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的设想完全符合逻辑。”
-“曾经拥有过翅膀的人,怎么可能抗拒得了天空的吸引。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实现他的梦想。因为他知道,大地既然不挽留他,那他就该是属于天空的。”
江泛月并不清楚, 当齐雅宁和匡子墨他们看到她的回信时, 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从她把信寄回给出版社,拜托出版社把信转寄给读者时, 这件事情就被她放到了脑后。
她最近既要开始准备期末考试,又要写《爱跳舞的小象》, 忙得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事情, 就连《童话月刊》第二期在什么时候发行都给忘了。
不过她忘了,费舒云可没有忘。
一大清早, 费爸爸就把《童话月刊》第二期带回家里了。
费舒云吃着早餐, 背起书包, 边往学校走去边翻看《许愿镜》。
《许愿镜》果然又更了两个故事。
风格与前面两个小故事一脉相承,温馨中带点儿感伤, 圆满中又透出一丝遗憾。
她看得又想哭又想笑。
校门已近在眼前,费舒云长舒口气,打算等到了教室再重新看一遍。她刚刚为了一饱眼福,太囫囵吞枣了。
就在费舒云要收起报纸时,她的余光好像扫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费舒云以为自己看错了,停下脚步,把报纸凑到近前,定睛细看。
姚良材今天到学校到得比较晚。
因为他今天特意绕了点儿路,跑去报刊亭买报纸了。
握着新买的报纸,姚良材抬头一看,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费舒云。
姚良材悄悄靠近,刚要用力拍费舒云的肩膀,愣在原地的费舒云陡然发出一声急促而尖锐的叫声。
姚良材被吓了一大跳,他这手都没碰到费舒云呢:“费舒云,你干嘛了。”
费舒云回头看了看姚良材,又低头看了看报纸,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一定是不小心撞了名字。这怎么可能呢,是的,这绝对不可能。”
姚良材:“……你中邪了?”
费舒云面目扭曲:“你是不是很喜欢《许愿镜》?”
“是啊。”姚良材扬了扬手里的报纸,得意挑眉,“我这回不用借你的报纸了。”
“你有关注过这篇文章的作者吗?”
姚良材下意识道:“没事关注这个干嘛?”
费舒云幽幽道:“有惊喜。不信你看一眼。”
姚良材莫名其妙,随手翻开报纸,漫不经心低头,下一秒险些把自己的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沉默十秒,他也步了费舒云的后尘,自言自语道:“同名同姓,没错,一定是同名同姓。”
费舒云的心情轻松了些:“看来我们两个人的想法是一样的。”
姚良材“哈”地笑了一声:“难道你觉得咱们班里那个江泛月,写出来的文章还能上报纸?我跟你说,不可能的。她当时写出来的周记,还被我们全班人嘲笑了,你忘了这件事情吗?”
“就那个什么大象小象的对吧,我印象很深。”费舒云点了点头,觉得姚良材这人居然难得聪明了一回,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她那种水平,怎么可能和《许愿镜》作者相提并论,两人唯一相似的地方就只有名字了。”
两人说是这么说,心里依旧有些别扭。
所以到了班上,在听到周丰等人讨论《童话月刊》时,两人都没有加入话题。
周丰察觉出了不对,疑惑道:“你们两个不是特别喜欢《许愿镜》吗,怎么今天一点儿也不激动?”
姚良材和费舒云对视一眼。
虽然没有互相沟通过,但两人有了一种奇异的默契:瞒下《许愿镜》作者的名字。只要他们不说,其他人应该也注意不到。
就在此时,江泛月走了进来。
姚良材和费舒云齐刷刷看向她。
江泛月注意到两人的目光,冷淡地回望过去。
但她刚与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姚良材和费舒云又齐刷刷别开了视线。
江泛月:?
