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感觉实在是让她难以直面,司云落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不敢去看。
可慕星衍却握住了她的手腕,让光明重新回到了她的视线。
他说:“看着我。”
仿佛被他的话语所蛊惑,司云落的目光渐渐聚焦,最终定格在他的脸上。
乌黑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一丝一缕同她青丝交缠。在昏暗飘摇的烛光下,薄唇上潋滟的水光越发明显,像是朵令人心折的花。
而她在那双深邃的黑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微微喘着气的样子,仿若渴求氧气的濒死的鱼。
灯花毕剥一声爆开,惊醒了互相凝望的两个人。
“要继续吗?”他又问。
选择的机会自然是弥足珍贵,可司云落张了张口,到底没能说出拒绝他的话来,欲盖弥彰地闭上了眼睛。
“去、去把灯吹了。”
她恨不得把脸全部埋进枕头里,奈何实在是做不到,只能利用黑暗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慕星衍笑起来,话语中有些揶揄的意味。
“你不是怕黑吗?”
他故意俯下身来,贴近她耳畔说话,灼热的气息拂过,泛起一阵阵的痒。
司云落更恼了,抬腿就踹了他一脚:“你快去呀!”
他没再多话,依言去了,室内彻底黑下来。
月白小衣的系带被解开,又被尽数推了上去,堆在一起,像层层叠叠的雪浪。
湿润唇舌含住她的心口时,心跳声在黑暗中无限放大,她紧张极了,仅仅凭借着本能在呼吸,偶有一两句破碎的吟哦溢出,又被她咬着手腕堵住了唇。
可慕星衍却不许她这样对待自己,他只是捏住她的下颌,手指横亘在她的唇齿之间,迫使她不得不发出一些难以启齿的声音。
“没关系,我喜欢听。”
许久,面上的潮红仍未消退,司云落吸着鼻子,被慕星衍合拢衣襟,扭过身子不理他。
他从身后环住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过她的腰际。
熟悉的吻又落了下来,慕星衍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想着方才所见。
盈盈雪肤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像是采撷了玫瑰的第一抹朝露,透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老婆,你真的好香好软,还一碰就哭。”他故作烦恼,“以后可怎么办啊?”
“你少碰我。”司云落鼻音很重,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慕星衍也知道今夜做得有些过头,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撤开一点距离,让她得以重获久违的自由。
“睡吧。”
等到身边的呼吸变得平缓而柔和,他悄悄摸出那只聚灵袋,就放在她的枕侧。
嗯……如果被问起来,那他打死不认账就是了。
问就是天色太晚,光线太暗,压根就没有发现。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把人抱在怀里,最后一次吻她的唇,带着极尽的虔诚。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吃到了老婆的龙龙呜哇!开发了新的吃法!
2.补上了那三千字,加深一下理解
3.因为后面要搞纯爱,所以奖励龙龙一下
4.但现在明明也很纯爱!!!
第二日一早醒来, 慕星衍的脸上不可避免地挨了巴掌。
他捂着半边脸,目送着司云落以最快的速度歪歪扭扭地套上衣服,又一气呵成冲到对面她的房间, 毫不犹豫甩上了门。
事实上,当她脱掉身上他那件里衣, 仅仅以光洁的脊背对着他时, 他望着她纤薄的蝴蝶骨,觉得在上面留下点什么也不是不行。
让人难以忽略的视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飞速换回自己的里衣,系好系带的同时, 随意扯了条腰带过来, 蒙住了慕星衍的眼睛,并在系紧的同时故意狠狠一拉。
“不许偷看!”
她的担心很有必要, 毕竟慕星衍可不是什么君子, 就是一条会吃人的恶龙!
房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惊醒了睡眠较浅的闻既白。
结果就是早饭时闻既白打着哈欠, 神神秘秘地去问慕星衍:“我昨夜做梦, 梦里总是听见女子的幽幽哭声, 莫不是玄灵宗闹鬼了吧?”
