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偃倒也习惯秦绾绾的沉默和自言自语,多年相处,就算秦绾绾不怎么说话他其实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出来也好长一段时间了,天色渐,启程归家。
上山来的时候人是分散的,回去的时间倒是差不多,所以条条道路上都是往山下走准备回去的人,不显拥挤,却也走不快。
霞映桃花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但无奈一路人太多,就算想欣赏最后也没了兴致。
突然,前方一个青衫女子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惊呼:“哎呀。”
只是一个踉跄,旁边身形高瘦的男子一把扶住她:“走路小心些,可有受伤?”
女子低头娇嗔一声:“没事,就是滑了一下,多谢张郎。”
男子饱含宠溺的叹一声:“你呀,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女子佯怒:“怎么,你这就嫌弃我了?”
男子轻笑出声:“岂敢嫌弃我家玉娘,放心,我会在旁边保护你的。”
女子扑哧一声笑出来,不轻不重的锤他肩头一下:“你坏。”
“我哪儿坏了……”
一对年轻的鸳鸯不知羞,在这里打情骂俏,而秦家兄妹更是不知羞,二人齐齐盯着,看得津津有味。
秦偃:“你在看什么?”
秦绾绾:“你在看什么?”
秦偃轻咳:“这两人郎情妾意,一看就很恩爱,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秦绾绾:“人家恩爱,与我何干?”
秦偃:“你不觉得艳羡?”
她为何要艳羡?看人家看热闹,她可不想自己也成这样的人。
秦绾绾若有所思,转头一看:“哥想娶妻了?”
秦偃差点儿岔气:“我说你呢,就不想找个有情郎?”
“不想。”拒绝得没有一丝犹豫。
“可你年岁也不小了,该成亲了。”
秦绾绾就看着他不说话了,一个二十八岁都没成亲的人有什么由说她?
长幼有序,要成亲也是他才对。
秦偃懂了:“是不是哥成亲了,你就愿意?”
秦绾绾:“不!”
秦偃叹气:“总得有个人照顾你。”
“不缺奴仆。”她觉得自己被照顾得很好。
秦偃:“那是下人,我说的是一起过日子的人。”
秦绾绾皱眉:“不缺侍候之人,不缺暖床奴婢,有家产有田地有护卫,还有兄长。”
秦偃:“……”听着好像确实不缺。
差点儿把他说服了,这是不是反过来了?
是,她是什么都不缺,要是可以,他也不希望她嫁人,他可照顾她一辈子,守护她一辈子。
但她这情况本来就不太对啊,缺少七情六欲,活得像是个空壳似的。
而他身为兄长,又不好跟她说什么男女之情、鱼水之欢。
操心得头发都要掉了。
最重要一点,他是想护她一辈子,可他是武将,干的是刀头舔血的事,再强大也不过血肉之躯,万一有一天出点事情……
秦绾绾看似凉薄,但她在乎他这个兄长,她不会说出口,却事事为他周全,哪怕不愿来凤阳,最终还是来了。
她对他的爱护不比他轻,恰恰因为他对秦绾绾来说太重要了,所以他才更想多一个人守着她,哪怕有朝一日他不在了,至少还有人值得她在乎。
这些……不能说。
秦偃的沉默让秦绾绾狐疑的看了他两眼,随即想到了刚刚那个人:“哥,你……”就那么想让我嫁人?
最后到底还是没问出来,若是秦偃坚持让她嫁人,也许她真的会答应的,但她不想。
秦偃:“……”谁让她嫁人了?
他是希望她能跟人谈情说爱啊,嫁什么人,早着呢,他的妹妹是谁都能娶的吗?