这两人,有点古怪。
很快,就到了语文连堂。
徐康泰先花了一节课时间,讲解写命题作文的技巧,然后现场给众人出了一道题目,让他们在下一节课下课之前写完。
等到第二节 课下课铃声响起,语文课代表站起身,让众人把作文交到她这里。
姚良材眼珠子转了转,等所有人都交完作业,他溜到语文课代表身边,说自己忘记写名字了。
语文课代表把作业递给他:“你自己找找哪个是你的。我先去上个厕所。”
课代表一走,姚良材立马抽出江泛月的作文,和费舒云一块儿看了起来。
初中作文一般在六百字左右,两人轻轻松松就看完了。
姚良材问:“你觉得写得怎么样?”
费舒云说:“也就那样吧,比我写得稍微好一些而已。”
“那你觉得是不是?”
“……”费舒云无语,“我们在校门口不都沟通过这个问题了吗。”
“这叫以防万一懂不懂。”姚良材撇撇嘴,余光扫见课代表走进了教室,连忙把江泛月的作文重新塞回作业堆里。
关注江泛月作文的,不止姚良材一个。
徐康泰在拿到这沓作业里,最先翻出江泛月的作业开始批改——
审题正确,开门见山,首段点题。
结构完整,引用名人名言增强作文的说服力。
结尾再次阐述中心思想,并进行适当升华。
徐康泰读到最后,有些哑然。
江泛月这篇作文,完全就是按照他说的技巧来写的,根本就看不出别的。
放学后,江泛月和二妞一块儿骑车回家。
“我觉得姚良材和费舒云今天怪怪的,你说,他们是不是发现了?”江泛月把两人今天的异常都告诉二妞。
二妞笑得险些停不下来:“应该是发现了。”
江泛月点头:“我想也是。他们肯定一边认为我不可能是《许愿镜》的作者,一边又忍不住偷偷观察我。”
“你要告诉他们吗?”
江泛月促狭道:“不急。现在真正急着想知道真相的,是他们。”
是的,从那天之后,费舒云和姚良材都不自觉关注起江泛月来。
费舒云一直都不喜欢江泛月。
两人的梁子,还要从做同桌那会儿说起。
虽然只做了两天同桌,但江泛月给费舒云留下的印象,是沉默寡言,不好亲近,阴郁古怪。
可现在,江泛月给费舒云留下的印象,是极端自律。
每天课上,江泛月都坐得笔直,认真听老师讲课。
每天课间,其他人在打闹玩耍,江泛月在埋头写作业。
费舒云有注意到,江泛月从来不带作业和课本回家,在学校就完成了所有习题。
自习课和午休时间,江泛月都用来看名著,还时不时会做一些摘抄笔记。
不是三分钟热度,而是每天都如此。
即使费舒云对江泛月还存在很多偏见,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江泛月真的很优秀。
这天,费舒云正在埋头写作业,同桌兼好友突然发出感慨:“舒云,我发现你最近变努力了。”
费舒云愣了愣:“有吗?”
“对啊,你以前经常交不上老师布置的作业,但这段时间,我每次问你作业写得怎么样,你都是早早就写完了。”同桌认真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又有些好奇地向她打听是如何做到的。
费舒云张了张嘴。
好像每当她不想做作业,想要去玩时,她的眼前都会浮现出江泛月伏案写作业的身影。
姚良材那边也经历了和费舒云类似的对话。
周丰说:“你最近既不打架闹事,也不乱喊别人的外号了。你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被江泛月打怕了?”
姚良材瞪眼:“谁被她打怕了啊!你都因为这件事情嘲笑我多少回了,小矮子,我和你说啊,你给我适可而止!”
周丰想揍人了。
刚夸姚良材不乱喊别人的外号,姚良材转头就叫他“小矮子”。
“那你给我说说什么情况啊。你和费舒云两个最近都特别奇怪。”
姚良材一开始懒得回答,但实在被周丰缠烦了,干脆将事情全盘托出。
周丰:“……”
周丰也开始加入费舒云和姚良材。
江泛月对此无动于衷,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心思浪费在姚良材他们身上。现在的她,正坐在姚容面前,紧张地等姚容读完《爱跳舞的小象》前两万字。
姚容看得并不快,屋里除了呼吸声,就是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过了好一会儿,姚容合上笔记本,轻轻舒了口气。
对上江泛月的目光,姚容唇角微弯:“没有人会不喜欢故事里的依依。”
【没错,就连智能系统也很喜欢故事里的依依。】
拥有海量数据的系统都被这篇童话故事打动了,更何况是出版社的编辑呢。
肖建国看完这两万字稿件,手掌用力一拍桌案,大叫了声“精彩”。
一众编辑纷纷看了过来。
吕君浩最先开口:“肖编辑,这篇文章写得很精彩吗?”