虽然慕星衍在房间四周下了禁制,但闻既白有通灵之能, 五感较常人更加敏锐, 听见一丝半点不小心外泄的声音也并不奇怪。
何况, 他的房间就在慕星衍旁边。
司云落自然知道闻既白所说的“女鬼”究竟是谁,幽怨地瞪了慕星衍一眼, 似乎恨不得将碗里的粥捣得稀巴烂。
于是, 慕星衍微微一笑, 把闻既白推回原位。
“哪有什么女鬼?子不语怪力乱神, 你最近心神不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入阵的时辰已到,天阁弟子再次齐聚天銮殿,每个人面上都是严肃而无畏的神色。
应天真人一挥拂尘,众人所在的世界忽然倒转,原本站立的青石砖地面,化为了崎岖不平的熔岩。
这是司云落第一次见到,玄灵宗山体内部的真正情景,而在他们四周的,便是上古一战留下的遗迹——穹苍之隙。
除了脚下站立的方寸之地,周围被咕嘟冒泡的沸腾岩浆所环绕,若是一不小心跌落下去,便会落得个骨肉化灰、万劫不复的下场。
司云落只看一看就觉得胆战心惊,却被慕星衍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手。
他像往常那样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随着应天真人施法注入灵力,大阵的主体渐渐显现,金色的符文闪着微光,盘旋在众人周围,构建成有形而无质的幕墙。
依照应天真人的指示,每人需要去到自己对应的位置上,以血脉之力作为进入八苦轮回的钥匙。
但司云落觉得这位置的分布似乎也隐有深意。
岑如默对应的是爱别离苦。可在司云落的印象中,他似乎只是平等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并没有对谁表现出特别的重视或爱意。
或许,他只对有多年养育之恩的师尊,存着些许爱戴之情吧。
他对此也并不意外,只是陷入了沉思,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闻既白对应的是怨憎会苦。他闻言,面色变得苍白起来,像是勾起了不愿去想的回忆。
司云落的心沉了下去,隐隐预感到或许与他在人间的经历有关。
即使性格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谁也不能保证,在心志不坚时,过往的苦痛经历会不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慕星衍对应的是求不得苦。不过他立即提出了反对。
“分错了吧?我这辈子直到现在,没有什么是我想要但得不到的。”
可应天真人只是微笑着,轻轻巧巧回了他一句。
“你确定,你真的没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么?”
慕星衍看了一眼司云落,别过脸去不说话了。
司云落觉得他又在犯傻了,别的不提,他如今可还无法化龙呢。
他自己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她可替他记得好好的,只是场合特殊,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让他折了面子罢了。
最后一个轮到司云落。应天真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说道:“落落对应生苦。”
她对此早有预判,并不意外,可真正听到时,心头却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或许凤凰血脉自降世之初,就已为求生所苦,代代相续,深受其扰。
而闻既白曾言她是“生门”,大概也是由此而来。
“切记,寻到阵眼后,务必要完成阵眼的心愿,所有人才能自轮回中解脱,不然只能困在那一世中,直到判定失败,开启下一世的轮回。”
一切事项交代已毕,应天真人化出原身,巨大的鲲横亘于众人头顶的一小片天空。
随着他将灵力注入大阵,金色符文上的光芒越发耀眼夺目,将整座大阵彻底激活。
众人不约而同举起右手紧握成拳,于阵法中心碰在一处。
“等下见。”
所有人这样说着,一个接一个化为原形,跃入大阵底部深不见底的入口之中。
司云落知晓慕星衍不愿让旁人见他化形,先他一步幻化出凤凰原身,就随着跳了下去。
恍惚间听到他低低说了一句:“别怕。”
在坠入深渊的前一刻,司云落仿佛看见了麒麟,但与她印象中的那些画像似乎有所区别……
她来不及多想,眼皮就被迫沉重地合上了,堕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
大燕昭元三年,腊月十八,大雪。
司云落自蒙昧中醒来,就被刺骨的寒冷冻得直打哆嗦。
她自幼最是畏寒怕冷,苍白的嘴唇抖动着,就下意识去寻离自己最近的热源。
“好冷……”
她裹在被衾之中,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冷不防却有一双手伸过来,扶她坐起了身。
这双手算不上温热,但总是聊胜于无,她紧紧攀着,试图从中汲取温度,却忽然有碗热汤递到唇边,她想也没想,就张口喝了下去——
“咳!咳咳咳!”
