮起来,往前飞了几米,又回头?看了看她。
显然?是?要她跟着它走的意思。
芈渡对师兄向来保持着绝对的信任,站起来跟着光团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纯白空间之中裂开了一道黑色缝隙,缝隙中隐隐有光芒透露而出。
几乎是?一瞬间,芈渡就明?白,那是?回到修仙界的路。
她迈开步子,刚想穿过?那道缝隙,忽然?用余光瞥到自己身?后站着个熟悉的影子。
霎那间,芈渡心神巨震。
她陡然?间旋身?,毫不犹豫回首望去?,只见那纯白洁净的世界里,站着白衣飘飘,眉间点透朱砂的惜伤君。
惜伤君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正笑眯眯地望着她,一双弯起的眸子好似会说话。
见她回过?头?来,师尊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冲她挥了挥手,像是?在说“去?吧”。
那袭白衣好似雾蒙蒙的水汽,一个呼吸的瞬间就模糊了芈渡眼?前的景象。她看见惜伤君的神情是?很骄傲很欣慰的,似乎自己牺牲前铺设的道路,终于切切实实地被?弟子一以贯彻了下去?。
两人对视,芈渡咧开嘴角,也冲师尊笑了一下。
这一代当之无愧的镇魔尊者回身?,在上一代身?死英雄的目光之中,缓缓踏入了黑色裂隙之中。
修仙界新旧更迭的轮回终于完成,昔日折上两代人的风波于苍穹天?道归位之时平息。
万千故人的魂灵得以再无遗憾地自黄泉升腾,通过?无数重叠的意识与时空,芈渡看见师尊的身?影逐渐淡化,最后消失在了纯白的意识海里。
三百年前,亲自带她认识这个世界的引领者,终于可以将这个世界放心地交给她了。
芈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念峰熟悉的床榻上。
窗外燕雀啁啾,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她昏头?昏脑地坐起来,环顾四周,却见床榻旁那张红木的椅子上空无一人。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倏忽间袭上心头?,芈渡下意识白了脸色,蛊城雨幕中师兄被?利刃洞穿胸膛的景象再度重现于眼?前,好似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急匆匆披了件衣物就往外边跑。
不管不顾地撞开门,只见一念峰的院子里泄了满地天?光明?媚。那棵生长了千百年的大桂花树好似逆着季节生长,只一夜就开了满树金灿灿的桂花,香气扑鼻。
细碎花瓣落到树下那人的肩膀,好像一幅只会在梦中出现的绝美图画。
芈渡呆愣愣往前踉跄几步,定定地看着树下月白色长衫的男子。
撞开门的响动显然?也惊动了他,谢授衣回过?头?来柔和地望着芈渡,如?瀑的黑色长发垂下,那双熟悉的浅青色眼?眸里倒映着芈渡的影子,专注又美丽,好似她是?全世界唯一值得他珍视的存在。
“阿渡,醒了?”见她木楞楞地站在原地,大师兄反而笑了起来,“怎么还不过?来,愣着想什么呢?”
“你看,院子里的桂花开了。”
他话音未落,芈渡已然?迈步奔向了他。
黑衣的尊者一把抱住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师兄,一瞬间眼?中几乎要流下泪来。
谢授衣还未来得及笑话她,忽然?见师妹抬起头?来,近乎是?恶狠狠地亲上了他的唇瓣。
清新的草木气息转瞬间丝绸般笼罩蔓延所?有感官,唇瓣相触间他感觉到芈渡在颤抖,因后怕与惶然?而颤抖。谢授衣伸手轻轻按住她的后脑勺,鼓励她再深入一些,两人的主?动权霎时间翻转。
“别怕,我就在这里。”
短暂的分离之间,谢授衣把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好似在安抚受惊的幼崽。
“我就在这里。”
说罢,他再次倾身?而上,不给芈渡半点喘息休憩的时间。
天?道的责任,此界刚刚修复时的那些任务与会议,暂且都被?两人抛在了脑后。
纠葛之际,芈渡未曾察觉间已然?被?师兄带回了内屋。
一念峰的居所?隔音很好,窗子笼着的轻纱绸缎被?放下,大门紧紧关上。屋内昏暗得没有点半根蜡烛,芈渡仰面朝天?躺在尚且带着温度的绸缎绫罗之上,睫毛尚且悬着轻飘飘的水珠。
谢授衣近乎是?怜惜地低下头?,唇边却情不自禁地浮起笑意。
“阿渡,阿渡。”
“你瞧,师兄等这一天?等得好苦。”
——“天?道降世必受百般劫难,而今我只剩一劫应于你身?,你是?要为我负责的。”
“阿渡,你也该渡渡我的情劫。”
已有无数修士御剑前赴尘埃落定的蛊城处理残余的傀儡。伴随着南宫梼的消散,那些曾被?种在尸体?与活人之上的蛊毒也被?尽数解除,蛊城之上天?光大亮,烈阳会洗涤每一寸角落的污秽与尘埃。
彼时三方大能聚集于蓬莱宗正殿,正殿下四方宗门长老修士列位其中。
只等待镇魔尊者醒来,敲定千年间无数血战与风波的最后一次会议即将开幕
正殿内。
苏沉烟悄悄靠近二师兄,以微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不应该啊,以师姐的体?质,这时候早醒了啊。”
叶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管他俩那么多干什么,不管他们。”
“要不,二师兄你去?一念峰看看吧。”
“不去?,要去?你去?。”
“......”
另一边,楚凄然?端坐于座位之上,目光落到窗外一念峰的方向,忍不住露出了半丝促狭的笑意。
她看向面无表情装作自己是?工具人的风临深,随即冲他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了两个字:“败犬。”
风临深眼?底流露出一丝恼羞成怒,常年苍白的脸色却沾染了绯红薄雾。
他那柄剑小幅度地嗡鸣作响,随主?人心意晃动起来,想敲楚凄然?的膝盖。
结果楚凄然?毫不犹豫抽腿一躲,剑鞘不偏不倚敲到了等得百无聊赖的玄蝎膝盖上。
三方大能差点就在桌子底下干起来。
——与此同时,在远方北域的剑境之中,经年不化的霜白雪山之下,似有暖风逆着时节呼啸而来。
冰寒宏伟的剑尊殿后,无人敢随意踏足的院落内,那棵近些年许久未开花的荒芜桃花树,于暖风吹拂之间缓缓焕发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