肖建国乐呵呵地把稿件递过去:“你自己看看就懂了。”
吕君浩伸手接过,看了个开头,诧异道:“她进步好快啊,文笔明显流畅丰满了很多。”
肖建国捧着保温杯,笑而不语,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吕君浩很快就顾不上感慨了。
他完全沉浸在小象依依的故事里。
直到他翻过一页,发现那里一片空白,才怅然回神:“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
肖建国哈哈一笑:“是不是有种重新看一遍的冲动?”
吕君浩把笔记本翻回到第一页:“确实,感觉完全没看够。”
肖建国说:“说说你对这篇文章的评价。”
吕君浩组织了一下语言:“这篇文章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依依的设定,作者把它写得太活灵活现了。它就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一样,作为读者,我完全能够代入它的情绪,感受到它的自卑,并打从心底期待看到依依的蜕变。”
肖建国点了点头。
他的观点和吕君浩差不多。
作者把依依这个角色刻画得非常成功,无论是心理还是各种神态描写,都揣摩得相当到位。
话闸子一开,吕君浩就有些刹不住车了:“除了依依,草原上的其他动物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象群里的那头老象王,让我想起了我的初中班主任,成天进行打压式教育,依依会变得自卑,并萌生出逃离象群的打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肖建国因他的真情实感笑了下:“这也正是这本书成功的地方,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能从这本书里看到熟悉的影子。我有预感,这个故事会非常受欢迎。”
他们两人聊得起劲,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距离他们不远的几个编辑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纷纷围了过来,说是也想看看。
许久,负责《常晋周报》的编辑拍了拍肖建国的肩膀,悠悠感慨:“老肖,我原本觉得,《童话月刊》会昙花一现。因为这份报纸缺少优秀的固定供稿作者。”
“看完这篇文章,我改变想法了。”
“只要你能拿下《爱跳舞的小象》,只要《爱跳舞的小象》保持住现在的水平,它多连载一期,《童话月刊》的数据就会往上多涨一些。”
就在昨天, 她收到了出版社寄来的书信。
信里,编辑询问她近期是否有空去一趟出版社,如果有空, 希望能与她当面沟通签约的事情。
为此, 江泛月向学校请了一天假,和姚容一块儿来到市里。
常晋出版社名气很大,但办公地点并不大,位于一座居民楼里,走得近了, 还能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墨香,平添几分幽静。
门卫正坐在亭子里整理信件,瞧见姚容和江泛月,目光自动落在姚容身上:“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姚容稍稍退了一步,让江泛月的身影更加显眼。
江泛月抿了抿唇, 从包里取出信件:“你好, 我收到了肖建国编辑的信,他邀请我来出版社一趟。”
门卫有些诧异。
但江泛月手中的信封, 确实是常晋出版社专用的信封。
“那你们登记一下,就可以进去了。肖编辑的办公桌在三楼——”
正说着话, 门卫余光一扫, 瞥见那个小跑下楼的年轻人,略提高了声音:“小吕, 这有个小姑娘, 说是来找肖编辑的!”
吕君浩是下楼丢垃圾的, 闻言转身,看着江泛月, 似是想到了什么,惊喜迎上前,热情到了极点:“请问是江泛月老师吗?”
江泛月受宠若惊:“您直接喊我名字,或者叫我月月就好。”
吕君浩也觉得称呼一个小姑娘为“老师”有点奇怪,顺着她的话叫了声“月月”,等江泛月做好登记,他带着江泛月和姚容上了楼。
肖建国正在写稿子,见到江泛月后,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没有吕君浩那么热情,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温和友善:“我一开始就猜到你年纪没大,没想到这么小,上初中了吗?”