司云落猛烈地咳嗽起来。
好苦!真的好苦!
早知道是碗汤药,她打死也不会喝的!
那双手的主人连忙掏出帕子,替她擦拭着唇角溢出的药汁,动作亦可算得上小心。
司云落迷迷糊糊的,无意识地轻声呢喃着。
“慕星衍……”
身边的人拥紧了她,再开口时,有着深深的怜惜和心疼。
“哎……娘娘都病成这样了,睡梦中还叫着陛下的名字,看以后谁还敢说,娘娘心中另有其人!”
“娘娘……您一定要挺过去啊娘娘……”
娘……娘……
这是在叫谁娘呢?
司云落猜想过八苦轮回中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却独独没有想过,她还要给人当娘啊……
不是吧……明明她年纪还小……
她这样想着,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屋外大雪纷纷扬扬,许久未停,廊下积雪已有尺深。
司云落再次睁开眼时,高烧已经退了,她努力眨了眨眼,好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
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她能够感觉到,属于她本身的灵力和修为荡然无存。换句话而言,她现在不过是普通的凡人之躯罢了。
哎,难搞哦。人类的躯体就是虚弱,不能伤不能痛也不能生病。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记得自己是为何而来的。进入八苦轮回前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串联成线,她需要尽快找到其他的天阁弟子,并在他们中间找到阵眼。
……怪不得把她分到“生门”呢,原来是要将脱出轮回的责任尽数放在她的肩上。
事已至此,只好尽力为之了。
若是其他人能回忆起一星半点,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司云落心中也清楚,这种希望十分渺茫。
如果脱出轮回如此容易,也不会有人被困其中一百七十三年了。
她正出神想着,忽然有张陌生的脸出现在视野之中,狠狠吓了她一跳。
她正要从床上弹起来,却因为浑身无力,还没能挪开身子,就不得不跌了回去。
于是只好满脸警惕地看向那人:“你是谁?”
那人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合体的宫装,只是不施粉黛,亦无珠翠,看上去应当是个婢子。
见了司云落这样子,越发六神无主,嘴里直道:“奴婢是画晴呀,娘娘怎么连奴婢都不认得了,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奴婢?
司云落有不祥的预感,再度问她:“那我是谁?”
画晴不敢怠慢,觑着她的神色缓缓回答。
“您复姓司空,闺名云落,乃是如今大燕朝的皇后,也是镇北侯的亲妹。”
哦……皇后……
谁家皇后这么寒酸啊?!大冬天的连一床厚被子、一盆炭火都没有?!这宫殿就差四处透风了吧!
司云落心里有气,决定找她所谓的夫君、那位皇帝好好算账。
等等……她不会嫁了一个老皇帝吧,行将就木,比她爹年纪还大的那种?那种事情不要啊!
她开始痛苦面具,已经设想了自己作为联姻工具的一生。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是吧?
画晴看着司云落脸上神色急剧变幻,忽而好像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问她。
“最后一个问题,陛下今年……多大年纪了?”
画晴掰着手指算了算:“千秋节快要到了,这样一算的话,陛下才将将满二十岁呢。”
二十岁,那还好啊……
不对!一点都不好!苛待妻子的渣男!
见司云落忽然又怨气冲天,画晴连声劝阻:“您不要再和陛下置气了,如今是在宫中,慕容氏一族的天下,不比您从前在镇北侯府,还是想办法讨得陛下的欢心,您在宫中日子也好过些……”
等等,慕容?
像是找到了一切问题的源头,司云落急切地问道:“陛下的名讳是?”
“陛下复姓慕容,名唤星衍。”
累了,毁灭吧。
司云落重新栽回床上,把自己埋在枕头里装死。
真就给慕星衍一步到位了是吧?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的!
这是什么艰难开局啊?!
司云落暗自想着,如果现在自尽,是不是可以直接开启下一世啊?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让老婆别怕扭头就把老婆忘了并打入冷宫的少年天子龙龙
2.他完了,他等着给老婆跪搓衣板吧!