因为察觉了秦偃的意图,后来秦绾绾就再也不愿出门了,任凭秦偃苦口破心、装乖卖惨,坚决不出门,不出门就没烦劳,秦偃总不能抓个人跟她成亲。
哄不好妹妹,秦偃就知道这事儿估计没戏,而接下来他非常忙,也没时间顾及秦绾绾的感情问题。
晋文帝把他留下可不是为了享受,而是真的有必须要他办的事情。
两百年前,晋朝皇族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一母同胞的两兄弟争夺天下,各站半壁江山,争斗三年,死伤百万将士和百姓,最后两人不得不停战,以天险断剑山和明江为界,割据天下,各自为政,于是有了今日的南晋和北晋。
之后一百多年休养生息,天下才终于恢复悻悻向荣之象,而后南晋出了三位明君,更是将南晋推上了更加繁荣的盛世。
但自古以来,盛极必衰,物极必反。
现在的天下就是盛极之后慢慢走下坡路的象征。
第481章 人命如草芥,法律似无物
欲壑难填,富足、强权,太过安逸强大之后,必然会滋生邪恶的欲望。
朝中富足的贵族太多,奢靡无度、酒池肉林,腐败发臭。
男倌、娈童在这里都排不上号,以人为猎物,以血肉为食,奴隶相斗,血腥杀戮为乐。
人命如草芥,法律似无物,道德沦丧,再无伦常。
而上一任帝王不但不制止,反而是无比热衷的领头者。
吃穿用度奢靡无度,挥金如土,掳人妻,杀人子,狂性大发之时连自己孩子都不放过。
最终逼得现在的皇帝和摄政王兄弟联手弑父夺位。
新帝夺位之时,后宫被屠杀的宫人多达三千与人,只为掩盖这段短暂而荒唐的秘事。
清肃后宫,重超纲,兄弟二人用了五年才将将镇压这股邪风。
但也仅仅是镇压,病灶依旧存在,腐烂发臭。
明面上的荒唐转移到了暗处,凶案频发,枉死者不计其数。
皇帝有心彻底剜去这颗毒瘤,奈何这些人太过狡猾,又官官相护。
不仅仅是官员,还有不少皇亲国戚参与其中,若真要彻查,皇帝几乎要将宋氏皇族都给屠了。
不过忍耐终究是有限的,皇帝为了今日已经等了五年,摄政王也为此准备了很多,万事具备,却差一把最锋利的刀。
恰好,秦偃来了。
秦偃忙得脚不沾地,甚至有时候上都不能回来,不过他不回来就会送消息回府,秦绾绾也不会太担心他。
秦偃从军至今十年有余,不回来的时候多了去了,秦绾绾早就习惯了。
而在家的日子秦绾绾也没闲着,皇帝赏赐、摄政王赠送,秦偃手中有九间铺面。
每一间都挺宽阔,而且地段也不错。
秦偃从来不管这些,秦绾绾一来就交给她打。
秦绾绾熟悉生意之后,将秦偃手中那些伤残退役的兵集结过来,设立专门的据点、线路,以及镖局和商队。
给这些人一条谋生的路,同时也成就了一条庞大的商业网。
这些人是士兵出身,上过战场见过血,有的是一身的胆子,还有对秦家的忠心。
不过时至今日,秦偃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妹妹多有钱,也不知道她手里握着些什么。
凤阳城里早就有秦家的产业,而且非常可观,这九间铺子在秦绾绾看来也就那样。
接手之后派专门的人打就是,都不需要多费心思,只需要跟秦家的商路接上,很快就能走上正轨。
赚钱,这算得上是秦绾绾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有钱不仅仅是养家,还有养秦偃手中的兵。
朝廷富足,但贪官如林,军饷哪儿有不被克扣的?
到手中的军饷只能勉强养军队,那还有大量的药材,还有伤亡士兵安葬和抚恤,这些可都是烧钱的。
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兄弟亲固然深厚,但若是连兄弟都养不起,那也配不上这份兄弟情。
秦绾绾不懂男人之间的感情,但她知道钱财能让追随者更加的忠心。
她不仅仅喜欢赚钱,更清楚钱该花在哪里。
秦偃那些士兵的身后事都是秦绾绾让人安排的,抚恤金、安葬费是朝廷的三倍,伤残士兵进入秦家商会,根据功勋自带身股。
安家、赚钱、立业,这些是所有军士梦寐以求的,而秦绾绾将这些变成了现实,只要足够忠心足够勇猛,这些都唾手可得。
秦偃负责带兵打仗,训练勇猛的军队,秦绾绾负责所有身后事,免他身后无忧。
相互不插手不干涉,却又密不可分,相辅相成。
天下没有秦家军,但只要秦家兄妹一挥手,响应者何止千百人?