“刚上初一。”
江泛月很尊敬肖建国。
之前写《许愿镜》的时候,肖建国特意给她写了封信指导她,纠正她的很多小问题。
可以说,正是因为肖建国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她在短短时间里取得那么大的进步。
“现在的小孩子可真厉害。”肖建国感慨一声,请姚容和江泛月坐下,与她们闲聊了一会儿,才切入正题,询问起《爱跳舞的小象》的基本情况,“你打算写多长?”
江泛月在来之前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
她拿出手写大纲,递给肖建国。
“具体有多长不好说,但篇幅绝对不短。”
肖建国看了她的大纲,惊喜道:“那你一个月能写多少稿子?两三万字可以保证吗?”
江泛月点头:“每个月三万字没问题的。”
肖建国笑了笑,与姚容母女介绍他的打算。
他想在《许愿镜》完结后,直接无缝连载《爱跳舞的小象》,以后每个月初,江泛月给出版社提供三万字左右的稿子,一直到完结为止。
因为江泛月已经完结过一本《许愿镜》,不能再算新人,她的千字价格也会从十四块提高到十八块。
之后要是《爱跳舞的小象》成绩突出,这个价格也会再做调整。
当然,考虑到江泛月的年纪,如果她某个月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可以与出版社这边沟通,把三万字的量往下降一些。
江泛月认真听着,已经隐隐心动,不过她没有马上作出答复,而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姚容。
姚容提出想先看看完整协议。
将协议完整翻看一遍,姚容心下暗暗点头。
常晋出版社确实厚道,就像肖建国刚刚说的那样,这份协议不仅没有坑,反而看在江泛月的年纪上,适当放宽了一些要求。
姚容道:“我没有意见。”
江泛月听到姚容的话,高兴道:“那我也没问题。”
等两人签好名字,肖建国笑道:“我手头还有点工作,就让小吕带你们逛逛出版社吧。以后要是有空,月月可以多来出版社玩玩。”
参观时,三人还遇到了出版社其他编辑。
得知江泛月的身份,不少编辑都笑着说是她的书迷。
即使知道这话里有不少玩笑成分,江泛月还是十分激动。
将出版社逛了一圈,姚容和江泛月提出告辞,不再打扰吕君浩的工作。
吕君浩给江泛月送了几本新书作为礼物,还把这段时间收到的读者来信都拿给江泛月。
比起上次,这回江泛月收到的读者来信明显更多了。
江泛月翻了翻,从中找到了齐雅宁的回信,不过没有找到匡子墨的回信。
抽了点时间处理完书信,江泛月就陷入了忙碌的期末周。
全市中学用的期末卷子都是同一套,绝大多数题目都很基础,不过也会有几道用来增加难度的题目。
江泛月以前的成绩并不算突出,在班里处于中游水平,放在整个市里就更不显眼了。但经过这一个学期的努力,即使是那些比较有难度的题目,她也基本能够解答出来。
很快就到了期末周最后一天。
一大清早,屋外已是霜雪漫天,银装素裹。
姚容早早起了床,在院子里扫雪。
扫到厨房时,姚容随手将扫把放在门边,走进厨房靠近灶台的地方,检查格桑花的生长情况。
格桑花喜阳光畏严寒,再加上是一年生植物,基本到了秋天就会枯败,很少有人会在冬日栽种这种花。姚容为了让它能够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早早将它挪到了室内。
挪开盖在上面的稻草,一根青翠的幼苗映入姚容眼里。
这种青翠而明媚的色泽,是北方冬天里极少见的。
姚容小心盖好稻草,吃了点早餐,就去工厂了。
现在还没到开工的时间,所以不见四个员工的身影,倒是蕊蕊妈来了,正握着扫把清扫门口积雪。
而多日不见的蕊蕊爸居然也在。
姚容跟许久不见的蕊蕊爸打了声招呼:“考完驾照了?”