3.八苦轮回类似换不同身份谈恋爱?(x)
4.总而言之爱别离这个篇章是宫廷向,少年帝后先婚后爱
5.以及终于要开启修罗场了好耶!!!
6.知道为什么前面花很少的笔墨写男配吗?怕你们不坚定站男主咩哈哈哈哈哈(来自亲妈的偏爱)
?? 八苦 ??
◎“一日夫妻百日恩”(一更)◎
司云落一脸麻木地裹在被子里, 听画晴苦口婆心地给她讲述现在的处境。
所以她这一世的身份司空云落,是大燕朝的皇后不假,却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小皇后。
从前的老镇北侯, 也就是司空云落的亲爹,是作为大燕朝三朝元老的存在。
先帝暴毙后, 老侯爷趁乱拥立了六皇子慕容星衍即位, 助其平定夺位之乱,立下从龙之功。
传闻慕容星衍的生母乃是异域番邦进献的胡姬, 身份低微,连带着他也不得恩宠, 在宫中遭人冷眼, 艰难度日。
其人并无母家可依恃,在前朝也没有半点根基, 正是最适合作为傀儡皇帝的人选。
而慕容星衍即位后, 下旨诛杀先帝血脉, 夷平诸皇子母家三族, 仅留晟王殿下一人, 其中也不乏老侯爷在其中推波助澜。
更有传言称, 晟王殿下本也难逃此劫的,但其幼时曾于陛下有一饭之恩, 又曾屡次着人看顾于他。
陛下感念其恩情, 特地请求老侯爷网开一面, 允许晟王殿下出宫建府。
经此一举,老侯爷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位权势滔天的重臣,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提出送家中幼女入宫为后。
可镇北侯府的小姐早在多年前便已走失, 其兄长世子殿下, 也就是如今的镇北侯,通过秘密多方寻访,终于在西北的荒原找到了身为小狼女的司空云落。
彼时司空云落不解人言,只懂兽语,茹毛饮血的样子,哪里有半点高门贵女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头野兽。
画晴道:“听说您当时不肯随侯爷回京,还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至今都还留有疤痕呢。”
司云落呵呵干笑着,等她继续说下去。
总而言之,在世子殿下的努力和包容下,司空云落花费了三年时间,终于长成了如今窈窕水灵的小美人,除了略有些不通礼数外,其余一切与常人无异。
可就在司空云落入宫前夕,老侯爷意外突发恶疾去世。
这位煊赫的权臣走得突然,留下一双儿女相互扶持,共同面对未知的前路。
嚯,还是个养成系救赎剧本,司云落在心里悄悄记下一笔,一定要抱紧自己这位好哥哥的大腿!
父亲离世,等待司空云落的也并不是自由。圣旨已下,再难收回。一朝聘为天子妇,从此宫门深似海,她无法抗拒入宫为后的命运。
可她并不想离开她最爱的哥哥,索性将一切心意和盘托出,只希望哥哥带她远走高飞,哪怕是去往封地,回到西北荒原,她也甘之如饴。
而世子殿下匆匆袭爵,正焦头烂额之际,突然面对妹妹这样一番剖白,无人知晓兄妹二人之间说了什么,但就结果来看,司空云落还是被哥哥亲自送入了宫中。
司云落听到这里,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吓了画晴一跳。
她机械地用递过来的帕子擦净唇角,连问话的样子都有些许僵硬。
“所以,我,对我哥哥……”
司云落努力消化着其中的信息量,只觉得生无可恋。
原来变态竟是我自己!