所以,秦偃对皇帝没多少敬畏之心,更不弹所谓的忠心,而秦绾绾更是没有任何感觉。
当然,野心是没有的,皇位和天下对他们来说还没那么大吸引力,他们也没觉得自己有那一争的实力,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过得好罢了。
难得天气好,秦绾绾出门了。
商铺的事情不需要她亲力亲为,今日她专门出来见人的。
一位军中的叔叔,名叫刘荣,是秦父的朋友,立下不少战功,但在五年前一场战役中伤了腿,离开军队之后被秦绾绾选来坐镇凤阳。
秦绾绾为人冷淡,不喜欢跟人说话,但对长辈,尤其是跟父亲有关的长辈,她非常的敬重。
带上厚礼和诚意,亲自登门拜访。
她记得刘叔好像还有一个侄儿跟在她兄长身边,不过她认不得那人,也不管秦偃那边的事情。
马车绕了两道高墙才转去城北,城北多是富商宅邸,宅子都不错,但门楣不高,也不会太过高调。
商人固然有钱,可天子脚下,权在钱之上,多的是这些富商得罪不起的权贵,所以再有钱在这里也得低调。
马车停在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面前,护卫去敲门,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秦绾绾下了马车走进去,还没绕过照壁就看到一瘸一拐走来的刘荣。
刘荣一脸激动:“绾绾小姐,真的是你!”
秦绾绾一礼:“刘叔,好久不见。”
虽然还是那冷淡没有起伏的声音,但似乎少了棱角,多了些真实。
刘荣今年快四十了,容貌就很普通,大街上泯然众人那种,在凤阳养了五年,人有些发福,五官里的煞气消失,看起来就是一个非常和善的富豪老爷。
看到秦绾绾,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早就知道小姐来凤阳了,一直想着要见你一面又不好上门打扰,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秦绾绾颔首:“刚来凤阳,不愿动弹,不过刘叔是一定要见的,这些年幸苦您了。”
刘荣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不幸苦不幸苦,小姐这话可就太客气了,没有绾绾小姐,哪儿有老刘的今天哟。”
秦绾绾提着裙摆上了回廊:“凤阳城您比我熟,这次那九间铺子您也帮忙照看一下,一切照旧,不要太打眼就是。”
刘荣连连点头,就没有不答应的。
面对这些长辈,秦绾绾态度柔和不少,话也多了,秦偃要是看见,估计都得醋一句,这比跟他说的还多呢。
秦偃觉得秦绾绾不正常,不对劲,甚至就是有病,但秦绾绾是绝对不承认的。
她话多话少,分人。
在认定的长辈面前,她并不会惜字如金,该说的会说,该客气的客气。
但很诡异的,除了这些人,面对其他人,哪怕同样是老人,她瞬间就没了说话的欲望。
准确来说,仅限于跟父母有关且对他们比较好的长辈。
足够尊敬,足够客气,说话也没问题,但换个人就不行。
跟亲疏没关系,秦偃可是亲兄长,除非必要,她也不太爱说话。
呃,这是病?不该吧。
她读的医术不少,可没有医术说不爱跟人说话是一种病,顶多算是没心情。
走到连廊上,一个身材清瘦的妇人站在尽头等候,容貌依稀可见年少时的美貌,些许沧桑,但沉敛娴静,头发全部盘起,没有戴华贵的头饰,看起来洁素净。
衣服料子是锦缎,但色泽却很低调,穿在身上不像富家太太,反而有股子书香门第走出来的清韵。
刘荣介绍:“这是贱内,苏姻。”
说到自己夫人,刘荣表情有些不自然,而刘夫人苏姻浅浅行礼,身子压低,人更是快被柱子全部挡住。
这夫妇二人这一刻都不太能抬起头的样子。
秦绾绾自然是知道刘荣这位夫人的出身,青楼女子,并非清倌,有才情有美貌,但年纪大了,在青楼里当半个管事,三十多岁遇上刘荣,两人生情,刘荣不顾世俗的目光娶了她。
据说刘荣很是爱这个夫人,也很尊重,并不觉得自己娶了这样一个女子抬不起头,但今日他们却如此自卑,因为她吧。
秦绾绾伸手虚扶起苏姻:“婶婶不必行礼。”
不熟,不想多言,一句话是极限,但态度应该表达清楚了。
苏姻和刘荣对视一眼,两口子心里都松了口气。
小姐并未看轻,还扶她,这颗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一声‘婶婶’更是让她心里熨帖。
虽然刘荣说过这位小姐千万般好,但终归没见过,心里没底,现在见到国,心也踏实了。
苏姻浅浅笑开,不热情却带着两分亲近之意:“一直听老刘念叨绾绾小姐,今日总算见到了,当真是仙子下凡一般。”
这可不是客气话,苏姻在青楼待了那么多年,见过不少年轻美貌的女子,却无一人可比拟眼前的秦绾绾。
不说那通身飘渺从容的贵气,就单指容貌,堪称绝色。
真是没有一处不好看。
见秦绾绾没搭话,刘荣就立刻上前接过话头:“我跟苏姻没有孩子,倒是养了两个孤儿,都是学武的好苗子,等下绾绾小姐可要见见?”