开工厂之前,姚容曾经跟蕊蕊爸说过,如果蕊蕊爸信她的话,就去考一个货车驾照,等考出驾照了,以后就专门给童话世界工厂送货。
在姚容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蕊蕊爸就去了市里学车。
因为来回不方便,这几个月他都留在了市里,边打零工边考驾照。
算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果然,听到姚容的话,蕊蕊爸脸上露出一些期待与忐忑:“对……昨天驾照就下来了……”
姚容笑着点头:“那太好了,我正想着过两天去市里淘一辆二手小货车,到时我们一块儿去。然后入职合同也早就拟好了,一会儿我带你进里面签。”
经过三四个月的磨合,工厂已经可以开始扩张了。
过年前把人手什么的全部都安排好,过完这个年就立马大干一场。
蕊蕊爸与蕊蕊妈对视一眼,满脸高兴,向姚容连声道谢。
姚容摆摆手,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好谢的,村里就你一个考了驾照,我不请你还能请谁?”
蕊蕊爸却知道不是这个道理。要不是姚容提点了他,让他早早就去考了驾照,这个机会是绝对不可能落到他手里的,所以说白了还是姚容在照顾他。
另一边,费舒云赖床起晚了,要不是她爸把她从床里拖起来,她肯定得迟到。
费舒云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背上书包刚要出门,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问她爸:“爸,今天《童话月刊》第三期是不是出来了?”
费爸爸在厨房里应了一声:“对啊,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等你考完试再看吧。”
费舒云直接当没听到后半句话,拿起放在桌上的报纸就往学校冲去。
到学校门口时,恰好与姚良材撞在了一起。
“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晚?”费舒云扬眉。
姚良材喘着粗气,累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挥了挥手中的报纸。
前脚刚踏进教室,后脚早读铃声就响了起来,费舒云坐在椅子上,一会儿看看面前的课本,一会儿又看看抽屉里的报纸,犹豫了很久,还是悄悄把报纸抽了出来,翻开《许愿镜》这个故事。
姚良材坐在费舒云斜后方,瞧见她的动作,也默默取出报纸。
而坐在最前排的周丰,那更是早早就读了起来。
复习什么的,也不差这一个早自习的时间。
与其等会儿考试的时候惦记着报纸,不如现在抓紧时间看完。
故事依旧是让人笑中带泪的风格,周丰看了许久,发现《许愿镜》竟然完结了!
居然只连载了短短三期,这本小说就完结了!
像这种故事形式的小说,难道不可以适当加长吗!!!
周丰满脸震惊,却瞥见《许愿镜》下方又续接上了一本小说。
这本小说的作者依旧是江泛月。
而小说的名字竟然是……
《爱跳舞的小象》?
尘封的记忆从最深处冒出头来,所有的猜测在一瞬间重叠交织,戏弄与嘲讽都如无形耳光,狠狠打在周丰的脸上。
他猛地站起身来。
桌角划拉发出尖锐声响,吸引全班目光。
费舒云也在此时看清了《爱跳舞的小象》的前言:
【谨以此篇,献给全世界缺乏勇气的孩子,以及曾经是孩子的大人们。——江泛月】
但他还依稀记得——
那天下午, 当语文老师离开教室,他从最前排抽出作业纸,大笑着对全班人念出作业纸上的故事。
“你这么笨重, 怎么会跳舞呢。”
这句话, 他曾重复念了三次。
姚良材抿紧了唇角,身体因过度震惊而战栗。
在周丰念故事的时候,他大笑着冲过去与周丰争抢作业纸,两人玩闹的过程中,薄纸被他撕成两半, 踩在脚下,落满脚印。
费舒云回头,想要看看江泛月此刻的表情,却又在最后一刻失去了与江泛月对视的勇气。
当时她站在周丰和姚良材的身边,看着他们笑闹,不断拍手叫好, 直至闹剧落幕。
“可我只是想跳舞啊。”
想跳舞, 可是会被嘲笑的啊。
考试时间快要到了,其他老师抱着试卷和保温杯离开办公室, 徐康泰依旧坐在办公室里,目光直直落在报纸上, 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混沌中努力回想, 那天好像是放假前一天。
因为即将迎来漫长的假期,人心不免浮动, 他在批改作业时就有些随性。
当那大象小象的词语钻入脑海, 徐康泰甚至都没有细看, 就随手在作业上打了个D,并拿这件事情当作典型, 对江泛月进行批评,还扬言她再在作业上写这种东西,就要请她家长来学校。
“小象会跳舞吗?”