“不是的不是的!”画晴连连摆手,“您不过是年岁太小,太过依赖和侯爷之间的亲情而已。”
“奴婢见您在梦中,叫的都是陛下的名字,可见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是假的。”
哦……说到她的这位正牌夫君,大燕朝的第三任皇帝慕容星衍,在迎娶司空云落的当晚,就让她独守空房。
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成婚后半月的宫宴之上。
没了老侯爷的制约,彼时慕容星衍正故意向镇北侯发难,责问龙骧军防卫军务相关。
司空云落见不得哥哥受此责难,在只见过一面的夫君,和将她一手养大的哥哥之间,果断选择了站到哥哥那边。
结果就是被慕容星衍以“皇后殿前失仪、言行无状”为由打入冷宫,至此已有好几日了。
听说慕容星衍不许任何人为皇后求情,违者一律贬官三级,抄没家产。
这可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这是因为司空一族一朝失势,陛下以此事为由,借机敲打镇北侯府,并试探朝中人心向背。
故而在几位清流进谏均以失败告终后,也无人敢再为皇后出头。
更糟糕的是,有关皇后与镇北侯的流言,正悄悄在宫禁内流传开来。
冷宫里缺吃少穿,主仆二人挨饿受冻,司空云落甚至发起了高热。
画晴无奈,从司空云落随身的簪子里,取出了入宫前侯爷藏入其中的一颗保命灵药,才将她的性命救了回来。
不过在司云落看来,慕容星衍此举确实可算得上格外开恩了。
毕竟古往今来,有哪位皇帝在发现自己可能被戴了绿帽子后还能留皇后一命的?尤其是在当众被皇后驳了面子之后。
而她还得以在冷宫苟延残喘,不外乎两种可能。
一,镇北侯府虽然失势,从前的根基还在,少年天子难以撼动,不得不以她为质。
二,她的好哥哥手上,还有慕容星衍想要的东西。
慕容星衍虽出身不高,却懂人心谋算,纵横捭阖,既会攻,亦要守。
眼下她这条小命是否还能保住,就看前朝博弈的结果。
但司云落不是那等坐以待毙的人,也不会选择将命运交付到他人的手上。
高热退了,她听画晴讲完前因后果,身上总算有了些力气。
按照画晴的说法,她们不得踏出冷宫半步。
可这里一天只送一顿饭,两人加起来也不过一个冷硬馒头,难以下咽不说,根本就不够吃。
哪怕画晴一口不吃,全部留给她,她也觉得迟早会饿死在这里。
前朝的对峙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司云落可不会饿着自己,立刻就有了主意。
恰好她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脸颊微红,也不知是因为高热还是害羞,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开口时声音细糯,有如奶猫。
“画晴……我饿了,你能烧些热水来吗?我们泡着馒头吃。”
画晴应声去了,等她提着壶热水回来,却发现床上已经空无一人,仅有被衾凌乱,铺得到处都是。
“娘娘……人呢?!”
司云落翻出了一件还算像样的狐裘,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才溜了出去。
开玩笑,正所谓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既然没人送饭过来,那只好她去御膳房偷些吃的了。
她虽然修为尽失,所幸身法还算灵巧,避过巡逻的守卫不在话下。
等出了冷宫一看,原来看守她们的侍卫一共就四个,也就是画晴老实,根本没想过去探查外面的情况。
司云落得了自由,沿着宫中宽阔的直道,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前跑去。
即使裹紧了风帽,寒风仍然如刀子一般,刮得她小脸生疼,让她的眼泪几乎都飙了出来。
御膳房实在是太好找了,原因无他,晚膳时分只有这里会雾气蒸腾,伴随着炊烟袅袅,让司云落饿极疲极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她身形娇小,偷偷摸去灶下,从里面摸出了好几个热包子。
包子还烫着,她先用来暖了暖冻得通红的双手,麻木的知觉才一点点恢复。
司云落想了想,基于有了上顿还得有下顿的原则,她要把这些带回去,留着和画晴一起慢慢吃。
她又踮起脚尖,掀开了锅盖,锅里面放着的,赫然是一只刚出锅的新鲜烧鸡!卤汁还挂在上面,色泽金黄油亮,诱人极了。
司云落馋得眼都直了,当机立断去扯鸡腿,没想到对面也忽然伸出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握着鸡腿的手!
她吓得不轻,连忙挣扎起来,却见那手的主人忽而探出头来,却是她熟悉的面容。
“……小白?”