秦绾绾说话分人,在她还没察觉的时候,刘荣他们这些人就已经摸清楚了。
所以冷漠不是因为她傲气和不喜,只是单纯的习惯使然。
秦绾绾颔首:“可以。”
对认可的人她向来宽容好说话。
刘家宅子不大,三进的院子,没有花园,就两边回廊,中间一处假山和小池塘,池塘里养了锦鲤倒是挺肥。
刘荣的两个养子,刘武和刘剑,一个十一岁,一个八岁。
养得极好,小小少年身量不矮,容貌清秀,因为习武,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上有股子少年阳刚英气,朝气蓬勃。
见到秦绾绾,两人一起跪地行礼,干脆利落,没有不情愿,眼睛里有些好奇,但不显得失礼。
教养极好,不像商户家的孩子,倒是有几分苏姻的影子。
“见过大小姐。”
秦绾绾抬手:“起来。”
两份礼物送上。
商人之家,不缺金银,礼物贵在心意。
回头跟刘荣说话:“是两个不错的少年郎。”
刘荣闻言连忙道:“他们还缺个武学师傅,我能想到最好的人就是偃少爷,就是不知偃少爷可看得上这两小子。”
这是想把人送秦偃身边啊。
“回去问问。”
收不收是秦偃的事情,秦偃还没徒弟,也没想过收徒弟,不过若是刘叔的孩子,而且又是这样的好苗子,他估计不会拒绝。
可别说什么军中刀头舔血不好,秦偃身边多的是人挤破脑袋想挤进去。
秦绾绾给的是钱财,而秦偃给的是地位,有钱还得有权才能在这个世道站稳脚跟。
朝中文坛不兴,而他们本来就追随秦偃,武将封侯才是这些人的终极追求。
苏姻备好了饭菜,据说还是她亲手煮的。
拿得出手的饭菜味道自然不差,而且还是按照秦绾绾的口味来的,让她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等秦绾绾离开了,苏姻还在感叹:“竟然有绾绾小姐这般的人儿,感觉好不真实。”
美且贵气,还有一种冷漠飘渺之感。
凤阳不缺贵气的姑娘,还有公主呢,也不缺美貌女子,但秦绾绾依旧是独一份,自带清冷仙气,偏偏容貌妩媚,清冷中的两分魅。
不多,将将能勾起男人的欲,不俗,不艳,让人欲罢不能,偏偏又遥不可及。
天宫仙子太冷,人间尤物太俗,不知形容,但就是觉得吸引人,便是女子都忍不住喜爱。
啧啧,这位但凡在凤阳成多走动走动,这一城风云都得被她搅动了。
刘荣看着秦绾绾长大,把她当半个女儿,没有对美貌的欣赏,只觉得侄女儿好看就是了。
“这丫头确实好看,最重要是心好,当时要不是她将我送来凤阳找最好的大夫,我这条腿都得被砍了。”
瘸腿和截肢,虽然一字只差,却差太远了。
虽然瘸腿不好看,可他好歹还能自己走,想想当初他被腿伤折磨的日子,亏得秦绾绾下死命令他才能坚持下来。
秦家兄妹喊他一声叔是看在秦老三的面子上,而他对秦家兄妹却是实打实的感恩。
话题偏了,苏姻倒也不在乎,她跟刘荣的身份和经历不同,看事物的角度也不同,不需要深入讨论。
上前挽住刘荣的手:“我们好好替小姐办事,以后孩子们也会帮你报答他们的。”
刘荣顿时一脸感叹欣闻:“还是姻娘懂我。”
苏姻:……那意图全都写在脸上,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好吗?