再坚持跳舞,可是会被批评的啊。
今天上午要考英语,这是江泛月学得最差的一门科目,所以她一直在看自己整理的错题集。
正看得认真,耳边响起一道刺耳的划拉声。
江泛月随意抬头,却见周丰满脸震惊地看着她。
那表情,仿佛活见鬼了般。
而后,费舒云和姚良材也纷纷回头,表情如出一辙。
江泛月挑眉,视线微转。
果然,三人手里都握着报纸。
从她决定重写依依的故事,她就知道自己会遇到类似的场景。
即使遭遇了否定、嘲笑、批评,依依还是在坚持自己的梦想。直至今日,它终于在象群面前翩翩起舞。
监考老师抱着空白卷子,从前门走进教室,注意到周丰直愣愣杵在那里,她拍了拍讲台,让大家坐下,准备开始考试。
周丰晕乎乎坐了下来。
姚良材盯着英语卷子,完全静不下心。
费舒云听着英语听力,只觉有人在她耳边叽里呱啦。
江泛月运气不错,无论是听力还是阅读理解等题目,她在复习阶段都曾经遇到过类似的考点,所以此时做起题目来得心应手。
待到做完整张卷子,江泛月还有足够的时间再检查一遍答案。
叮铃铃——
交卷的铃声响了起来,监考老师收齐卷子走人,不少同学吆喝着要去吃饭,二妞也从隔壁班跑来找江泛月。
江泛月走到二妞面前,与她手挽着手,高高兴兴走去食堂。
转瞬间,教室里只剩下周丰三人。
三人面面相觑。
“真是她……”良久,姚良材艰难出声,打破沉默。
“嗯……”费舒云应了一声。
“是她又怎么样。”周丰嘴硬,“我们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不行吗?”
费舒云冷笑:“就你刚刚那夸张的反应,你好意思说自己什么都没发现吗。”
周丰:“……不装糊涂,难道你还想跟江泛月道歉?”
此话一出,三人再度沉默。
去吃午饭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下午还要再考一门科目,有人选择继续复习,有人选择趴在桌子上睡会儿。
费舒云脑子有些乱,坐着发呆。
同桌看了她好几次,终于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胳膊:“你怎么了,今天一直有些神不守舍的?”
费舒云嘴巴张合几次,想把报纸的事情告诉同桌,但话到嘴边又摇了摇头:“没什么,英语考砸了心情不太好。”
同桌想了想,提议道:“你要是复习不下去,不如看看报纸,平复一下心情?”
费舒云抿唇,终于还是再次拿起报纸。
姚良材和周丰注意到她的举动,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拿起了报纸。
想要把故事献给全世界缺乏勇气的孩子,以及曾经是孩子的大人们,是因为故事的作者也曾经是其中一员。
办公室里,徐康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很长时间。
他当了二十多年老师。
这些年里,他逐渐养成了一种偏执独断的性子。
因为对于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老师就代表着一种权威,他们不敢随意顶撞他。
偶有一些顽劣的孩子,在他喊他们的家长过来学校后,也会被他们的家长摁着道歉。
几个月前,数学老师就曾经告诉过他,《大树爷爷》的作者叫江泛月,可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教的学生怎么可能做到。
后来,他一直在暗地里关注作者江泛月,却从来没有想过去向学生江泛月当面求证。
明明只需要在上课前、下课后随意问上一句,就能够得到准确答案,他却舍近求远,迂回辗转。
数学老师抱着卷子回到办公室,笑问道:“徐老师,你还不去吃饭吗?”
瞥见徐康泰面前的报纸,她说:“在看报呢?你们的语文卷子都改完了?”
徐康泰回神,回答了后一句话:“都改完了,隔壁班张老师在负责统计分数,一会儿应该就把成绩单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