燕都处于北地,雪花纷落大如席,动辄持续数日。
可帝王所居的玄德殿外,却有一人立于齐踝深的雪中,身似山间寒松,岿然不动。
那人眉目温和,神情却坚定,披一件玄金大氅,内着松绿色锦袍,看着是位出身锦绣的公子。
唯有一双手意外粗糙,虎口及指腹老茧丛生,是勤练弓马的缘故。
一把油纸伞始终遮在他头顶,为他挡去这漫天大雪。
侍卫模样的人蹙着眉头,低声道:“侯爷,我们已经在此等了整整三个时辰,陛下却依然不派人宣召,您看……”
他本意是想劝侯爷回府后再从长计议,毕竟与陛下这般僵持,也救不了皇后娘娘。
可被称为“侯爷”的年轻男子只是轻笑了一声。
“流刃,陛下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呢,本侯若是不让他称心如意,怕是此事不会那么轻易揭过。”
他蓦然扬声,声音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
“臣镇北侯司空如默,求见陛下!”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活在旁白里的小病娇暴君龙龙
2.他虐待老婆!他不给老婆饭吃!老婆偷吃他晚膳的烧鸡不过分吧?
3.落落的设定是兄控,这下师兄真变成哥哥了
4.猜猜小白的身份是什么?御膳房厨子(不是)
司空如默说完这话, 四周又陷入一片沉寂。
他耐心等着,直到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玄德殿西暖阁的房门开了一条缝隙, 发出吱呀一声细响。
声音不大,可在这万籁俱寂的雪地中, 却显得格外清晰。
内侍匆匆走了过来, 向司空如默行了一礼,面上虽堆起笑容, 也掩盖不住其中隐藏的冷淡。
“侯爷还是先回吧,陛下在批折子, 不得空。”
“是么?”
司空如默脸上没什么表情, 向殿内掠了一眼。
修长的身影就立于窗边,隔着一层并不透明的窗纸, 与他遥遥对视。
他虽然身份尊贵, 却在行伍之中历练过, 是实打实的杀伐之人。仅仅一个眼神所流露的凛冽, 就足以让没见过大场面的宫门内侍心惊。
但司空如默并未多言, 只是自怀中取出一物, 交到那内侍的手中。
“劳烦公公将此物敬呈陛下,本侯便在此处, 静待陛下传召。”
内侍双手接过, 又冒着风雪, 急急忙忙去了。
流刃这才开口问道:“侯爷,那是?”
“龙骧军的虎符。”司空如默面色平静, “陛下不就是想要这个么?给他就是。”
流刃不敢多言, 只能按捺下心间翻涌, 在一旁静候。
这次倒没等太长时间, 那内侍再度出来时,蕴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
“侯爷,陛下虽不得空,却命奴才带给您一句话:您所求之事,陛下自当允诺。”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了“请”的手势。
“侯爷,请吧。”
司空如默得了承诺,面色稍霁,向内侍微微颔首。
“有劳。”
流刃从袖中摸出袋碎银递了过去,跟在司空如默身后离开。
明亮温暖的暖阁之中,身着明黄色常服的帝王,指尖反复把玩着仍带有凉意的虎符。
“这么轻易就交出了一部分兵权?可真是出乎朕的意料。”
莫非那传言是真的?司空如默果真与皇后有私?
慕容星衍想到此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手上力道大得几欲将虎符捏碎。
“司空云落……朕不杀你,朕倒要看看,司空如默能够为了你,做到何种地步。”
“……小白?”
司云落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的少年,脸上的表情有些犹疑。
闻既白鼻尖都蹭了些面粉,看上去有些滑稽,却依然没有松开抓住她的手。
“你认识我?”他瞪大了眼睛。
哎……好吧,她就不该有所期待的。
司云落摇了摇头:“抱歉,认错了,只是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闻既白“哦”了一声,似乎松了一口气,旋即质问她:“这是皇……上的晚膳,你是哪里来的小宫女,竟敢偷吃,当真是活腻歪了不成?”
……就是说她这张天生丽质的脸,看着也很不像宫女好吗?!
但他的话却让司云落灵机一动,毕竟她现在不清楚闻既白真实的身份,若是同他实话实说传了出去,按照慕容星衍对她的厌恶程度,她有极大的可能性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