从城北往城东走,要绕不短的路,吃饱喝足,秦绾绾在车上昏昏欲睡。
摇摇晃晃的马车正好助眠,突然马车停来下来,瞬间睡意消散。
侍女银妆探头进来:“小姐,有人拦路,看着像是权贵家的人,,不像好人。”
秦绾绾出门素来低调,马车也不过寻常马车,车夫一人,侍女一人,护卫四人。
在这满是权贵的天子脚下,这样的配置可以说是非常不起眼了。
被拦下之时,秦绾绾没觉得是什么大事,也许是别人家办事:“让。”
懒得与人起争端。
马车晃悠悠的走到了一侧,但对方显然不接受这个礼让。
“里面的人给老子滚出来!”公鸭嗓一般破碎粗葛的声音,不可一世的嚣张跋扈。
跟随的小厮立刻嚷嚷:“我家少爷可是忠王府三少爷,还不赶紧滚出来磕头?!”
明白了,就是专门找茬的,她运气好成了这个倒霉蛋。
本以为低调不惹眼没麻烦,没想到她的低调看起来很好欺负啊。
忠王?三少爷?哪根葱?
“走。”
让你不走,那就没必要让了。
马车走动,对方立刻不干了。
“站住,别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们三爷的话你都不听,想找死吗?”
七八个打手簇拥着那所谓的三少爷,平常没少在街上找事儿,一个个凶神恶煞,而且人多势众,根本没把秦绾绾这四个护卫放在眼里。
“铿铿铿!”
四把长刀出鞘,发出一阵嗡鸣。
“让开。”
四个护卫无需多言,摆出架势就足够震慑。
这死人都是军中百战不死的老兵,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就算这些打手手里有人命,也会畏惧这种杀戮之气。
“三爷,这怕是军队里出来的。”一个有眼色的侍卫提醒那位三爷。
用军队的人当护卫,而且气势还这么强,肯定不是一般人,不可以随便欺负。
但那位所谓的三爷嚣张惯了,他可是王族,他需要怕谁?军队出来的,不就是武将?
那群莽夫就会打打杀杀,地位低下,他从来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给爷上,老子今天非要看看这里面坐的是人是鬼!”知道是武将,他更是无忌,难不成他们还敢跟皇族动手,不想活了?
这是不能善了了。
忠王府的人,秦绾绾之思考了一下:“别打死了。”
只要不死,就行。
客气?他们不配。
眼看就要开打,一群人从对面的楼层走出来,为首几人衣着华贵,光看打扮就是富家子弟,就是那脸长得实在是一般,更别说那满是浑浊的眼和吊儿郎当的笑,一看就是一群人憎狗厌的二世祖。
几人一出现,本来街上还围着的人顿时鸟做兽散,生怕被波及。
“磨磨唧唧,直接把那马车掀了,不就知道你们是男是女了?”
原来搞这一出,只是想看看马车里是男是女,还真是符合这些纨绔子弟的作风。
“哎,别这么粗鲁嘛,万一里面是个美娇娘,那多不好。”
假惺惺的客气,流里流气的语气里满是邪恶下流。
“切,又不是没见过美人儿?前几天的那个妞儿可是难得的绝色,还不是被你们玩儿残了。”
“别提了,那贱人抓了老子几下,现在还痛呢。”
几人高谈阔论,丝毫不害怕自己的话被人听到,何其嚣张。
见前面的人一时间没动,他们又开始拱火:“宋章你行不行啊,看来这些人没把你这个王府三少爷放在眼里啊。”
宋章哪儿能受这样的刺激,本来心里还有两分忌惮,此刻智全无。
脸色狰狞:“动手,死活不论!”
竟是要当街杀人。
秦绾绾不期然的想到那个自称摄政王的人,天子脚下这群人如此嚣张狠毒,这摄政王和皇上也太无能了些。
不过秦绾绾可不会象他一般随便杀人。
宋章的七个手下,没在秦家侍卫手下过几招就全部躺在了地上。
长刀反过来用刀背,砍下去不要命也不见血,但很痛,会断骨头的那种痛。
七个人高马大的家丁眨眼间就只能躺在地上呻吟,马车缓缓往前,马蹄竟是毫不在乎的从人身上踩过去。
宋章心中升起忌惮,怒火和恼恨暂时压制:“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不敢出来见面?”
想到什么,开始嘲讽:“莫非是长得太丑不敢见人?”
都这个时候还敢嘲讽人,真是不知死活。
宋章那几个狐朋狗友此刻倒是仗义,见情况不对,立刻叫上自己的家丁也过来,一群人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呸,老子今天就不信了,非得看看这里面是个什么货色。”
旁边人立刻朝车里叫嚣:“我们这里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重臣之子,识相的出来跟我们磕头认错,我们说不定饶你一次,否则定让你在这凤阳寸步难行。”
当真是嚣张。
有人注意到车辕上坐的银妆:“这丫环收拾得不错,里面的定然是个女子,主仆二人一起,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那人脸上的淫笑还没灿烂起来,一道身影飞过来。
“啪!”
清脆的巴掌扇出去,连着人都被扇飞,砸在地上脸惨叫都没有直接晕了过去。
那一群纨绔子弟呆若木鸡,反应过来人已经飞出去了,而且这时才清楚,打人的就是那个一声不吭坐在那里的丫环。
银妆冷着一张脸,戾气丝毫不输那杀人的侍卫。
“让不让开?”
“我可不管你们是哪家的,今日是你们先找事,侮辱不说,还意图害命,我们就算杀了你,公堂之上也无罪!”
银妆开口可不是为了跟他们讲道,而是给接下来的事情找个原由,先礼后兵,说完就开打。
下一刻,四个侍卫直接冲了出去,一阵人仰马翻。
惊呼、惨叫、哀嚎!
没有一个人站着,要么晕死,要么痛得躺在地上打滚。
车夫一甩鞭子,马车走了出去,眼看着马蹄过来,那些人连滚带爬的躲开。
“孬种!”银妆不屑的眼神扫过所有人:“要是不服气,来武英侯府找秦侯爷,只要你们不怕死的话。”
银妆笑得比他们邪恶多了,小姐是侯爷的眼珠子、心尖尖,侯爷非要小姐来凤阳,结果遇到这群不长眼的出言不逊,还想杀人害命,等侯爷知道了,有他们受的。
可别说什么皇亲国戚了不起,那摄政王还眼巴巴的想跟小姐说话,这事儿要是搞不定,侯府的门都别想踏进一步。
秦家马车走得很是嚣张,因为离侯府不远,倒是很快就回去了。
等巡防营的人到来,看到的就是躺一地哀嚎的纨绔子弟,百姓早就躲得远远的,哪怕看热闹也不敢靠近,生怕被讹上。
“我要告他们,等我回去,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一群人纷纷的放狠话。
“巧了,我也没准备放过他们。”
秦偃骑在马背上,手指用力,骨节咔咔作响。
秦偃给秦绾绾安排的人都是一等一的,秦绾绾的安全问题并不大,今日遇到那些纨绔子弟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但这些人口出狂言,竟然还敢说什么‘生死不论’。
呵,谁给他们的底气?
今日有哪些人,不用秦偃去查,随便问问就能知道了。
秦偃倒也没有直接找上门去,毕竟听说几家的被打得断了骨,差点儿没命。
打一个残废没什么意思,所以他直接把状告到了皇帝那里,只要他妹妹是苦主,其他人敢跳出来,他就能直气壮给拍死。
当然,当事人受伤他不好下手(主要怕打死了有麻烦),但有句话不是说,子不教父之过?
儿子不成器,那就打老子好了。
秦偃越想越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然后挨个上门,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每个人揍了一顿。
他倒是把握了分寸,不至于鼻青脸肿,但能让人痛得四肢散架,两位年纪大些的老臣,差点儿没直接魂归西天。
秦偃身材高壮,怒目凶煞,这些大臣就算嘴巴子再利索,面对绝对的恶势力最后也不得不怂,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惨叫。
但等秦偃一转头,他们赶紧拖着一身伤去皇宫里告状,甚至有的还是哭着去的,那叫一个凄惨。
身份原因,宋宸不能打人,暂时也不能把那些人如何,但是他摄政王的身份还是有用的,比如拦住这些告状的老臣。
“你们的事情皇兄已经听说了,但这件事情错不在秦侯爷,秦侯爷父母双亡,就得一个妹妹,身娇体弱,他们一群人拦着人家姑娘出言不逊,还喊打喊杀,说什么‘生死不论’,真是好大的口气,本王都没他们威风。”
“诸位且说一说,你们喊什么冤屈?有什么由来告状?”